第二十七章 渎神
拉弥丝的蛇躯猛然一震，皮肤上绽裂开数千条裂口粘稠的血液被无形的力量抽离凝结成荆棘，暴雨般抽打向桑切尔斯。
后者挥舞法杖，口中念诵咒文，四面骨墙忽然拔地而起，像一个盒子一样将他包裹其中。
荆棘暴雨拍打在骨墙上，刺耳的剐蹭声、骨墙破碎的声音汇集一处，而下一刻拉弥丝的蛇尾如同钢鞭般舞动，带着巨大的风声当头砸在了已经摇摇欲坠的白骨之上。
轰。
烟雾腾起，白骨粉碎，拉弥丝却并未放松警惕，她绝不敢小看一个牧魂人的实力，即便他已经“堕落”。
拉弥丝痛苦地呻吟着，仿佛哼唱着一首诡异的歌，她蛇躯的胸腹两处忽然抽搐起来，大片黑色的血水被挤压而出，两张巨大的面孔浮现出来，它们没有皮肤，没有眼睛，血色的筋肉勾勒出一幅地狱般的画像。
拉弥丝痛苦地喘息着，而那两张面孔却张开了口，丝丝鲜血在它们打得唇上拉成一条条细丝，其中能够看到尚未完全消化的残躯。
它们在吟唱魔法。
而几秒种后，拉弥丝也开始吟唱新一轮的咒文。
渐渐散去的烟雾中，桑切尔斯身周不知何时搭建起了一座立在地上的白骨之棺，其中仍旧吟唱不休的桑切尔斯此刻闭上了双眼，仿佛沉睡着的不死者。
一具又一具死灵生物瘫软散落就此解体，无形的力量从它们的躯壳中流淌出来汇聚在桑切尔斯身周，化作水银一般的物质，而水银流淌之中，一副人形框架正在被勾勒着。
拉弥丝的吟唱速度忽然加快起来，她看出了桑切尔斯正在准备的法术究竟是什么，这是被重重强化的三阶死灵法术无限构造，本来只是用来利用残缺的肢体和灵魂临时制造死灵生物的法术，但是当被重重强化过后，则可以凝合无限多的死灵生物的净化，将其制造成一具可怕的造物，以桑切尔斯这种实力施展出来的法术，甚至可以让造物拥有接近传奇的可怕力量。
虽然知道咒文，知道施法方式，但是拉弥丝却完全无法破解这个魔法，她的魔力大多是吞噬而来，本身的魔法造诣并不高，而此时她的魔法已经完成大半，来不及再改弦更张。
拉弥丝的三重施法几乎同时完成，地下祭坛此时猛烈颤抖起来，一片火湖忽然出现在桑切尔斯身下，炽热的熔岩猛然喷发，将整个地底祭坛变成了火焰的领域。
一柄酒桶粗细、两丈余长的黑色长矛自拉弥丝手中凝结，而后破空而出，长矛分开熔岩，而紧随其后的是拉弥丝口中喷吐而出的粗大闪电。
七阶法术地狱烈焰、七阶法术绝命之矛、七阶法术亟灭闪电。
换做一个普通的十五级对手，拉弥丝此刻便可以宣布胜利，但是面对牧魂人，她没有任何把握，下一波法术再次开始准备。
而桑切尔斯也没有辜负拉弥丝的期待，一道冲击波席卷开来，冻结了沸腾的熔岩，熄灭了熊熊火焰，在冲击波的正中心，桑切尔斯身前，一个看起来娇小非常的身影忽然迈动了脚步。
它通体由水银一般的物质构成，身材玲珑有致，眼眸中燃烧着惨绿色的火焰，顾盼之间似乎有着自己的灵智。
飒。
它的身影忽然消失，下一秒便出现在了拉弥丝面前，拉弥丝呼吸一滞，吟唱不由得为之停歇，咒语自然也是颂唱不下去了。
下一刻，拉弥丝看到了一个不断放大的拳头，随后无边的疼痛便淹没了她的理智。
这不是一个拳头可以造成的痛苦。
伴随这一拳下去，大片死灰色的纹路在拉弥丝身上蔓延着，她原本精致美好的面容被染成了死灰色，片片石屑随之剥落，拉弥丝巨大的身躯陡然挺直，而后忽然软倒下去，整个身躯一点点石化。
仅仅一击，看似强大的拉弥丝竟然便已经被击倒。
娇小的身影回到桑切尔斯身前，撒娇似的凑上去似乎是要邀功，桑切尔斯笑呵呵地抚摸着它的头说到：“安琪，不要大意，亵渎生命之路的行走者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去的，你看。”
桑切尔斯伸出手指，顺着手指的方向，已经完全石化的蛇躯之下，一摊血液正在努力重新构建自己的形体。
“真恶心呢。”安琪瘪瘪嘴：“我去解决它。”
还没等安琪有所动作，桑切尔斯便拉住了她的肩膀：“不用，有人会代劳的。”
话音刚落，地下祭坛的穹顶忽然震颤起来，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一束刺眼的光辉忽然充斥了整个空间，扭曲的鲜血中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随即便被蒸发干净。
一个头戴冠冕、身披亮金色长袍，手持一柄金色权杖的老人脚踩无形阶梯拾级而下，伴随他的脚步，似乎有天使在为他颂唱赞歌。
桑切尔斯嘿然一笑：“好久不见啊老朋友，或者说……烈阳主祭罗德。”
罗德挥动手中的权杖，他似乎并不想和桑切尔斯多说：“迎接你的终结吧，父神的圣光将净化你的罪孽。”
一束平淡无奇的光芒照射在桑切尔斯身上，安琪挺身守护在桑切尔斯身前，口中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
桑切尔斯拍了拍安琪的肩膀说到：“走吧安琪，离开这里，我这个老头子是时候走进历史的尘埃里了。”
罗德伸手一指：“神说，亵渎生命的死灵必将被净化。”
安琪忽然跪倒在地，蜷缩着，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桑切尔斯嘴角勾出一丝痛快的嘲弄，他手中的白骨法杖片片粉碎，张口发声：“我说，无罪的生灵必会获得自由！”
那声音平淡，却突兀地回荡在整个地下祭坛之中，安琪的身体舒展开来，忽然片片崩解消失无踪。
罗德瞳孔紧缩，古井无波的状态就此打破：“桑切尔斯！你！你在渎神！”
桑切尔斯的身体外围忽然蒙上了一层私有若无的迷雾，仔细看去那是他的身躯正如同被风吹拂的沙砾一般在一点点解体。
“渎神！？哈！神有何威严！？”
第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创新纪1798年6月23日凌晨，死神教团牧魂人以及其首脑等共计七百人，在烈阳主祭的带领下被全部歼灭于艾雷西亚的废弃矿洞。
奇拉尔坐在自己的家中看着手中最新的报纸，神色颇为怪异。
昨夜在求援之后，城防军与光明教会的光明骑士们赶来剿灭了怪物，并接管了整个塞拉利昂，但是他们的反应却非常怪异。
没有奇拉尔预想中的盘问、怀疑或者其它行动，就连最基础的做做笔录都没有，就是直接很客气地把他和莫奇送回了家。
而也是通过今早的报纸，奇拉尔才知道昨天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报纸上的信息当然不可能全信，但是至少可以说明一点，光明教会最终还是发现了死神教团的动作并予以了围剿，这件事情也应该到此告一段落了。
不过奇拉尔此刻想着的不是光明教会，而是桑切尔斯，从昨天那通通话来看，桑切尔斯为了赎罪似乎要将整个银月城内的死神教团势力连根拔起，而至少塞拉利昂的事实证明桑切尔斯切实行动着。
这样一来，报纸上的内容就显得颇为耐人寻味了，奇拉尔觉得很有可能是桑切尔斯在清除死神教团势力的过程中被光明教会摘了桃子，让后者把一切功劳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了，死神教团的事情在这里终结，而自己终于也可以回归平淡的生活，不必每天都生活在各个教会的夹缝之中。
但是，这件事情真的解决了么？
隐藏在更深处的源光教会，除了一些盯梢者之外没有任何其它踪影，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这场事件的旁观者一样。
麦林跑了上来：“嘿，奇拉，有人要见你？”
奇拉尔点点头，昨晚发生的一切非常奇怪，现在有光明教会的人找上门来也并不会让他觉得奇怪：“我知道了。”
但是当奇拉尔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惊异地发现来的并不是光明教会中人，而是一个本应该已经死掉的存在——桑切尔斯。
麦林没有认出他，因为现在的桑切尔斯和上次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他身披着一身简陋的麻衣，头发有些糟乱，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反而有些浑浊，就像是一个在下城区挣扎着活着的普通老头。
而奇拉尔也看到了他剩余的自然寿命，三年。
桑切尔斯深深一礼：“公爵大人，我来向您报告，死神教团在银月城已经被彻底抹除。”
奇拉尔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转身：“进来吧。”
将麦林打发出了门，奇拉尔为桑切尔斯端上了一点面包和牛奶，他心中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一时间却有些说不出口，无论他之前做过什么样的恶事，总归已经走在了赎罪的路上，而现如今的他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子罢了。
只是吃了两口，桑切尔斯忽然放下手中的餐具，叹息说到：“我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吃到过这些东西了，几乎已经忘记了身为一个人类的体验，神的光辉会让一个信徒忘记自己究竟是谁……谢谢您公爵大人。”
奇拉尔很难对桑切尔斯生出同情，月之脊的事件过去并不遥远，他虽然并不是直接的凶手，但是总归难辞其咎：“吃完了就快走吧，光明教会不会放过你的。”
桑切尔斯笑了一声：“难道大人您是光明教会的虔诚信徒么？光明教会和死神教团没有不同，他们或许很少掠夺生命，但是从破坏力来说，他们远比潜藏在水面之下的隐秘教团强大得多。”
奇拉尔说：“教派的本质向来如此，光明教会统治帝国近两千年，早已经成为了这个社会的一部分，就算是一颗毒瘤，也到了无法割除的阶段了。”
桑切尔斯道：“您难道不想要改变它么，这一天的时间我想了很多，神的存在才是世间一切悲剧的源头，祂们用超凡的力量构建教派，压榨信仰、奴役人民，因为没有管束，所以祂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人类予取予求，只要神还存在，银月城的惨剧便会无休止的在世界各处一再上演。”
奇拉尔自嘲一笑：“我？我只是个落魄的公爵，一个连一阶法术都用不了的法师学徒，算上这个小楼全部资产也还不到五十枚金币，我去推翻神？靠什么，靠做梦么？”
桑切尔斯的表情认真了起来：“不，您有着强大的力量，虽然那力量还未被您完全驯服，但是只要您能够逐渐将其运用成熟，整个帝国、整个大陆都将因您而改变。”
奇拉尔眉头微皱，他知道桑切尔斯指的是什么，现如今整个世界，除了自己之外只有桑切尔斯知道天庭框架的存在。
一时间一些阴私的念头开始浮现，现在的桑切尔斯手无缚鸡之力，自己是否可以在此处永绝后患呢……
“杀了我吧，公爵大人。”桑切尔斯说：“人应该是善良的，但是善良并不等于软弱，纵观创新纪一千九百年的历史，每一个影响大陆局势走向的大人物都是杀伐果断，您如果想要创下不世之功业，就该学会杀人。我是一个无用的老朽，知晓您的秘密，又罪孽深重，请您杀了我吧，让我成为您改变世界的第一块基石。”
奇拉尔的神色熟读变化，握着餐叉的手握紧又放下，终于狠狠将其摔在桌面上：“你不是我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我的敌人，如果因为一个人有能力对我造成威胁便下手铲除，将来就算是真的走上了更高的位置，那我和诸神又有何不同？”
桑切尔斯面露笑容，站起身来，复又向下跪倒匍匐于奇拉尔的脚边：“桑切尔斯愿意为您贡献最后的力量，将我的一切奉献给您，将我所知的一切都告知于您，在您未来的道路上，我愿意做一块铺路的砖石。”
奇拉尔其实没太反应过来，不过他也明白过来，桑切尔斯那句话实际上是对于自己进行了一番考察，看起来自己是合格了，只是不知道要是没有合格的话，他又会作何反应。
思考良久，奇拉尔忽然开口问到：“你的赎罪，完成了么。”
第二十九章 告一段落
来而不往非礼也，奇拉尔觉得齐礼这句话确实非常有道理，既然桑切尔斯能够考验他，那么他何尝又不能考验桑切尔斯呢。
桑切尔斯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真切的悲伤和愧疚：“还没有，或许永远也无法赎罪，我的罪孽无法被谅解。”
奇拉尔说：“从小事开始吧，整个普雷西亚有很多人需要帮助，有时候一碗汤、一块面包就能救下一条性命，我想，你应该有些积蓄。”
桑切尔斯站起身来，抚胸行礼：“遵命，公爵大人。不过在离开之前，我想您需要知道一些事情。”
奇拉尔点点头，他本来是想问的，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既然桑切尔斯主动挑明自然是最好不过。
几小时后，桑切尔斯离开，奇拉尔沉默不语地坐在那里。
桑切尔斯给出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这次事件，血月之夜的大屠杀和人口大规模失踪之间是有着绝对的联系的，死神教团忽然加大了掳掠人口的力度和规模，便是为了让源光教团筹备血月之夜做准备，这是一次交易，而交易的双方并不是两个教团，而是他们背后的两尊真神。
至于为什么血月之夜会出现，桑切尔斯没有多说，不是他不愿意讲，而是很多事情他此刻无法说出口，在失去了力量之后，很多东西仅仅是思考都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压力，而如果想要将其脱口而出，等待桑切尔斯的便只会有死亡。
至于昨晚的一系列变化，其实桑切尔斯也没有看到整件事的全貌，他只是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白天他解脱了被囚禁在他死灵国度中的上千条无辜灵魂，之后孤身深入死神教团的各个据点，连续拔掉了七个据点，最后在艾雷西亚的地下总部将死神教团的剩余力量全部摧毁。
奇拉尔他们去到的塞拉利昂就是死神教团的据点之一，那里的主人康泰斯是一名十二级的术士，精通异界生物的召唤和死灵法术。
整个塞拉利昂除了掩人耳目的少数本地工人之外，大部分工人都是幻化的死灵生物和经过伪装的异界生物，昨晚桑切尔斯剪除了康泰斯这个首脑，被制造的死灵生物失去了舒服自然便也失去了活性。
而异界生物由于召唤者的死亡获得了自由，奇拉尔他们过去的时候正是幻术失效的时候，异界生物得到解脱开始无意识地游荡。
至于其中城防军与光明教会的诡异态度，桑切尔斯也不知所以然，只是告诉奇拉尔城防军似乎接受到光明教会的命令，对于拉姆斯塔尔公爵的事情一定要重视，但是不能干涉，也不要过问。
这究竟是为什么？拉米斯塔尔家族难道还和光明教会之间有什么牵扯？开玩笑的吧，如果自己的家族真的和光明教会有什么牵扯，那么作为唯一继承人的自己为什么不知道？
直到太阳开始西坠，奇拉尔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发现麦林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让他不由得有点焦虑。
奇拉尔离开家门，穿过了四五条小巷，始终没有见到麦林的身影，这让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就在奇拉尔想要去麻烦莫奇的时候，一转角见到了正躲在角落里的麦林，他抱着双肩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似乎是遇见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一样。
奇拉尔过去拍了拍麦林的肩膀：“嘿，麦林，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家？”
没想到麦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样整个人窜了出去一头撞在了墙壁上，回头看见是奇拉尔，这才放下了心，揉着自己的脑袋说到：“啊……奇拉，是你啊，吓了我一跳……”
奇拉尔觉得有些奇怪：“麦林，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麦林瞪大了眼睛否认道：“什么事情，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奇拉尔觉得怪异，但是最终还是决定轻轻放下，贪了口气道：“算了，走吧，跟我回去，咱们也该商量商量你将来上学的事情了。”
听到这话麦林不由得长大了嘴巴：“不是吧奇拉，我不是上学的料子啊，我都十四岁了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你不是要让我上小学和那些孩子们一起上课吧，那样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奇拉尔说：“不是小学，康尼希尔有一家文科中学，入学年龄是十二岁，我让莫奇帮忙更改一下你的出生时间，你的身体本身发育就慢，装着小两岁没有问题。”
麦林还想要反对：“可是奇拉……”
奇拉尔不容置疑地说：“就这么定了。”
他不知道之前麦林出去干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一点，整个艾雷西亚连同他在内没有一个是常规意义上的好人或者正常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毛病。
比如奇拉尔自身就是一个诈骗犯，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和阅历增加，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后再不屑于去做那种事情而已，至于溜门撬锁、扒窃盯梢，都只是在这里生存的基本功。
而从麦林之前的反应来看，他很可能是手痒去偷了点什么东西，奇拉尔无意去指责，很多时候人们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不对的，但是为了生活的压力不得不去做一些事情，长此以往就会变成习惯，而改变这种习惯很多时候需要环境的帮助，而艾雷西亚恰恰不是这样的环境。
四十枚金币不够在康尼希尔买上一栋房子，但是租上一段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为了给麦林一个更好的环境，奇拉尔开始考虑搬家了。
夜色如洗，奇拉尔安顿好了麦林，沉入了冥想之中。
事情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只能看着失态的发展和蔓延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糟糕，而和桑切尔斯的一番谈话让他也意识到，自己虽然因为获得了天庭框架而死而复生，但是也背负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命运和责任。
在未来，也许还有更多的事情在等待着他，而正因如此，他必须变得更强。
第三十章 光明
很多时候当你以为一件事情结束的时候，那往往才是真正的开始。
银月城大教堂，原本始终燃烧着银色火焰的殿堂内今日一改往昔的色彩，每一团火焰都变成了象征烈日的明黄色。
刚刚完成了剿灭死神教团壮举的烈阳主祭罗德此时肃立在下首位置，低垂的脸庞透着谦卑与恭敬，而在最上方主座上，一个金发碧眼身披烈日礼袍的年轻人正斜坐在那里，肩膀上象征着大主祭的烈日纹章熠熠生辉。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竟然会是整个光明教会仅次于两位教皇的高位者，烈阳大主祭伊布。
伊布微笑着说：“罗德主祭，此次行动的计划书和报告我已经详细看过了，您做得很好。”
罗德仍旧低垂着面庞看不出神色的变化，他平静说到：“一切为了神的光辉。”
“很好。”伊布说到：“一切为了父神的光辉，这的确很不错，不过罗德主祭，我想知道为什么在这份报告中我好像有两个应该看到的名字消失了呢。”
罗德沉默不语。
伊布没有发怒，他只是平淡说着：“奇拉尔·拉姆斯塔尔，还有伊文霍德·莫奇。他们似乎和这次事件有着不小的纠缠，尤其是那个奇拉尔，他似乎是大屠杀的唯一幸存者。”
罗德说到：“我不认为他们两个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一个落魄的贵族和一个忠于自己值守的警察而已。”
伊布没有停止追问：“我听说奇拉尔曾经深入过死神教团祭礼的现场，并且和潜光者有过接触，之后他还进入莫桑比亚学院成为了一名法师。”
罗德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每年都会有数百各级贵族成为法师。”
“唔……”伊布沉吟一声，盯着手上的资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罗德则仍旧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尊古老的石像。
长久的沉默之后，伊布忽然笑了起来：“看看我，都忘记了说最重要的事情，恭喜您罗德主教，您由于剿灭死神教团有功此次可以距离父神的光辉更进一步，您将成为十二名枢机主教之一，从今天开始，银月城的一应事务由我来接管。”
罗德说：“无论在哪里，都是为神的光辉更加闪耀而活着，这对我来说并没有差别。”
伊布道：“没错，一切为了父神。您将顶替花牌主教阿拉桑的位置，希望在您的带领下，我们能够更好地散播神的光辉。”
罗德的眉头微皱，他不喜欢花牌主教这几个字，那是阿拉桑的蔑称，这位十六级的光明神术师一生的挚爱便是打花牌，从来不屑于插手教廷内部的管理，本来由他负责的三部潜光者之一也被另一位枢机主教借机夺走。
罗德问到：“是谁的主意。”
伊布夸张地说到：“当然是我们伟大的父神米尔豪亚的旨意。”
“是阿拉松的主意。”辉月大主祭司吉娜一步步从殿外走来，伴随她的脚步，墙壁上跳动着的明黄色火焰一盏盏化为银色。
她走到伊布对面，手指在胸口处划出代表月神的六边形圣徽：“伊布大主祭，我想银月城的最高负责人应该仍旧是我，而且现在应该还没有到公布罗德主祭调令的时间。”
伊布面色微微凝重，原本全部转化成银色的火焰此刻再度翻腾起来，银色与赤色交替不休，最终，整个殿堂内变成了一半明黄，一半银白。
“司吉娜大祭司，我也应该提醒你，当你提到教皇的时候不应该直呼其名，而应该带上尊称，如阿拉松教皇。”
“好的。”司吉娜微微点头，似乎有些不置可否：“那么是烈阳教皇阿拉松这么做的，他本来想要提拔银石堡的主祭上位，但是那一位只有十三级并不满足成为枢机主教的硬性条件，之后由银月教皇纳塔拉提议，才由您升任此位。”
罗德点点头，他心中有些疑惑，司吉娜本来虔心崇神，本来绝不会为教廷内部的争权夺利出头，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教廷内少有的纯净之人，也要被凡尘俗世污染了么？
伊布说到：“罗德主祭，我希望你能够知道，这是阿拉松教皇为你争取到的这个位置，希望你能够理解。”
司吉娜不堪落后道：“您是纳塔拉教皇的属意者，如果没有她的提名您还无法升任枢机主教。”
罗德双目低垂，再次说到：“一切为了神的光辉。”
伊布眉头微皱：“罗德主祭，这一次的文件上漏掉的两个名字……”
司吉娜眉毛一扬说到：“这一次的行动文件很完整，对于罗德主祭的贡献我也非常感激，作为您的半个学生，我会将您的意志贯彻下去的。”
罗德第一次抬起头看了司吉娜一眼，那里面包含着疑惑不解、痛心疾首以及一丝淡淡的失望：“希望您真的没有忘记我的教导。”
在伊布眼中，这代表了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已然达成，他恼火地挥挥手臂向外走去，在走到司吉娜身边的时候低声说道：“时代不同了。”
司吉娜道：“月神的光辉亘古永存。”
伊布嘿了一声，趾高气昂地走出了神殿的大门。
罗德转身离开，当他路过司吉娜身边的时候听到她轻声说着：“我从未忘记过您的教诲，我现在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并深信不疑。”
罗德叹息一声：“愿神的光辉指引你。”
脚步声渐行渐远，整个殿堂内只剩司吉娜一人。
殿堂内的灯火陡然转变了颜色，化成了混沌般的光辉，这光辉一闪而逝，再度化成银白。
司吉娜面朝着罗德离去的方向：“愿神的光辉能够指引你……老师。”
第三十一章 新的开始
“嘿，奇拉，这就是你的新家吗，真是漂亮！”
麦林欢快地冲进了屋子大喊着，奇拉尔站在他身后面露笑容纠正道：“不是我的，是我们的新家。”
这是奇拉尔在康尼希尔租到的一处房产，拥有独立的庭院，主体是二层楼，二厅二卫四卧的布局，每年三个金币的租金说得上是物有所值。
屋子内的家具是上一代租客留下的，是典型的银月城审美，淡雅中透露着华丽，不过档次却也并不是很高，奇拉尔懒得自己置办家具，除了床上用品和卫生用品之外算是照单全收，总共花费了两枚金币。
麦林的神色忽然有点失落：“那我们从今以后就不回普雷西亚了吗……”
奇拉尔笑了笑：“想要回去随时可以啊，我们又不是被圈禁在这里，只是不再在普雷西亚生活了而已。”
康尼希尔紧挨着普雷西亚，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这一次奇拉尔租来的房子在月影街，大约在康尼希尔中段，距离最中心的圣月区和外面的普雷西亚都不算很远。
年轻的孩子总是很兴奋，麦林上蹿下跳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奇拉尔看着他不由笑道：“喂，麦林，小心点别摔伤了自己，不然的话今晚恐怕你要在医院里度过了。”
“我知道！”麦林的声音忽远忽近，忽然从楼上拐角处探出头来：“嘿奇拉，我们会有女仆吗，就是穿着女仆装、非常可爱的小姐姐那种。”
奇拉尔神色古怪地看着麦林：“我说你成熟的是不是过于早了点。”
麦林疑惑叫到：“嘿，奇拉，难道你不喜欢女仆吗，穿着女仆装每天早上敲开你的房门为你端上早餐红茶然后……”
奇拉尔嗯了恩自己的太阳穴，感觉有些头痛：“不要把你的想象加到我的头上啊，我们现在没有收入来源，只有手头上那么一点继续，还是能省则省为好。”
麦林的脸色塌了下来：“哈？没有女仆吗，可是奇拉，我是你的管家不是仆役诶，这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收拾不过来的。”
奇拉尔说：“不是让你收拾，我已经和物业谈好了，每周一三五他们会定期派遣女仆过来帮助我们清扫屋子，每个月两枚银币。”
“好贵啊……”麦林撅了噘嘴：“要不然还是我来打扫吧，你把银币给我好了……”
奇拉尔摇摇头：“不行，再过一个月你就要上学了，这段时间我有时间会辅导辅导你一些基础的数学和文学知识。”
麦林哀嚎道：“真的要上学啊，我不去行不行啊奇拉……我真的不是个上学的料子啊。”
奇拉尔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已经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想让你做到课堂里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但是麦林，你不是说想要重建月之脊么，学校学到的知识并不能直接变成钱，但是至少有了这些知识，将来你才能够多一点资本。”
麦林的眼神黯淡下去：“哦……好啦，我知道啦。”
这态度有些奇怪，但是奇拉尔没有多想，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有很多叛逆的情绪。
看着自己的新家，奇拉尔也颇为感怀，短短十几天的时间，一切似乎都理所当然地发生了变化，但是如果单单拿出两个时间对照一下，这变化有有些突兀。
他本来的人生轨迹一眼都可以看得到头，之前踌躇满志地退学成为魔法师本身就只是个笑话而已，教会大学从来只有清退的学生，没有学生主动辍学的先例，他的梦想注定实现不了。
而从教会大学毕业之后，他也许会成为一个下级的神官，也许会成为一个公务人员，或者干脆成为某个公司的职员，然后由于财产和名望都不足以支撑公爵的头衔，连续五代家族中都没有足够优秀的人物和贡献，他的公爵头衔会被剥夺。
其实如果是这样一直活下去，对于奇拉尔来说也并非不能接受，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天赋异禀的大人物，但是事实却告诉他他不过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与下城区的其它人相比，除了接受过一些教育，他们在能力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他离开了下城区的泥淖，与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虽然并非全部基于自己的努力，但是毕竟现在他开始拥有了一点决定自己未来的能力。
斯潘达姆。
奇拉尔再次记起了这个名字，或者说他从未忘记过，这个实权伯爵在他十岁生日的那一天带人冲进了他的家，杀掉了他唯一的伙伴罗伯特，但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有一天，早晚有一天，当自己拥有足够的能力的时候，他要让斯潘达姆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奇拉尔说：“这里有一副钥匙你自己拿着，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会儿。”
麦林又探出了头：“哦，我知道了，对了麦林，哪个是我的房间。”
奇拉尔道：“楼上两个房间你选一个吧，剩下那个就是我的了，一会儿如果你有空的话帮我把行礼搬一下。”
“好的奇拉！”
马车铃铛叮叮地响，奇拉尔来到了莫桑比亚门前，这一次他不再是考生，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魔法学徒。
希玛德鲁帝国每年的六月下旬和整个七月都是暑假，八月份重新开学，一月初放寒假，现在正好是放假的时候，即便是魔法学院也没有例外。
不过与普通学校不同，魔法学院的老师和学生都异于常人，因此即便是在假期仍旧会有不少学生留在校内进行魔法修行或者进行各种实验，老师们也会留下一些学生帮助他们进行魔法研究或者调制炼金药剂。
所以即便是现在，莫桑比亚学院也并不显得空旷，总会有学生呆滞地走在路上，或是抱着一摞书，或是口中念念有词地背诵着咒语，让奇拉尔不由得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突然出现的某些法术波及。
越往内部行走，环境就越是安静，人也越来越少，终于，奇拉尔敲开了莫桑的大门。
第三十二章 第二次会面
莫桑正坐在他的书桌后面品味着一杯咖啡，看到奇拉尔进来指了指椅子：“坐吧，嗯，你很准时，不过请等我把这一杯咖啡喝完。”
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让屋子里显得颇有生机和生活的情趣，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死灵法师的房间。
莫桑打量了奇拉尔一眼说：“看来你并没有听从我的忠告，还是进行了冥想啊。不过你的确很有天赋，按照这个速度，在开学之前你就可以自称是一级法师了。”
一级法师的标准，是可以连续释放三个不同的一阶魔法。
奇拉尔点点头，问说：“老师，我有一个问题。”
莫桑放下杯子道：“你说。”
奇拉尔问：“我在冥想的时候能够看到各种各样的光团，而按照教科书上的说法，捕获光团几乎是法师提高法力的唯一手段，但是每一级法师之间的法力差距很大，一级法师只需要释放三个不同的一阶法术，而三级法师就需要释放三个不同的二阶法术，二阶法术的消耗又普遍是一阶法术的五倍以上。”
“所以我想问的是，除非走上死灵法师的道路，不然以冥想的速度来看，这世界上恐怕不应该存在十级以上的法师，那些圣域甚至是传奇级别的法师又是如何积攒下那么多魔力的？”
莫桑温和地笑笑说：“这是个好问题，同时也是个蠢问题。当然，现在您们能够接触到的书籍也很少会阐述这个问题。我简单说一下吧，当一个法师修行到一定阶段的时候，他的灵魂会发生一定的改变或者说升华，这时候见到的星界就是另一个模样，同时对于魔法元素的吸引能力也会逐级增强，一个十五级法师一次冥想吸收的魔力可能会比像你这样初学者一个月修行获得的魔力更多。”
奇拉尔又问说：“我明白了……可是老师，死灵法师和元素法师又究竟有什么不同呢，吸收的元素属性似乎并不干扰法术施展的效果，我偷偷释放过一次冰冻射线，并没有觉得非常吃力，魔力的运转也没有什么问题。”
莫桑道：“嗯……这个问题不错，不过很多东西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你达到三级法师的水准时或许我能够告诉你答案。不过你不要因为捕捉的元素对于魔力的属性没有影响就放宽标准，这关乎你未来的道路。”
“还有问题么。”莫桑说：“你的态度我很满意，看来你的确遵守了我的嘱咐。”
奇拉尔说：“没有了老师。”
莫桑点点头：“很好，今天你可以走了，之后不要忘记每周末来我这里一次，如果有特殊情况来不了的话，你可以去找宾斯让他转告我。”
宾斯就是之前奇拉尔面试时候遇到的那个老师，这个人之前也曾经进来过这个屋子，看起来至少宾斯是知道莫桑的秘密的，但是不知道这是学校高层公开的秘密，还是仅仅只有少数亲信才知道这个消息。
似乎是看出了奇拉尔的疑问，莫桑说到：“有些时候超出常识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禁忌，而知晓这种禁忌的人，一旦被人发现，便有可能被当成异端。”
奇拉尔听懂了莫桑的告诫，点头就要离开。
“对了，奇拉。”莫桑忽然叫住了他：“多关心你身边的人。”
奇拉尔有些莫名其妙，行李之后离开了莫桑的房间。
自己身边的人？现在能够算得上自己身边人的，也就只有麦林一个了吧，老师应该不会说什么无意义的废话，可是麦林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值得一个活了三四百年的老法师关注？
马车车铃的声音一路响动，奇拉尔回到了自己的家。
当他走下车门的时候忽然一愣，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皮条街而不是月影街。
下城区给他的印记实在太深，他也已经习惯了居住在这里，无意间竟然报错了目的地点。
吱呀。
门开了，桑切尔斯的身影出现在那里：“公爵大人，您来了。”
奇拉尔没有卖掉这幢房子，下城区的房产本身并不值钱，就算是卖了也不过是新房子一年的租金而已，于是奇拉尔将这幢房子交给桑切尔斯打理和居住，也算是没有荒废它本来的用途。
奇拉尔说：“怎么样，在这里住得还习惯么。”
“作为一个老朽来说足够好了。”桑切尔斯似乎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他轻咳了两声，引着奇拉尔进了屋。
本来只是无心之举，但是这时候奇拉尔忽然想到了一些问题，他开口问说：“桑切尔斯，我记得你曾经是个死灵法师来着，你那时候是多少级？”
桑切尔斯回答说：“十五级。”
奇拉尔问：“既然这样，你应该可以很快恢复魔力才对，至少恢复一部分，为什么现在你和普通人一模一样。”
桑切尔斯叹了口气：“大人，这是神的惩罚，罗德那个老家伙虽然只有十五级，但是他对于他的信仰确实足够虔诚，真神的光辉摧毁了我的道路，而我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已经无力再另寻途径了。”
“途径……”奇拉尔咀嚼着这个词的含义：“我的老师也告诫我，让我不要贪图安逸便去捕捉其它元素，以免我走偏了道路，这个字的含义到底是什么，什么是途径，或者说，道路。”
桑切尔斯面露尊敬之色：“先生，您的老师是真正的死灵魔法的大师，您只需要跟从他的教导便一定能够走向通途，我一个废人也不好越俎代庖。”
奇拉尔察觉到了桑切尔斯神色的变化不由问到：“桑切尔斯，你似乎认识我的老师？”
桑切尔斯模棱两可地说到：“大陆虽大，但是选择死灵法师道路的却并不多，而其中的佼佼者更是凤毛麟角，他们的事迹会在一个特定的圈子内传播，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越是这么说，奇拉尔就越是觉得有些可疑，但是涉及到那位神秘莫测的老师他也不想过问太多。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奇拉尔担心着还在家中的麦林便匆匆告辞。
第三十三章 师与徒
奇拉尔离开后，桑切尔斯仍旧坐在桌边，似乎陷入了极为久远的回忆，神色有些没落。
天渐渐黑了，桑切尔斯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这个逐渐陷入宁静的世界，辉月的光芒洒在他的脸上和身上，让他不由得忽悠悠有些出神。
这是多少年没有这样看过一次月亮了？年轻气盛的自己为了追寻更为强大的力量加入了死神教团，成为了一名虔诚而狂热的信徒，将老师的教导和死灵法术的信条抛诸脑后。
那之后每次看到太阳和月亮，他看到的都不是它们本身，而是它们背后隐藏着的宏大身影，作为虔诚的死亡女神的信徒，一切异端都会让他觉得厌恶和烦躁。
现在看来，这更像是一个笑话，他的大半生都只是一场荒诞的闹剧，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在最终的毁灭之前才幡然悔悟看清了一切。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迟了，这是幸运，也是一种不幸，半生的狂热已经将他掏空，最后僭越地以凡人之躯调用神的威能更是动摇了他的根基，最后，太阳神的光辉摧毁了他的道路，只留下一副苟延残喘的残躯。
窗外传来几声乌鸦的呱叫，桑切尔斯挪动脚步，他刚一转身便愣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莫桑比亚。
屋子里不知何时亮起了光芒，莫桑比亚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
桑切尔斯呆呆地怔在那里，良久之后才开口道：“老师……”
莫桑比亚的脸上带着微笑：“好久不见啊桑奇，我还以为你会躲我一辈子呢。”
“桑奇……”这个昵称桑切尔斯已经有太久没有听到过了，一时间不由得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个下午，被检测出拥有死灵法师资质的他紧张地站在莫桑比亚对面，心中忐忑而激动。
桑切尔斯嘴唇嗫嚅着说：“老师，对不起……”
“诶……”莫桑比亚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忽然一声长叹：“如果说对不起的话，反而是我这个老师更应该道歉，我没有尽到一个老师的责任……”
这不是他唯一的学生，但是却是第一个在他的指引下走上死灵法师道路的学生。
就如同奇拉尔一样，命运的占卜揭示了他一生与死亡纠缠的命运，莫桑比亚踌躇良久，最终收下了他。
可是就算那时候莫桑比亚已经有三百岁了，但是很多方面还是缺乏经验，而长久的自我封闭让他的认知越发固化，很多教育方式都是那么的苛刻和不合时宜。
他只着意培养桑切尔斯的力量，后者的进步速度甚至让他感觉到了惊讶。
这时候，一些苗头开始出现了，桑切尔斯越来越暴躁易怒，并且开始表现出过度的傲慢，他丝毫不在乎别人的感受，遇到任何事情只会用力量去解决，在学院内部的法师对决中他甚至重伤了一个对他颇为尊敬的同学，只因为对方“在失礼的时候鞠躬的角度不到位”。
莫桑比亚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决定采取一些措施。
在现在的他看来，当时至少有四五种更好的方式可以规正桑切尔斯的错误，但是那时候偏偏他选择了最差的一种。
冷处理。
他不再理会桑切尔斯，拒绝给他一切指导，决绝为他提供更进一步的知识，他当时曾经以为，这样做可以让桑切尔斯学会如何以力量之外的手段解决问题，可以让他学会谦卑。
他以为桑切尔斯会反思，会向他道歉，诚恳地检讨自己的错误，但是他忽略了桑切尔斯是一个多么骄傲而顽固的人，那时候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的学生是一个有着各种缺点的人，而不是符合他一切要求的造物。
于是几个月后，桑切尔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银月城，回到了他的老家爱琴海，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莫桑比亚都没有收到过桑切尔斯的消息。
直到几十年后，他才听说死神教团内出了一个天赋出众的死灵法师，他叫桑切尔斯。
桑切尔斯同样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他回想起老师对于自己的教诲，心中感慨万千，人往往就是如此，当回忆过去的时候很多苦难和不堪都会被忽略，只留下最温暖动人的部分。
桑切尔斯老泪纵横，跪在地上放声痛哭：“老师，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无视了您的忠告，沉迷在了无力量带来的虚幻的膨胀之中，我无视了死灵法师的信条，杀害了数以千计无辜的生命，我被力量迷晕了眼，走进了神的陷阱中而毫无自觉，老师、老师，我……”
“别说了……”莫桑比亚面带悲戚和慈爱将桑切尔斯从地上拉了起来，拍了拍后者的手说到：“知道错了就好，错了就可以改，就可以赎罪。我知道你前几天做了什么，做得很好。跟我来吧，这些年我的研究又有了新的进展，为你重新换上一副躯壳并不是难事。”
一副全新的躯壳可以让桑切尔斯再度走上法师的道路，虽然他的灵魂已经受创，无法再在死灵法师的道路上行走，但是却可以走向另一条康庄大道，去做一个元素法师或者术士，或者其它什么职业，毫无疑问这将是一次新生。
但是桑切尔斯拒绝了，他说：“老师，我的罪孽我远比任何人要清楚，即便是换了一具躯壳，也斩不断我的罪孽，这幅残朽的躯壳就当是我赎罪的一部分，生命的消逝最终也许只有用生命的消逝才能偿还。”
莫桑比亚皱起了眉头，语气有些发冷：“和奇拉尔有关？”
“是的。”桑切尔斯回答道：“的确是他为我指明了方向，让我从无尽的深渊中解脱出来，但是赎罪的道路是我自己选择的，他从没有强迫过我。”
莫桑比亚凝视着自己的学生，他发现时间过得太久，他已经有些认不得这个孩子了，可是这种转变毕竟是好的，而他也有时间在对方的生命结束前挽回一切：“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
桑切尔斯满怀感激地抬起头：“老师……”
莫桑比亚慈祥地笑笑，说：“不只是你会改变。”
第三十四章 崭新生活
创新纪1798年8月1日。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银月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和热闹，人们总是健忘的，大多数人的话题已经离开了死神教团和大失踪，开始关心起新的股价、房价、明星的绯闻或者贵族的花边新闻来。
奇拉尔的生活也再度回归了平静，除了每周固定去莫桑比亚那里接受教导之外，他每天的任务就是教授麦林一些基础的知识，然后晚上进行冥想，一点点看着自己的魔力上限提升让他有一种守财奴一样的快感。
今天整个银月城的学校开始开学营业的日子，奇拉尔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洗刷干净，又换了一身极正式的衣服，希望让自己新学期的新生活有一个好的开始。
他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成为一名法师会是什么样子，应该可以招招手衣服便能够飞到自己手里，点点头就能够让空空如也的杯子里面装满红酒，餐盘里面装满热乎乎的烤肉和面包。
可是现在真的成为了一名法师之后，奇拉尔才知道幻想和现实还是有差距的，衣服确实可以到自己手里，不过他需要自己动手去拿；只要舍得花钱并且打开瓶塞再把酒倒进杯子，那么杯子里确实可以装满红酒；只要舍得自己下厨，那么盘子里面热腾腾的烤肉和面包自然也不是难事。
这一切其实都和魔法没有关系，如果说有那么一丁点的话，那就是可以使用戏法级别的冰冻射线来临时冷冻饮料和酒，让夏天不会那么炎热。
今天奇拉尔照例先做好了早餐，发现麦林还没有醒来，于是快步上楼来到了麦林房门前，今天也是麦林入学的第一天，他希望麦林至少不要给老师和同学们留下一个喜欢迟到的恶劣印象。
砰砰砰。
奇拉尔轻轻敲了门：“麦林，起床吃饭了，今天你还要上学呢。”
门内传来麦林轻微的呼声，奇拉尔又等了一会儿，麦林还是没有反应，这才拧转把手准备直接进去，但是门却在里面被锁上了。
奇拉尔无奈，只能加大力度敲了敲门，喊道：“喂，麦林，起来吃饭了！”
门内还是没有动静，这一次奇拉尔有些着急了，他急匆匆地冲下了楼拿到了备用钥匙，刚刚回到麦林的门口，门便自己打开了，麦林顶着黑眼圈睡眼惺忪地站在那里：“啊，奇拉，怎么了吗。”
奇拉尔又好气又好笑：“我说昨晚你又干什么了？你还年轻，还是多爱惜一下你的身体，不然你会长不高的。”
麦林脸色有点发红：“我，哦，我……”
看到他这样的表现，奇拉尔以为他真的是像自己猜测的那样，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一会儿下来吃东西，咱们两个一会儿一起出发。”
麦林听到这话摇头道：“不用了，你先走就好了，我也知道学校在哪，一会儿我自己出发就好了。”
奇拉尔说：“快点去洗漱，我正式集合的时间比你晚一个小时，正好把你送过去我再走，时间刚好来得及，快点。”
“哦……”麦林瘪瘪嘴，揉着眼睛走向了卫生间。
奇拉尔无奈地摇摇头回身下了楼，他知道麦林已经自由惯了，不习惯被管束的生活，如果仅仅是从一个朋友的角度，那么自然是麦林想干什么就应该让他干什么，只要不是违法的事情都好说。
但是现在奇拉尔把麦林当成了自己的责任，麦林的未来自然也就落在了他的规划之中，就算将来麦林真的不打算继续上学，那也需要他自己亲身体验之后再进行决定。
以奇拉尔的经验来说，虽然阿尔塔娜的学习生涯绝说不上愉快，贵族子弟之间也毫无友谊可言，但是这种集体的生活和规则化的学习，对于养成一个人的习惯和眼界还是很有帮助的。
早餐麦林吃的不多，奇拉尔也没有多说，早起绝对是扼杀食欲的最好方式，当然被饿醒的另当别论。
影月文学与文字专业学院，这就是麦林新学校的名字，作为整个影月区最有名的文科类学校享有盛名，是中产家庭的首选之一，奇拉尔也是通过莫奇的关系才让麦林获得了额外的入学资格。
与名气匹配的则是它高昂的费用，即便有着警察局基于受害人保护原则承担了部分费用，奇拉尔仍旧要付出每学期三枚金币的学费。
希玛德鲁帝国的学制是小学五年，中学六年，之后各类职业学院和大学二到五年不等，由于是开学第一天，六个年级的学生都在同一时间进入学校，让门口挤满了家长和学生，奇拉尔和麦林不得不在半条街之外就下了马车。
面对汹涌的人潮，麦林不由得局促起来，任奇拉尔如何催促，他始终都不愿意迈开脚步。
奇拉尔知道麦琳氏怎么想的，当他十二岁时第一次走到阿尔塔娜学院大门的时候和麦林一样不安，这里面混杂着对于未知的恐惧、对于自己身份的自卑以及对于他人目光和语言的敏感。
他蹲下来拦住麦林的肩膀，和他脸对着脸说：“听着麦林，我当年和你一模一样，不过不同的是他们都没有注意你，你可能不知道那些该死的贵族看向我的眼神究竟有多可怕，他们的嘲讽和唾弃让我多难过，但是这一切其实都不重要。”
“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昂首挺胸地走进去，你和他们没有任何不同。你不需要委屈自己，有人骂你你就骂回去，有人动手你就打回去，就算是老师也一样。”
麦林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真的吗奇拉，我还以为你会让我……”
奇拉尔笑着打断了麦林的话：“哈哈，那怎么可能，我在阿尔塔娜学院待了六年，这六年如果不是我体格够好词锋硬朗早就混不下去了，我相信你也行的。”
麦林说到：“嗯，我知道了，谁敢欺负我我就打他！”
奇拉尔扶着自己的额头道：“不，麦林，我是说谁要是有动手的倾向你就打回去，尽量不要被激怒先动手。总之呢一句话，能动嘴不动手，对面人多赶紧跑，记住了么？”
麦林狠狠点头：“好的，我记住了！影月中学，我来了！！”
这一声大喊把周围的人吓了一跳，不由得纷纷侧目，麦林也知道自己实在有点激动，拉着奇拉尔的衣袖钻进了人群。
第三十五章 旧人
相较于影月中学，莫桑比亚魔法学院门口的人就少了很多，至少不像那里一样人山人海。
年长的学生们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时不时还有人用一些诸如火焰手指之类的戏法吸引一下新生们的眼球。
而新生们由于大多刚刚入学，大多零零散散地围到了门口的布告栏上看自己分到了哪一个班级。
入学的新生们要学上一整年的魔法基础理论，包括魔法理论、魔法数学、魔法文字语法学、炼金通识、附魔学基础、魔兽学概览、基础冥想、法术战斗基础等，直到第二年才能够根据自己的兴趣和特长选择较为专业的发展方向。
奇拉尔被分配到了由宾斯带班的凤仙花班，这是一年级中的特殊班级，只招收在入学前就已经拥有魔法使用能力的学生，也因此被其它学生称为“精英班”。
“嘿，奇拉尔，我看到你的名字了。”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奇拉尔回头看到了穿戴颇为正式的荣格，不过他的穿衣风格不像是一个学生，反而像是一个准备出席商业活动的年轻商人。
注意到了奇拉尔的目光，荣格有些尴尬地笑笑说：“啊，我母亲说第一天上学要给大家一个好印象……”
奇拉尔忍者笑意点了点头：“嗯，我了解，你在哪个班？”
荣格说：“我啊，也是凤仙花班。”
“诶？”奇拉尔有点惊讶：“你也已经是魔法师了啊，很厉害嘛。”
荣格说：“你这是在夸自己吗。”
奇拉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自己有莫桑比亚指导才能够在一个月出头的时间里成为一级法师，而上次见面的时候荣格也只是个普通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法师就让人很意外了。
二人结伴来到了位于校园东侧的教室，这里的教室很宽敞，每个人的课桌都是字台式的宽敞桌面，让这房间看起来不像是个教室，反而像是某个公司的办公室。
学校配发的教材就摞在桌面上，笔墨等文具和各类书信纸张一应俱全，堪称是学习界的拎包入住。
魔法师就是个烧钱的职业，这句话流传已久，奇拉尔不知道它到底对不对，但是至少学习魔法一定很赚钱。
书桌全都是用著名的菲林斯木打造，这种木料坚固耐用，并且拥有一定的元素防护作用，因此常用来作为某些高端盔甲的外部垫板使用，这一整个书桌的造价估计最少就要200金币，如果是买来的，那么价格还要翻上一倍。
而书桌上的文具也并不简单，虽然不能够和书桌相提并论，但是却都是之前奇拉尔想都没有想过的牌子。
由于学校并不负责分配，于是奇拉尔便选了一个靠窗的后排座位，而荣格则是占据了讲桌正前方的特等席位。
奇拉尔从来都不喜欢距离讲桌太近，虽然他知道一个学生在下面的大多数动作都逃不出授课老师的眼睛，但是老师们也很少特意去抓某个走神的学生，可是你要是特意坐到人眼皮子底下还走神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闲来无事，奇拉尔拿起了摞在桌角处的一本魔法理论，上面没有记名，但是几乎每一页的边角空白处都有着笔迹各不相同的文字，莫桑比亚的教材每三到五年更换一次，这些文字都是上几届的学生们留下来的。
就在这时候，奇拉尔忽然听到有人叫着：“哇，我说看名单的时候觉得有点眼熟，快来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的大文豪奇拉尔吗。”
听到这个声音，奇拉尔就知道自己一天的大好心情又要浪费了，这声音他熟悉得很，它的主人和自己在阿尔塔娜学院斗了整整六年，没有想到冤家路窄，自己就算是跑到了阿尔塔娜学院都没有脱离这个纠缠不休的阴魂。
他叫凯特，莫亚里斯·凯特，世袭的实权伯爵，只见他拢了拢自己金色的卷发，趾高气昂地走到奇拉尔面前道：“怎么了奇拉尔，见到老同学不来打个招呼么。”
奇拉尔向后一仰：“哦，不好意思，我刚刚还在纳闷为什么在这里还能够听到猪叫，正在找附近有没有养猪场呢。”
屋子里响起一阵哄笑，凯特却是面不改色：“两个月不见你的嘴还是和以前一样利索，不过我这个人心地善良，只要你现在向我道歉然后诚心地恳求我，我就告诉你米里蒂婚约的事情如何？”
奇拉尔心头一跳，他喜欢米里蒂这在阿尔塔娜学院几乎不是什么秘密：“你说什么？米里蒂的婚约？她今年刚满十七岁吧，按照帝国的法律贵族女性的适婚年龄是二十岁，怎么可能这么早。”
凯特得意地笑了笑：“想知道啊，求我啊。”
奇拉尔长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正在狂跳的心脏平静了下来：“凯特，我现在没有心思和你开玩笑。”
凯特嘲讽道：“怎么，想动手啊，莫桑比亚学校明令禁止学生的私斗，你想要开学第一天就被开除么？”
奇拉尔站起身来，忽然打开了自己外衣的衣襟，看到这个动作凯特不由得一个哆嗦向后退了两步：“打住，咱们现在都是法师了，没有必要再这么打打杀杀。我具体情况告诉你还不行？”
这屋子里的别人不不知道，凯特却是清楚得很，别看奇拉尔文文弱弱的，但是打起架来那是真下得去手，尤其是三年级学习了贵族礼仪概论之后，奇拉尔学会了贵族间的决斗邀请，经常一言不合就扔出手套要求决斗，结局往往是被挑战者被揍得很惨。
见吓退了凯特，奇拉尔顺势就把手抽了出来，其实他今天并没有准备手套，只是决定吓唬吓唬对方而已。
凯特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我可以把米里蒂的事情告诉你，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奇拉尔的眉头又挑了起来。
凯特道：“奇拉尔，你也别太过分，我不欠你的，这个消息现在知道的人不多，我来告诉你也是因为咱们多少算得上是同学，你要是不愿意听我可以不说。”
奇拉尔点点头：“行，你有什么条件。”
第三十六章 邀请
“很简单，你来跟我参加一场这周末的酒会。”
这就是凯特开出的条件，看起来非常简单，但是奇拉尔却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问说：“酒会？你请我？”
凯特认真说到：“对，我请你。”
奇拉尔摇头拒绝说：“算了吧，你要是想看我的消化我现在就可以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在这里跑上两圈，用不着那么麻烦吧。”
这些年来除了几年前米里蒂的一次生日宴之外奇拉尔并没有出席过其它任何公共场合，无他，就是因为穷。
在一个贵族学校里奇拉尔是瞒不住自己的身份的，尤其是贵族们，只要他们看到名单上奇拉尔名字中的那个“万”字，自然就会知道这是一个古老的顶级贵族。
帝国建国近两千年，中间虽然经历了多次政权的更迭，但是很多贵族却都得以传承下来，也因为如此，贵族内部的风气也越发奢靡。
顶级贵族应该有顶级贵族的排场，作为一个公爵，一身礼服的造价如果低于五百金币就是寒酸，一千金币左右只能是常服，三千金币以上的衣服才真正能符合一个公爵的身份，而如果要表现出对一个场合的重视，那么上万金币的礼服才显得正常。
而奇拉尔那时候最贵重的一件衣服，也只值1个金币。
虽然米里蒂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但是其它人却没有向米里蒂那样好的教养，不光一开始被看门人挡了路，进去之后每个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好像在看一个小丑，或者是一只误入了天鹅群中的鸭子。
那种虽然不会明言但是却足够赤裸的恶意，让奇拉尔到现在都没有忘怀。
凯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这次真的是有事需要你来帮忙，你的礼服我来安排，到时候你只需要过去走个过场就好。”
看到凯特这副模样，奇拉尔反倒拿起了架子：“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不和我说清楚我可没法答应你。”
凯特问说：“米里蒂的事情你也不感兴趣了么？”
奇拉尔说：“我当然是感兴趣的，不过我也没有必要非要找你，我还是有点渠道的。”
就在凯特准备继续努力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咳嗽，宾斯先生穿着一身法师袍走了进来，他环视着教室，原本散乱着的学生们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默数了一遍学生，又着重看了奇拉尔一眼之后宾斯先生开始了自己的第一堂课：
“大家好，我叫宾斯，十二级法师，也是你们这一年的主任老师，或者说，你们可以叫我班主任。”
“欢迎你们加入莫桑比亚魔法学院，无论你们带着什么样的理想而来，能够坐在这里，已经说明了你们超出常人的天赋和运气，希望接下来的五年中，你们能够学到自己想要的知识。”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我也就不像中小学的老师那样让你们上来自我介绍了，接下来我会点一下名，大家答一下到就算是互相认识了……”
魔法虽然让人向往，但是无论什么课程最基础的理论从来都是枯燥且无聊的，奇拉尔差点就在宾斯的魔法理论课上睡过去，而上午的魔法理论结束后，紧接着就是下午的魔法文字语法学，而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一个月他们才能够接触到相对有趣的其它课程。
在门口送走了荣格，奇拉尔刚想要去找一辆出租马车就被从后面气喘吁吁赶来的凯特拉到了自家马车上。
看着坐在对面的凯特，奇拉尔不由得叹了口气：“就算是你请我坐马车，要是不说清楚到底让我干什么，我也是不会答应你的邀请的。”
凯特咬咬牙道：“行，但是你要替我保密，这件事情你不许对任何人说。”
奇拉尔说到：“你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凯特恨恨说到：“你还记得菲力吧。”
奇拉尔一听这名字就笑了出来：“那块猪油？”
菲力是一个人的名字，全名叫奥拉克钦·菲力，世袭侯爵，也是阿尔塔娜学院的学生，不过比奇拉尔他们高一届，算是学长。
这个人贪财好色、卑鄙无耻、极好面子、色厉内荏，典型的帝国贵族嘴脸，而偏偏这人又生得极胖，身高又偏矮，长宽两相几乎没有差别，于是便落了一个猪油的蔑称。
凯特咬着牙说到：“就是那个家伙……”
本来凯特看中了一个叫依芙拉的歌剧女演员，这两年一直没少砸钱捧场，就是为了能够一亲芳泽抱得美人归。
就在半个月前，凯特筹备了一场酒会，特别邀请了依芙拉来作为特邀嘉宾，事先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就等着在酒会高潮的时候向依芙拉表白求爱。
但是没有想到酒会进行了一半的时候猪油忽然杀了进来，仗着自己的爵位比凯特要高，公然要求凯特向他行下跪礼，最后凯特当然没有下跪，只是这样闹了一场之后，酒会自然也就不欢而散，本来计划的表白也全都打了水漂。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么对于凯特来说虽然很不愉快，但是算不上什么奇耻大辱，过一段时间自然也就会忘了。
可是就在前几天，凯特收到风声说猪油准备举行一场酒会，作为依芙拉新歌剧的发布会。在贵族的圈子里，这意味着依芙拉从此将成为猪油的禁脔。
听到这个消息，凯特心中愤恨难平，知道自己是被狠狠耍了一场，但是他们家族的产业主要是珍贵木料的经销，和猪油家族的产业几乎没有交叉，根本找不到什么能够有效报复猪油的方法，直到今天在公告栏上看到了奇拉尔的名字。
听完凯特的陈述，奇拉尔面露古怪之色：“你的意思是想让我……”
凯特点头说到：“没错，我就是想让你动用公爵的权威，搅黄了他的这场酒会，只要你肯答应我，不光是米里蒂的消息，为你定制的礼服我也可以送给你，保证价值不会少于一千金币。”
“啧……”奇拉尔不由得沉思起来：“酒会是什么时候？”
第三十七章 变故
凯特惊喜问说：“这么说你答应了？”
奇拉尔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也有条件。”
凯特重重点头说：“没问题，只要你肯帮我出了这一口恶气怎么都行。”
奇拉尔说：“那好。第一，这场酒会我只会出席一会儿，忙完就走，我不想多待；第二，我也不需要那件礼服，那破玩意我拿了没有用，卖也卖不出什么价钱，我要二百枚金币的报酬。”
定制礼服虽然价格普遍高昂，但是本身却卖不上什么价，因为是定制的所以很难符合其他的人体型，而需要礼服的人又很少会有人选择二手货，本身也没有什么销路，再加上礼服更多的是卖的手艺，原料的价格可能占不上十分之一，一件一千金币的礼服折旧卖出去恐怕连八金币都没有。
凯特点头应下：“行，那就说好了，你的体型数据我就按学校毕业装的规格让人设计了。对了，酒会是这周六晚上八点开始，你现在住在哪里，到时候我让手下人去接你，时间就定在六点钟。”
奇拉尔随口报出了住址，抬眼扫了眼窗外：“快到影月街了吧，一会儿你把我在影月中学放下来，我有点事情要去做。”
凯特坏笑着说：“行啊你小子，看上哪个女学生了。”
奇拉尔一翻白眼：“别瞎说，我又正事儿要去办，反倒是你，不就是一个女演员么，你堂堂一个实权伯爵继承人不是勾勾手指就能到手？”
凯特撇撇嘴说：“典型的下城区思维。追女人这种事情，就是要花时间、花精力去慢慢培养感情啊，这叫征服感你懂不懂？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我还不如去蜕衣舞俱乐部呢，那里的姑娘技术好多了。”
奇拉尔问说：“你去过？”
凯特给了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这时候马车听了下来，奇拉尔给凯特留下了一个满是鄙视的白眼翻身下了车。
影月中学的放学时间要比莫桑比亚晚上一个小时，奇拉尔准备在这里接麦林回家，路上这时候已经停满了车辆，家长们焦急等待着自家的孩子。
丝丝记忆的碎片浮现出来，那是另一个世界齐礼见到的景象，除了交通工具不同之外，二者非常相似。
伴随着铃声响起，学生们开始涌出校门，奇拉尔找了一个既能够纵览全局又不至于挡路的地方静静等待着麦林的到来。
十分钟过去，二十分钟，很快校门口寥落起来，但是奇拉尔始终都没有看到麦林的踪迹。
“什么？您说麦林下午的时候请假回去了？”奇拉尔找到了麦林的主任教师，但是却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份答复：“今天是第一天开学，您怎么能不问清楚理由就随便让一个孩子离开呢！”
萨莎也就是麦林的老师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听到奇拉尔这样问话不由得一挑眉毛，带着不加掩饰的不屑道：“对啊，又不是我赶他走，是他自己说不舒服要回家，再说了，一个下城区的小耗子而已，他想走就走，我还害怕他带坏我的学生呢。”
奇拉尔感觉自己的眉头狂跳，心头怒火难以抑制地涌了上来，他对于帝国从来都不抱任何希望，但是没有想到一个教书育人的教室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很好！”奇拉尔强压下这口怒气，现在去寻找麦林才是当务之急，想到这里他转身便走，末了回头道：“萨莎老师，我给你一个忠告，如果你现在给我道歉，我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萨莎只是冷哼了一声，一摔手上的茶杯转过了身躯。
奇拉尔吐了一口浊气，出门拦住一辆马车回到了家中。
院子的门开着，奇拉尔心头觉得有些不妙，急忙冲到了门口，发现果然大门也没有锁。
“麦林！麦林！”
奇拉尔冲上了楼，大喊着麦林的名字，但是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和叫声在屋子里回荡着，他打开了每一扇房门，都没有看到麦林的踪迹。
他现在非常担心，如果麦林是因为受到了老师和同学的刺激导致失去了继续在学校待下去的信心，那么这时候非常受伤的他很可能会跑回艾雷西亚，那里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净土。
就在奇拉尔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了正趴在地上的一个木匣，这是他用来存钱的钱匣，为了应对日常开销，他在这里放了七枚金币和三十枚银币，但是现在这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不好的想法，麦林被劫持了？还是仅仅是回家之后忘了锁门被闯了空门？
对于奇拉尔来说，麦林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代表着已经永远消失的月之脊和那段难忘的时光，麦林的存在是证明他来到下城区后感受到的温暖并非虚假的唯一证据，也是月之脊留下的仅有火种。
带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奇拉尔冲出了院子租了一辆马车驶向艾雷西亚，中途下了一趟车将写好的书信托人送给莫奇，之后急匆匆地上车。
奇拉尔几乎是踹开了皮条街22A号的房门，看到屋子里的桑切尔斯正在给一个流浪者诊病：“嘿，老桑奇，你看到麦林了么，他是不是回来过这里。”
桑切尔斯有些吃惊，他还从未见过奇拉尔如此焦急：“抱歉大人，麦林今天没有回来过这里，出了什么事了么？”
奇拉尔说：“说来话长，总之麦林现在失踪了，帮我留意一下麦林的踪影，一会儿如果莫奇来了告诉他等我一下，我先出去找一会儿。”
说完，奇拉尔火急火燎地冲了出去。
这一转就是两个小时，艾雷西亚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奇拉尔几乎是将整个艾雷西亚他知道的所有或合法或不合法的营业地点转了一圈，甚至潜回了月之脊将整栋楼搜了个遍，但是却始终都没有找到麦林的踪影。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奇拉尔一脸憔悴地回到了皮条街22A，看到了正等在门口的莫奇。
第三十八章 委托
莫奇径直迎了上来，一看奇拉尔的脸色就知道他没有找到麦林，当下也不多问，拉着其奇拉尔的肩膀回到了屋子里，桑切尔斯端上来一杯温水，奇拉尔点头致谢，而后一饮而尽。
看到奇拉尔慢慢换过了劲，莫奇这才劝慰说：“你也不用太担心，麦林毕竟是在普雷西亚长起来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你给我写信说麦林失踪了我还吓了一跳，到底是怎么回事？”
奇拉尔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给了莫奇，莫奇听完不由拍桌叫到：“该死，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老师，真是……”
说着话，莫奇的表情阴晴不定，因为这件事情是莫奇运作的，奇拉尔以为莫奇是在为这件事情自责，于是反而开口劝说道：“这不是你的问题，谁能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老师思想竟然会这么腐朽呢。我现在只是担心麦林，他要是被绑架了还好，只要交出赎金就行。我现在最怕的是他拿了钱之后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这么小的孩子揣着这么多钱，在普雷西亚太容易出事了。”
看着奇拉尔如此焦急，莫奇知道这种事情劝是没办法劝的，他能够理解奇拉尔对麦林的感情，他们三个也算得上同生共死过，只不过相对于麦林来说他和奇拉尔之间的友谊更为身后，虽然可怜麦林，但是却并没有像奇拉尔那样的感情。
想了想，莫奇说到：“这样吧奇拉，你先回你的新房子那边去，万一麦林已经回去了没有看到你，反而会着急，这边的话反正有老桑奇在，有什么事情也随时都能通知到你。”
奇拉尔也知道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点点头答应下来，只听莫奇继续说到：“来之前我已经和局里说了，现在应该已经走完了程序正式立案了，我之后去一趟艾雷西亚警局给他们一点压力，这样一来他们多少也会尽一点心。”
奇拉尔点头说到：“麻烦你了，就这样吧，老桑奇，莫奇，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找人给我送信就好，街角的秃头亨利专门帮人送信，二十四小时营业，这些钱你拿着留着送信。”
嘱咐好了一应事宜，奇拉尔回到了自己位于影月街的新家，他们有锁院门和大门，希望万一麦林丢了钥匙也不至于进不了门。
这一夜奇拉尔几乎没有合上眼，心乱如麻的状态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冥想，第二天一早奇拉尔写了一封给宾斯的请假信托人送去，就这样守在了家里。
天色从朦胧到大亮，又从大亮转为朦胧，奇拉尔的心情也越发低落，又是毫无消息的一天，他现在只希望是麦林拿走了钱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住了下来，至少这样不会有人身上的危险。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奇拉尔的门口，一个金发的年轻人走下了车，嘴里骂骂咧咧地冲进了院子，一进屋便大喊：“奇拉尔，奇拉尔！你人呢！你再不出来我……”
来的人当然就是凯特，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奇拉尔，同时也看到了奇拉尔那如同刀子一样锐利的目光，后半句话顿时就说不下去了。
砰。
奇拉尔转身回屋狠狠摔上了门，这让凯特一时间有些迟疑，不知道是应该追上去质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干脆直接认怂改天再来。
还没等他想明白，奇拉尔的房门又忽的一下子被打开，他的人风一样冲了下来，差点让凯特误以为这是一个已经学会了猫之轻灵的三级法师。
奇拉尔冲到凯特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说到：“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酒会我可以去，报酬我也可以不要，但是我现在要换一个条件。”
凯特吞了口唾沫，他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认真的奇拉尔，那双眼睛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那个……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手拿开，你要换什么条件？”
奇拉尔说：“动用你们家族的力量，帮我找一个人，之后的报酬我全都不要，而且我保证酒会上我会全力配合你。”
凯特苦笑了一声说到：“你还是先说说要找的是个什么人吧，你也知道我只是家族的第三顺位继承人，能动用的资源和力量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多。”
奇拉尔说：“帮我找一个叫麦林的人，照片和详细信息我都可以给你，但是我要你手下的人保证他的安全，不需要抓住他，只要告诉我他的具体位置，咱们的交易就算是完成，如何？”
凯特还是摇头说：“公爵先生，银月城光是纸面上就三百万人，你好歹给个范围吧，我们家开的不是光明教会也不是银月城政府，大海捞针也不是这么捞法。”
奇拉尔说：“重点是艾雷西亚和周边几个城区，当然，最主要的是下城区。”
“这个啊……”凯特捏着下把沉吟到：“有点麻烦，下城区的水太深，我……”
奇拉尔说：“我知道你们家族主营珍贵木料的产业，这其中的规矩和门路你比我清楚得多，不需要我挑明了说吧？而且又不是要你杀人，只是找人而已，动用一下光明之下的力量我想不会很难吧。”
凯特当然知道奇拉尔说的是什么意思，珍贵的木材生意，尤其是像他们家族一样大规模的珍贵木材贩运，不可避免地会涉及到走私，而想要在银月城走私就离不开下城区的黑帮，他们家族确实和下城区的两大帮会都有一定的交流。
此时凯特正考量着其中的利弊得失，他虽然是个纨绔，却也不是傻子，不会为了争一口气就做出可能会影响自己的家族继承顺位的行为。
最终凯特开始点了点头：“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能够找到这个人，你知道即便是艾雷西亚的人口就已经达到了十万之巨，如果算上周边几个区划更是会有接近五十万人口，这可能性并不大。”
奇拉尔点头到：“没问题，就会晚上无论有没有结果我都会赴约，希望你能够遵守你的承诺。”
凯特正色说到：“怎么说我也是个贵族，不会拿自己的声誉开玩笑。”
第三十九章 偶然（求收藏求推荐）
凯特离开后不久，奇拉尔换上了一身罩袍消失在逐渐昏暗的黄昏，直到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他才揣着仅剩的二十一枚金币出现在了诺丁街77号厄尔兄弟的门前。
他知道自己是有些急病乱投医了，但是没有办法，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现在都不想放过，哪怕是能够早一分钟得知麦林的消息。
柜员的声音依旧甜美，但并不是上次的那个：“您好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么。”
奇拉尔沙哑着嗓子问说：“我想找一个人，需要多少钱。”
柜员回答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不接受寻人委托，如果您拥有中级以上的会员证明的话我们可以帮您委托第三方，价格是一百枚金币，如果您要找的人是职业者或者拥有特殊身份价格还会继续提高。您需要进行委托么？”
奇拉尔心中转过了几个念头，最终还是摇摇头离开了座位，走出大门的奇拉尔看着逐渐露出了半张脸的银月，面无表情地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慢慢往自家方向踱步。
他本来就没有抱很大的希望，此时自然也谈不上有多失望，只是心情还是莫名的焦躁不安，好像有什么细节被他忽略掉了，这细节很关键，但是他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转过街角后，原本街道上几个似乎是睡着了的流浪汉从地上站了起来，悄然缀在奇拉尔身后。
奇拉尔漫步走在黑暗的街道上，他觉得自己的心正逐渐被黑暗吞噬，两天未曾合眼的他眼睛里面满是血丝，但是头脑却异常的亢奋和清醒。
比如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后原本跟着三个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两个，而另一个……
奇拉尔轻轻抬头，看到了一条被月光拉得老长的影子，第三个人已经跑到了他的前头，那是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娃娃脸。
娃娃脸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剑威胁说：“你，不想死的话把钱都交出来。”
奇拉尔若有所地点点头，转身回头看到了后面正在逼近的两个人，忽然咧嘴一笑。
如果想走的话，他有很多方式可以甩掉这三个人，但是现在他的心情非常不爽，很需要来上一场发泄。
娃娃脸以为奇拉尔要逃跑，上前两步说到：“我们早就盯上你了，识相点把钱交出来，不然的话……”
奇拉尔微微摇头，手指上燃起了一簇淡灰色的火焰。
面前的两个人仓惶后退了两步，眼神中带着惊恐说：“法师！卡萨，他是个法师！”
“别叫我的名字！”娃娃脸大叫起来：“真正的法师怎么可能穿得这么穷酸，只是一个学徒而已，一起上别给他施法的机会！”
说着话，娃娃脸已经冲了过来。
奇拉尔骤然回头抬起右手：“欧斯！”
一道并不繁复的法阵在他手掌之前被勾勒出来，这正是中低级法师最常用的应敌手段之一的魔法飞弹。
由于备受法师们的青睐，数千年来经过无数人的改良，施法的咒语已经缩短到了仅仅两个音节。
嗖。
一枚晶莹的淡灰色飞弹在法阵中凝成，在空中曳出一条绚丽的光尾射向娃娃脸，他似乎有一些应对法师的经验，双手交叉护住了自己的面门，却不想飞弹在半空时候奇拉尔忽然手指一勾，整个飞弹划了一个弧线轰在了娃娃脸的肚子上猛然炸开。
娃娃脸的衣服瞬间被炸出了一个窟窿，整个人向后飞了一米左右摔在地上，捂着肚子大声地喘息着，嘴角处正有鲜血流出来。
“别、咳咳咳！别愣着，上啊！”他这时候都快要气疯了，见过蠢人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一个法师你不趁着他施法的时候围上去揍人站在原地等着挨打么。
脚步声在奇拉尔身后响起，他猛然回头已经做好了吟唱下一个魔法飞弹的准备，但是一转头却看到那两个人确实是在冲锋，不过却是冲出了街道消失在了转角中。
奇拉尔被这一幕气笑了，原本沉重的心情也因此好了不少，他走到躺在地上呻吟的娃娃脸身边蹲下说到：“你叫卡萨对吧。”
娃娃脸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梗着脖子说到：“没错，我就是卡萨，怎么了，有什么意见和问题么？”
奇拉尔说：“卡萨，很好，我记住你了，希望你有足够让你这么硬气的底气。”
说完奇拉尔起身跨过了他便要离开，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而已。
没想到娃娃脸却忽然说到：“小子，你最好现在就弄死我，不然一个月之前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子他就死定了！”
奇拉尔脚步猛然停住，一步步走了回来：“你说那个小个子！？他怎么了？！你在哪见到他的！？”
“嘿嘿”娃娃脸咧嘴一笑，露出了沾满血渍的牙齿：“要么你就杀了我，我没什么可告诉你的！”
奇拉尔举拳要打，娃娃脸做出了一副任凭处置的表情面带嘲讽地看着他，奇拉尔忍住怒气说：“告诉我你在哪里、什么时候见过他，我可以把这个钱袋里的钱都给你。”
娃娃脸眼中露出贪婪之色，他老辣的眼光足以看出这其中的分量，至少有二十枚金币！但是一想到这件事情说出口后可能带来的后果，他的欲望便消失无踪，反而是强硬说到：“你祖父我是抢劫的，不是要饭的。”
奇拉尔被气笑了出来，他点点头说：“好、很好，非常好！”
说着，奇拉尔扯下娃娃脸的腰带将他的双手反绑起来，魔法飞弹虽然只是一阶法术，但是威力却不容小觑，如果命中要害也是能够要人命的，现在重伤之下的卡萨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既然如此，有什么话就跟我到警局去说吧。”
“警局！？哈哈哈哈……你是哪里来的白痴，警局！？诶哟笑死我了……”
没有理会娃娃脸的嘲讽，奇拉尔撕下一块他的衣物碎片将他的嘴牢牢封了起来，说了一句让娃娃脸脊背发凉的话：“谁跟你说我要靠下城区这班废物了？”
第四十章 勒索（庆祝推荐位的加更）
周三时候，奇拉尔便恢复了往日的作息，之后几天他正常地去上课，正常地回家，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莫奇、桑切尔斯和凯特每天都会见到奇拉尔，那张脸上丝毫不见之前的焦虑和急躁，甚至还能够和颜悦色地和他们说说话，时不时还能讲几句冷笑话。
但是就连对奇拉尔了解最少的凯特也察觉到了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风暴，不敢和奇拉尔说半句出格的话，生怕这个人转眼变成疯子。
周六下午四点，莫奇手拿着一份笔录放在了奇拉尔面前：“人招了，真是个硬骨头，硬熬了三天，我手底下两个老油条差点被他熬过去。”
塞拉利昂事件之后，莫奇原本的老上司阿拉索以及他的副手人间蒸发，莫奇便顺势上位成为了银月城历史上少有的年轻副局长，加上他的新上司原本就是他警校的老师，对他可以说宽纵有嘉，让莫奇的权力迅速膨胀了起来。
奇拉尔没有翻开，而是问说：“没问题么，我知道你现在是副局长，可是把审讯笔录交给我一个外人看不会让你留下话柄么。”
莫奇挥挥手说到：“这一份只是副本，我趁人不注意多做了一套，你看完就烧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知道你心里面着急，我可要事先给你打个预防针，那个卡萨虽然交代了很多，但是并没有多少关于麦林的事情。”
奇拉尔笑着道了谢，打开了笔录从头看了起来。
莫奇心下叹了口气，他知道奇拉尔现在这个状态非常不正常，但是却没有办法为其开解。
奇拉尔快速翻阅着笔录，最后啪的一声将其合上，向后靠在椅子上开始思索其中可能有用的信息。
不得不说专业方面的事情就是要交给专业上的人去做，卡萨几乎是把自己犯过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不过正如莫奇所说，其中和麦林有关的信息并不多。
据他所说，他是在奇拉尔和麦林第一次去厄尔兄弟那里的时候就留心了的，只不过那时候还是白天，他们只有三个人不好在大街上下手，只是尾随了一段时间确认了他们的样貌，之后就目送他们离开了。
在大约两周之前，卡萨在艾雷西亚的一处名为“热饮与冻肉”的酒吧看到过麦林，本来他想在那里下手，但是麦林滑溜得很，一转眼就跑得没有影了。
对于抢劫了奇拉尔，卡萨表现出了深刻的懊悔，他本来以为三打一应该轻轻松松，但是没有想到遇到了一个法师，之后口出狂言本来是想挽回一点颜面，他和下城区的几个警局有些交情，就算是进去了也能很快放出来，他哪里想到奇拉尔会有中央警局的门路。
莫奇知道奇拉尔在想什么，不过为了不让他做无用功，还是不得不开口打破了奇拉尔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那个酒吧我去查过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奇拉尔点点头，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嘿奇拉尔我来接……”凯特推开大门走了进来，看到坐在那里的莫奇顿时就是一愣，不由得咳嗽一声正色说到：“公爵先生，没有想到您事先约了客人，我还真是失礼了，不知能否有幸知道这位先生是？”
奇拉尔起身互相介绍起了对方的身份：“这位是圣月区中央警局的副局长莫奇先生，这位是莫利亚斯·凯特先生，莫利亚斯家族的第三顺位继承人。”
莫奇伸出手说：“很荣幸见到您，凯特先生。”
凯特和莫奇握了手：“我也很荣幸，莫奇先生，我听说过您的事迹，月银连环杀人案办得很漂亮。”
凯特知道莫奇的名字但是还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人，毕竟家里的生意和走私有所瓜葛，对于银月城的治安系统必须要上心，就算是生意不用过他们的手，多少也要摸摸脾气和秉性，而另一方面凯特也是个忠实的推理小说读者，因此对于破获了很多案件的莫奇的消息也是非常喜欢和崇拜。
同时他对奇拉尔的评估又上了一个层次，他知道莫奇这次来肯定是为了那个叫麦林的家伙失踪的事情，本来奇拉尔值得利用的唯一价值就只是他的公爵头衔而已，但是能够将一个当红的警界新星邀请到家中帮忙，这其中的关系必然不浅。
他不知道奇拉尔和莫奇究竟是什么时候搭上的关系，但是只此一条，奇拉尔的身价便已经看涨，值得他作出更多的投资。
凯特又拉着莫奇问了几句关于案件的话，这才想起来今天的目的走到奇拉尔面前说到：“马车就在门口了，晚会还有三个小时开始，我需要你现在跟我去试一试礼服，如果哪里有不太合适的地方还有点时间能够修改。”
“对了。”说着话凯特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这个东西我刚刚在你门口捡到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我顺手给你拿进来了。”
奇拉尔接过信封，看到了上面歪歪扭扭的字母，一道阴霾浮现在他的眸中，他没有拆开信封，而是将其交给了一旁的莫奇：“你是专业人士，这个信封你又什么看法么。”
莫奇伸手接过，嗅了嗅上面的味道，又伸手轻轻掸了掸：“没有附加魔法的痕迹，上面带着轻微的脂粉味儿，味道有点浓，应该是一种劣质香水，从信封上的笔记来看不是惯用手书写的，好像是故意换了笔迹以防别人认出来，怎么样，要打开么。”
奇拉尔点头之后，莫奇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小刀拆开了信，里面只有一张劣质的马粪纸，将其打开之后神色顿时一惊。
三两步冲过去从莫奇手中抢过纸张，奇拉尔忽然松了一口气，凯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不顾礼节凑了上来，只见上面写着：“亲爱的拉姆斯塔尔公爵，麦林在我们手上，如果想要让他完整地活着，我们希望你能够在二十四小时内准备一百枚金币作为赎金，将其放置在阿尔街77D号门口的垃圾桶内。请不要报警，否则我们无法保证麦林的安全。”
第四十一章 赴宴
马车行驶在圣月区的街道上，车内凯特看着已经穿好了一身华贵礼服的奇拉尔有些酸酸地说到：“啧，大贵族就是大贵族。”
奇拉尔这身礼服整体呈银白色，用料考究，手艺精湛，看来并不像寻常银色一般刺眼，反而柔和非常，给人一种低调而奢华的感觉，肩膀特意做得稍宽，腰部和束袖稍窄，给人以紧趁利落的美感，胸口处是浮雕一样低伏着似乎随时想要择人而噬的蝎尾狮刺绣，这是拉姆斯塔尔家族的家族徽记。
奇拉尔笑着说到：“不然的话咱们两个换一下你来穿这身？”
凯特向后一靠哀嚎说到：“算了吧，我只是个伯爵的继承人而已，放在一百年前我连这个规格的礼服都穿不上，让我穿公爵礼服你是想让我死么。”
“不过说回来，你们这些第三王朝的老牌贵族的徽记就是好看，我们这些第四王朝的家族徽记都是这个花那个草，哪像你们的徽记一个个这么威武雄壮。”
奇拉尔耸耸肩说到：“好看有什么用，这玩意要是能换来几千个金币我现在就想卖了它。”
凯特说：“要是倒退个一百年，说不定还真会有些伯爵或者侯爵家族会来买。对了，礼仪课上教的东西都没有忘吧，到时候你要是做派像个下城区出来的，别怪我笑话你。”
听到凯特这么说，奇拉尔立刻挺直了上身，手就向上衣内口袋里伸去。
“打住！”凯特急忙伸手阻拦：“公爵大人，您是就只记住了决斗礼仪么，难不成您想进去直接把手套甩在猪油的脸上？我提醒您一下，猪油虽然肥，但也是五级的光明骑士，就算是这里面有水分也不是你一个一级法师能够对付的。”
奇拉尔拿出的却不是手套，而是一张丝绸制成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原本就非常干净的手掌，眉毛轻挑，露出了一张完美的笑脸，可是仔细看去这笑容里全没有笑意，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和客气。
“凯特伯爵，我很欣赏你的直率和天真，但是也许贵家族的礼仪教师并不合格，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推荐一下。”
凯特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顶级贵族，嘲讽能力很好，但是你再这样就算是打不过你我也要揍你了。”
奇拉尔洒然一笑：“顶级贵族么，就是不说人话不做人事，要是有条件他们估计都能用线把自己的屁眼缝起来显得高人一等。”
凯特笑了一会儿说：“也不能这么说，顶级贵族里面也有一些有真材实料的人物，就像是斯马尔家族这一代的继承人，魔法、武技、礼仪、文化、政治手腕，全都是一等一的，那可是整个帝国年青一代贵族的偶像。”
奇拉尔白了凯特一眼：“说你天真你还真是天真，斯马尔家族第二王朝时候就是首相家族，虽然中间两朝被猜忌得厉害，但是毕竟家族底蕴还在，第五王朝新立不到百年，他们就憋着气想要夺回第一家族的荣光呢，上一个年青一代的偶像好像也是他们家族的吧？现在你看还有人提他么。”
凯特皱着眉头说到：“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对帝国的政治局势了解得这么清楚，你这是要准备复兴拉姆斯塔尔家族的荣光了？”
奇拉尔耸耸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其实这些政治方面的知识都是老桑奇教给他的，作为死神教团的前高层，他对于大陆上三个主要帝国的高层政治都有相当的了解。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夫打开门恭敬说到：“先生，到了。”
凯特脸上恢复了高人一等的冷傲姿态，奇拉尔则做出了一副非常专业的假笑，在凯特的指引下下了车。
这是一处位于圣月区的高档酒店，在这样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如此规模的产业，注意说明其背后拥有着的强悍财力和权力，两排服务生精神笔挺地站在门口，对着每一位走过的客人鞠躬行礼。
凯特再奇拉尔耳边小声说到：“你可千万别怯场，你要是怂了我的面子就丢大了，明天的一百金币你也想都别想。”
奇拉尔目不斜视地案首挺胸，淡淡吐出两个字：“开路。”
要不是大庭广众凯特真的有心将奇拉尔踹飞，这居高临下的傲慢语气实在是太气人了，也太贵族了。
就这样，堂堂伯爵继承人就成为了奇拉尔的引路人，却在门口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给拦了下来：“欢迎两位先生，麻烦请出示一下邀请函。”
奇拉尔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凯特心中暗自点头，轻咳了一声一指奇拉尔说到：“这位是拉姆斯塔尔公爵，他今天想要在此地游玩。”
管家不卑不亢地鞠了一个躬说：“抱歉，请您出示邀请函。”
凯特眼睛一瞪，横声说到：“你没听见我说的话么，这位是拉姆斯塔尔公爵，什么时候一个侯爵有权力拒绝一个公爵的来访了？”
管家从鼻孔中吐出了一口气，带着讥讽的语气说到：“算了吧凯特先生，我知道您心中有气，但是不是您随便从哪里叫来一个演员就能够冒充公爵的，在帝国冒充贵族是重罪，咱们两家没有必要闹成这样，您回去吧。”
凯特听完眉头紧皱，心里面的火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正想要张口开骂却发现奇拉尔已经走了上来，居高临下地问说：“你是谁。”
管家警惕地问说：“你想干什么，当街殴打一个贵族的管家么。”
奇拉尔冷冷说到：“我在问你是谁。”
凯特灵机一动，适时开口说到：“你没有听见么，公爵先生在问你话呢，一个卑贱的管家什么时候有资格这样对一个公爵说话了？”
管家不屑说到：“公爵？我只看到了一个骗子。”
奇拉尔面色冷淡地说到：“凯特先生，我刚刚是不是听到有人当众指责我，拉姆斯塔尔·万·奇拉尔是一个骗子？”
凯特顺杆爬说：“没错，公爵大人。根据帝国《贵族法》，当众侮辱贵族需要罚没全部家产，并处鞭刑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