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死灵法师
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云彩，也看不到太阳。
奇拉尔却知道这不是幻觉，有天庭框架坐镇这个世界没有人能让他陷入幻觉。
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老头，穿着一身并不华丽但是却做工精良的黑色法袍，他的头发已经掉光了，胡子也剃得干净，只有两侧鬓角有些灰白色的短毛；酒糟的鼻子，双眼黑而明亮；他的身材高大，要比一米七七的奇拉尔还要高出半头，看起来最少有八十岁，但是身材仍旧挺拔。
只是莫名的，奇拉尔觉得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死人味儿，他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问到：“我是奇拉尔，请问您是？”
老头子笑了笑，露出了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洁白整齐的牙齿：“莫桑比亚，你可以叫我莫桑。”
莫桑比亚……
嗡的一下，奇拉尔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似乎炸开了，他指着对方，张口结舌，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你……莫桑比亚大法师？”
莫桑似乎对于奇拉尔的反应觉得很好笑，他道：“没错，就是我，莫桑比亚。”
再次听到对方确认了自己的名字，奇拉尔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其实转念一想，他自己能获得异界旅者的遗赠这件事情本身已经足够惊世骇俗，遇到一个长生不死的似乎也不用特别惊讶。
想到了这一点，奇拉尔顿时放松了下来，他问到：“莫桑比亚先生，请问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莫桑比亚感到有些吃惊，他问到：“你不怕我？”
奇拉尔道：“怕是有点怕的，但是就算是怕也没有什么用啊。”
在避世不出的二百余年中，莫桑比亚见过一些在死灵方面有潜质的法师，但是无一例外这些人对自己都充满了恐惧，吓得失禁都还算好的，但是奇拉尔只是在最初震惊了一下，这让他有点意外：“不错，你很镇定……我想你能够猜得出来，我是一个死灵魔法的使用者。”
奇拉尔点头表示承认，他对于死灵法术有一些道听途说的了解，知道他们可以通过某种可怕的方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只听莫桑继续说到：“那么你愿不愿意和我学习死灵法术？”
奇拉尔点点头：“没问题啊，死灵法术嘛，我想学很久了。”
莫桑张了张嘴，忽然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自己因为太久没有和世界接触，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个样子了？
不过作为一个法师和老师，他知道如何端着自己的架子，他转过身道：“跟我来吧，我这具身体不能在外面行动太久。”
跟着莫桑的脚步回到校园，奇拉尔越发觉得惊奇，校园还是那个校园，但是却没有半点活人的影子，除了时刻盘旋着的乌鸦，这里甚至见不到任何活物的踪迹。
二人一前一后在建筑里穿行，就在奇拉尔几乎要忘记自己走到哪里的时候，莫桑停下了脚步，奇拉尔差点没有刹住脚一头撞上去。
“到了，进来吧。”
奇拉尔跟着莫桑走了进去。
在进入这道门之前，奇拉尔预想了很多可能的场景，比如里面有堆积如山的尸骸，还散发着腐臭；或许会有吸血鬼仆役、僵尸岗哨和骷髅守卫；更离谱一点是莫桑忽然叫一声“惊喜”然后告诉他这里其实是光明教会的据点。
在踏入门的一颗，奇拉尔忽然觉得世界又有些不同了，真让他说他也说不很清楚，只觉得自己似乎再次“活”过来了。
而眼前莫桑的身影也多了点人味儿，他坐到书桌后面倒了两杯红茶：“来，喝一口吧。”
奇拉尔颇有腔调地走到莫桑对面坐下，同时也观察着房间内的陈设布局。
这是一间典型的贵族书房，无论是墙角装饰的盔甲还是书架上层层落落的书籍都让人觉得亲切和生活化，让奇拉尔感到意外的是，他看到书桌上正放着一本书，那是三年前刚刚出版的小说《荒岛游记》，讲述了一个退伍的希玛德鲁帝国军人如何在荒岛上存活三年、多次击退娜迦和鱼人的进攻，最终活着回到大陆的故事。
注意到了奇拉尔的视线，莫桑呵呵笑着说道：“人生总是需要一些消遣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气氛就开始有些沉闷，奇拉尔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而莫桑似乎在想什么其它事情。
一杯红茶将将喝完，门被敲开，宾斯先生手中拿着一个表格毕恭毕敬地走进来将其放在桌子上，然后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莫桑将表格一转放到奇拉尔面前：“这是你的入学表格，下面是全额奖学金申请。”
奇拉尔拿过表格大略看了一下，没有犹豫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莫桑略带玩味地问到：“你不再考虑一下？”
奇拉尔耸耸肩：“不用了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讲课。”
莫桑开口道：“不要着急，在这一切开始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想要学习死灵法术，还是想成为一名死灵法师。”
奇拉尔皱了下眉头：“这二者之间有什么不同么？”
“很多法师都会使用死灵法术，一阶法术召唤骷髅，二阶法术召唤骷髅战士，三阶法术召唤食尸鬼……但是那只是一种手段。”
“死灵法师则不同，我们的信条是探究灵魂的真理、空间与时间的法则，我们质疑一切，挑衅一切。”
奇拉尔心中泛起惊异之情，他忍不住开口问到：“质疑一切？那么神呢？”
莫桑不屑地撇撇嘴：“信仰的奴隶，规则的寄生虫。”
不得不承认，奇拉尔此刻真的是被震撼到了，在齐礼之前他从未接触过这样的思想，更加想不到在不同的两个世界，竟然会有人拥有相似的思想和理念。
拥有这样思想的人绝不会去做一个神的信徒。
想到这里，奇拉尔开口道：“对了，老师，我身边应该一直有光明教会的人在盯着，这会不会给您带来什么麻烦？”
莫桑呵呵一笑：“不是一个，是三个，不过那些小家伙已经被我打发掉了，他们不会察觉什么异常的。”
“三个？”
“不只有光明教会的人，小家伙你招惹的人不少。”
奇拉尔腆着脸笑了一下。
“那么现在呢，想好了么，你要学什么。”
“我要成为死灵法师。”
莫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不决定改了？”
奇拉尔坚定点头：“不改了。”
所有法师的第一课，不是魔法理论，而是冥想，通过冥想来积攒魔力，获得使用魔法的能力。
莫桑将奇拉尔带到自己的冥想室，开始指导自己的弟子第一课。
点燃了一截熏香，莫桑道：“熏香向来是法师冥想的好帮手，但是如果长期使用会产生依赖性，并且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所以我只建议你在最初阶段还不能依靠自己顺利进入冥想时使用，之后熟练掌握方法，就不要再依赖这种东西了。”
优雅的香味儿很快弥漫了整个冥想室，奇拉尔在莫桑的指点下坐下，心脏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莫桑温和地笑了笑：“现在什么感觉？”
奇拉尔吞了一口口水：“有点紧张，有点兴奋，还有点……恐惧？”
莫桑道：“哈哈，我当初刚刚尝试冥想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时间太久了……哦，我的老师叫什么来着？好吧，那不重要。”
“现在，闭上眼睛，然后调整你的呼吸，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呼……”
奇拉尔闭上眼睛，伴随着呼吸开始规律，心脏的跳动也渐渐缓慢下来。
“很好，保持这个状态。这只是我习惯的节奏，将来你熟练了之后会找到自己的节奏。现在，试图想象一种能量，它应该是本源的、无属性的、浩瀚且无意识的，在你的脑海中勾勒出它。”
一团银灰色的能量在奇拉尔的脑海中构型，随着莫桑的引导开始渐渐有了形状，好似一片无垠的星河。
几乎本能地，奇拉尔想到了道德经中对于道的描述，本源、无属性、浩瀚而无意识，这非常接近道的概念。
而道终究是不可描摹的。
这一刻已经成型的星团无声散去，奇拉尔的心境反而更上了一个层次，进入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境地。
此刻，莫桑的声音似乎是从无比遥远的所在传来，缥缈地回荡着：“现在，它距离你非常遥远，那是你最终的目标，你一声要追索的真理。”
“你渴望着，悸动着，你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血脉的流转，你的心思下沉、再下沉……”
奇拉尔的思想渐渐放空，他感觉自己的心灵在不断下沉，并且归于本质，就在这种感觉到达了极限的时候，他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了熟悉的土地，看到了在头顶上转动的紫色天体。
他来到了自己的灵魂世界。
但是景色却已经全然不同，原本在灵魂世界他除了头顶的天庭框架，便只能看到无尽的黑色虚空，但是如今这虚空外围漂浮着难以计数的光团，黑色、黄色、红色、蓝色、绿色，各种你能想象或者无法想象的光团熠熠生辉。
天庭框架外围缠绕着的磅礴紫气触手般舞动起来，将一团又一团能量抓取、吸收，奇拉尔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天庭框架在丝丝恢复着元气，这进度很慢，但是毕竟切切实实地在恢复着。
莫桑的声音在灵魂世界中回荡，这是奇拉尔第一次在这里听到外界的声音。
“如果你能看到散乱的星体或者光团，那么你成功了，维持你此刻的状态，现在，试着去抓住一个灰色或者无色的，用你的意念去牵引，不要急躁，平和你的心态，。”
奇拉尔走到土地的边缘，伸手抓住了一团灰色的光。
光团绽放出柔和的光芒，一点点融进他的手掌，奇拉尔感觉到一种孤寂而清冷的意志流过他的内心，而脚下的土地此刻似乎微微壮大了一分。
第十三章 月之脊的幸存者
“保持克制，谨守你的自我，魔法的世界浩瀚无涯，元素没有自身的思想，但是它们自然带有其天然的意志，你要利用元素，而不是让元素侵占你。”
就在奇拉尔想要抓住第二团能量的时候，莫桑的话再次传来。
奇拉尔悚然一惊，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开始观察灵魂的变化。
原本冷硬的地面上，似乎透出了一股带着灰败味道的死气，在获得死亡元素的同时，那股冰冷的意志侵入进来，让他的灵魂发生了一些变化。
谨守自我么……
奇拉尔开始想着，这一片灵魂世界本来是什么样子的。
土地微微颤动，丝丝缕缕灰色的气息被挤压出来凝结成一颗珍珠，而后被灵魂本能地排挤出去消失于莽莽星河。
莫桑的声音不再出现，奇拉尔沉浸于这样的活动，每拉到一团能量，他就能感觉自己强大了一点点，虽然只有一点，但是毕竟可以清晰地看到回报。
这世界上从来不是付出努力就能够有回报的，但是至少在这里，他可以。
灰色的死亡能量给人的感觉是冷清和孤寂，而无色的纯粹元素则给人以虚无放空的感觉，但是无论哪一种，对于灵魂都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幸而他接受了齐礼的遗产，能够规避掉其中的副作用。
灵魂的土壤在一点点开拓，而在最中央悄然出现了一小块灰色的水潭。
说是水潭其实有些抬举了，其内中的容量也就是一个红酒杯大小，逆时针旋转着。
这是魔力，也许这点可怜的魔力甚至无法使用一点无关痛痒的戏法，但是他终于成为了一名法师，一个职业者，从此不再手无缚鸡之力，开始有了那么一丁点把握自己命运的能力。
“醒来！”
奇拉尔听到了莫桑的咆哮，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哪里，急忙退出了灵魂世界。
莫桑看着奇拉尔，似乎想要把他看透。
奇拉尔感觉灵魂中的天庭框架发出了不满的抗议，但是现在他也不能回去。
足足过了接近五分钟，莫桑才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完全没有迷失自己，没有过度贪婪，不错，很不错，好了，今天的冥想课程到这里就结束了。”
奇拉尔松了口气：“老师，我的表现怎么样，算是有天赋的么？”
莫桑笑着拉着奇拉尔回到自己的书房：“很不错了，大多数初学者很难第一次就进入深层境界，一次就成功并且能够获取魔力的并不常见。”
到了两杯茶，莫桑说到：“坐下来休息一下吧，第一次进入冥想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奇拉尔点点头，等到莫桑喝完了茶才开口问到：“其实问题很多……那些光团如果是元素的话，那么它们究竟存在于哪里，为什么我平时看不到也感觉不到它们。”
莫桑道：“这个就要从世界的整体构成来讲起了，你有没有学习过关于我们这个世界的基础知识？”
奇拉尔道：“我的历史老师说，这世界是在七千多年前由创世神创造的，天圆地方……”
莫桑挥手打断了奇拉尔的描述：“嗯，还是这一套，不过也难怪。现在把那些狗屁玩意从你的脑子里扫出去，我们的世界才不是那个样子。”
“这个世界的起源无人知晓，但是肯定并非什么狗屁的创世神创造的，并且历史也要比七千年久远得多……”
在莫桑的讲解下，奇拉尔逐渐了解到了世界的大致面貌。
他们生活的世界被称为“主物质位面”，整体构造如同悬浮在半空的一枚鸡蛋，外部被大气包裹，内部则是陆地、海洋和岛屿。
在物质世界之外则是星界，那里是物质世界的起源和发端，也是一切超凡力量的源头，仅从空间位置来讲二者其实是包含关系，也就是说主物质位面被星界包含其中，二者有相当部分的重合，但是由于星界的特殊性，常人是无法察觉星界存在的。
而魔法师的冥想就是将灵魂沉入星界，获取其中的元素力量，也就是那些漂浮的光团。
在主物质世界和星界之间还有一层“暗影界”，这里是暗影生物的发源地，也是很多职业者会经常利用到的额外面。
除了主物质位面之外，还有与这里联通的各个独立的元素位面，包括死灵法师经常会利用到的死亡位面，这些位面通常是召唤魔法的标的所在。
除此之外，还有深渊位面，那里诞育了可怕的魔鬼和恶魔，在历史上曾经有人意图打通主物质位面与深渊位面的通道，为格洛莉亚大陆带来过深重的灾难。
末了莫桑嘱咐道：“在外面这些都是会引起忌讳的话题，但是却是成为法师的基础知识，所以你只要记住了就好，但是不要和别人谈论。”
奇拉尔带着微微激动的心情离开了莫桑比亚，长久以来的目标终于得以实现，实在是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
马车在城内穿行，在经过中央警局门前的时候，奇拉尔的心情稍稍低落了一点，终于迈进魔法世界大门的热情回落下去，心思的焦点也回到了更为现实的境地。
事情还没有结束。
莫桑没有说跟着他的三个人除了光明教会外还有谁，但是无疑其中必然有死神教团的人在。
问题是，第三个人属于哪个势力，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在盯着自己。
而自己这边如此，恐怕对莫奇的监视会更加严苛。
他忽然担心起莫奇来，希望对方真的是迫于压力不得不选择偃旗息鼓，而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被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势力杀人灭口。
至于自己的安危，奇拉尔反而并不担心，莫桑比亚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麻烦，敢于收自己为徒，意味着他可以解决来自死神教团与光明教会的压力。
他终究没有让马车停下，一路回到了自己住所。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打开暗匣，金币还在，但是那团秘光纸已经不翼而飞。
奇拉尔并没有感觉意外，这是他特意留给光明教会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那份文件和教典他选择了随身携带，至于黑玫瑰圣徽，由于其特殊性奇拉尔将其直接放在了灵魂世界中。
外面响起了叫骂和打斗的声音，在下城区这本来已经是见怪不怪的常态了。
奇拉尔走到床边，想要拉上窗帘，但是手却停了下来。
他看到昏暗的街道上一高一矮两个混混正在殴打一个少年，那孩子破衣烂衫，熟练地护住了头面是自己不受到太大伤害，但是翻滚中，奇拉尔看到了他小腿上一片纺锤形状的胎记。
是麦林！
奇拉尔几乎是冲着下了楼，拎起了放在门边的木棒。
两个混混看到气势汹汹的奇拉尔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过他们也并没有很紧张，看到来的是个小白脸公子哥就更加不在乎了：“滚蛋。”
奇拉尔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这两人一遍，他虽然看起来颇为文弱，但是每天放学长达三小时的路程让他锻炼出了一副很不错的体格，从小到大也没少打架，在阿尔塔娜学院更是号称无敌决斗者。
不过除非必要，否则奇拉尔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他干什么了？”
高个子不屑地又踹了麦林一脚，挑衅似的说到：“干你屁事，看好了，老子是银龙帮的人，不想死的就滚远点。”
奇拉尔无奈地吐了口气：“我是他朋友，如果他欠了你们钱的话我可以帮忙还上。”
矮个子笑了一声：“嘿，行啊，这小子欠了我们两枚金币，你还出来吧。”
这时候麦林看到了奇拉尔，眼中露出了欣喜的光芒：“嘿！奇拉！他们在说谎，我只是拿了两片面包而已。”
矮个子恼怒地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你小子还敢说话！”
呼。
风声呼啸而起，奇拉尔一棍砸向了矮个子的肩膀，那人没有想到奇拉尔竟然会忽然动手，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格挡。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矮个子捂着手臂蹲在地上哭嚎起来：“手……我的手……我的手断了！”
高个子目露凶光从腰中摸出一把匕首：“嘿小子，你惹了大麻烦了，这条手臂连同那小子欠我们的钱，一共十枚金币，否则的话……”
奇拉尔不想和他多说，挥舞棍棒砸了上去。
他没有学过武技，打斗的技巧全都是从街头斗殴中汲取出来的，但是他反应足够快，力气也要比常人要大。
一个自律的十八岁少年，身体素质远比一个被酒色和毒品掏空了身体的混混好得多。
匕首削向奇拉尔的腹部，后者后撤一步手中短棍狠狠砸在混混的肩膀，嘡啷一声匕首掉在地上，高个子捂着肩膀后撤了几步：“你……你小子等着，我知道你住在哪，银龙帮不是那么好惹的！”
奇拉尔冷笑一声，低声颂唱了三个音节，指尖上忽然冒出了一簇淡白色的火焰。
高个子瞪大了眼睛：“你……你是个法师！？”
吹熄了手指的火焰，奇拉尔上千拉起了麦林：“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麦林看着奇拉尔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星星：“哇塞！奇拉你真的成为法师了啊！好棒啊！”
看到麦林这活泼的样子，奇拉尔就知道他肯定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拉着他一边往回走，一边对身后的两个混混说到：“滚蛋。”
刚刚那点火焰其实都算不上是法术，连0级法术都算不上，只是一个用来练习魔力控制力的小戏法，不需要咒语，但凡有点魔力的人都能使用，在内行眼里不值一提，但是用来吓唬两个小混混却足够了。
职业者，尤其是魔法师的强大和诡异向来在民间有着很多传说，其中很多都荒诞不经，但是流传很广。
高个子哪里还敢放什么狠话，拉着矮个子就跑得没了踪影。
带着麦林回到小屋，奇拉尔取出面包和牛奶，麦林狼吞虎咽地吃着。
吃着吃着，麦林忽然流下了眼泪：“奇拉，能遇到你真好，我、我想温莎妈妈了……”
第十四章 蓝色花朵
奇拉尔心下叹了口气。
麦林今年只有十四岁，是一个孤儿，父母在他八岁和十岁的时候分别死于疾病，那之后又在街道上流浪了两年，最后才被温莎收留成为了月之脊的一员。
他是一个很好、很独立的孩子，为了能够减轻月之脊的负担他经常会外出去做一些零活养活自己，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躲过了那一场惨绝人寰的祭礼。
可是奇拉尔怎么能和他说出这种话呢，在这些孩子心中温莎妈妈就是女神和天使，那些被献祭的孩子，恐怕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奇拉尔温和地笑了笑：“以后就住在我这里吧，你是怎么惹到那两个家伙的？”
麦林完全没有心思回答这个问题，他开口问到：“奇拉，你应该回去过吧，月之脊到底怎么样了，温莎妈妈他们去哪里了，还有老汉斯，他前几天忽然变得很奇怪对我好凶，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啊！”
奇拉尔仍旧维持着笑容：“我也不清楚，你知道我刚刚回来不久……”
“哦……”麦林失落地低下了头。
一个从小在普雷西亚的底层夹缝生长起来的孩子有多机灵，奇拉尔心知肚明，他知道自己瞒不过麦林，但是至少现在，他没有做好将一切都告诉麦林的准备。
不过麦林很快又激动了起来：“奇拉，你成为魔法师了啊！这真实太棒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奇拉尔道：“其实还不算是个正式法师，连学徒都算不上呢。说起来你到底怎么招惹到那两个家伙的。”
“唔……”麦林将头低了下去，看起来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奇拉尔叹了口气：“麦林，你不说话我就没有办法帮你，月之脊现在已经不在了，我不希望你也不明不白地死掉。”
麦林抬起头，眼中含着泪：“你……你果然知道月之脊发生什么了对不对。”
奇拉尔楞了一下，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麦林忽然哭了起来：“我好害怕啊，月之脊忽然关门了，我来找你你又一直不在家，大家都在说有很多人失踪了，我好害怕，我还以为你也被抓起来了……”
奇拉尔觉得有些不对，顾不上安慰麦林打断道：“也被抓起来了？被谁抓起来了！”
麦林被吓了一跳，吸了一下鼻涕说到：“我、我不知道……他们抓了很多人……”
在麦林断断续续的讲解下，奇拉尔大致搞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虽然帝国法律明确规定不允许雇佣十六岁以下的孩子进行劳作，但是帝国从来就不是一个法治国家，在银月城的下城区尤其如此，很多工厂都暗地里面吸收着少年人做一些不“过分”繁重的劳动，比如一些运输和分拣工作。
孩子们的劳动能力虽然大多只有大人们的一半，但是却只需要付出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的薪水，向来受到工厂主们喜爱，而同时被大量吸纳进工厂的青少年也会使得犯罪率得到有效控制，因此各区政府在收到足够贿赂之后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麦林就是这些童工中的一员，他供职的绿色草帽加工厂位于普雷西亚的北段，紧挨着艾雷西亚，只有周日休息的时候才有机会回到月之脊。
事情发生在六天前，也就是祭月仪式的前一天。
那天晚上麦林住在工厂提供的宿舍，三十多个性别不同的孩子挤在一个十平米的小屋子里，那里面充斥着汗臭味、脚臭味、口臭味儿以及偶尔的血腥味，与街边的公共厕所相差仿佛，但是这些孩子面对的是每天十四小时的重复劳动，每天都疲累欲死，哪里有心思管这个。
平常时候麦林也会睡得死死得，但是那天由于多喝了点水，半夜里忽然来了尿意，麦林才醒了过来。
他首先察觉到的就是味道不对，平时臭气熏天的屋子里竟然散发着一股很好闻的香味儿，但是脑子却昏昏沉沉地，想要起来手脚却不受控制。
麦林害怕极了，但是动不了，随后他听到门有响动，于是赶紧装作睡着了，眯缝着眼看着情况。
他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以及人从被褥中被拽出去的声音，他想大喊又很怕。
当他被搬走的时候，仔细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搬动他们，但是屋子里太黑了，到了外面看到的人也都带着面罩。
最终他们被带出了厂房，放在了一辆魔晶动力货运车的舱柜里面，也许他的体格天然对于这种迷幻药有抵抗力，在接触到了较为新鲜的空气后逐渐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似乎对于自己迷药的药效很放心，货仓的门只是虚掩着，门口并没有人看守，麦林就趁此机会悄悄跑了出来，只看到货仓上印着一朵蓝色的花朵，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花。
他没敢跑太远，害怕有人在路口设卡，所以就近找了一处垃圾堆藏了起来，直到祭月仪式当天天亮，那辆车开走他才从里面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麦林躲了好几天，他不敢回工厂要工钱，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害怕再次被抓走，在饥饿中忍了三天，实在是忍耐不住饥饿，又觉得应该已经安全，便想要回月之脊。
那时候月之脊的大门已经落了锁，麦林得不到帮助，又被已经被替换掉的老汉斯骂走，就想到了来找奇拉尔。
但是奇拉尔这时候正躺在医院的病房，他在门口坐了一天也没有等到人，隔壁的莫拉蒂夫人给了他一碗汤两块面包，他才知道原来很多人都已经失踪了。
本来莫拉蒂夫人有意收留接济他，但是莫拉蒂夫人本身的经济状况就很糟糕，他不想拖累别人，于是这两天就各处看看有没有能做做零活的地方，但是始终没有找到。
直到今天晚上，他饿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在银龙酒馆里偷了两片面包。
银龙帮是下城区最大的两个帮会之一，产业开遍了大半个银月城，银龙酒馆在下城区已经是数得着的高档酒馆了，通常来说在这种酒馆里偷拿两片面包不是什么大事，也很少有人追究。
今天这两个混混应该是做事不利被他们的头目训斥了，所以抓住这个机会拿麦林发泄，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奇拉尔。
奇拉尔听完，手指敲着桌子，轻声问道：“车厢上的那朵花是不是玫瑰？”
麦林摇头道：“不是，玫瑰花我还是认识的，那朵花不是。”
奇拉尔道：“你先暂时住在我这里吧，等这件事情解决之前尽量不要抛头露面。”
麦林叫到：“嘿，奇拉，我都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该告诉我月之脊的事情了。”
奇拉尔沉默了一下，道：“等这件事情尘埃落定，我会告诉你的。”
之后无论麦林怎样恳求，奇拉尔都没有答应。
将麦林安顿在沙发上，奇拉尔回到自己的房间进入了冥想状态。
天庭框架微微颤动，似乎是在欢喜。
麦林其实并没有睡着，他辗转反侧，不知道奇拉尔到底为什么要瞒着他，从前奇拉尔经常会去月之脊帮忙，和他们这些孩子玩得很开心，偶尔还会客串讲师为他们讲述一些历史故事和文化常识。
“温莎妈妈……”
麦林喃喃地嘟囔着，他无比怀念那张慈祥而温柔的脸庞，她是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慈悲，可是她去了哪里了呢……
普雷西亚的夜晚从来寂静，麦林带着对于温莎的思念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隐隐约约，他听到了丝丝熟悉的震动。
麦林猛然惊醒，四肢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踉跄着跑到窗边，透过漏风的窗纸看到了他的噩梦，一辆魔晶动力货运车。
这是一辆长达十余米、宽五米高四米的大家伙，以魔晶作为动力，依靠法阵将魔晶的能量转化，用反重力法阵来减轻车身重量，以磁能法阵推动车体前进，由于其制造费用的昂贵，在整个帝国只有少数大公司以及部分政府和教廷的机构才拥有。
货运车悬浮着，底盘散发着幽幽的蓝色光芒，借着这微弱的光芒，他看到了车厢上绘制着的那无名的蓝色花朵。
“奇、奇……”
麦林本能地想要张嘴喊叫，但是只吐出了两个音节便堵住了自己的嘴巴，拔腿狂奔上了楼撞开了奇拉尔的房门。
奇拉尔从冥想状态中惊醒，看到战战兢兢地麦林走过去轻轻将其抱住：“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不是、不是……”
麦林挣脱出来，挥舞手指指着窗外：“车！是那辆车！那辆蓝色花朵的车！”
奇拉尔听完悚然一惊，带着麦林走到窗边，可这时候哪里还能看到什么车呢。
奇拉尔拍了拍麦林的肩膀：“好了，不用害怕，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麦林以为奇拉尔不相信自己，大声叫到：“我说的是真的！刚刚真的有一辆车从这里经过，我不是做噩梦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
奇拉尔点点头：“我知道，我相信你看到的是真的，但是今天太晚太不安全了，明天咱们两个一起去调查一下这辆车好不好？现在先睡吧。”
好言安抚住了麦林，奇拉尔让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而他自己则是将今天带回来的几本魔法书籍摊放在桌子上研读起来。
蓝色花朵的车……
看着书上的文字，奇拉尔的思绪则已经飘到了更远处，一个计划在他脑海中渐渐成型。
第十五章 钱
厄尔兄弟住在普雷西亚诺丁街77号，是整个下城区最有名的情报贩子，口碑好，信誉佳，最重要的是他们虽然从未倒向疯狗帮和银龙帮任何一方，但是却在这里存在了足足二十年，并且越发兴旺丝毫不见衰落。
有人说，他们都是十级以上的职业者，也有人说他们暗中投靠了某个隐秘教团，但是从来没有人抓到过他们的把柄。
经过二十年的发展，厄尔兄弟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面招牌，在他们手下有数百上千名各个阶层的探子，每天银月城各地发生的事情会第一时间汇总到这里。
有人说这里才是真正下城区的政治中心。
奇拉尔换了一身并不常用的兜帽长袍，遮住脸颊来到了诺丁街77号，身边跟着同样装束的麦林。
麦林的眼珠四处乱转，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所以颇为好奇，好在他还记得和奇拉尔的约定，寸步不离地跟着，没有到处乱跑。
奇拉尔只是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地方而已，他其实也是第一次来，不过好在多年的贵族教育给了他足够的演技，让他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个新来的。
现在刚刚上午，人并不多，奇拉尔学着别人的样子找了一个窗口坐下，压低嗓子说到：“我要购买一份情报。”
坐在柜台内的人同样蒙着面，看不到脸，但是刻意修改过的罩袍却勾勒出了她完美的线条，只听柜员软软糯糯地说到：“你好先生，请问您是本店的会员么。”
麦林有些吃惊地看着柜员，一方面他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个女人，另一方面这会员是怎么回事？
同样吃惊的还有奇拉尔，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
我真的是坐在下城区情报贩子的老巢而不是圣月区的银行里？
奇拉尔摇头道：“不是。”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是从语气上奇拉尔就觉得她是在微笑：“是这样的先生，如果您不是会员的话最多只能购买下级及以下的情报。如果想获得更高级别的情报您需要一次性缴纳一百金币的保证金，成为我们的初级会员，并获得中级情报的购买权……”
麦林听得已经发懵了，而奇拉尔则是联想到了偶尔路遇的喋喋不休的保险推销员，他不得不出声打断道：“我想要车厢上印有蓝色花朵的魔晶动力货运车的情报。”
柜员没有丝毫被打断的不爽，带着笑意回道：“是这样的先生，我们不接受这种带有模糊指向的情报购买，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有整个银月城现役和二十年内退役的全部魔晶动力车的资料，依据详细程度不同分别是十金币、五十金币和三百金币，其中十金币档位是下级情报。”
奇拉尔点点头，继续问到：“那么下级情报的详细程度具体如何。”
“稍等。”柜员转过身去在身边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份清单，一边翻找一边说到：“下级情报，包含了各个公司名下魔晶动力车的数量、型号，以及各自的服役时间。如果上升到中级的话那么会有详细的数据，比如装载量、魔晶的消耗速率以及驾驶者的信息；上级情报则包含其每天的行动路线、时间以及驾驶人员的具体信息。”
“谢谢。”
奇拉尔道了声谢，拉着麦林转身就走。
这实在是……太贵了。
麦林嘟囔道：“不然的话我们还是到处去找找看吧……”
奇拉尔摇摇头：“没那么简单，魔晶车大部分时候都会在特定时间行驶，每天还都会改变路线，普雷西亚那么大我们要转到什么时候？”
“可是太贵了啊！”麦林叫了起来：“那可是整整十个金币诶！”
奇拉尔也犯了难，十个金币不是小数目，他省吃俭用整整八年，才从牙缝里抠出来三个金币。
他现在要是一个正牌法师，也是不会缺金币的，随便一个魔法卷轴市价就在三金币以上，成本只是一点墨水和羊皮纸，加在一起也不到一枚银币。
奇拉尔咬咬嘴唇：“不要着急，办法总还会是有的……十枚金币而已……”
说的轻松，奇拉尔心里面其实没有定计，除非是“重操旧业”再去“集资”一下，否则就算是把他拆了卖了也值不了那么多钱。
不过自从获得天庭框架之后他就有意无意地对于这种行为产生了一丝丝的排斥心理，不知道是天庭框架的影响还是他自身的心态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
钱啊……钱啊……
奇拉尔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走吧，先回去换身衣服。”
麦林垂头丧气地跟了上来。
就在家门口，奇拉尔遇到了现在他最不想看到的人之一，律师吉尔。
吉尔今年四十岁，在银月城算得上是个有些名望的律师，他擅长处理经济纠纷，并且还负责着紫荆花基金会的日常运作，老拉姆斯塔尔公爵的基金就由他负责。
奇拉尔这时候已经摘了面具，罩袍也抱在手里，看到吉尔的第一反应就是头痛。
果然，吉尔看到奇拉尔怒气冲冲地走上来叫到：“嘿，奇拉尔，我想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奇拉尔无奈地叹了口气，径直走回自己的门前开了门：“好吧好吧，你想要什么解释，我承认您女儿确实很漂亮，但是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
吉尔道：“嘿！不许拿我女儿开玩笑！我这次来是和你说正事的……等等，这个小耗子是谁？”
被他称作小耗子的自然是麦林，由于从小缺乏营养，麦林多少有些矮，只有一米二左右。
麦林则反击道：“嘿！奇拉，这个不懂礼貌的巨怪是谁！”
奇拉尔抬起了双手：“安静、安静先生们，吉尔先生，我想我这里的环境你是待不惯的，所以有什么事情请快点说，我现在很忙。”
吉尔圆睁眼睛瞪了麦林一眼，这才继续说到：“你还好意思问我？教会大学那边怎么回事，你要知道今天是最后的报名期限了，你在忙什么？”
麦林插嘴道：“嘿！奇拉才不会去什么教会大学，他已经是个魔法师了。”
“魔法师？”吉尔皱起了眉头：“嘿，奇拉尔，这是怎么回事，你要知道你只有进入教会大学才能拿到那五百枚金币。”
“五百枚金币！？”麦林惊呼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如此大数目的钱挂上关系，虽然这钱看起来是奇拉的，但是七扭八拐总也有些关系不是？
奇拉尔听了心里面也在落泪，他何尝又不想要这五百枚金币呢：“你以为我就不想要这些金币吗，可是……我前几天遇到了一点意外，推荐信被毁掉了。”
吉尔的眉头跳了跳：“毁掉了！？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知道当年你父亲为了你能够拿到它花了多少钱么！？两千枚金币！整整两千！”
“什么！？”
奇拉尔几乎是和麦林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你说……多少？两千枚！？”
“没错，就是两千，现在这份合同还在我这里！”
奇拉尔咆哮道：“那他为什么不把这两千金币直接给我啊！两千枚还有之后拿五百枚，以及给你的管理费加在一起少说三千金币了吧！为什么不给我啊！”
吉尔抬起双手作安抚状：“嘿，奇拉尔，公爵先生，请你安静一点，你要理解一位父亲的心情，而且原则上来说他本来可以一分钱都不给你的，这毕竟是……”
不提他父亲还好，一提起来奇拉尔马上怒火中烧：“哈，一位父亲的心情？他把我当过他的儿子或者他把他自己当成过我的父亲吗？我母亲病重的时候他在蜕衣舞酒吧扔小费，我母亲的葬礼上他的酒都还没有醒，差点当众裸奔。我最需要陪伴的时候他在陪伴美酒，我发烧的时候他在和女仆调情，天底下有这样的父亲吗！？”
吉尔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想要缓和一下气氛道：“那个……”
奇拉尔却不想在这里止住话头：“原则上来说他本来一分钱都可以不给我？！抱歉，三年前我学了律法学，根据《贵族法》规定，一个贵族必须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给自己的继承人留下符合其身份的财产，公爵的应有财产是五千枚金币或者相应的非活物的等价物，也就是说我的名下应该有五千金币的资产。他生前我们家虽然已经败落，但是账面上几万枚金币还是有的，结果呢？哇，花了三千金币来安抚我，最后用五百枚金币来钓鱼，真是好高明的手段啊！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这个大律师还帮他用手段避开了这法律的执行对吧！？”
麦林在一旁边已经听傻了，他一直以为奇拉只是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孤儿，最多是经济条件稍微好一点，没想到这一位竟然是个公爵。
那边吉尔被一通抢白面子上也有点挂不住，但是也知道奇拉尔说的都是实话，倒是也没有可以辩驳的点，但是作为一个银月城的律师他向来擅长颠倒黑白：“嘿，人说话要讲良心公爵先生，你父亲当年的财政状况糟糕到了极点，如果不是我的运作别说最后这五百枚金币和每月三枚银币饿生活费，你现在早就不知道死在哪条地沟里了。”
奇拉尔冷笑着看着他，不是因为他不生气了，而是知道愤怒毫无作用，一个一无所有的空头公爵的愤怒毫无卵用。
吉尔也知道自己仓促之间的应对有多可笑，如果不是他的运作老拉姆斯塔尔根本就无法从本应该分给奇拉尔的五千枚金币里黑掉两千枚，
终于，吉尔还是率先打破了僵局：“好吧，我们不要再谈论这件事情了，你说推荐信坏掉了，我需要看一看。”
第十六章 吉尔律师与第一桶金
“阿尔忒弭亚在上，它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吉尔看着那被血液浸透、被从中间撕裂的推荐信后大吃一惊。
奇拉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祭月仪式当晚我被袭击了，当时如果不是装着它的牛皮纸袋子挡了一下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
吉尔砸了砸嘴：“神啊……你现在不会还留着暗伤吧？”
奇拉尔道：“还好，反正不会下一秒就莫名其妙地死掉，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们还有机会，虽然五百金币拿不到了，但是这个东西还有文章可作，你想不想弄点钱？”
“怎么弄？”
吉尔从随身的公文包内翻出一摞文件：“这是当年你父亲和我签下的基金相关协议，当然，由于这份推荐信作废了，你无法进入教会大学，那么这份基金无法完成，我只能得到一部分委托费用，剩下的部分会被法务部收走充公。当然了，重点不是这个，这里有一份权益转让文书……”
奇拉尔忽然想明白了：“怪不得你会来找我，你想把这个推荐名额卖出对吧？让我想想，应该是有人找到你想买下一个推荐名额，你去教会大学询问的时候刚好发现我还没有去报名，所以就干脆过来看看能不能从我这里把这个名额买下来对吧？”
吉尔被道破了心思，讪讪地笑了笑：“没错、就是这样，不过现在你的推荐信被毁了，所以卖价上嘛……”
奇拉尔道：“行，说吧，这个玩意能卖出去多少钱。”
吉尔道：“嗯……对方给的价格歧视还算不错，但是你知道芙拉那个老处女要价不低，你这封推荐信要用技术手段还原也需要一点费用，所以……”
最后吉尔没有说话，而是竖起了两个手指。
奇拉尔眉头一挑：“二百枚金币？”
吉尔跳了起来：“喂喂喂，胃口不要太大好不好，二十枚金币。”
“呵呵呵呵。”奇拉尔冷笑起来：“抱歉，我还有点事情，麻烦您离开我家。”
吉尔拉下了脸：“你到底想要多少，二十枚金币足够你舒舒服服过上几年了。”
奇拉尔道：“我不是傻子和白痴。”
吉尔道：“三十枚金币，你要觉得合适就把权益转让文书签了，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就去找别人。”
奇拉尔冷笑着没有说话。
吉尔道：“五十枚金币，不能再多了，你要知道会卖这文件的不止你一个。”
奇拉尔点点头：“好，不过我要现金。”
吉尔皱起眉头：“你当我是傻的吗，来这里还敢带那么多现金，你以为我嫌自己活得太久么？”
奇拉尔耸耸肩：“那我们去圣月银行，我十分不相信你的人品。”
“你！”吉尔不由得气结，不得不恨恨道：“行，那快走。”
说完吉尔就收拾文件率先出了门。
刚刚那一幕全被麦林看在眼里，他一直没有敢插嘴就是怕坏了奇拉尔的事，这时候才忍不住欢呼起来：“哇！奇拉你太棒了！五十枚金币啊！那可是整整五十枚！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
奇拉尔将手指竖在唇上道：“嘘，别叫喊，走吧，五十枚金币等着咱们呢。”
“奇拉，你竟然是公爵诶，那我之后要不要叫你公爵大人！？”
“不用啊，叫我奇拉就好……”
“既然是公爵的话，你应该可以招收自己的侍从吧，你知道么我从小的愿望就是给一名骑士做侍从，你觉得我怎么样？”
“可是我是法师诶……”
“那管家？”
“……你做我的朋友不好么。”
“那就是朋友管家？”
一路无话。
等二人从圣月区回来的时候，手续已经办完，奇拉尔的账户上多了四十枚金币，而剩下的十枚则由他自己拿着。
在希玛德鲁帝国，一枚金币可以兑换十枚银币，而每一枚银币则可以兑换一百枚铜板，一斤白面包的市价大约是三个铜板，黑面包则是三铜板二斤，如果只吃黑面包的话，那么一枚金币就足够一个人活上两年。
这还是比较正规的面包店售卖的产品，如果是下城区的小作坊里卖的、添加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黑面包，价格更是低到令人发指，一枚铜板就能够买到两斤黑面包，一枚金币足够一家三口活上三年！
麦林的手端在胸前，做起了贵族管家的派头：“嘿，我尊敬的公爵先生，您觉得作为一个管家我的体态合格么？”
奇拉尔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说麦林，你够了啊，这个所谓的公爵只是个名头而已，而且这个帝国绝大多数的贵族的德行都配不上他们的荣誉。”
麦林道：“但是你配得上啊奇拉！别人不知道，但是我可是看到过你偷偷给温莎妈妈塞钱呢，你绝对是这世界上最好的贵族了。”
奇拉尔调笑道：“是吗，那你的偶像司吉娜大祭司呢？”
辉月大祭司司吉娜，出身于银月城泰伦努尔家族，并且继承了泰伦努尔这一代的爵位，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女侯爵。
麦林歪着头仔细思考了一下：“我还是觉得你更好。”
“哈哈！”奇拉尔拍了拍麦林的肩膀：“今后你想做点什么？”
麦林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是给你当管家呀！”
奇拉尔一翻白眼：“我说的不是这个，让我养着你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你要有自己的事业吧，你现在年龄还不大，难道想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上一生？将来你也会有孩子，你的孩子怎么办？”
“哈？这也太远了吧。”麦林皱起了眉头：“我还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呢，不过我将来如果有钱了的话就把月之脊买下来，然后再在那里开一座孤儿院。”
奇拉尔心中叹了口气，却没有表现出来：“这个想法很不错。你想不想去上学？”
麦林停住脚步，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奇拉尔：“哈？你不觉得你这个转折有点生硬么？上学？你看我像是个上学的料子么？”
奇拉尔并不是临时起意，在看到麦林那一刻他就下定了决心要供养麦林一辈子，因为他是月之脊曾经存在过的证明，也是那段光明、温暖的记忆曾经切实存在的证据，正因为有麦林在，他才能够让自己相信，在月之脊发生的一切并不是骗局和谎言。
某种意义上，奇拉尔将麦林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他希望麦林将来能够更好。
“麦林，我不是想让你成为一名学着或者律师，我想让你更清楚地认识这个世界，中城区和上城区的生活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全貌，但是下城区同样也不是。你见识的越多，将来的路才会更宽，无论是想要重建月之脊，还是其它什么事情，都会更加顺利。”
麦林瘪了瘪嘴：“可是我已经识字了啊，没有必要再上学了吧。”
奇拉尔道：“你想不想成为一名法师？”
麦林的眼睛亮了起来：“当然想啊！可是想要成为法师据说都要有很强的天赋，而且据说贵族们天生都有法术天赋呢，奇拉你不就因为是公爵才成为了一名法师么。”
奇拉尔笑了笑道：“那都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之所以成为法师的大多是贵族，不是因为贵族们天然有法师的天赋，而是因为他们念过很多书。想要成为法师，就必须要精通精灵语和莫拉语，这些只有在精英中学中才会教。”
麦林道：“那你也可以教我啊，没有必要非要上学吧……而且精英学校，一听起来学费就很贵。”
奇拉尔道：“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至于钱的事情，不还有我呢嘛，而且一旦你成为了法师，那么就不会因为钱而发愁了。”
麦林道：“对了，我们不是要去厄尔兄弟那里么，快走吧！”
这个表现明显是在转移话题，不过奇拉尔也不像太过勉强麦林，于是也不再纠缠，回答家里换了一身衣服，再次去了厄尔兄弟那边。
很快，他们就拿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回到了家中，十个金币物有所值。
整个银月城一共有二十七家公司和机构名下拥有魔晶动力货运车，这里只是大致提供了名单和牌号，以及生产、投入使用以及退役的时间。
麦林叫了起来：“就是这一家！”
塞拉利昂货物运输公司，注册于五十二年前，主营业务是大宗贵重原料的转运，也负责帮助一些贵族转运一些重要的资产。
奇拉尔看着这家公司的商标，不由得露出了一丝蛋疼的表情：“麦林，你管这个叫蓝色的花朵？”
麦林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到：“对啊，难道不是么？”
奇拉尔差点吐出几口血来：“听我的话，去上学吧，这是莫拉语写的塞拉利昂，只是用了花体字而已。”
“哦……”麦林闹了一个大红脸，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马上说到：“那现在咱们出发吧！”
奇拉尔问到：“出发？去哪里？”
麦林说：“当然是去塞拉利昂的总部啊！”
奇拉尔说：“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走进正门，问他们是否有在进行人口贩卖？”
麦林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好像确实不太对哦，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去找一个老朋友。”
第十七章 调查者与受害者
莫奇警官最近并不好过。
如果说千名神官的死在他看来颇有些恶有恶报的意味，那么地下仓库内四百余孩童的死亡则成了他内心纠缠不去的梦魇。
每一天晚上，他都会梦到那些身上缠绕着藤蔓、生长着黑色玫瑰的孩子向他求救，向他喊冤，求他让他为他们雪恨伸冤。
每次从睡梦中醒来，他都会陷入深沉的愤怒，想要破釜沉舟，想要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公之于众，但是当他看到躺在身边的妻子的时候，又会陷入深深的动摇。
作为一名七级的城市猎人，他拥有远超常人的直觉和观察能力，他知道至少有两拨人在盯着自己，在自己的住宅周围更是不乏盯梢者存在。
如果是平时他可以向警局求助，但是现在阿拉索就是死神教团的人，向他求助无异于羊入虎口。
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威胁。
他去过警局翻找过案卷，奇拉尔提到的那两宗案件确实非常蹊跷。
如果他下定决心，也许这些盯梢者无法杀掉他，但是他的妻儿都只是普通人，自己一旦又什么动作，自己的妻儿必然会受到威胁。
他不想拿自己的妻儿作赌注。
于是自责与悔恨又纠缠上他，一方面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妻儿的安全，另一方面作为一名警探，他又不能对于发生在眼前的罪案熟视无睹。
莫奇就这样一天天憔悴下去，每天坐会办公室里便一刻不停地抽烟，下了班便用最烈的酒把自己灌一个酩酊大醉，眼窝深陷，下巴上长满了胡茬，仿佛老了二十岁。
当奇拉尔敲开莫奇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差点被浓厚的烟酒气推出去，这味道比起酒吧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奇瘫坐在椅子上，嘴上叼着烟斗，手边的烟灰缸里的烟灰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看到奇拉尔来了也只是动了一下眼皮，就好像这个人完全不存在一样。
奇拉尔皱着眉头：“莫奇警官，你想杀死自己么。”
莫奇不为所动，只是嘴里叼着烟斗。
奇拉尔一把抢下烟斗：“你现在最好下定决心，要么置身事外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要么跟我出去把天捅出一个窟窿来，否则你只会杀死你自己！”
莫奇终于抬起了头，他空洞的眼睛里面了无生气：“奇拉，我有妻子，有孩子，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普林西普。”
奇拉尔的心被紧紧攥了一下。
他听出了莫奇话语中的恳求味道，也瞬间理解了这个男人的痛苦和无奈。
莫奇不是他，了无牵挂，他还有家人的性命担在肩上。
奇拉尔叹了口气：“你没必要这样，说服自己置身事外不好么。”
莫奇咬紧了牙齿，奇拉尔甚至能听到烟斗的嘴部被咬碎的声音，一口将烟斗啐出去，莫奇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说：“我知道这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不正义的，我选择成为一名警察，就是想要让这个世界、至少是这个城市更公平、更正义一点，哪怕只有一点。可是这些年来我做了什么？是的，我成为了一名中级职业者，抓到了几个连环杀人的惯犯，我以为我已经做得够好了……可是、可是……”
奇拉尔辅助莫奇的肩膀，叹了口气，示意满脸茫然的麦林关上门出去，但是麦林似乎是会错了意，又似乎是有意地将门关上，自己却站在了门内。
莫奇眼角流出泪来，声音低沉喃喃般说：“可是这没有用，没有用……四百多个孩子啊，四百多个……他们死了，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我看到了他们躺在那里成为黑色玫瑰养分的遗体，那该死的死神教团，他们的触手遍布整个银月城，而我和大多数人竟然都茫然无知，我竟然不知道在银月城这座被女神注视着的城市中每天都在发生着骇人听闻的人口贩卖、存在着让人胆战心惊的血祭……”
“温莎只是一个小小的孤儿院院长，她竟然能够买年转运上百的人口，我的顶头上司阿拉索是他们的保护伞，还有不知道多少政府高官牵涉其中……我真的，我真的很想现在就出去振臂一呼，让所有新闻媒体、所有银月城的居民都知道在这座城市里究竟有着怎样可怕的罪恶……可是、可是我还有妻子和孩子，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奇拉尔听着莫奇的自剖，心乱如麻，因为他看到此刻的麦林已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是在质问他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而当莫奇提到温莎的时候，麦林终于坐倒在地上，眼泪几乎练成了线，张大了嘴吧，嚎啕痛哭起来。
“假的，都是假的，这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死了，温莎妈妈不可能、不可能……”
莫奇惊讶地抬起头，他之前并没有注意到麦林，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奇拉尔。
奇拉尔叹了口气：“他叫麦林，月之脊仅剩的幸存者。”
莫奇猛然向后一仰，挥手打翻了桌上的烟灰缸。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此刻他内心的感觉复杂难言，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是乱糟糟的一团，有着无数的情绪想要发泄。
奇拉尔走到麦林身边，伸手抱住了麦林，后者几次都想把奇拉尔推出去，最终还是主动拉过了他的衣襟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奇拉尔的胸膛。
“奇拉……你告诉我，他说的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你告诉我啊！告诉我……”
听着麦林的质问，奇拉尔一肚子的话堵在嗓子，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他能够理解麦林的想法，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和麦林现在一样绝望和不可置信，也正因为如此，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安慰他。
就在这时候，莫奇也忽然哭了起来，他肩膀耸动着，以手掩面。
三个不同年龄的男人，因为同一件事，不同的心事，此刻同时哭了起来。
哭泣是一种释放和宣泄。
过了很久，奇拉尔的哭泣先停了下来，然后是莫奇，最后是麦林，屋子里安静下来。
麦林揉了揉已经哭肿的眼睛说：“奇拉、莫奇警官，拜托你们把一切事情的真相都告诉我吧，我是月之脊的人，我想我有权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奇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说到：“这件事情我来说吧，三天前，我和奇拉去……”
一人讲，一人听，另一人偶尔补充一些细节，将当时整个经过大略描述了一遍，讲到最后，麦林不由得再次痛哭了起来。
良久，麦林止住了哭声：“我要去那里看看。”
莫奇道：“我们的行动已经被死神教团发现了，那里现在可能很危险。”
麦林坚决道：“我可以一个人去，我不相信，我决不相信温莎妈妈会是那样一个人，绝不！”
奇拉尔长大了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劝解的话来。
很多事情，不是亲眼见到是不会相信的，尤其是这件事情关乎一个你异常在乎的人的时候。
天色渐渐有些黑了。
奇拉尔点头应下：“好，我答应你，咱们一会儿就回去看看。”
莫奇站了起来：“算我一个吧，我也去。”
奇拉尔尔拒绝说：“莫奇，我觉得你现在最好哪里都不要去，你说得没错，情况现在太危险了，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没有顾及到你的想法。”
莫奇道：“我是一个警察！我有义务打击犯罪！何况这只是陪受害者家属去现场看看情况而已。”
奇拉尔还想开口再劝，但是莫奇马上继续说到：“我自己做事有把握，既然咱们第一次去的时候他们没有动手，那么第二次再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走吧。”
等他们再次来到月之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之脊的大门洞开着，内中隐隐有火光闪烁。
奇拉尔道：“应该是一些流浪者，很多流浪者会选择在破败的建筑内生活，这些应该也是如此。”
莫奇将手枪塞给奇拉尔：“小心为上，麦林，你跟在我身后，我来保护你。”
麦林失魂落魄地点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孤儿院的内部此刻静谧而恬淡，让人很难想想就在这片土地之下隐藏着那样残酷血腥的罪恶。
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和天井射入大堂，将墙面和地板染成耀白色，两端的走廊内一片黑暗，仿佛吞噬着一切的黑洞。
忽然有惊叫声在右手边的走廊中传出，打破了一片静谧。
“鬼啊！鬼啊！！！”
第十八章 误入异域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回荡着，麦林紧张地抓住了奇拉尔的衣服。
声音越来越近，奇拉尔举枪瞄准了走廊的出口，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冲了出来，而后猛然栽倒，头颅与地板相撞在这寂静的夜晚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一摊血液氤氲开来。
莫奇小心上前，在那流浪汉身边蹲下，一边查探他的情况口中一边说着：“呵，这个欢迎仪式真是精彩。”
奇拉尔带着麦林跟上去，他能感受到麦林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不由皱眉问说：“怎么样，什么情况。”
“死了。”莫奇道：“过度惊吓引发的心脏破裂。”
麦林拉着奇拉尔衣衫的手更紧了：“我们……会遇到鬼魂么。”
莫奇说：“怎么，害怕了么？”
麦林道：“当、当然没有！如果有鬼魂的话，我想和他们说说话……”
气氛为之一滞，不过奇拉尔只是呆了一下，便马上说到：“你怀疑有鬼魂？”
莫奇站起身来嗑破舌尖，以鲜血覆盖眼皮，伴随着瑰丽花纹的绽放，猎人视界就此展开。
他说到：“是不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莫奇又为奇拉尔和莫林附加了黑暗视觉：“小心点，我来开路，奇拉你来断后。”
奇拉尔点点头，将麦林推到身前走在了队伍的最后方。
虽然祭祀现场的入口就在正厅前方不远，但是在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贸然下去才是取死之道。
血腥味儿缠绕不去，在黑暗视觉的加持下整个世界变成了黑白两色，这样寂静的环境总给人一种可怕的疏离感，仿佛步入了异域之中。
灵魂中的天庭框架微微颤动，似乎感知到了什么。
“不对，停下。”
莫奇忽然伸手停下了脚步，他四处张望，又回头看了一眼叫到：“快走！回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奇拉尔还是相信莫奇的专业判断，拉住麦林的手向后方奔跑。
墙壁在后退，地板在后退，前方本应是月光挥洒的大堂，可是一分钟过去了，前方仍旧看不到任何光亮。
奇拉尔率先停住脚步，他看到莫奇此刻的表情狰狞可怖，那是混杂着恐惧与迷惘的神色。
莫奇发现不对，是因为视野中那个死者的脚印突兀地消失了，就好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一样，而后他忽然想起，这里之前应该留有数百道不同的脚印才对，可是那些脚印也都全然消失了。
在向后奔跑的过程中，他更是心惊不已，原本能够看到的印痕此刻全都消失不见，整个走廊留下的痕迹只有他们的脚印，而就算是他们自身的脚印，也一点点消失着最终归于无形。
不过最终莫奇还是冷静了下来，他说：“我们被困住了。”
这当然是一句废话，不过很多时候即便是废话也要比无话可说来得好。
接着，莫奇一五一十将他之前的发现告知了两个人。
奇拉尔点点头，轻轻将麦林拉到自己的身边，一边思考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想着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他，便听麦林说到：“奇拉，你有什么热热的东西硌到我了。”
莫奇看向奇拉尔的眼神奇怪了起来，那是一种看着犯罪分子的眼神。
奇拉尔脸色一红：“哈？麦林你别陷害我啊！”
在麦林无故的眼神和莫奇审视的目光的注视下，奇拉尔从随身的背包里翻出了一枚正在发光的晶体。
莫奇惊叫起来：“是它！？”
光芒绝不应该存在黑色，但是此刻这枚晶体却是在切切实实地散发着黑色的放光芒，它就是之前在祭祀现场找到的那一枚黑玫瑰圣徽。
莫奇问说：“是它把我们带来了这里？”
奇拉尔摇摇头，散发着光芒的圣徽给他一种难以名言的触觉，似乎灼热如火，但是又没有任何温度：“不，应该不是，也许只是它和这片空间产生了一些共鸣。如果是它把我们带进来的，那么之前那个死者就没法解释了。”
呜呜呜……
哈哈哈……
诡异的哭声和小声忽然在寂静的走廊内响起，一开始似有若无，但是很快音量便打了起来，就好像有人在他们耳边哭嚎一般。
不知何处，一股凉风吹过，透骨的寒意几乎将三人冻僵。
咔哒、咔哒、咔哒……
一道脚步声忽然在走廊内回荡。
奇拉尔只觉得汗毛倒竖，几乎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左轮指向了声音响起的方向。
这声音是在是太熟悉了，就在不久前的红月之夜，那条终结了他性命的骷髅猎犬移动时候便是这种响动。
莫奇也敏锐察觉到了异常，他深吸了一口气，从上衣内取出了一把魔晶手枪。
最初只是一个黑点，但是随着距离的接近，它的全貌便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黑布织就的宽大罩袍，三米高的个头几乎顶到了走廊的房顶，罩袍之下空空洞洞，仿佛是一片独立的空间，漆黑而深邃，在本应是脸的位置，两团碧火熊熊燃烧，看不到双脚，撸出来的双手白骨峥嵘，一柄奇型的白骨巨镰托在地上。
麦林惊叫道：“死、死神！！！！”
这正是民间流传着的死神形象。
砰！
奇拉尔忍不住开了一枪，但是准头是在太差，射到了一旁的墙壁上溅起了一蓬火花，而那死神却无知无觉，以它恒定的速度行走着。
莫奇伸出中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启动了城市猎人的三阶技能致命狩猎，这个技能可以帮助他完成瞄准，并且可以极大增强下一击的威力。
魔晶枪上法阵亮起，魔力流动的光芒闪烁着，在枪口处汇聚成一点火红的光芒，而后激射而出！
魔晶手枪只有高阶职业者才有能力使用，它可以将使用者体内的魔力或者斗气转化成破坏性的元素能量，造成不亚于三阶元素魔法的杀伤效果！
火红色的射线破空而出，点燃了死神的罩衣，可是却没能够停止它的脚步。
而这时，另一道脚步声在他们身后响起，奇拉尔回头看去，惊恐地看到另一个死神正在向这边移动！
麦林忽然哭了起来：“对、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执意要过来的话，就不会、不会……哇……”
莫奇强笑了一声安慰道：“别说傻话了。”
枪声响起，莫奇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还在持续不断地攻击，可是全都没有一丁点的效果。
脚步声越来越近，哭嚎的声音也越发响亮。
莫奇道：“嘿，如果你们中有谁能够活下去的话，记得告诉我的妻子和孩子，我很爱她们。”
“自己去和他们说吧！现在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奇拉尔双手握紧了黑玫瑰圣徽，忽然盘膝坐下：“在我醒来之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叫醒我！如果你们看到了出口就赶快离开，不用管我！”
说完，奇拉尔闭上眼睛，以中文低声颂念紫薇宝诰，在这无比恐怖的环境中，他的心思还是一点点静了下来。
最终，熟悉的感觉过后，奇拉尔来到了自己的灵魂世界。
可是第一时间，他敢受到的是震惊和不可相信，并且一瞬间在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来到了灵魂世界。
因为此刻在他眼中，竟然与刚刚的景象没有丝毫不同，回廊内的景象没有发生丝毫变化，两个死神步步逼近，麦林依靠在自己身边，而莫奇则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只有自己端坐在地上的身影，才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失败。
而周围的环境中，不知何时充斥着代表死亡的灰色光团，两旁的墙壁则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悸的波动。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老师曾经说过，所谓冥想便是将灵魂沉入星界来攫取星界的元素力量，自己这次确实没有冥想的，但是却看到了熟悉的光团。
难道自己一行竟然在误打误撞中闯进了星界？
坐在地上的自己的身体手中捧着的黑玫瑰圣徽此刻散发出了别样的光芒，仿佛一块巨大的磁铁，鲸吞虹吸一般吞吸着周遭的光团，而其散发出的波动则和周遭的墙壁形成了诡异的共鸣。
忽然，奇拉尔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一处先便无法遏制。
难道、我们来到了死亡之神的神国！？
怪不得莫奇用尽手段也奈何不了那所谓的死神，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凡人层面能够触及和对抗的存在，这是神的国度！
但是并不是毫无希望。
神国是诸神在星界的领土，是祂们的根基所在，祂们惯于将神国隐藏于重重帷幕之下，即便是最虔诚的信徒也只能够在死后获得一席之地，因为强大而神秘，或者因为神秘而强大，神却不会允许凡人触及到自己。
如果死神对于自己的神国仍然拥有掌控力，绝不可能让他们来到这里。
传闻是真的，死神早已陨落，这里不过是一处无主的死寂之地，一处荒废已久的残墟！
黑玫瑰圣徽微微颤动着，伴随着能量的吸入，似乎其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奇拉尔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他必须阻止这种苏醒，一旦其中的存在醒来，他们三人将会沉入更加可怕的深渊！
奇拉尔大喊着：“帮我！”
天庭框架微微颤动，一条紫气悄然垂下包裹住圣徽，圣徽浮空而起，忽然迸发出狂野的黑色洪流，一股神圣而冰冷的意志瞬间降临在奇拉尔的灵魂之中，如成千上万声赞颂在此刻同时炸响：
“您是死亡的执掌者，
杀戮与绝望的奖赏者，
高悬于天空的兆死之星啊！
以此灵魂与血肉为祭，您的仆从的忠顺得以见证！”
第十九章 酆都镇狱
啪的一声，黑玫瑰圣徽跌落在地摔成两半，失去了之前的光辉。
外界的麦林和莫奇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种变故，但是由于之前奇拉尔的嘱托不敢上前。
麦林忽然叫到：“你看，它、它们停下来了！”
莫奇回头看去，果然，两边的死神在此刻忽然停下了脚步，竟然有几分茫然味道。
在他们看不见的维度，奇拉尔生死一线。
灵魂世界是比灵界更加神秘的所在，天庭框架储存在奇拉尔的灵魂之中，而被天庭框架所引爆的黑玫瑰圣徽的全部内容，便全部倾泻到了这一片土地！
上千年来无数狂热信徒的赞颂如同洪流般席卷了奇拉尔的整个灵魂，经过时间的打磨很多记忆都已经褪去，但是其中最为狂热的信仰核心却丝毫不曾褪色。
杂乱、灼热、如彩虹一般缤纷多彩。
这是奇拉尔第一次真的见到信仰的模样，也瞬间理解了为何齐礼称之为愿力。
信仰即愿望！
狂热的信仰便是狂热的愿望，那些对于生活的不满，对于未来的希冀，对于求不得的事物的渴求，每一个狂热信徒在祈祷的瞬间所经历的、所感触的全不相同，当却都饱含着无尽的欲望和执念！
愿力洪流一般洗过灵魂的大地而后浸入其中，一瞬间数百上千道不同的意念同时在奇拉尔的脑海中炸响，它们侵夺者奇拉尔对于灵魂的控制权，将灵魂撕扯成无数破碎的碎片，灵魂大地遍布着密密麻麻的裂纹，就像是一个被胶带粘住之后狠狠摔在地上的瓷器，看似完整实则早已破碎不堪。
这一刻，奇拉尔失去了自我，他不再是奇拉尔，而是数百上千个意志的合集，记忆在混沌，自我在泯灭，意识在消亡。
如果不出意外，在这一刻他的灵魂便要走向终结，但是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压力镇压在他的灵魂之上，将行将崩散的灵魂挤压一处，并有渐渐凝合的趋势。
狂热信仰褪去，其中包裹的黑色内核陡然膨胀起来。
和秘光纸中太阳神的神力不同，这不是神力，这是死亡之神的一点神性，是死亡之神最精髓最核心的力量！
原本这一点神性应该伴随着死神的陨落而逐渐消弭，然而千年来连续不断地血腥祭祀完美地包裹住了其中的神性，维持了它的活性，让它在千年之后再度苏醒！
神是什么？
从前，奇拉尔可能会有很多不确定的答案，比如无上的力量，永恒不死的生命，不可置疑的永恒。
现在奇拉尔终于看清了神的部分面貌，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神即知识。
在天庭框架的收束下，奇拉尔看清楚了神性的本质，那是无穷无尽的知识，包含着庞大的信息洪流，哪怕只是一个片段，都足以让一个人研读终生。
他终于明白流传于贵族上层之间那一句“神不可直视”的含义，如果说神便是知识的合集，那么祂们的存在本身对于人类来说就是一种涂抹着蜜糖的毒药，人类对于知识拥有着本能的渴求和追索，然而当着信息无法消化，等待着的就只有毁灭。
狂热的信仰在此刻齐声尖叫，它们渴求着真神的知识，然而其孱弱的本质让它们几乎刚刚碰触，便已经灰飞烟灭。
奇拉尔的本能已经被压抑到了极致，这让他躲过了这一场灭顶之灾。
灵魂的天空之上，天庭框架微微颤动，它不再去关注周遭飞舞的光团，而是将全部力量用来包裹正在渐趋膨胀的神性。
涛涛紫气压制住了正不断扩张的神性，隔断了知识的辐射式传播，但是被包裹住的神性产生了难以形容的可怕重压，无穷的压力覆顶而下，奇拉尔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灵魂不堪重负的呻吟，然而也正是这种压力，让奇拉尔已经片片破碎的灵魂在这一刻重新凝实、整合，再度归为一体。
压力渐渐减轻，奇拉尔很清楚，压力本身的轻只是一部分，更加重要的是他的灵魂经过此次锻压之后已经比之前更为坚固凝实，对于压力的存在不再那么敏感。
巨大的声浪在奇拉尔的灵魂内掀起，条条紫气层层叠叠地包覆在死神神性的表面，每一次抖动都有大量水银一般灰黑色的汁液从中迸发而出，漂浮在半空中。
凝成一团的死神神性忽然沸腾起来，在神性最中央，一个人形渐渐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她头顶镌刻着山羊角一样的花纹，双眸中黑色玫瑰般的纹路闪烁着灰黑色的光，身披罩袍，面带薄纱，怀抱着一支奇型巨镰。
不，这是不是她，而是祂！
这一缕神性，竟然在此刻蜕化成了死神的分身。
死神的双眸透出一丝迷惘，祂挥动手中的巨镰，想要斩断缠绕在祂身边的紫气，在这缕神性的记忆中，但凡挥动武器，一切有形无形的物质都会被切割，为祂让开道路。
但是这一次，偏偏是无用功。
祂的双手再次握紧巨镰，于身周舞动，这一次紫气猛然向外膨胀，数百道紫气被斩断，归于天庭框架，而下一刻，再次有数百道紫气缠绕上来。
奇拉尔什么都不敢做，也什么都做不了，这种层次的战斗根本不是如今的他能够插手的，他只能够暗暗的祈祷，祈祷天庭框架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
死神挥舞巨镰的幅度在加大，速度也更快，紫气被不断击退，灰黑色的气息越发膨胀，似乎在下一刻死神的分身便会冲破紫气织就的樊笼，与奇拉尔的灵魂中显现。
而那一刻，奇拉尔将不复存在，他的躯壳会成为死神降临的容器。
就在这时，天庭框架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绽放出了一道黑色的光。
这光芒散发出的味道，几乎和死神的神性如出一辙，但是却元始、更为纯粹，不像死神的神性那样以残酷和邪恶诠释死亡，而是以一种平和、淡然的态度，就好像死亡并不是一件邪恶残酷的事，只是一种自然而然必会到来的寻常事。
这光芒照射在死神分身上，祂似乎全无所觉仍旧挥舞着巨镰，然而手中的巨镰却一点点消弭无踪，祂的面孔中露出了迷惘和难以置信的神色，这一瞬间，奇拉尔感受到了在祂身上某些东西正在发生改变。
紫气驱赶着黑气向内压缩，汹涌黑气将死神的分身淹没。
奇拉尔忽然福至心灵，肃立咏唱：
“位居北府，职隶幽都。
掌判生死，赏善罚恶而不漏。
权司功过，惩奸褒良以无偏。
镇北阴黑暗之山川，察中洞光明之世界。
巍巍功德，鬼神咸乐于皈依。
赫赫威灵，人民同沾其惠泽。
司命司禄，判生判死。
十宫普为倾心，六洞同为拱手。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地府北阴，酆都玄卿大帝。”
嗡！
伴随酆都大帝宝诰念诵而出，天庭框架微微颤动，一声凄厉惨叫自黑气中传出最终消失干净，死神神性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活性，被紫气牵引着上升到半空，成为了一个围绕天庭框架旋转的全新天体，一条通道也在二者之间搭建成型。
而原本散乱着的狂热信仰和飞溅而出的黑色汁液则被死神神性再次吸收进去，一道无色的能量顺着二者之间的通道流淌进了天庭框架之中。
一条紫气垂下罩在奇拉尔身上，一瞬间，奇拉尔获得了一些新的知识。
天庭框架终于完成了初步的孵化，拥有了第一个职能框架，奇拉尔将其命名为幽冥神殿。
由于这只是掠取了一部分死神的神性，并没有夺取到神格所以功能并不完善，这一团新生的天体连投影都算不上，只是以原本死神神性为核心寄托的一点点酆都大帝的幻象。
但是框架毕竟已经搭建，由此奇拉尔便可以代行一部分真神的职能，包括对于灵魂的收纳和超度，接受信徒的祈祷并给予反馈，而当前来说最为实用的能力，便是可以部分控制死亡女神的神国。
女神确实早已经陨落，但是却并未彻底“死去”，可是这座神国也真正陷入了无主状态，受到了温莎举行血祭的影响，神国与物质世界出现了短暂的重合，只要过上几天神国的位置自然偏离，这种重叠便也会自然结束。
奇拉尔并不能完全控制它，但是至少可以做到开启神国与现世间的门户。
“奇拉醒了！”
奇拉尔一睁开眼，便看到麦林冲到了他的身边关切问到：“奇拉，你没事吧！”
疲惫。
这是奇拉尔唯一的感觉，在灵魂世界还不觉得，一回归自己的身体，他便感受到了潮水般的疲惫，只想躺下好好睡上一觉，但是这时候还不能睡，奇拉尔不得不强行对口昂自己的困意：“走、快走……”
说完这几个字，奇拉尔再也支撑不住仰倒下去。
麦林叫了起来，摇晃着奇拉尔的身躯：“奇拉！奇拉！”
莫奇也冲了过来，他将手指贴在奇拉尔的脖颈处，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没事，只是睡过去了，他刚刚说了什么？”
麦林抽泣着说到：“他让我们快走……”
“快走！？”莫奇抬起头来，脸上渐渐露出喜悦之色，此时此刻那两头死神已经消失，而不远处的月光告诉他，他们已经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一把将奇拉尔抱起来，莫奇道：“对，我们走！”
第二十章 教训
下城区的最北端，艾雷西亚，这里是整个银月城历史最为悠久的地区之一，在千年前帝国刚刚占领这片土地的时候它曾经是维持这座城市运转的重要矿区，千年过去，物换星移，伴随着魔晶矿藏的枯竭，这里从银月城最为繁华的地段变成了连乞丐都要掩鼻的污秽之地。
在贫民区内部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金口银舌铜手脚，铁打的肚皮草肋条。
这句话按照富庶程度将下城区十四个城区划分成了五大块，所谓金口指的是紧挨着阿尔忒弭亚河湾的三个区划，作为码头区域这里有着巨量的人口流动和货物吞吐，是整个下城区生活水平最高的一块，甚至要比中城区中几个区域还要富足；银舌相对好理解，邻近港口区受到了一定的好处；所谓铜手脚，即如普雷西亚这样的工业区，由于吸纳了巨量工厂老公所以被称为手脚。
所谓铁肚皮，是被包裹在下城区正中的杰鲁西亚，这里距离港口区很远，又挨不上另一边的中城区，不过个体手工业较为发达，如果学会点手艺至少不会饿死。
而最后的草肋条，便是指的艾雷西亚，它紧贴着银月城最为古老的一段城墙，而由于历史太过悠久，这里的街道布局和基础设施建设都非常糟糕，再加上由于曾经的过度采掘带来的大片地底空洞导致这里时常会发生地陷之类的意外，没有任何企业愿意在此处设厂，导致其成为了整个下城区最为破败、也最为混乱的区域。
但是这里仍然流窜着大量的人口，大多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瘾君子或者输光了家产的赌徒，还有一部分则是专业的“矿工”。
作为废弃已久的矿区，这里早已经失去了采掘的价值，但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市面上开始流传起“放弃采掘是因为出现大规模塌方，地底仍有大批魔晶矿藏”的传言。
虽然地下坑道的入口已经被封闭，但是艾雷西亚各处都有着因为塌陷而形成的入口，大批的流浪汉、淘金者涌入地窟之中，最初的时候总有人能够淘到小块的魔晶矿，但是随着涌入人数的增加，越来越多的人空手而归。
但是人们的热情并没有消退，因为就在大家陷入绝望的时候，总会传出有人在地下找到没有来得及运走的矿车从而赚得盆满钵满的传言，从而再度引爆人们的热情。
阿宝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本来是一名码头工人，由于拥有部分兽人的血统，身体强壮有力的他成为了码头上的明星，如果能够安心工作的话他本来可以去上一个可能并不漂亮但是却温柔可靠的姑娘，再生上几个大胖小子安然地过完他这一生。
可是蜕衣舞俱乐部的姑娘们迷花了他的脑袋，赌桌上翻滚的骰子染红了他的眼睛，攒下来的钱流水一样花了进去，很快他便无力再维持这种高昂的消费，于是他想到了偷。
不是每个人都有偷窃的天赋，阿宝第一次行窃就被正主抓住痛打了一顿，第二天整个码头都没有人再敢用他。
他痛下决心决定痛改前非，前往普雷西亚成为了一名工厂的工人，可是见识过了纸醉金迷的生活之后他如何能够再静下心来过艰苦平淡的生活呢？
于是他再次伸出了手，而后不出意外地再次被抓。
这一次他彻底失去了谋生的手段，不得不开始流浪，也就是这时候，他听说了那个传闻，来到了艾雷西亚开始了他的“淘金之旅”。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能够找到一点魔晶矿的碎渣，可是他的运气很快就耗光了，连续半个月没有丝毫收入，最终他决定铤而走险，去更深的隧道寻找机会。
他腰上缠着绳子，带着必死的决心走进了坑洞深处，走了足足有三个小时，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漆黑的洞窟边上看到了莹润的蓝色光芒，那是魔晶石特有的璀璨，如此夺目的光芒，其中的魔晶石储量足够他过上挥金如土的日子，从此与这个该死的洞窟彻底告别。
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后脑一痛，随后失去了意识。
阿宝被拖着扔进了一辆矿车里，顺着漆黑的隧道辘辘而下，在速度达到最快的时候矿车磕到墙边，阿宝的身体被猛然抛飞起来。
强烈的失重感让阿宝从昏迷中苏醒，他睁开眼，看到了一篇耀眼的红，他看到一片剑山，山上插满了和他一样装束的尸体，有些早已经化成白骨，而剑山之下，是流淌着的血河。
这是他见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噗。
这声闷响惊动了正在筹备撤离计划的拉弥丝小姐。
身为一个女人，拉弥丝堪称完美，高挑的个头，吹弹可破的肌肤，完美无瑕的脸蛋儿，没有人能看清她的年龄，就好像没有人能够知晓她的来历，这十几年来，她如同蝴蝶一般飞舞在银月城的上流社会中，出入着各种高规格的酒会和宴席，所有见到她的男人和女儿无不被其倾倒，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长袖善舞的拉弥丝编织出了一张弥天大网，将整个银月城政坛网罗大半，甚至一些中高级别的神官也成了她的入幕之宾，也正是有这张网的帮助，死神教团才能够深藏在日月普照的银月城下，一点点将这座城市腐败吞噬。
不过最近她也越发烦恼起来，她本来是死神教团在银月城一切行动的负责人，万事都处于她的掌控之下，但是十几天前的大祭礼前夕，教团的牧魂者桑切尔斯忽然来到银月城，成为了银月城教团内阶位最高的存在，让她变成了名义上的指挥。
而在祭月仪式当晚，司吉娜那个该死的婊子杀掉了她的左右手、也是教团在银月城原本的二号人物，直接折断了她的一条臂膀。
这不是，随着对于组织控制力的削弱，她的部下甚至开始阳奉阴违起来，在三天前她便已经下了命令，停止一切掳掠人口的活动，但是每天还是不断有祭品被扔下来。
伸手逗弄了一下稍显枯萎的黑色玫瑰，拉弥丝开始想一些不那么让她头痛的事情，蓝色星辰的牛郎们的确训练有素，要比她调教的信徒好得多，也许在离开之前应该再去一次……
忽然，一股无形的风暴掠过，拉弥丝手上一紧扯下了数片花瓣，口中有丝丝鲜血浸出：“怎么回事……这、这是……”
在绵长的坑道中响起时了数十声凄厉的惨叫。
吱呀……
沉重的开门声响起，一道灰色的身影飘飘然进了屋子，拉弥丝见状来不及擦拭掉唇边的鲜血，赶忙双膝下跪以头杵地口中道：“桑切尔斯大人！”
被称为桑切尔斯的存在轻轻嗯了一声，以一种清晨问候早安的语气说到：“拉弥丝，女神的圣器为何会被亵渎。”
拉弥丝的身体颤抖起来，她紧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却仍旧止不住声音的颤抖：“我、我不清楚……”
桑切尔斯的声调微微上扬：“哦？”
拉弥丝的头垂得更低了：“黑玫瑰圣徽一直由收割者温莎保管！三天前她似乎利用圣徽举行过一场仪式，那之后再也没有和我们联络过！”
桑切尔斯点点头，说：“我记得你派出人手去盯着那里了，他们的回报呢。”
拉弥丝暗自咬紧了后槽牙，她才应该是银月城的决策者，可是这个人却能够不经过她的同意便过问人手调配的问题，她想要发作，但是不敢，桑切尔斯作为牧魂人，虽然只是十五级的死灵法师，但是却拥有远超纸面的恐怖力量，同为十五级的拉弥丝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拉弥丝道：“前几天有两个人带走了圣徽，但是他们身边一直有光明教会和源光教团的人在盯梢，我们的人不敢轻举妄动。”
“源光教团？”
桑切尔斯看似随意的发问敏锐地指向了拉弥丝回答中隐藏着的信息，这让拉弥丝不敢再藏私，只能解释道：“拿走圣徽的其中一个人是本代拉姆斯塔尔公爵奇拉尔，在一周前的祭月仪式晚上他曾经在大教堂附近被袭击但是活了下来，因此源光教团和光明教会的人都盯上了他。”
桑切尔斯淡淡瞥了拉弥丝一眼，仅仅是一丝关注，拉弥丝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惊恐的感觉在她心底蔓延，忽然直刺灵魂的剧痛贯穿了她意识，让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肩膀上传来的丝丝凉意，她想伸手去触摸，却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温热。
眼前有一只美丽的手掌，红润而富有光泽，看起来健康无比。
这是她自己的手。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手臂已经从身体上消失了。
桑切尔斯转身飘然离开，空洞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三天之内撤走所有人。”
直到桑切尔斯的声音彻底消失，拉弥丝终于止住了身体的颤抖，那是来自上位者本能的威亚，她实在是难以想象，为什么同为十五级，在对方面前自己就像是个孱弱的孩童。
拉弥丝气急败坏地叫到：“来人！”
两个俏丽的信徒从门后走了出来，对着拉弥丝深深行礼：“拉弥丝大人。”
拉弥丝口中念念有词，眼中绽放出粉红色的光芒，丝丝光带忽然从她身上延伸出去，缠绕住了两个俏丽的女人。
侍从们低下头，口中忽然发出撩人的低吟。
拉弥丝眼中的光芒越发耀眼，光带忽然亮了起来，侍从们口中的声音越发无力，双双软倒下去，就像是被抽干了气的娃娃一样干瘪下去，而拉弥丝原本苍白的脸色陡然红润起来，丝丝肉芽从双臂断裂处生长、交织，不过几十秒的功夫，便长成了一副比之前更加漂亮完美的手臂。
第二十一章 入梦
清晨的普雷西亚正是最为躁动忙碌的时候，街上行人穿梭，或是去往工厂，或是去往码头，时不时有争吵声响起，但是很快就会消失。
对于大多数下城区的人来说，吵架也是一种奢侈，他们只有每天不停歇地工作才能够换来一家人的温饱。
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此忙碌，比如此刻正躺在床上的奇拉尔。
这一觉睡得足够久，也足够安逸，让他的身心都得以放松，但是现在他并未醒来，而是沉浸在自己的灵魂世界之中。
经过一天的孵化，此刻的天庭框架已经有了全新的样貌。
原本缠绕着蒙蒙紫气的天体周遭的紫气越发氤氲，隐隐划分成三十六层，内中有数不清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而围绕着天庭框架旋转的幽冥神殿，此刻黑电缠绕，阴云密布，一高四矮五座山峰耸立其上，初步展现出了冥界应有的气象。
但是这一切目前来说都还是“虚”的，只有当奇拉尔搜集到足够多的信仰，这幅框架才能够脱离他的灵魂在星界中独立存在，化虚为实成为真正的天庭。
可就算还未能凝实，天庭框架也已经初步展现出了其威能，现在奇拉尔获得了一些灵魂层面的基础能力，包括对于灵魂的感知和触碰，对于生物自然寿命的判断等。
除此之外，借助幽冥神殿的力量奇拉尔可以为自身或者幽冥神殿的信徒附加一种祝福，使其获得更强大的战斗能力，而同时被祝福的单位击杀的目标的灵魂将归于幽冥神殿之中。
虽然能力强大，但是并非能够无限制使用，由于目前天庭框架仍旧没有信仰来源，所以其消耗的也并非信仰之力，而是“功德”。
奇拉尔也是现在才知道，包裹在天庭框架外围的蒙蒙紫气正是实体化的功德。
简单来说，做好事便会获得功德，做坏事便会失去功德，这些年来奇拉尔自身做了些好事，还算是有点功德傍身，但是并不多，只能够供他使用五次祝福能力。
从灵魂世界中回到现实世界，奇拉尔看到了趴在自己床边酣睡的麦林，以及正仰坐在自己书桌旁的莫奇。
莫奇的寿命大约还有六十年，麦林则还有二十二年，似乎由于幼年时候的营养不足导致了其生命潜力远不如前者，不过如果以后善加调理，说不定还能够有所变化。
麦林第一个感受到了奇拉尔的动作，惊喜叫到：“嘿，奇拉你醒了，你没事吧！”
莫奇听到动静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走过来带着喜悦味道说到：“嘿奇拉，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怎么样，饿不饿，要不要弄点东西吃？”
奇拉尔摆摆手：“没事，我现在很好……”
说到这里，奇拉尔感觉自己的肠胃一阵蠕动，发出了一声闷响。
麦林促狭地笑了笑说：“嘿嘿，我去给你拿点面包和牛奶，牛奶是莫拉蒂女士昨晚送来的，应该还很新鲜。”
说完麦林就跑了下去。
莫奇忽然叹了口气：“奇拉，昨天晚上，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奇拉尔闻言一滞，他知道自己的表现势必会引起他们的好奇，却没有想到莫奇会问得这么直白。
稍加思考，奇拉尔说到：“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莫奇道：“如果是假话呢？”
奇拉尔说到：“我现在是个法师了，拥有一些你们不了解的力量，也很正常。”
莫奇点点头：“一会儿对麦林就这么说比较好。那真话呢？”
奇拉尔沉默了一下，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但是希望你能相信，我和那些隐秘教团没有瓜葛，也没有危害任何人的想法和实践。”
莫奇双手交叠撑住额头，低声说道：“我的朋友不多，希望你能够记住今天的话，不要让我有一天要去抓捕我的朋友。”
奇拉尔心中泛起感动，正想要说些什么，便听到楼梯上响起了响亮的脚步声，麦林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奇拉！奇拉！来了个老头，他指名说要见你！”
“老头？他长什么样子。”
“嗯……很难说，皮肤有点白，山羊胡子，穿着一身看起来很高档的袍子，自称叫……哦对，桑切尔斯，他说想要见你。”
莫奇问说：“奇拉，你认识这个人？”
奇拉尔摇头道：“不认识，不过既然指名要见我，那就去看看好了。”
可是还没等奇拉尔动身换衣服，一个老头便已经走了上来，莫奇第一时间警觉起来握住了上衣口袋内的魔晶手枪。
因为以莫奇敏锐的感知，他竟然没有听到这个老头子的脚步声。
老头子呵呵笑了一声，冲着奇拉尔躬身一礼：“您好，尊敬的拉姆斯塔尔公爵，鄙人桑切尔斯，爱琴海联邦的伯爵。”
奇拉尔眉头微皱，忽然展颜一笑礼貌地回答道：“您好，尊敬的伯爵先生，我现在身体不是很舒服，原谅我以这个样子和您见面，您需要来点饮料么，红茶还是咖啡？”
桑切尔斯笑了一声：“那就叨扰了，人老了，红茶就好。”
奇拉尔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陋室蜗居，让您见笑了，不嫌弃的话在这里坐一会儿吧。莫奇，你带着麦林下去沏茶，没有我的吩咐不要上来。”
莫奇本不想这样下去，但是当他看到奇拉尔坚定的眼神，终于还是决定服从这个比自己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孩子的命令，拉着不知所措的麦林走下了楼。
奇拉尔如此如临大敌，是因为他看不到这个人的寿命，这意味着这个人至少在现阶段有着能够对抗幽冥神殿的能力。
桑切尔斯坐在椅子上，展现出了十足的贵族修养，他拿起了放在桌子上已经裂成了两半的黑玫瑰圣徽摩挲着：“这真是极富历史气息的物件，公爵大人喜欢收藏么。”
奇拉尔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从一个朋友那里要来的，只可惜前两天不小心被我摔断了，您喜欢的话可以拿走它。”
桑切尔斯摇头道：“不不不，有一句古话叫‘受过良好教养的绅士不会夺走他人的心爱之物’，我怎么能够拿走它呢。奇拉尔公爵，您的身体似乎有些虚弱，是患上了什么疾病么？”
奇拉尔道：“没有，就是昨天晚上有些着凉而已，不碍事的。”
桑切尔斯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奇拉尔的手臂，奇拉尔顿时感觉一条致命的毒蛇攀上了自己的皮肤，那种森冷的感觉让人脊背发凉，而那忽然迫近的死亡味道，让他无由联想到了自己的老师莫桑比亚。
“公爵大人，老朽年轻时候恰巧学过一些医术，虽然治不了什么重大的疾病，但是治疗一下伤风还是可以的……”
一股阴冷的力量顺着奇拉尔的手臂蔓延上来，桑切尔斯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奇拉尔感觉自己的意识一阵恍惚，悠悠然竟似乎要睡过去，在理智仅存的最后一刻，奇拉尔将自己沉入了灵魂世界之中。
有着天庭框架在奇拉尔对于一切精神能力都有着极高的抗性，但是老辣的桑切尔斯并没有直接采用精神攻击，而是利用一些细小的手法对自己进行了重重暗示，最终在一些声音魔法的辅助下让自己陷入了睡眠。
可是如果仅仅是这个目，他为什么要亲自上来，自己昨晚昏睡整夜，完全没有必要再如此画蛇添足。
其实桑切尔斯有着自己的苦衷，昨夜他曾经试着入梦其奇拉尔，但是却始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开来，这勾起了他的好奇之心，又想悄悄接近奇拉尔，但是却又发现了奇拉尔身上带有一丝接近不朽的传奇力量，这力量和他同出一源，那是高阶死灵法师的加护，他不敢硬闯，只能够在征得奇拉尔的同意后才能够接近。
此刻，外界的桑切尔斯送唱着咒文，双眸中燃起灰色的火焰，在叠加了法术强效、法术极效、法术穿透等数个超魔能力后将入梦术强化到了八阶，一指点在了奇拉尔的眉心处。
奇拉尔看到自己的灵魂土地上张开了一道缝隙，桑切尔斯的身影出现在这里，他站定了身子，一时间有些疑惑。
他不止入梦过奇拉尔一个人，但是大多数人的梦境全都是混乱无序的，往往被层层迷雾遮盖，像奇拉尔这样清晰的梦境他从未见过。
不过桑切尔斯并不在乎这一点，他自以为胜券在握，并没有意识到这不同意味着什么，他走到奇拉尔身前，开口问到：“奇拉尔，你对女神的圣徽究竟做了什么，上面的神力为什么会消失不见。”
原来是死神教团的人。
奇拉尔心中了然，抬手一指半空中的幽冥神殿：“哦，你说那个，其实那里面不只有神力，还有神性，现在都在那里了。”
桑切尔斯疑惑地顺着手指看过去，只一瞬间便双膝跪地：“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第二十二章 轮回（求推荐求收藏）
莽莽黑气当头罩住桑切尔斯，奇拉尔冷眼看着这一切，直到幽冥神殿的黑雾逐渐笼罩了整个灵魂世界。
这是灵魂神殿建成后第一次发威，幽冥是轮回的一部分，虽然还未构筑成型，但是已然具备了一丝轮回真意。
滔滔黑雾之下，一个世界正在成型。
莫桑比亚有些茫然，他看着空洞洞的世界，忽然间忘记了自己为何在这，而这里又究竟是何处，而后他又惊觉，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年纪，自己的身份。
世界悄然变了颜色，正午的阳光投射而下，照亮了雾霾笼罩着的草地和街道，一个小女孩走到他面前，桑切尔斯本能地感觉到对于生命的厌恶，对于死亡的崇敬，但是想要究其根由的时候这种感觉却又消失无踪。
他忽然想起来，他似乎叫迈克，而眼前的女孩名叫安茱，他们两个今年十三岁，都是月之脊的孤儿。
安茱伸出了手：“嘿，迈克，温莎妈妈在叫我们呢，快回去吧。”
桑切尔斯，哦不，迈克笑着向后缩了缩，努力让自己的姿势更加舒服：“不，我才不要，我要再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安茱鼻尖一挺，不满地说到：“嘿，迈克，我已经把你的活儿都做完了，现在快点跟我回去，不然温莎妈妈会伤心的。”
迈克坏笑一下：“我就不回去，不过嘛……”
安茱问说：“不过什么？”
迈克道：“你过来亲我一下，我就和你回去。”
安茱涨红了面色，瞪视着迈克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最终还是拗不过他，俯下身去轻轻啄了一口。
忽然迈克伸出手，安茱惊叫一声跌倒在迈克怀里，刚想要发火，便感觉头上似乎多了点东西：“迈克，你又做什么。”
“给我最美丽的公主戴上她的头冠啊。”
说着，迈克将安茱搀扶起来拉到一旁的水桶处，安茱低下头去，看到了自己头顶上带着的花环。
忽然，迈克觉得这头冠实在是算不上漂亮，那都是些路边常见的野花，而且似乎由于刚刚被洗过，很多花瓣都已经残缺不全，如果是他来做的话，一定会用最好的仙女蓉……
等等，仙女蓉是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安茱便已经拉住了他的手腕，低着头向前走去：“走吧，陪我去逛逛街。”
迈克笑着说到：“可是你不是说温莎妈妈在叫我么。”
“等会儿再回去，也是一样的。”
一个下午愉快的度过，迈克觉得就这样生活下去似乎也很不错，他手艺很好，将来可以去杰鲁西亚找一份制皮匠的工作，这样一来他就能够养活自己和安茱，还有将来他们的孩子。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守候在门口的温莎妈妈，她脸上写着担忧和焦虑，但是当看到安茱和迈克的时候欣喜和慈爱便流溢了出来，温和地笑着：“你们终于回来了，快进去吧，马上就要开饭了。”
迈克心中升起了一丝歉意，他盯着自己的脚尖说：“对不起，温莎妈妈，我不是有意要……”
温莎抚摸着迈克的小脑袋，摇摇头说道：“没事，我也有年轻的时候，只是你们要知道，这里还有很多人在担心你们，下次记得时间，来，进来吧。”
晚饭是黑面包和蘑菇鲜奶浓汤，莫名的，迈克觉得这样的食物很粗粝本能地想要排斥，但是尝到口中之后却又被它们鲜美的滋味征服，满是麦香的黑面包浸到浓汤里，麦香和奶香以及蘑菇的鲜味融合到一起，送进口中的黑面包一改粗糙的口感变得软滑而又复又弹性，在迈克的身体上开出一条暖融融的通道，抚慰了他饥渴的身心。
大厅里坐着整整四百多人，但是大家都很有教养，没有嘈乱地说话，只有是不是传出的餐具碰撞的声音。
月之脊的餐后活动多种多样，今天是老鹰捉小鸡，在老师和护工的带领下四百多孩子分成了二十三组，迈克这一次被分成了老鹰，当他绕过“母鸡”抓到第一只“小鸡”的时候竟然觉得很有成就感，而彼此间的笑闹更是让他暖意融融。
孩子们总是精力充沛的，之后他们又玩了一些游戏，丢沙包、接唱歌，直闹到了银月高悬，才在护工们的管理下匆匆洗漱之后回到了各自的房间睡下。
月之脊的宿舍，向来是十岁以下六个人一间，十岁以上四人一间，迈克这一间比较特殊，由于不够整数，所以他这个屋子里只有两个人，另一个是十二岁的汤姆。
迈克这时候已经很累了，他倒在自己的床上，看着窗外蒙蒙月色，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个问题：“嘿，汤姆，今天是几号了。”
汤姆本来已经有些迷糊了，听到迈克来问，有些不耐地回答道：“你自己算嘛，四天前是拜月祭典，6月15号，然后16、17、18，喏，今天是十八号了。”
“十八号啊……”
迈克喃喃自语，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很快，他就被睡意笼罩着进入了梦乡。
“嘿，迈克，快起来。”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迈克听到有人在叫他，他睁开眼睛，看到温莎妈妈正站在他面前。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温莎妈妈和往日有所不同，她穿上了一身黑色的罩袍，边角处还以金边秀出了玫瑰纹饰，看起来华丽优雅。
迈克不明所以地问到：“有什么事情让我去做吗，温莎妈妈。”
温莎笑了笑：“没有没有，我可爱的甜心，只是今晚有一个临时活动，快跟我来吧。”
这句话让人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月之脊的孩童们心中，温莎妈妈的话就是神的谕令，他们不会怀疑，从来都不会。
当迈克穿好衣服走到走廊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站满了人，他已经是最后一个，然后在教师和护工的指引下，他们打开了地下仓库的大门走了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迈克什么都看不见，孩子们开始骚动起来，他们也感受到了恐惧。
这时候温莎妈妈的声音响了起来：“孩子们，不要乱动，跟着你们老师和护工的指导走，我时刻陪着你们呢。”
她的话仿佛有一种让人安心的魔力，迈克便拉着前面人的衣角，在教师的指引下走到指定位置然后坐下。
漆黑的仓库内，忽然有阵阵吟唱声音响起，迈克很熟悉，这是之前温莎妈妈教给他们的一首歌，没有人知道这首歌的歌词是什么意思，但是温莎妈妈要求，他们就学了。
这是《黑色玫瑰的礼赞》。
迈克脑中忽然闪过一条这样的信息，让他有些愕然。
不知是谁起的头，孩子们开始伴随旋律哼唱起来，其中也包括迈克，空灵的童声合唱在仓库内响起，隐约中，迈克听到了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吟唱：
“您是死亡的执掌者，
杀戮与绝望的奖赏者，
高悬于天空的兆死之星啊！
以此童男女灵魂与血肉为祭，您的仆从的忠顺得以见证！”
这声音并不大，淹没在响亮的歌声之中，但是却忽然让迈克毛骨悚然，他想要逃跑，但是发现自己无法动作，停不下歌唱的声音，也没办法活动一根手指。
歌唱声音渐渐衰落下去，迈克开始听到一声又一声身体扑倒的声音，同时，一种然人汗毛倒立的“嘶嘶”声音开始响起，就好像是绳索在地上拖行的声音，但是这不是一条绳索，而是数百条绳索同时在拖行。
“安茱！安茱！”
迈克忽然挣脱了无形的束缚，大声叫嚷起来，他哭泣着、咆哮着，内心被恐惧和绝望所裹挟，他多么想要见到安茱，再拉一拉她温柔的手，再听一听她悦耳的声音。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他想要站起来奔跑，但是他刚刚起身，整个人便扑倒在地，这时候他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下半身早已经全无知觉。
他的手被什么东西划破了，血液正在被吮吸着，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消弭，生命力在飞速消逝，在意识消逝前的最后一刻，他的手指触摸到了一抹柔软的花瓣。
寂静……
寂静…………
一切似乎在此刻走向终结。
而后，迈克、不，桑切尔斯感受到了无边的愤怒，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究竟是是谁，他是桑切尔斯，不是什么狗屁的迈克，但是在下一刻，这种感觉有开始烟消云散。
熟悉的阳光下雾霾，绿油油的草地，躺在地上的小屁孩，不过不同的是，他这一次不是迈克，而是安茱。
安茱的心中有些小小的不满，有些小小的期待，她看到了迈克藏在石头后面的花环，心里面期待着那是她的礼物，也担忧着这是否是她自作多情。
在收到花环的那一刻，安茱的心化了。
之后，在游戏时候安茱第一个出局，她喜欢迈克，喜欢看着他活泼的身姿，看他的笑容，看他的一切……
最后，又是在漆黑的仓库中，安茱的生命走到尽头，她呼喊着迈克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心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带着这一切走向了终结。
当桑切尔斯再度回归自我的时候，他仍旧愤怒，但是愤怒之中开始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第三次，他是汤姆。
第四次，他是艾拉。
第五次……
第六次…………
第八次………………
第九十二次………………
第二十三章 转变
月之脊无辜牺牲者三百九十五人，三百九十五段同一时间却不同感悟的人生。
幽冥神殿将受害者的灵魂从圣徽中解脱出来，但是已经迟了，大部分的灵魂都已经被死神神性吸收，只剩下一些残损的灵魂碎片。
奇拉尔要让这个死神教团的刽子手看看，看看这些年来他们干的都是些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让他体会到每个受害者的感触，让他看看这些有血有肉的人如何在绝望中走向死亡。
这是属于奇拉尔的复仇。
伴随着体验的加深，桑切尔斯的情绪不断变化着。
一开始，他愤怒于自己被愚弄、被戏耍，但是当体验过越来越多的人生之后，他开始感受到了迷茫，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是对的，自己对于女神无限的信仰对于教典无限的崇敬是否是正确的。
当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之后，痛苦和绝望便随之而来，他为自己的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感到负疚，而这种眼看着一个个鲜活生命走向死亡的感觉则让他绝望，尤其是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灵魂碎片的投影，已经注定的命运他无法改变。
最后这些情绪又归于愤怒，他愤怒于被死神蛊惑的自己，愤怒于死神对于生命的漠视，愤怒于助纣为虐的信徒们带着崇高信仰和理想的屠杀。
他的脸上挂满了眼泪和汗水。
终于，当最后一段人生落幕，桑切尔斯跪倒在地上，嚎啕痛哭。
“我是罪人、罪人……”
奇拉尔冷眼看着他，一时间觉得有些快意，又有些可怜，但是后者旋即被他赶出了脑海，这样一个人，不值得被可怜。
桑切尔斯转向奇拉尔，俯首而拜：“奇拉尔先生，请您杀了我，我愿意以死亡来偿还我犯下的罪。”
奇拉尔不为松动，他问说：“这些人不是你杀死的，你这一生献祭过多少无辜者？”
桑切尔斯的身子因为巨大的悲痛和愧疚颤抖起来，他沉声说道：“我主持过七场祭祀，一共向女神、不，向邪神献祭过五千三白二十二个无辜的生命。”
奇拉尔感觉自己的手指在颤抖，他抬起腿，然后又放下：“死亡并不是终结，你想要一死了之实在是太轻松了点。”
桑切尔斯头颅低垂，赞同道：“您说的没错，我十恶不赦，死亡并不能够偿还我的罪孽，我愿意死后献出灵魂，经受永恒的炙烤和灼烧。”
奇拉尔哼了一声：“我不会杀你，不会折磨你，你走吧。”
桑切尔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为什么！？为什么？！”
奇拉尔道：“你是个死灵法师对吧，努力活下去吧，用你近乎永生不死的生命，偿还你的罪孽，我要让你活着，只有活着才能够感受到愧疚和痛苦，你愿意为了赎罪活下去么？”
桑切尔斯说：“我、我愿意……”
奇拉尔点点头：“那便走吧。”
说完，奇拉尔手指一挥，就要将桑切尔斯驱逐出去。
桑切尔斯忽然叫到：“等等！”
奇拉尔问：“怎么了，你后悔了？”
桑切尔斯道：“不，我只是想知道，刚刚让我无力反抗的伟力，究竟属于什么样的崇高存在。”
奇拉尔指了指天空，上面幽冥神殿正围绕着天庭框架缓缓旋转。
“这……是什么？”
“那是孕育神明的宫殿。”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内，带着几分炽烈的热意，此刻已经是正午，奇拉尔与桑切尔斯从梦境醒来。
莫奇的枪口抵住了桑切尔斯的头颅：“别动！我现在怀疑你在银月城违禁使用破坏性法术，也许你该和我走一趟了！”
莫奇的脸上渗出汗珠，不过还是不忘给了奇拉尔一个安心的眼神。
奇拉尔心中暖意融融，驱散了月之脊的阴霾：“莫奇，放开他吧。”
莫奇皱眉问说：“没问题么奇拉，他的实力很强，非常危险。”
奇拉尔点点头：“放心吧，没事的。”
桑切尔斯站起身，冲着奇拉尔躬身一礼：“公爵大人，我会替你扫清周围的虫子的。”
说完，桑切尔斯转身离开，留下一脸茫然的莫奇：“嘿，奇拉，这是怎么回事，他说的什么虫子？”
奇拉尔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走到楼梯旁看到桑切尔斯出了大门，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衣服，贴在身上汗津津的。
不是他有意要放桑切尔斯走，实在是因为以目前奇拉尔对于天庭框架的控制力根本就吃不掉桑切尔斯，如果桑切尔斯经历了近四百段人生后还是不为所动，那么他就只能和桑切尔斯熬时间了，只是和一个高阶死灵法师熬时间，怎么看都不是个明智的举动……
过了好久，奇拉尔才说道：“以后别招惹他，这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对了，麦林呢？”
莫奇说到：“我怕这里有危险，让麦林自己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麦林一个箭步冲上了楼梯险些没有刹住一头撞在墙上：“嘿，奇拉，莫奇，你们没事吧，我看到那个老头走了就回来了！”
奇拉尔说：“没事，没事，那老头去哪了？”
麦林摇摇头：“不知道，我想跟着他来着，可是一拐过街角他就不见了，我就回来了。”
莫奇眉头一皱，耳朵微微动了动，脸上渐渐露出了意外的神色，看他耳朵动得好玩，麦林不由得上去扯起了他的耳朵来。
“喂喂喂，疼！”莫奇蹲下身去拉住了麦林的手：“我说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别这么没轻没重的。”
麦林嘿嘿一笑，说到：“我看着好玩嘛，你的耳朵为什么能动啊，难道你是精灵族？”
莫奇一翻白眼：“精灵族是长耳朵，不是说耳朵能动就是精灵。”
奇拉尔也笑着说到：“这个很简单的，练习一下就可以的，你看我也可以。”
麦林叫出声来：“哇，真的可以啊，奇拉，你快教教我，我也要学！”
又笑闹了一会儿，莫奇忽然说道：“对了，奇拉，刚刚那老头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奇拉尔莫名其妙：“什么真的？”
莫奇说：“之前咱们两个身边一直有人在盯梢，刚刚盯梢的人全都忽然消失了。”
扫清周围的虫子就是这个意思？
麦林却有点不相信问到：“真的，一直有人盯梢？你怎么知道是来盯梢的，说不定就是有人住呢，银月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莫奇道：“我受过专业的训练，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够听到五十米范围内的所有声音。而每个人的声音都有自己的特点，呼吸声、心跳声这些都是独一无二的，只要稍加留心就能够分辨出来，所以我记录了几个特点。在我和奇拉周围最少有五个人在盯着，他们五个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我记得很牢，但是刚刚这五个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全部消失了……”
嘶……
奇拉尔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家伙刚刚说要悔改，转眼之间就大开杀戒，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莫奇，记得位置么，带我过去看看。”
五个人，同样的死法，不同的位置。
有两个倒在街边，有一个栽进了垃圾桶，一个死在了墙缝里，还有一个被卡在了一根废弃的烟囱里面。
其中有三个是死神教团的人，还有两个身份不明。
莫奇摩挲着手中的一枚青铜纹饰，脸色有些难看：“是源光教团的人。”
麦林问到：“源光教团？那是什么？”
奇拉尔无奈地看了麦林一眼，他们本来是让麦林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待着的，但是这家伙说什么都非要跟上来，奇拉尔和莫奇无可奈何也就只能答应。
莫奇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在盯着他们，这才小声说到：“源光教团崇拜最源初的光明，他们认为太阳神、月亮女神以及精灵一族的星之女神都是篡位者，源初光明才是唯一的光明之神，由于他们的信条相对其它隐秘教团来说太过激进，一直备受光明教会的重视和打压，没有想到在银月城竟然还有他们的势力。”
奇拉尔倒吸了一口凉气：“既然这样，祭月仪式那场屠杀会不会就是他们做的……”
莫奇道：“不可能，源光教团的总部在十年前被摧毁，十二位源光使被抹杀干净了，而带队的人是现在光明教会教皇之下最高掌权人之一，烈阳大主祭伊布，当时他就已经是十八级的大神术师了，就算是没有被根除，至少十年时间不足以让他们膨胀到这种地步。”
奇拉尔点点头，忽然说道：“他似乎没有动光明教会的人。”
这个他指的是谁，奇拉尔和莫奇都心知肚明。
麦林兴奋了起来：“这不是正好么，既然盯梢的人都已经死了，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去……去塞拉利昂看看了……”说到后来，麦林意识到了还有其它人在盯梢，于是赶忙降下了声调。
莫奇疑惑问道：“塞拉利昂？什么塞拉利昂？”
奇拉尔笑了笑：“去了就知道了……”
第二十四章 异变
塞拉利昂货运公司的总部位于阿特西亚，下城区十三块区划中的港口区域之一，这里灯火通明，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有数不清的航船往来交通。
阿尔忒弭亚河是大陆上第一长河流，它的发源地和前半段位于北方的因斯萨鲁特帝国，在那里它被称为凛冬之泪，之后流经希玛德鲁帝国西部全境，一路南下经由精灵帝国汇入翡翠海。
由于联通三大帝国，阿尔忒弭亚河成为了整个大陆最为繁忙的运输通道之一，而银月城恰恰位于它的正中央，大批的货物在这里装船、转运，造就了大陆上最为繁忙的内河港口。
混乱而繁盛，这就是银月城的港口区，巨量的人口带来的是巨大的治安压力，即便银月城警局在三个城区派驻了整整三千名警务人员，也只能勉励维持距离港口数条街道内的治安，也就是基本不会发生太过恶劣的杀人抢劫事件，但是偷窃和诈骗就只能放在一旁了。
不过即便是最繁盛的街区，也总有偏僻安静的角落，塞拉利昂的总部便是这样一个地方，它位于阿特西亚的最南端，被一座低矮的土山和城墙包围，只有一条宽阔的公路连通内外。
奇拉尔一行坐在路口对面的小吃店里一边吃一边聊着。
麦林年纪最小，但是身前的东西堆积得却最多，两只香喷喷的炸鸡腿刚吃完了半个，猪肉三明治只吃了一个边角，香煎月鳞鱼还剩小半条，以及还剩下半袋子的炸酥肉。
奇拉尔和莫奇却没有那么好的胃口，他们只是一人叫了一份三明治和咖啡，便开始讨论起此次的行动。
莫奇用调羹戳了戳已经见底的咖啡杯，摇头说到：“有些不对。”
奇拉尔看着自己的指甲：“确实，光明教会的人撤得太诡异了。”
莫奇本来说的不是这个，听到这句话就是一愣：“……没什么吧，如果他们觉得你我都没有嫌疑，自然就会撤走，这没有什么吧。”
奇拉尔摇头说到：“还是奇怪，我现在还没有想通，那些光明教会的人是什么时候撤走的，又为什么撤走。”
莫奇道：“这是件好事，至少我们脱离了那些大人物们的视线，而且至少不在被怀疑了。”
奇拉尔端起杯子想要喝一口咖啡，发现早已经被他喝光了，只好若无其事地把杯子放下说到：“对了莫奇，你刚刚说什么奇怪。”
莫奇道：“你没有注意到么，从两个小时前最后一辆货运车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其它车辆或者人员进出了。”
路灯的光芒将路口照耀得犹如白昼，但是此刻却寂静得可怕。
老板无精打采地坐在柜台后面叹着气，莫奇走过去将一枚银币拍在桌面上：“嘿，老哥，平时这里也这么清静么。”
老板收下银币，摇头说到：“当然不是，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店开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平时这时候塞拉利昂的员工们会冲出来把我这个小店挤满……该死，难道今天又是什么狗屁会议？”
莫奇问到：“什么会议？”
这老板本来有意要再要上一枚铜板，但是每个在下城区讨生活的人都会有一双好眼睛，他敏锐地察觉到莫奇不同寻常的气质，打消了自己贪婪的念头：“嗯，萨拉量偶尔会集中召开会议，说是要宣讲企业精神什么的，通常会占用晚饭后的时间，所以那几天我这里的生意都会非常糟糕。不过平时我都能提前受到消息，少备点货，诶，今天要赔惨了……”
奇拉尔听到了老板的抱怨，他站起身对莫奇道：“我们过去看看？”
莫奇点点头：“你和我倒是可以当成警务人员骗过门卫，但是麦林怎么办，我们可没有带着家属办案的习惯。”
麦林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显得高一点：“嘿，我可不是什么家属，我十四岁已经是个大人了！”
奇拉尔道：“算了，麦林你就在这里待一会儿吧，我们很快就会出来的。”
好一通软磨硬泡之后，麦林终于同意留下来，奇拉尔和莫奇不由得松了口气。
当奇拉尔与莫奇走到塞拉利昂的大门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门口的警卫软软地倒在地上，而大门之内，活物乱七八糟地散落满地，到处是倒卧的人，整个货运场内此刻好像没有一个活人。
奇拉尔冲到一个门卫身边将他翻过来，然后松了口气：“只是睡着了，没有死。”
莫奇点点头：“这边的也是。”
这诡异的场景让奇拉尔与莫奇全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莫奇道：“怎么办，要报警么。”
奇拉尔咬咬牙：“进去看看，如果这里真的和人口转运有关的话，应该会有一些可用的资料，现在要是报警的话这些资料很可能会被销毁。”
莫奇点点头：“好，不过动作要快，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从门卫口袋里拿出了钥匙，二人搬开大门走进了院内。
这是一片巨大的厂区，十二个巨型货仓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主路两边，尽头处是一栋建筑，看来也是唯一的办公场所。
“现在看来，这家公司确实很奇怪。”奇拉尔说到：“港口区有十几家货运公司，几乎每一个都距离港口很近，几个财力雄厚的直接在城外开辟了自己的私人码头，塞拉利昂把自己藏在这么边角的地方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二人没有停留，一路冲向最里面的建筑，走到半路时候莫奇被一个散乱的箱子所吸引，他走过去将其彻底打开，倒吸了一口凉气。
奇拉尔好奇地凑过来，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面装着的，竟然是一整箱魔晶矿石。
莫奇走到旁边已经装了一半的货运车上，挨个把箱子打开，奇拉尔也伸手帮忙，每一个箱子里面装着的全都是整整齐齐的高品质魔晶原矿。
“不管他们是不是在转运人口，这一个走私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由于大陆上的魔晶矿石资源逐渐枯竭，这种产品在任何一个国家都属于禁运品，只有官方的专门机构才有权力大宗转运，显然塞拉利昂并没有这种资质。
地上本来倒卧着的一个工人的身子忽然抽搐起来，黑色的液体在他身下殷开，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
同时，一股臭味儿弥漫开来。
奇拉尔掏出枪来：“这是怎么回事……”
莫奇举枪瞄准：“鬼才知道……”
终于，蜕变的过程完成，一个扭曲的造物出现在他们面前，它的皮肤呈现出铁一样的灰黑色，四肢关节以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只有眼白的双眼圆睁着，嘴巴被条条丝线缝合，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向奇拉尔冲了过来。
砰！
奇拉尔举枪射击，子弹射入这诡异生物的额头，巨大的冲击力让它的前进的动作一顿，头颅猛然向后仰去，黑色的液体喷溅而出，但是只是停了一下，它便继续挪动它那扭曲的下肢再次冲了过来。
砰！
一道火红色的光芒刺破大气射入了它的胸膛，那怪物恍然无觉，但是只是奔跑了两步，它忽然长大了嘴巴，一道火焰从它口中喷了出来，下一刻，一团火焰在它的胸膛炸响，残肢四溅之中熊熊烈火已将其全部吞噬。
莫奇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你不是个法师么，这玩意你知道是什么吗。”
奇拉尔咽下一口口水，感觉嗓子眼发干：“大哥，我还一天课都没上呢，鬼知道是什么，咱们快……”
快走两个字还没有说完，他便看到了异常惊悚的一幕，抽出声在整个街道上响起，那声音就好像有数千上万条蛇才互相摩擦纠缠。
“快走！”
莫奇一把拉住奇拉尔的手腕向最里面的大楼冲了过去，后面完成了蜕化的怪物沉默着追了上来，它们的关节虽然扭曲，但是奔跑的速度却并不慢。
忽然，一只怪物站在原地，被丝线紧紧缝合的嘴巴大张开来，丝线撕扯开皮肤喷出道道黑色汁水，它忽然作出呕吐状，一口黑痰脱口而出。
莫奇听到风声一压奇拉尔二人扑倒在地。
“怎么……”
奇拉尔有些意外，但是他抬起头看到了面前，一滩黑水正在蔓延，恶臭的味道弥漫开来，大大小小的气泡在上面此起彼伏，几乎瞬间便将地面侵蚀了一大块。
这一次没等莫奇拉他，他拽住莫奇的手腕以此生最快的速度向前方奔跑过去。
这段路并不长，全力奔跑下来只有四十几秒的路程，然而就是这四十几秒，几乎是奇拉尔此生度过的最漫长的四十秒，不时有黑色的痰液飞来，甚至有几滴溅到了他的身上，将他的皮肤腐蚀出了点点坑洞。
但是他顾不上疼痛，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
当他们冲到了最里面的建筑内，将门牢牢锁上的时候，奇拉尔几乎是累得趴在了地上。
忽然，他感觉莫奇在戳自己的肩膀，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想要再喘两口气，但是莫奇的手指忽然重了起来，奇拉尔眉头一皱就想要发火，但是一转头，怒气瞬间消退了下去。
一只硕大的丧尸巨人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双手握着一把粗大的狼牙棒。
奇拉尔几乎已经看到狼牙棒飞舞的模样。
第二十五章 塞拉利昂
奇拉尔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过了十几秒钟，那只僵尸仍旧维持着这种动作没有半分变化。
奇拉尔感觉自己的心脏恢复了跳动，咽了口唾沫问到：“莫奇，这……这家伙是死了么？”
莫奇一翻白眼：“活着的能叫僵尸么。”
奇拉尔咳了两声：“不是，我是说，这玩意，是不是嗯……反正你懂得。”
莫奇没有回答，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去仔细观察着说到：“我对于死灵生物了解不多，但是至少从表面上看，这头僵尸没有什么外伤。”
奇拉尔此时也恢复了过来，他绕着这僵尸走了两圈，啧啧道：“这么大的尸体还不是缝合的，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巨怪？”
莫奇道：“可能吧，我听说拉卡莫魔法学院豢养了几头巨怪当看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走了！”奇拉尔忽然一拍脑门：“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有正事要做呢。”
说着，奇拉尔瞥了一眼一旁的结构示意图，迈步上了二楼。
莫奇暗自嘟囔了一句：“不是你要说这些的么。”
转眼就跟了上去。
作为塞拉利昂的主楼，这是一栋三层建筑，大致分为了一层的食堂和宿舍区，二层的办公区域以及第三层的礼堂和总裁办公室。
二楼给奇拉尔的第一个印象是，这里不是一个公司的办公室，而是一个形象的战争博物馆。
到处都是散乱的骨架，它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手上握着各式各样的兵器，身上包覆着各个时代的铠甲，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争。
而在骷髅中间，偶尔会夹杂着一些已经熟睡过去的工作人员，他们似乎并没有受到外界变化的波及，至少没有变成像外面那样的怪物。
“这些骷髅，和之前那头僵尸一样，应该都受控于某个人，但是现在它们都……嗯，失去了生命。”
奇拉尔本来想说“死了”，但是死灵生物死了怎么听都像是一种冷笑话。
莫奇则在催促着：“办正事吧，快点找到相关资料，然后立刻报警统治城防军过来，外面那些玩意不是咱们两个可以应付的。”
透过窗户，奇拉尔能够看到那些怪物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冲出这里去到外面的世界。
奇拉尔点点头：“去三楼吧，那里有总裁办公室，如果哟苏很么资料一定是放在那里了。”
三楼的骷髅仍旧不少，除了骷髅之外还有很多僵尸的身体，它们都已经失去了活力。
即便是非常小心，奇拉尔仍旧不可避免地踩到了一些骷髅的残骸，虽然身为一个死灵法师的学徒是不应该害怕尸体的，幽冥神殿已经孵化的他更不应该恐惧幽灵，但是奇拉尔仍旧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终于，他们来到了总裁办公室，这里空无一人。
莫奇也走了进来，扫视一圈道：“似乎没有打斗的痕迹。”
奇拉尔说：“快点动作吧，时间不等人。”
这间办公室很大，装潢也很考究，符合银月城一贯的贵族腔调，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上面是一个英姿飒爽的中年男人的形象，黑色的卷发，穿着一身缤纷华丽的礼服微笑着看着画外的世界。
奇拉尔认识这幅画像上的人，他叫康泰斯，曾经就读于阿尔塔娜学院，算是奇拉尔的前辈和校友，在经济学课程上他们的老师数次表扬过这个学生，说他年少有为，是十年来银月城熠熠生辉的新贵之一。
莫奇忽然叫说：“奇拉，你来看看这个。”
几份文书被递到了奇拉尔面前。
“这上面似乎是莫拉语的文字，我不认识，你看看上面写的都是什么。”
奇拉尔接过文书在一旁的桌面上摊开，只看了几眼便摇了摇头：“不行，这是加密过的文字，好像是用到了换字法。”
换字法是一项历史非常悠久的加密技术，即将各个字母代表的含义相互替换，比如以X替换A，Z替换B，这样一来就能够掩盖文本的真实含义，只有知道每个字母指代的字母是什么才能够顺利完成阅读。
莫奇当然是知道这种加密方法的：“能破解么？”
奇拉尔道：“也不是不行，但是莫拉语一共有二十七个基础字母以及十六个组合字母，想要破解的话需要大量的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的。”
这种加密方法历史悠久，历史悠久也就意味着老套，已经被历代的密码学家吃透，每一种语言都有其常用的语法和格式，这就必然导致某些字母出现的频率会比较高，某些则相对很低，只要找到这几个字母，然后逐个推理破解，就能够复现加密文件的原貌。
虽然问着奇拉尔话，但是莫奇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他打开了一旁紧锁的保险柜，眼睛忽然一亮：“好了，至少我们现在知道麦林是正确的，这里的确和死神教团有关联。”
奇拉尔一回头，看到了莫奇手上拿着的一枚死神教团的徽章。
嘶……
忍不住吸了口气，奇拉尔忽然想到了今天中午离开的桑切尔斯，那个老家伙念叨着说要赎罪，难道这就是他赎罪的方式，杀掉一切和死神教团有关联的人？
以他的实力，在死神教徒安内部地位必然极高，只要他想就能够知道死神教团在银月城的全部布置，进行这种行动似乎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但是外面这些怪物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便听到莫奇叫着：“奇拉，快看，这里还有一副结构图。”
这幅图纸详细描绘了整个建筑的结构，其大体框架与设置在一楼的展板非常相似，不同的是在地下还额外多出了两层。
奇拉尔道：“地下还有两层建筑，这个次是莫拉语的注释……矿洞？难道在这栋建筑地下埋藏着一座魔晶矿！？”
莫奇也忍不住惊叹起来：“好大的手笔啊，怪不得死神教团能够在银月城无孔不入，坐拥一座魔晶矿简直比银行还有钱……”
魔晶矿其实是魔法宝石的伴生矿，蕴藏着丰厚而稳定的魔法能量，在六百年前第一台魔晶驱动引擎被发明之后魔晶的应用更是从少数法师补充魔力、制作道具的材料变成了服务于整个格洛莉亚大陆各个行业的最佳原料。
在大陆上，同等体积的魔晶矿价值是等体积黄金的七到十倍，而魔晶矿的重量往往不足黄金的十分之一。
贪婪的欲望在奇拉尔的心底升起，但是转眼间就被他压制下去，并非是他不贪婪，而是这座魔晶矿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染指的，奇拉尔相信，如果自己现在拥有这样一座魔晶矿，那么等待他的唯一结局就是被各路人马分而食之。
毕竟，他太弱了。
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奇拉尔道：“嘶……报警、不，直接通知城防军吧，这里的魔晶通话器还能用么。”
魔晶通话器的外形是一根插在底座上的粗大棒子，让人看了之后会有很不好的联想，它联通着整个银月城的魔晶网络，其作用和齐礼记忆中的电话非常相似，同样需要拨号，不过电话用到的是电信号，而魔晶网络则是传导不同波频的魔力震荡，以此来联通网络上的相应节点。
不过如此方便的通话当然不是普通民众能够享受的，虽然安装费只有五十金币，但光是线路维护费每月就高达七十枚金币，一般的贵族都承担不起这样的消费。
莫奇拿起了通话器，忽然叹了口气：“每次看到这种玩意我都觉得自己是在给一个蓝皮肤的巨怪做特殊按摩。”
奇拉尔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好，这里是银月城西部城防军总部，请问有什么事情。”
“我是中央警局高级警探莫奇，警员编号0277283，我现在在阿特西亚的塞拉利昂运输公司，这里出现了数十头怪物强大的怪物，不惧怕普通火枪的攻击，需要支援。”
啪。
那边的通话挂断了。
莫奇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再度拨打过去，这一次不等对方说话莫奇便大吼起来：“我在塞拉利昂！快点叫人过来！一旦这些怪物冲出去造成恐慌和动荡你们的将军就别想在银月城混下去了！”
但是这一次回答的他的却是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西部城防军已经烂透了，中央警局也不值得信任，直接向中央城防总局求助，或者向光明教会都可以。最后，帮我转告公爵大人，我正在赎罪。”
魔晶通话器的声音很大，所以奇拉尔也听到了话筒内的声音。
莫奇转头，愕然问到：“这是白天那个老头？他说的赎罪是什么意思？”
奇拉尔扶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有点头痛：“也许……就是字面意思吧。按他说的，分别向中央城防局和教会通话求援吧。”
另一边，桑切尔斯枯槁的手掌握住了一个男人的头颅，滔滔黑气伴随着喃喃咒文灌注进去，男人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败干瘪，最终完全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桑切尔斯松开手掌，男人眼中的眼珠脱落在地上摔破，露出了内中两点银灰色的火焰，他冲着桑切尔斯躬身行礼，厚重的军装肩膀上代表中校军衔的肩章闪过一道亮光。
一道光门在他面前开启，桑切尔斯迈步走进其中，而光门的另一边，以拉弥丝为首的数百罩袍人正恭敬地跪在地上。
第二十六章 桑切尔斯的赎罪
桑切尔斯俯视着俯首在地的死神信徒们，罩袍之下的眼中隐藏着轻蔑、痛苦和愤恨，他将手中的骷髅法杖一顿，法杖内储存的空间强固法术悄然发动，封锁了整个地下祭坛。
拉弥丝并不知道外界的变故，这一天的时间将散布在银月城各地的教徒召回已经让她有些筋疲力尽，她说：“桑切尔斯大人，银月城各级教徒共一千二百五十七人，除必须要留下继续坚守的人员之外，大多已经在这里，还有二百余人未曾收到他们的回信，我已经尽力了！”
桑切尔斯呵呵笑了笑：“我知道，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说完，桑切尔斯便又沉默起来，这给拉弥丝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强大的人并不可怕，只要你能够摸清他的脾气就能够在他身边很好地生存下去；神秘的人也并不可怕，只要你不去招惹他，他通常也不会为难你。
但是当一个强大且神秘莫测的存在是你顶头上司的时候，这就非常可怕，尤其是在一个毫无底线和道德的隐秘教团中。
桑切尔斯并未愤怒，他在思索。
良久，桑切尔斯终于再度开口，震惊了整个地下祭坛的人：“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如果你们能够做到，就可以活下去。”
也不见桑切尔斯动作，一副虚幻的文字忽然浮现在众人面前。
“诵读它，便可活。”
下一刻，地下祭坛忽然沸腾了起来。
“桑切尔斯！你这是在渎神！”
“不，你绝不是牧魂人，你究竟是谁！”
“杀了他，杀了他！”
那副文字的内容是：
“死神不过是欺世盗名的邪祟，生祭只会带来痛苦和死亡，我等之罪孽无可辩驳，我必将穷尽一生补偿我的罪孽，以一切屠戮无辜者为死敌。”
桑切尔斯悲悯地看着躁动沸腾的人群，挥舞法杖，一道白骨勾勒、筋肉为框架的宽大门扉在他身后徐徐升起，死亡的气味瞬间在祭坛内弥漫开来。
拉弥丝站直了身体，她怒视着桑切尔斯戟指质问：“桑切尔斯！你要背叛死神的信仰吗！你要抛弃死神的恩泽吗！”
死灵生物潮水般从门内涌出，骨骼挤压、灵魂哀嚎、肉体撕裂的声音在空旷的祭坛内回荡不休。
桑切尔斯俯视着拉弥丝：“死神于我没有恩泽，祂以永恒的生命蛊惑大众，以不可得的未来引诱迷途，祂渴望杀戮与绝望只因为其扭曲的私欲，肆意剥夺生命和希望的存在不配称之为神。祂使我堕落，而今日我终于明白生而为人，应该做什么。”
拉弥丝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恐惧嘲弄道：“哈！堕落！？死神的指引才是这世上唯一的明灯！桑切尔斯，我不知道你的软弱从何而来，你的诡辩只会玷污我的耳朵。我现在只想问你，你既然背叛死神，为何体内还留有祂的恩泽！？”
桑切尔斯面露痛苦不堪的神色，他闭上眼睛，忽然留下泪来：“这不是恩泽，这是死神进食的残渣，是生灵于我的诅咒，我将背负它们，走向更久远的未来，它们将见证我的赎罪，见证我的救赎，这是我从前所作所为的刻印，也是我必将背负终生的歉疚。”
拉弥丝眼中透出狂热的愤怒：“杀了他！死神的权威不容亵渎和玷污！”
桑切尔斯猛然睁眼；挥动手中的法杖：“不从者，便作为我赎罪的一部分吧！”
死神教团的底蕴远不如光明教会，但是能够聚集在这里的信徒却不乏职业者，一时间百十道吟唱声交叠响起，上百低级法术流星雨一样向桑切尔斯飞来。
桑切尔斯没有动作，他冷眼看着教徒们的疯狂，就在流星雨即将砸在他身上的时候，一面带着金属质感的白骨墙垣忽然在他身前升起，将袭来的法术尽数拦截。
桑切尔斯挥动着法杖，口中咒文绵绵不休，死灵大军冲进人群开始了惨烈的屠杀。
每个死灵法师都是一支军队，活得越久，军队也就越发强大，这些区区信徒完全无法抵御这潮水般的攻势，几乎甫一接触便土崩瓦解。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召唤不出我的战士！？”
“该死，我认识这把剑，他、他是拉结尔，他竟然被那个叛徒杀了！”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前天才入教我什么都不知道！”
终于，漫长的咏唱终结，桑切尔斯挥动手中的法杖，无形的法阵笼罩在地下祭坛之中，正在奋力拼杀的信徒忽然一个接一个仰倒下去。
“我、我不能动了……”
“救命啊！救命！”
拉弥丝愤恨地瞪视着白骨墙垣：“麻痹术……麻痹术竟然还能够这样使用，桑切尔斯，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白骨墙垣缩回地下，桑切尔斯摘下兜帽冷声说到：“现在，说话的人要死。”
“你……”
角落处，一个死神教团的信徒似乎想要出口斥责，但是只说出了一个字，看守在他身边的白骨战将便一剑斩断了他的咽喉。
“你来……”
神从不缺乏信徒，而越是隐秘教团中，狂信徒的比例往往越多。
但是很多时候，恐惧可以中和狂热，在几十个头颅落地之后，整个祭坛便安静下来，众人只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以及尸体上血液飚流的声音。
一具足有六七米高的巨型僵尸托着一条精钢巨棒走到祭坛中央，忽然一棒砸在了死神的塑像上。
所有人都在内心尖叫，但是死亡的恐惧让他们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雕像绽放出一丝黑光，巨大的声浪伴随冲击波席卷开来，巨型僵尸踉跄着向后一路倒推，压碎了十几个孱弱的骷髅，已然弯曲得不成样子的精钢巨棒飚射而出嵌在墙壁上，仍旧在不断颤动。
喀啦……
一道道裂隙在死神雕像上浮现，一开始掉落的只是残渣，之后是稍显大块的碎片，最后整个雕像破碎倒地。
桑切尔斯道：“其实我之前思考过一个问题，但是由于对死神的盲目崇拜我忽略了它，现在我又再次想起了这个问题，我想把它交给你们来思考。”
桑切尔斯嘴角勾起，嘲弄的神色伴随语调传到了每一个听众耳中：“既然你们信奉死神，为什么不把自己作为祭品献上呢！？你们崇敬死亡，为什么不自己奔赴死亡呢？”
“是啊，教典上写着，你们要为伟大的死神献上祭品，如此才能够得到祂的祝福和加护，在道路上更进一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可是这和死亡有什么关系？”
“能带来死亡的东西太多了，一把手枪，一把剑，一张弓，一盆水一个粪坑，你们为什么不去信仰它们呢？”
“因为它们不会带给你们力量，不会满足你们的欲望，仅此而已。”
“你们对于死神的信仰的本质上只是交易，你们给死神献上祭品，祂给你们恩赐和馈赠。而用他人的生命和灵魂来做交易，这样的神明与恶魔何异？”
“死神是虚伪的！祂不值得你们信奉和信仰！”
莫桑比亚的声音振聋发聩，一时间撼动了很多死神信徒的心灵，他们从未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哪怕是念头升起都是一种亵渎。
但是今天，有人强行打将这些想法灌进了他们的耳中，让他们不得不思考，但是越是思考就越是恐惧，越是恐惧便越是否定。
莫桑比亚看着下面的人，知道自己这番话注定是说给了聋子，他叹息一声，道：“现在，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念诵这上面的文字，我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背叛死神才是最大的罪！”
拉弥丝忽然从地上站立起来，她身后不知何时披上了一条血红色的披风，而伴随她的动作，上百名信徒齐齐惨叫起来。
桑切尔斯眉头微皱：“我看走了眼，你竟然走的是亵渎生命之路。”
拉弥丝的罩袍破碎，露出来的却不是滑腻的皮肤，而是血红色的大团肉块：“死兆星的恩泽从来不止一面，渎神之人，你今天必会在此处身陨，你的灵魂将成为祂最好的食粮！”
地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条血肉虬结的管道，它们从拉弥丝的身下延伸而出，连接在一个又一个信徒身上，伴随着血管的脉动，信徒们惨叫起来，但是惨叫声越来越虚弱，他们的身体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干瘪下去。
而拉弥丝的身体却在一点点胀大，她的双腿消失了，变成了血色的蛇躯，粗长的身子一路蔓延，盘踞了大片空地，而被这蛇尾蹭到的信徒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如同融化般被吸收进去。
桑切尔斯冷眼看着拉弥丝所作的一切，就像看着一个蠢货不自知地在一条死路上亡命狂奔。
“桑切尔斯，迎接你的死亡吧！”
吞噬了数百人的拉弥丝昂首半空，粗大的蛇尾以闪电般的速度横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