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父与子
另一边，凯特也悄悄离开了酒店的大堂，回到了自己的包厢里，平时他最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可是今天他却没有这样的心思。
他的朋友不多，真正能够交心的，也就只有奇拉尔一个而已。
而今天奇拉尔表现出的品质和在未来规划中表露出的野心，让他一时间思忖良多，让他不由得开始质问自己：我要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奇拉尔想要恢复家族的荣光，想要在他选定的道路上走向更远的未来，可是我呢？
从小到大，凯特享受到的资源是奇拉尔的数百上千倍，但是现在个人的成就和眼界却远远地落在了后面，他现在已经并不妒忌奇拉尔，但是偶尔想想，还是会充满了羡慕。
因为奇拉尔无论做什么，他始终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可是凯特自身却还在浑浑噩噩。
选择成为法师，仅仅是选择而已。
他不是为了成为法师而进行选择，而是为了有的选择而进行的选择。
我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凯特又一次问着自己这个问题。
开门关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凯特一惊，用手背抹掉了不知何时流淌出来的眼泪，起身回头。
他的父亲齐格出现在门口，神色复杂。
凯特漠然转头，像是没有看见自己的父亲一样转身坐了回去。
齐格的面孔因为愤怒和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有些扭曲，最终他还是抚平了自己的怒火，静静地走上前来坐在了凯特的身边。
啪嗒。
一支药剂放在了两人之间的桌台上。
又是沉默，漫长的沉默。
终于，齐格开口了，语气稍稍有些颤抖：“凯特，你的朋友……很不错。”
凯特讶异地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父亲。
这是一句道歉，虽然可能已经拐过了十七八道弯，但是凯特还是能够感受到，这确确实实是一句道歉。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
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凯特用得意的语气说到：“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的朋友，我的眼光当然好到没话了。”
而后又是一阵沉默。
有时候情况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期待着可以在一起多说说话，可是当这个场景真的来临的时候，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父如此，子如此。
这一次还是凯特先开口：“家里的情况最近怎么样，我的哥哥姐姐还像平时那样闹得那么凶么。”
“最近我也不太清楚。”齐格叹了口气，似有意似无意地说：“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最近爱琴海联邦的战事闹得很凶，北边那头野兽最近摩拳擦掌地调集着兵力，我也接到了战争动员，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回家了。”
凯特惊讶说到：“什么？军队已经开始调动了？可是父亲你明明是银月城的驻军啊，就算是北边闹得再厉害也还没有到倾国一战的地步吧，为什么您也会接到调令。”
“唔……这里面有些事情不好和你说，但是这一次算得上是正常的军事调动吧。最晚再有半个月我们就要撤出去了，这一次不知道又要打上多久。”
“爱琴海联邦的这场战争发起得非常蹊跷，我们怀疑是因斯萨鲁特在故意挑拨，他们觊觎一个不冻港很久了，之前的上千年里他们不止一次地发动对爱琴海联邦的侵略，只是每一次都被我们打退了而已。”
“这次的内乱对于因斯萨鲁特来说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据说贝尔班恩已经亲手签署了数十封调令，这次的战争规模可能要比我们预想中的还要大得多。”
贝尔班恩是因斯萨鲁特帝国现任的皇帝，他可以说是因斯萨鲁特数百年难得一遇的雄主，在位四十年，不但平定了国境北方延续了八十余年的德鲁伊叛乱，更是在三十五年前的御驾亲征中以弱击强、以寡凌众，一举覆灭希玛德鲁帝国钢铁骑士团十六万主力，夺回了被占领三百年的雄鹰行省，让原本已经疲态尽显的北方帝国重新焕发出了青春。
虽然自从二十年前将东北方边境的矮人们重新赶回地底下去之后贝尔班恩再未发起过任何大规模的战争，仿佛已经满足于自己的武勋开始专注于发展内政和文教，但是绝不会有任何人敢于轻视他。
即便是凯特这种对于政治并不敏感的人，也已经感觉到了这场战争将会多么惨烈，北方帝国趁此机会吞并爱琴海联邦的野心昭然若揭，而希玛德鲁一定会不遗余力地组织北方帝国的野心，事到如今连银月城的驻军都已经被调往前线，可以想象这必将是一场倾尽国力的战争。
原本一些小小的不快此时都已经烟消云散，凯特认真说到：“父亲，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齐格一愣，不由得露出一丝发自心底的笑意：“天下只有父亲保护孩子，没有孩子保护父亲的道理。”
凯特也笑了，他已经有太久没有看到过父亲这样的笑容了，尤其是当这一丝笑容是因为他而出现的时候。
“我知道你和恺撒他们两个的关系不好，这里面有我的责任。”
齐格忽然低声叹息说：“如果说我需要你做什么的话，那么就是好好地活下去吧，奇拉尔是个不错的人，将来即便是你的哥哥姐姐没落了，莫利亚斯家族也不会就此凋亡。”
这交代后事一样的语气让凯特一时间无所适从：“父亲，您……”
“听我说完。”
齐格的语气非常平静：“今天我会把阴影的道路交给你，但是记住，保存它，但是不要修行它，也永远不要走上阴影之路。”
“说起来我还真是个差劲的父亲，明明最亏欠的是你，还要让你承担最重的担子。”
“你愿意继承我的道路么。”
凯特张了张嘴，最终点头说到：“我愿意，父亲。”
很多时候作为一个儿子，并不需要父亲为自己付出些什么，他只需要一个肯定。
虽然这个肯定，来得有些迟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情报
翌日夜晚，奇拉尔回到了皮条街22A号的家中，再次与桑切尔斯碰面。
虽然因为爱琴海两帮内战不休，桑切尔斯调集家族资源的举动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阻碍，但是这里的生活却出现了明显的改善，至少在除了月色其余全都是一片黑暗的皮条街里，这里还有条件点燃几只油灯。
奇拉尔和莫桑坐在桌前谈话，旁边是蜷缩在沙发上正在抽动挣扎的迪亚，他刚刚服下了由奇拉尔自己配置的去成瘾药剂，现在正是药剂生效的阶段。
桑切尔斯说到：“公爵大人，关于《道德经》和《太上感应篇》两篇典章的翻译已经基本差不多了，不过其中的一些细节部分我还是不能够完全理解，所以译本的部分，还需要您来进行一定程度的补正。”
他的手边是一份厚厚的文稿，原本这两篇文章的原文都极少，但是看起来翻译成不同的文字，所需要的数量也极大增加了。
“嗯，我会在近期看一遍的，不过这次来，我还有其它事情。”
说着，奇拉尔的目光投向了迪亚：“桑奇，你觉得如果我在普雷西亚大规模投放这种去成瘾药剂的话怎么样。”
桑切尔斯仔细思索着，良久之后才开口说到：“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只不过具体要怎么操作，还是需要仔细地规划才行。”
奇拉尔沉吟着说到：“你这边，至少暂时需要转入地下，你曾经在死神教团工作过，对于这方面的行动应该有不少心得。具体的路数，就按照隐秘教团拉人的方式来吧，不过我们不用清水拉人，而是去成瘾药剂。”
苦笑了一声，奇拉尔不由得摇头叹息，这都是什么世道，明明是一件好事，在银月城却要像是做贼一样做。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这是他目前能够想到的风险相对来说最小的一种操作方式了。
如果他敢以自己的名义在下城区发放去成瘾药剂，那么很可能会招来各类贵族或明或暗的攻击，毕竟还是有几家贵族是在做去成瘾药剂的生意的。
莫桑比亚轻轻点头：“这确实是个好方法，不过还是有一个问题。我们现在手上缺乏力量。”
“这段时间我也收拢了一些基础的信徒，但是他们全都是没有任何超凡力量的普通人，一旦我们开始在地下世界发展，必然会遭受到来自各个地下势力的刺探和打击，而我们目前还没有足够自保的手段。”
“嗯……”奇拉尔不由得沉吟一声，他也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力量的事情，就交给我吧，给我一点时间，这期间你先做一下前期的准备。”
幽冥神殿的神力赐福可用的数量已经不多了，没有信仰的供奉这种力量用一次少一次，难道真的要开口向凯特求助，或者说干脆再用几次感召的力量，来忽悠几个低级职业者作为信徒？
虽然之后很少再开启天庭框架，但是奇拉尔的权限现在已经水涨船高，步入创造道路之后的奇拉尔已经升入了色界第四天玄明恭华天，可以感召四级以下的职业者了。
可是感召还是有其问题存在的，首先他需要自己出面，这样做的话不利于将他作为“人”的部分和作为“神”的部分进行区分，而且感召得到的信徒也并不完全可信，一旦他的身份被泄露出去，那么恐怕莫桑比亚也很难能保得住他。
威廉忽然在他心中说到：【啧啧啧，有一句话叫骑着驴找驴……】
奇拉尔问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去天庭框架里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时间奇拉尔沉默了。
自从踏上创造道路之后，他就再也未曾展开过天庭框架，也没有再动用过天庭框架的神通。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原因就在于，现有的天庭框架实际上是齐礼按照他自己的道路构建出的天庭，其中相当一部分结构和功能对奇拉尔来说是无用而冗余的，而一些奇拉尔需要的功能其中也没有搭载进去，如果过度依赖的话会对于他自身的道路产生相当负面的影响。
偏偏是奇拉尔目前又没有能力去矫正和修改天庭框架，所以现在他的态度是敬而远之，在他有足够的能力将框架改造成自己的天庭之前不想过多地依赖它。
此时迪亚的挣扎正在慢慢的减弱，呼吸也逐渐平顺了起来。
“这次的药力似乎还是偏猛了，之后我会适当调整一下药效，做成疗程式的药剂，这样一来应该可以极大减轻服药之后的痛苦表现。”
奇拉尔如此总结着。
“之前说过的关于普雷西亚清水流动的消息，这次有什么进展么。”
和上次不同，这一次的桑切尔斯拿出了一份资料来放在了奇拉尔的面前：“基本上摸清了清水在普雷西亚的流动模式，只是目前来说还是不清楚火狼之上的源头出现在哪里，我接治过几个疯狗帮的底层帮众，他们都说至少疯狗帮没有在整个组织层面上组织过大规模的清水贩运。”
“而且还有一个不能确定的消息：火狼似乎曾经组织过人口贩运，但是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
奇拉尔接过资料，眼中露出一丝惊喜，这份资料非常之完备，不仅仅将火狼手下十几个更小的分销者的信息完全集中在了一起，更是大致上摸清了火狼的行动规律。
而其中有些耐人寻味的是，火狼手下的分销商不仅仅有疯狗帮的人、没有帮会背景的混混，更是还有银龙帮的帮众。
这两家下城区有数的大帮会平时打得热火朝天，双方帮众一旦碰面都会发生一场殴斗。
难道两家现在有心握手言和，共同来分普雷西亚这块蛋糕？
“时间差不多了，我今天就先走了。”奇拉尔收拾着桌上的资料放进自己随身的文件袋内：“这段时间帮我留意一下厄尔兄弟那边的情况，我总觉得这个情报组织有很大的问题。”
第一百二十章 天庭异变
三十六天第十天，色界第四天玄明恭华天。
奇拉尔登临天帝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在自己脚下浮沉不休的一重重世界。
一种莫名的紧迫感缠绕在他的心头，伴随着实力的提高以及威廉的逐渐让渡，他对于四十五重世界的掌握逐渐加强，玄明恭华天以下更是可以说尽在掌握。
但是事情却在发生着变化。
奇拉尔以手扶额，代表着创造道路的印记在他眉心中浮现出来，庭院正中的魔力之池沸腾着一点点趋于干涸。
良久，奇拉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低声问着正站在自己身边的威廉：“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事情不对的。”
威廉一改往日的跳脱，面色沉重：“我要是早能够发现至于让你现在才来么，齐礼那个家伙，真是给我留了一个烂摊子。观察得怎么样，有多大把握直接下手。”
“没什么把握。”奇拉尔面色有些难看：“九地我现在根本碰都不能碰。欲界六天最好改造，但是也需要最少一个月的水磨工夫，而且并不改变根本。已经掌握的色界四重天，除了第一天虚无越衡天之外，我都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进行解析，更别说是改造了。”
“嘶……”威廉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可别吓唬我，你现在的进步速度应该是远超过当时齐礼的预期的，而且他预留的能量应该足够这座天庭运行上百年才对。”
奇拉尔平静说到：“也许就是我步子迈得太快了，这才让齐礼预料中的东西来得那么早。估计他也不会想到我刚刚拿到天庭框架就能够直接对上一个真神的部分神性，还要直接攻击一个七阶强者的灵魂。”
“不对啊！齐礼之前也不是没做过这些事情，不可能把他的天庭拖到这种地步才对。”
“那是他实力够高，消耗才相对的小，我用这些功能的时候连道路都还没有，你也还完全没有苏醒，这些行动我除了命令之外全凭这个天庭本能地自发行动，还要顾及我这个宿主的体质，消耗的能量比齐礼那时候，同等情况下要高出上百倍也不稀奇。”
威廉抱着脑袋全无形象地蹲在了地上。
没错，奇拉尔和威廉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危机。
问题的源头就出在天庭框架上。
具体来说，是由齐礼构筑的四十五重世界上。
现在展现出的天庭框架的内容——三十六天和九地，本就是齐礼依托天庭框架制造的造物，就如同天庭框架和奇拉尔的灵魂二位一体一样，这四十五重世界本来也和齐礼的灵魂二位一体。
现如今齐礼甘愿赴死，只留下一丝印记作为再度复苏的可能，四十五重世界的控制权也一并移交到了奇拉尔这里。
不过这四十五重世界毕竟是齐礼的造物，他既然死了，那么这四十五重世界必然会逐步走向腐朽和崩溃，最后只留下纯净的天庭框架的本源。
之所以不曾只留下纯净的本源，一方面是齐礼不想自己彻底失去复活的可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奇拉尔提供一定的自保能力，防止他因为一些预料之外的意外中途夭折。
按照齐礼的构想，奇拉尔就算实力进步龟速，只能够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有五六十年的光景也足够凭借自身为天庭框架充能，到时候无论是全盘接受还是自己对天庭进行改造都可以得心应手，所以他预留了足够天庭运作一百二十年的能量作为保险，足以应对大多数寻常的风险。
可是我们的奇拉尔不惹祸则已，一惹祸就惹大的。
神力、神性、七阶强者一个个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这些都不能算是“普通风险”。要是来一个也就算了，他偏偏连着招惹了三个。
这一连串的祸闯下来，这座天庭的整体能量已经被消耗得七七八八，只剩下大约二十年左右的预留能量。
更要命的是天庭框架吞噬了部分死神的神性，又加大了自身的负担，而偏偏现在奇拉尔满打满算只有两个信徒，可以说是只出不进，这就让情况进一步发生了恶化。
现在的情况就是，除非奇拉尔能够在期限到来之前完成对现有天庭的改造，让它变成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天庭，或者是能够快速发展自己的教派获得足够的信仰之力作为供给，否则当能量无法再维持消耗的时候，就会是奇拉尔的灵魂连同现有天庭一同走向崩塌的时候。
威廉不由得开口抱怨：“你说你干什么非要作死呢，你要是老老实实地上学不去管那些破事，我们现在不还是会活得好好的。”
奇拉尔瞥了他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发现你的存在的时候虽然不早，但是在齐礼死去之后你就已经开始孵化了，或主动或被动截留了不少我应该继承的知识和权限，否则的话我也不至于让天庭消耗了这么多的能量。”
“咳咳，冷静。”
威廉不由得有些尴尬：“那啥，老齐，敌不在内部……不对，敌虽然在内部，但是不在咱们两个身上。一致对敌、一致对敌。”
“我再次重申，和我说话的时候请不要用中文夹杂通用语。而且就算是按照中文的语序，你也应该叫我奇拉尔而不是老齐。”奇拉尔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是我们加快速度了，明年道具店开起来之后一定要尽快让桑奇那边的行动铺开，如果能够有一万个虔诚信徒的信仰之力支撑，天庭应该可以勉强地达成收支平衡，让我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对这里进行改造。”
看到奇拉尔不再纠结于责任分配问题，威廉也精神了许多，开口笑呵呵地说到：“说到桑奇那边，你之前不是还在纠结基层组织的力量问题么。”
“没错，这倒也是个难题。目前看来，还是只能从桑奇自身入手了，我观察了他的灵魂，首创的痕迹还很鲜明，短时间内没有愈合的可能，而且和灵魂相关的道路是不可能再碰了。”奇拉尔盯着威廉说：“你那里不是有齐礼的道路么？而且我想齐礼三百多年的人生，应该收藏了不止一条道路吧。”
威廉装傻说：“啊？是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诛心之辩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和我讨价还价？”
奇拉尔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威廉：“桑切尔斯是目前我们唯一能够完全信任、并且可以短时间内形成较高规格战力的人。要是他出了什么意外，我们可没有办法再找一个替代品。而且天庭一旦崩溃，我还有那么百分之一存活的可能，你的话可是要直接飞灰湮灭的。”
威廉说到：“虽然我确实是有个条件，但是并不是一个威胁，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可以把适合现在他情况的道路交给你。”
奇拉尔有些不明所以：“那你在磨蹭什么呢。”
“大哥，那可是齐礼两辈子加在一起三百多年的记忆，他所有的记忆你懂么，包括表层意识和潜意识，包括他观察到的外部世界和内心的每一条想法，我是需要去翻找的好么，等差不多三五天吧，我把齐礼储存的道路都交给你。”
奇拉尔点头说到：“那好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嘿嘿。”威廉满脸堆笑地说：“那个……你能不能给我欲界第一天太皇黄曾天的全部权限。”
奇拉尔顿时心生警惕：“你想要做什么？”
威廉说到：“诶呀，不要有这么大的戒心嘛，反正我做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直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否则的话这个权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你的。”
“我想要那么一丁点自由活动的时间……”
奇拉尔顿时明白了过来。
太皇黄曾天作为欲界第一天，对应的生物就是最为颓废的人类和大多数只遵从本能欲望行事、几乎没有自我意识的动物，同时凭借其威能也可以对这些动物进行感召，由于它们没有灵智，因此感召来了也不能提供任何的信仰之力，也完全无法进行指挥，只能够按照最基础的方式来读取它们的感官。
而其中的人类，大多数时候就是指那些被清水折磨得不成人形，每天除了进食、饮水就只知道服用清水的人类。
这类人的自我意识非常薄弱，也几乎无法产生信仰之力，但是却可以一定程度上接受命令，而如果完全掌握了太皇黄曾天，就可以短暂地附身于这类人的身上。
于是奇拉尔斩钉截铁地拒绝到：“不行。”
“只是太皇黄曾天而已啊，我每天只要一个小时！”
“不行……”奇拉尔叹了口气：“被强行附身的人类，意志和身体都会有非常大的负担，那些人已经够惨了，你的一次附身，就可能让一条生命彻底消失，这是在杀人。”
威廉面露嘲讽之色：“哈，又开始了。杀人？你也不是没杀过，而且桑切尔斯杀的人更多，我怎么没见你出手把他弄死啊。”
奇拉尔正色说到：“我杀人只是为了自保。至于桑切尔斯，至少在他彻底悔过之后就再也没有杀过任何人，而且他现在也正在以他的方式来赎罪。”
“是啊，赎罪。”威廉冷笑着说：“你为一个手上血债累累的杀人魔王寻求着能够让他重新强大、延续生命的道路，也好意思劝我不要杀人？那些沉溺于药物成瘾的渣滓死了也不会有人心疼，桑切尔斯手上的生命，每一个后面可能都连带着一个家庭。”
“说到底，也不过是桑切尔斯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我拿到这层世界的权限会让你受到威胁，赤裸裸的利益判断而已，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
面对威廉的诘问，奇拉尔认真地回答说：“首先，我从来不曾自认、自称有多么高尚，只是我有我自己的底线。”
“至于桑切尔斯，客观来说他的存在对于我确实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一点我自己是承认的。”
“可是之所以不杀桑切尔斯，一方面是因为他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过他在赎罪，另一方面他现在也仍旧在努力地赎罪。我找不到任何应该杀掉他的理由。”
“我当然知道，这世界上功罪是不能够相抵的，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都没有这个道理。可是我不是这个世界的裁判和法官，你也不是，我们没有权力去剥夺一个在主观上对我们没有任何危险图谋的存在的生命。”
“所以，我不会给你太皇黄曾天的全部权限，就像我说的，我们没有权利去剥夺一个在主观上对我们没有任何危险图谋存在的生命。”
“说到底，我也还是个人。你让我去杀一个对我没有任何恶意的人，我做不到；让我看着你害死一个无辜的生命，我也做不到。”
听到奇拉尔的辩白，威廉微微点头，渐渐露出了严肃的神色，随即发出了直白的质问：“那么如果有一天，桑切尔斯的仇人找上门来，要为死在他手下的无辜亲友报仇，你要如何自处。”
奇拉尔脱口而出：“我无法对尚未发生的事情做出假设。”
随即他便感受到了自己这句话中的逃避味道，略加沉吟后又说：“我无权更不会去阻止一个为血亲和挚友复仇的人。”
奇拉尔直视着威廉的眼睛：“说实话威廉，你的问题让我感觉非常痛苦，因为它让我看到了自身的虚伪。从某种程度来说，桑切尔斯不仅仅是我的信徒，更是我的一个朋友。作为一个理智的人，我会像上面所说的那样去做；但是作为一个感性的人，我可能会尽可能地去保护他。”
“你其实也一样，你我相处这么久，可以说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甚至不是我而是你。我把你当成一个朋友，所以很久以前我就在没有考虑过要消灭你，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威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咧嘴一笑：“没有想到被你一个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给上了一课。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太皇黄曾天的权限我也就不要了……”
话还没有说完，他们脚下的大地忽然震动起来，猛然向上拔升，最终停留在了色界第七天虚明堂曜天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专业人士
奇拉尔感受着自身心境的变化，感觉自己在道路上似乎略有些精进，但是仔细想想，却又不能真切地抓住。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威廉忽然用中文说着：“虽然你现在还算不上知人，但是至少算是有一定程度的自知了。”
前八个字，出自道德经第三十三章，奇拉尔对于其中的内容可以说是烂熟于心，可是直到现在，才算是明白了这句话里面蕴藏着的部分深意。
难道刚刚这一番话并不是威廉临时起意，而是他知道自己还存在着弱点，因此故意来激自己，让我来审视自己的不足？
刚有了这个念头，奇拉尔就听到威廉表功说：“嘿嘿，放在齐礼前世看过的不少小说里，我刚刚做的可以说是帮你淬炼了道心了，怎么样，是不是还有点小感动？你看是不是可以把太皇黄曾天的权限给……”
“想都别想。”奇拉尔刚刚升起的一点感动顿时消弭于无形。
威廉也就是开开玩笑，耸耸肩说：“嘛，好吧。说回正经的，关于增强咱们教团基础力量的方法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短时间内的话，我可以制作一些魔法药剂和长效的附魔道具，大致可以让一个普通人短时间内的肉搏能力达到三级左右斗士类职业者的水准，不过这些成本都太高了，而且短期内也形成不了更高级的战斗力。”
说到这里，奇拉尔忽然问到：“你之前说过，我在天庭里可以找到短时间内增强基础组织力量的方法，你可别告诉我是凭借感召硬拉人。”
“当然不是了。”威廉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奇拉尔：“我说有件事你是不是忘记了。”
“什么事？”
“几个月前你把斯潘达姆那宝贝儿子还有他几个手下都杀了，他们现在可都在下面呢。”
奇拉尔一时有些愕然，旋即想起来那时候他确实是动用了幽冥神殿的赐福之力，可是刚用出来马上就被掐断了，也没来得及注意是否有灵魂入账。
念头一动，奇拉尔的视线透过重重世界向着最下层处看去。
三十六重天之下，还有九重世界，便是天庭框架展开之后吸收了幽冥神殿重新凝成的九泉世界。
九泉便是九层地狱，之上由北阴酆都大帝镇压，下辖四大鬼帝，共同管理无量幽魂。
只是现在这九泉颇为空旷，只有最下层的溟泉狱孤零零地困着七条灵魂。
和天庭的构造不同，九泉地狱分别有各自的职能，并不是按照力量层级来划分的，比如第九层溟泉狱就是专门用来关押人类的，因此那几位无论是力量如何一股脑都全被困在了这里。
而由于奇拉尔没有任命过任何鬼卒阴差，因此这七条灵魂就处于无人监管也无人惩戒的状态。
除了六级的贾克斯和并没有职业等级的行刑人萨芙之外，其余五个护卫全都是五级的斗士，此刻他们正恍惚地游荡着，似乎完全没有了自我意识。
威廉说：“看到了吧，这些灵魂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奇拉尔紧皱着眉头慢慢说到：“确实是很方便，有天庭框架作为中转，不需要我再专门去为这些灵魂注入指令。可是我虽然在死灵法师的技术上多少算是入门了，可是目前还没有能力制作七级或者五级的死灵生物，最多只能够让它们发挥三级左右的实力。而且我现在手头也没有趁手的材料，魔兽的骨骸一副最少要七十枚金币，而且还需要我自己改造……早知道我就不把他们的尸体都扔进星界了，原本的灵魂配上原本的身体，应该能够发挥生前差不多八成左右的实力。”
威廉一脸蛋疼地看着奇拉尔，开口问说：“你不是真的想用它们来做死灵生物吧，你不会想让死灵生物光明正大地在银月城逛街吧？”
奇卡尔没有注意到威廉的古怪态度，而是认认真真地回答到：“逛街什么的当然不会，桑切尔斯之前毕竟也是一个高级的死灵法师，我只需要将控制模块做成项坠之类的道具，他应该就能纯熟用，平时外面套上盔甲当成装饰，关键时刻再用出来就行了。或者做一个消耗魔晶石的幻象术道具，也可以掩盖住死灵生物的外貌，至少普通人看不出来，反正是作为预备的力量，也不用时刻备战。”
“你给我清醒一点！不要总是以死灵法师和附魔师的角度来看问题好不好！”威廉一把抓住奇拉尔的肩膀摇晃着：“这些灵魂现在完全归你所有！你可以随时选择粉碎它们让它们成为现在这座天庭的养料，或者任命它们成为某一层地狱的狱卒或者阴差，当然，做成死灵生物也不是不行。可是现在来说最实用的一种方法就是！
“你可以选择一个信仰足够坚定的信徒，让这些灵魂凭依在信徒身上，这样一来即便是原本只是普通人的信徒，也能够在短时间内获得这些灵魂所拥有的力量！而且在溟泉狱这些幽魂可以自发地吸收星界中游离的元素，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损耗，这才是正确用法好不好！”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啊……”奇拉尔恍然大悟：“早说啊，我又没有这方面知识，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才对。而且我这是以专业的角度来看问题，专业你懂不懂？”
说着奇拉尔再度陷入了沉思：“嗯，之后还要对付火狼，应该还会有些灵魂入账，到时候十个左右的五到七级的职业者，其中还有贾克斯这个拥有道路的家伙，那么应该足以应付普通的冲突了。”
“不过不能总依靠这个，也许等过了年我到了五级或者晋升第二阶之后可以制作个有一定灵智的死灵生物用来作为教练，不知道死神教团是怎么培植属于自己的力量的，到时候要和桑奇好好聊聊。”
威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齐礼啊你带我走吧，为什么困了我三百年之后还要让我和这种无趣的家伙一起生活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烂牙鲁尼
在黑帮横行的下城区，没有帮会背景的人通常很难出头，尤其是普雷西亚，在经历过两大帮会的反复拉锯之后任何一个稍微上一点台面的产业都有两大帮会的影子。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烂牙鲁尼。
烂牙鲁尼曾经是普雷西亚最为风光的人物，他掌握着整个普雷西亚清水的供货来源，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支清水从他的手中流出去，然后为他换来数以百计的金币，每个月整个普雷西亚就可以为他提供上万枚金灿灿的金币。
当然，这些金币并不全是他自己的，这里面还要上缴给当地警局、两大帮会相当一部分，只有一小份才属于他自己，可是即便如此，他也是整个普雷西亚甚至是整个银月城中算得上顶尖的富豪，超过了九成九成的银月城居民，甚至是一些家世没有那么强大的贵族。
可是这一切从半年前开始发生了变化。
疯狗帮的火狼突然插手进了清水生意，凭借更加优秀的货源以及有疯狗帮作为背景，很快就杀得鲁尼大败亏输，大批的货物被积压在手上，让他几乎散尽家财才清偿掉提前预支货物的债务。
而之后，火狼以不足市场十分之一的价格收走了他手中的清水，也让他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翻盘的可能。
现在，落魄的鲁尼就蜷缩在他曾经的豪宅里，这里已经完全败落，缺乏维护和照顾还时常会有小偷光顾的这所宅子已经破败不堪，鲁尼时常自嘲地想着，这样的一间住宅倒是和他现在的身份非常匹配。
天色将黑未黑，鲁尼听到了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却没有放在心上。
他蜷缩在自己肮脏的被被褥里蒙住了头，不乏嘲弄地想着：去找吧，我自己都还什么都找不到呢。
而后他又听到自己的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这让他不由得稍稍有些恼怒，刚想要抬头呵斥，被子忽然被掀开，随即一只粗大的手掌抓住了他的头发把他从被窝里面粗暴地拎了出来。
还没等他喊叫，便感觉到一个冰冷而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额头。
莫奇略带厌恶地用枪顶着鲁尼的头，他抓过鲁尼头发的手掌上沾满了油脂，就算是不凑近鼻子他也能够隐约闻到让人难以忍受的馊臭味道。
站在对面的奇拉尔淡淡说到：“鲁尼先生，我们有些事情需要你的配合。”
按照莫奇的预想，像这种堪称毒枭的人物，即便是落魄了多少也应该有些气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奇拉尔这句话刚说完，鲁尼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连声告饶：“别杀我，我真的一点钱都没有了，一点都没有了！”
这个变化让莫奇有些始料未及，但是奇拉尔自由生长在这里，这种人的嘴脸他见得多了，因此也没有什么意外，一打响指一簇苍白色的火苗出现在了他的指尖上。
“魔、魔法师？”
鲁尼顿时如坠冰窟，随即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魔法师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闭嘴。”莫奇手中的枪向前微微用力，鲁尼顿时闭上了嘴巴，只是身体还是在不停地颤抖着。
莫奇微微叹了口气说：“你想死还是想活。”
鲁尼说：“活着！我想活！”
莫奇道：“那就很简单了，我们需要你帮我们把火狼引出普雷西亚前往影月区。”
“火、火狼？”鲁尼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你们是银龙帮的人？”
奇拉尔不置可否：“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你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我懂，我懂……”鲁尼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却并没有答应下来：“可是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根本就不可能见到他啊，不是我不肯做，实在是我做不到啊！”
但是奇拉尔接下来的话，却惊得他不能自已。
“不，你当然能够见到他，如果你肯说，他一定会主动前来见你的。”奇拉尔低声说到：“比如，你身上最后的秘密。”
鲁尼激灵灵一个冷颤，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虽然确实曾经是个清水贩子，可是早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像您说的，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我要是有什么秘密，怎么可能活到现在呢！？”
“你看，你知道我是一个法师，但是我是不是忘记介绍我是一个死灵法师了？”奇拉尔抬手，脚下亮起一道法阵，一只手中握着锈剑和盾牌的骷髅士兵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可以杀了你，拿走你的灵魂，相信我，灵魂要比肉体脆弱多了，只要应用得法，什么秘密灵魂都是守不住的。”
奇拉尔平淡的声音在鲁尼耳中就仿佛是恶魔的低语，他绝望地低下了头：“我、我……”
“我确实，私自屯了一批清水……”
鲁尼没有看到的是，在他的话出口之后，奇拉尔与莫奇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喜。
是的，他们根本就不确定鲁尼是否有私藏，一切都只是最简单的推理而已。
在下城区生生死死都是家常便饭，斩草除根是每一个黑帮帮众的信条，火狼既然已经挤占了鲁尼的市场地位，为什么要不顺手杀了他，反而会让他活下来呢？
更何况鲁尼掌控艾雷西亚的清水贸易近十年，他知道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任何一方都有下手除掉他的理由。
所以奇拉尔和莫奇一致认定，鲁尼身上一定还有一个足以让他自保的秘密，没想到奇拉尔开口一诈，直接就把事情的真相诈了出来。
说完了这句话，鲁尼顿时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样，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秘密之所以被成为秘密，那就是没有任何人知道，一旦说出了口，秘密也就不成为秘密了，他最后自保的手段也就此完全失效。
但是紧接着，他便忽然站了起来，露出了带着一嘴烂牙的笑脸：“说吧，警官大人，想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
第一百二十四章 烂牙鲁尼（下）
莫奇警惕地盯着鲁尼，手中的枪械未曾离开他的头颅：“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警察的。”
鲁尼冲他微微一笑说：“您说话的口气实在是太有警察的味儿了，而且您这把枪一亮出来我就知道这是警察专用的斯玛尔67号左轮手枪，在普雷西亚里枪支虽然常见，可是也没有哪个帮派的人用得起警枪。”
而在奇拉尔眼中，鲁尼的这种变化非常有趣，之前在他的创造视野中鲁尼的灵魂散发出的颓唐与软弱味道是真实不虚的，现如今散发出的强大的气场也是真实的。
于是奇拉尔开口问说：“你现在想通了？”
“想通了，有什么想不通的。”鲁尼灿然一笑：“既然警官都已经找到了我，到了这个份儿上，我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说了还能够死得不那么痛苦，至少你们警察的手段比帮派的手段温柔多了，我干嘛不选一个好一点的死法。”
说着，鲁尼面向奇拉尔郑重说到：“我想和您谈一笔生意，我可以详细地告诉你们我藏货的地点、数量，以及如何去除这批获得额手法，之后对付火狼我也可以完全听从命令，但是你们二位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莫奇冷笑一声：“我可不觉得你有什么讨价还价的资格。”
鲁尼面色一冷，瞥了一眼莫奇：“我以为中央的警察会比我们这里的更懂礼貌，看来我是想错了。”
啪的一声，莫奇手中的枪托狠狠砸在鲁尼的肩膀上，将他直接砸倒在了地板上，而后一只穿着皮鞋的大脚踩在了他的胸口，将他的痛呼声压抑下去。
“一个狗屁的毒贩也来和我谈礼貌？”莫奇恶狠狠地说着：“你要是凭着好勇斗狠收保护费发家，看在下城区现在的情况上我也多少认为你是一个勇士，你一个靠着压榨贫民、干着谋财害命的勾当的货色，也配要我的尊重！？”
奇拉尔冷眼看着这一切，他对于鲁尼刚刚的变化很好奇不假，但是却对于这个人没有半点的同情，就像莫奇说的，一个靠着贩运清水发家致富的王八蛋有什么可同情的？
“我、我是、我确实是该死！”鲁尼剧烈地喘息着，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变形：“可是我的家人是无辜的！只要你们肯确保我家人的安全，我就什么都听你们的！”
这段时间的前期侦查工作，让莫奇对于下城区的生态有了一个全面性的了解，尤其是在知晓了那么多被清水坑害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案例之后，更是让他对每一个贩运清水的家伙都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憎恨。
不说这话还好，一挺鲁尼这样辩白，莫奇几乎就要扣动手中的扳机：“就你有家庭吗！？啊！？你知不知道每年光是普雷西亚就有多少人因为你的该死的清水死去，你以为就你有家庭么！？那些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失去了孩子的父母，千千万万的家庭因为你这种人渣而毁灭，你在数钱的时候就没有想过那上面缠绕了多少冤魂、缠绕了多少无辜的人命么！”
奇拉尔也看过那一份让人触目惊心的统计资料。
普雷西亚十余万在册人口，长期服用清水的超过一万人，近十分之一的比率，偶然服用过清水或间接服用清水的人超过三万，每年因为清水的副作用失去劳动能力导致死亡或者直接死亡的超过一千人。
鲁尼梗着脖子辩解着：“我不是第一个，火狼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市场摆在那里总会有人去做！”
“你也不用和我装什么正义警官先生。清水的问题在下城区已经有几十年了，这几十年里每天都会有人因为它死去，你们做过什么吗？那些该死的工厂主们压榨着我们的劳动力，污染着我们的空气和土地，每年死在工厂的人不比死在清水手上的人少，你们做过什么吗！？普雷西亚十万人，只有两所公立的学校，里面的老师严重缺额；人们养不起孩子，每年都会有上千的婴儿被抛弃，但是活下来的却不到十分之一，你们又做过什么吗！？”
“下城区的人命，什么时候重要过！？你们什么时候把下城区的人当成过人？前不久的大规模人员失踪，不还也是不了了之？”
“嘿嘿，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对付火狼，不就是因为他的生意做过了界，把手伸到了影月区嘛，嘿嘿，中城区的人命就是值钱，现在死了几个了？三个？五个？还是十个？啧啧啧，人命的价格还真是分高低贵贱啊。”
一连串的质问脱口而出，让莫奇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有一点就算是莫奇也不得不承认，要不是影月区因为清水死了三个人这一次也根本不可能立案。
啪、啪、啪。
奇拉尔忽然鼓起掌来。
“谁能想到一个鼎鼎有名的清水贩子竟然会像一名雄辩家一样发出这样让人振聋发聩的言论呢，如果你能够获得元老院的一个席位，肯定会是个优秀的政客。”
奇拉尔面带讥讽：“可惜啊，就算这些都是真的，那又如何呢。我一样生长在下城区，可是我也没有成为一个清水贩子。整个普雷西亚十几万人，绝大多数都不是清水贩子。就算是上城区的老爷们再不堪，你一个贩卖清水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和底气去说别人更黑呢。”
鲁尼叫道：“哈哈，下城区的出身。你的屁股倒是稳稳坐在老爷们那边啊，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这些所谓的下城区的头面人物不过是他们的手套和马桶而已，用完了随时都可以丢弃么，杀人犯的刀也算是犯罪么。”
“你可不是刀，刀没有自己的思想。”奇拉尔冰冷地戳穿了鲁尼话语中的谎言：“你不是受害者，而是得利者，所以请不要以残害大众的身份做出一副为民请命的姿态。”
“你不做，别人也会做，但是做的偏偏就是你而不是别人。普雷西亚的氛围的确糟糕，但是氛围不会杀人，你会。”
“合作，然后受到审判，最后被绞死或者吊死，这个结局对你来说已经算是仁慈。”
“或者，现在死在这里，你的灵魂将成为我的玩物，你的身体将成为我的傀儡。”
第一百二十五章 火狼
早几个月惨死，或者晚几个月死得不那么惨，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后者。
莫奇亲手抓住过七名连环杀人犯，他们有冷酷的、残忍的、疯狂的、胆怯的、高傲的、自卑的，但是无一例外，当他们面对高台上绳套的绞索的时候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甚至将他们押送到刑场之前，很多人就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需要两个强壮的警员强行拖着才能够走上刑场。
因此对于鲁尼的选择，莫奇丝毫不感觉意外。
一辆破旧的马车驶出了阿尔街，车厢里坐着瑟瑟发抖的鲁尼。
在奇拉尔戳破了他为自己精心编制的谎言的面具之后，他就陷入了这种状态。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冷静地面对自己犯下的罪恶的。
几个小时后，一封信被辗转送到了正睡在自己藏身处的火狼手中。
作为一个清水贩子，火狼要比干了十几年的鲁尼还要老辣，他从不会连续在同一个地点过夜，绝不会再一个月内出现在重复的地段，身边随时有至少三个最忠心耿耿的保镖看护。
此时赤裸着上身的火狼接过信件，三两眼扫了扫上面的文字，掌心冒出一团火焰顿时将其焚烧干净。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鲁尼约他去影月区的一个酒吧交谈，写明了要以手中囤积的一批清水与他做一次交易。
但是火狼并不打算赴约，他本能地嗅到了一丝莫名的危险。
他开口问说：“这封信从哪里寄过来的。”
送信的人鞠躬说：“是送到了酒吧里的，送信的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据他所说，接了这个活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同样的信被送到了洛特他们手里。”
火狼手上的动作一滞。
洛特是从他手上拿货的分销商之一，在帮会中的地位虽然不如他，但是资历相对老得多，对于是他掌控了清水货源一直颇有微词。
他不认为鲁尼会直接把同样的信寄过去，这应该是一种威胁和警告，就是即便是不向火狼低头，他也有更多的选择。
送信人问：“老大，需要我去警告洛特么。”
“不，不必。”
洛特本人的实力虽然不如他，人脉也不如他，但是却也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如果知道了这条消息，不排除会有出头和他争夺鲁尼这批货物的可能。
而且他手下十几个分销商，不止一个洛特不省油，真要是他们联合起来吃下这批货，到时候免不得又是一场火并，他刚刚座上组织干部的位置不久，不想给上面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思前想后之后，火狼下令说：“动员起来，让这边的兄弟随时作准备，你挑几个身手好的兄弟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是不是太少了，三级的好手我们有十七个，全都带去会不会更好一点。”
“不行。”火狼说：“普雷西亚的警察们虽然都是一些垃圾，但是中城区不一样，我不希望太过引人注目。”
送信人领命退下，火狼开始为自己一点点穿上装备。
和鲁尼不同，他赚到的钱并没有全部用来享乐，而是花了相当一部分用来购买各类装备和道具，比如能够防护心灵攻击的吊坠，可以减免大部分枪械伤害的附魔内甲，可以加强他运动能力的附魔鞋，以及一些用来应急的魔法药剂。
他本身的等级是七级，但是有了这些东西的辅助，他有把握和十级以下的任何战士放对。
影月区贝拉街道有一座小小的酒馆，这里位置偏僻而安宁，虽然客流量不多，但是却有不少常客，让这家酒馆可以勉强维持运营。
不过今天相比往日，客人还要少些，莫奇花了大价钱包下了这个酒馆，同时客串了酒吧的酒保，奇拉尔换上了一身服务员的制服，恭敬地站在门边上。
鲁尼就坐在正对着大门的角落里，他的面前摆着一盘丰盛的餐点还有一支昂贵的红酒，但是他的衣服还是那身破烂的货色，看起来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这就是奇拉尔和莫奇的计划。
干掉一个火狼并不难，但是这次行动的目的不仅仅是杀了他，而是要控制住他、撬开他的嘴，让他把知道的全都吐出来，顺藤摸瓜干掉整个普雷西亚甚至更深层次的清水贩运网络。
上次数千人围困的大场面奇拉尔和莫奇都没有忘记，因此第一时间就否决掉了在阿尔街动手的念头，决定将火狼引诱出来再进行抓捕。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钟声敲完了十下的时候，酒馆的门被推开，火狼带领着自己的手下们走了进来。
他们的装束非常整齐而正式，就像是一群刚刚结束了某项学术会议的绅士。
奇拉尔恭敬行礼：“先生们你们好，欢迎光临本店。”
火狼却并未理会奇拉尔，而是径直走到了里面在鲁尼对面坐下，一个光头将两枚金币拍在了柜台上，低声说道：“这个店我们包了，酒水捡贵的端上来。”
莫奇起身去门口换了牌子，奇拉尔则去到后厨开始为客人们准备酒水。
便在这时，光头又吩咐说：“不用倒了，整瓶拿上来。”
奇拉尔本来也就没有想过在酒水里下药，听到他们这么说顺从地将酒水端了上去。
鲁尼叉了一块肥美的牛排送进嘴里大力咀嚼着，就好像是在咬火狼的肉一样。
如果不是他横插一脚，自己又怎么会落魄到被两个小小的警察胁迫？
火狼坐在鲁尼对面，阴仄仄地说到：“好久不见啊鲁尼老哥，终于过够了那种狗一样的生活，决定奔向更美好的明天了？”
鲁尼灌下一口酒说：“还不是拜你所赐。”
火狼冷哼了一声：“地方选得倒是不错，我就直接问了，你的那批货屯在那里，有多少。”
鲁尼说：“那就要看你有多少诚意了，像上次一样那种打发要饭的一样的价格，你最好哪里出来的回哪去。”
奇拉尔上完了酒之后退到了远处，轻轻向桌下的一处凹槽注入了一些魔力。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围捕（一）
经过奇拉尔的改造，整座酒馆其实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型的魔法阵，纹路分批次被镌刻在酒桌之下、地毯下的地板上以及部分墙纸之下的墙壁上，伴随着魔力的一点点注入无声地运行起来。
火狼瞪视着鲁尼冷声说到“别以为在影月区我就不敢抓你。”
鲁尼伸出双手：“请啊，来。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在乎你抓不抓我么？只要我不开口，你别想知道那批货在哪里。或者我余额可以联系一下其它人，银龙帮那几个就很不错，你说对不对？”
火狼说到：“你难道就不怕死么。”
鲁尼伸手拿起火狼面前的烟盒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啧，下城区的品位，竟然连雪茄都抽不起。”
光头忽然伸手一巴掌扇在鲁尼的手腕上将刚刚点燃的香烟扇飞了出去：“注意点你的措辞和举止，老东西。”
没人注意到香烟刚刚落地，便诡异地失去了热量。
“哟，我还以为这是谁呢，这不是强尼老弟么。”鲁尼咧嘴一笑：“当年你在我门口跪了三天，就为了让我买下你的妹妹好让你能够痛痛快快地喝几支清水，狗一样的东西，找到了主人才会吠叫。”
光头的脸色难看起来，火狼抬手制止了即将发作的他，慢慢说到：“老东西，说吧，你那批货要多少钱。”
鲁尼伸出了两只手指。
强尼叫到：“两千枚金币？你想钱想疯了吧。”
鲁尼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不是两千，是两万。”
火狼顿时站起了身就往外走去，两万枚金币并不很多，大约是普雷西亚两个月的清水流水，就算是按照市价这也是二十万支清水，两千箱货物根本不可能掩人耳目地存放起来，至少鲁尼没有哪个本事。
看到这一幕，奇拉尔悄悄瞥了一眼门口，按照计划现在莫奇应该正在清理外面火狼带来的跟班，如果这时候让火狼离开，很可能会演变成大规模的冲突事件，自己在酒吧的一番布置也就算是白费了。
奇拉尔悄悄摸出了一支魔杖，微微眯起眼睛暗自计算着出手的时间。
就在这时鲁尼忽然抬高了音量：“两千只高浓度原液。”
火狼顿时停下了脚步。
一支高浓度原液，如果比例得当可以兑成近六十只市面上流通的清水药剂，但是这并非重点，一些瘾头重的清水成瘾者，普通清水已经不能够满足他们的需求，只有高浓度的原液才能够让他们获得足够的快感。
因此每一支高浓度原液，市价都在二十枚金币以上，上不封顶。一些有条件购买去成瘾药剂的贵族为了寻求刺激，往往会不惜花费上百枚金币来购买品质良好的高浓度原液，如果真的有两千只高浓度原液，那么两万金币的书目还是在往小了说的。
而后，鲁尼从口袋里拿出一支药剂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奇拉尔装作害怕的样子起身进了后厨。
火狼走回到桌前，拿起药剂，眼中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精光。
这确确实实是一支高浓度药剂，不过并不是鲁尼从他的库存中取出来的，而是奇拉尔临时调制出来的。
清水这种东西炼制起来的难度并不高，奇拉尔从莫桑那里拿到的载有去成瘾药剂配方的书籍里就记载了清水的调制配方，为了配合今天的行动特意临时制作了一支出来。
就这样奇拉尔还被莫奇唠叨了半天。
火狼冲旁边点点头，光头强尼拿起药剂打开来就给自己灌下了半只，顿时脚步就有些踉跄，似乎站的不是很稳。
他双眼瞬间爬满了血丝，汗水从额头浸出，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老、老大，是真的……”
火狼盯着鲁尼的眼睛：“很好，东西究竟在哪。”
鲁尼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摇晃着：“钱呢。”
后厨的奇拉尔整理着手边的十支魔杖，这些都是他近期制作的魔杖，包含六种三阶法术以及四种四阶法术。
悬挂在一旁的铃铛忽然轻轻晃了起来。
奇拉尔深吸了一口气，选出了一支魔杖，轻轻一拉一旁的丝线。
砰！
哗啦！
枪声与玻璃破碎的声音几乎在这一刻同时响起，火狼悚然而惊，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向一旁飞扑开去。
但是子弹的目标并不是他。
啪，似乎下了一阵血雨，光头强尼脖子以上的部位消失了，而由于清水的兴奋作用，血泉自断头的腔子里喷涌而出，染红了大片的天花和地板。
“鲁尼！你阴我！”
火狼怒吼着忽然冲向了鲁尼，这时候他需要一个人质来暂时保证自己的安全！
鲁尼的表情惊骇欲绝，也许是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坏了，他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双腿不住地颤抖，很快就洇湿一片。
就在火狼的双手即将触碰到鲁尼的时候，忽然一个土黄色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火狼心头一惊赶忙收手后撤，在看到这东西的全貌之后不由得就是一愣：“土元素？”
这是一头全身都由土黄色石块构成的人形怪物，比火狼高出一个头，几乎顶在了天花板上，全身就好像是由大大小小的石块拼接起来的傀儡。
三阶法术元素召唤，法师们最喜欢的低级法术之一。
而后高大的土元素猛然挥动起磨盘一样大的拳头砸向火狼，火狼猛然向后跳跃，身上忽然燃起熊熊火焰，他正要反击，忽然面色一白，身上的火焰陡然黯淡下去。
奇拉尔构造的法阵只有一种作用——压制火焰元素的活跃程度。
火狼心知不对，大叫一声：“冲出去！”
随后猛然转身，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向门外跑去，以他的速度只要下一秒就能够破门而出逃出这个地方。
但是却忽然又有另外一头土元素从门前的地板上站了起来。
“老大快走！”
火狼的其中一个手下躲过了火元素的锤击，挥剑想要直刺它的元素内核，然而就在他的剑锋将要碰到那团核心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体一僵，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围捕（二）
一声惨叫声响起，火狼回头看到自己的手下呆愣愣地被土元素一拳砸在了头顶上。
有一个法师！
火狼瞬间响起了摸去了后厨的奇拉尔，转身向其中冲了过去。
奇拉尔注视着场内发生的一切，普通的法师在这个阶段只能够维持与一个召唤生物的联系，奇拉尔此刻同时操控两个也已经到达了极限。
但是他没有动，因为他相信那个开了一枪的男人不可能放任他被一个七级的战士近身。
就在火狼即将迈入后厨的瞬间，又一声枪响响起，子弹擦过土元素的头颅，眼看要射入火狼腿中之时，后者却仿佛是身后长了眼睛一样猛然向上跃起。
但是却有另一枚子弹紧随其后射进了火狼的肩窝之中，强大的冲击力推着火狼撞在墙壁上。
周围的温度忽然诡异的下降，奇拉尔挥动手中的魔杖，一片寒冰凝成的锋刃在他身前浮现激射而出。
后者发力从地上弹起身来，数十道冰刀嵌进地板，一层透明的寒冰沿着地面蔓延开来。
虽然险而又险避开了大部分锋刃，却还是有数枚冰封射进了火狼的肩膀，他怒吼一声，身上的斗气火焰高涨，但是抑制法阵的存在他的斗气消耗比平时足足高了三倍，产生的威力却不足一半。
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枚结晶猛然砸向脚下，大片的烟雾忽然炸开，他为自己佩戴上附魔拳套，依照自己的记忆向后冲锋，那里是一面墙壁，只要砸开跑出去，他就还有一战之力！
轰！
墙壁破碎的声音响起，却并非火狼穿透了墙壁，墙壁忽然向内炸开，而后一阵狂风呼啸吹散了室内的烟雾，莫奇手握一柄大锤迎面站在了火狼的前方。
“束手就擒吧。”
“做梦！”
火狼嚎叫一声，双拳燃起火焰朝着莫奇扑击过去。
莫奇挥锤迎敌，火狼瞅准了机会双手一搭一拦握住锤头，灼热的斗气火焰顺着锤柄燃烧燃烧起来。
莫奇撒手后撤，忽然两道光芒落在了他的头顶上，这是二阶辅助法术蛮牛之力与猫之迅捷，他无暇与奇拉尔道谢，从腰间摸出两把手枪瞄准了火狼扣动扳机。
后者却在此刻展现出了一个七级斗士的风采，他闪转腾挪不断变化着方位，近距离十二发子弹竟然被他全数躲过。
就是现在！
火狼脚下猛然发力，挥拳砸向莫奇的头颅，眼看后者就要命丧当场，却忽然开口叫到：“住手！”
语言大多数时候都苍白无力，尤其是两个人生死相搏的时候这句话更像是一种笑料。
但是莫奇从来不喜欢开玩笑。
火狼身形一滞，身上佩戴的一枚护符闪过一丝光芒帮助他规避掉了这一声呵斥的大部分威力。
一瞬间的时间也已经足够了。
莫奇不退反进，欺身上前从腰间摸出一枚针筒插在了火狼的颈部动脉上，后者一翻白眼，整个人忽然向后仰倒瘫软在了地上。
此刻，奇拉尔召唤出的两头土元素已经围殴掉了火狼最后的一个随从，他从后厨中走出来一擦额头上的冷汗，轻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幸亏你那两枪开得及时。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莫奇嘿嘿一笑，蹲下身去开始为火狼带上职业者专用的束缚器一边说到：“还好吧，一群二三级的小崽子而已，奇拉，这次多亏了你了，要是没有你这个法师帮助，我一个人可没那么容易能抓住他。”
火狼似乎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嘟嘟囔囔地说着：“你、你们……放我、走……”
莫奇赞叹道：“不愧是七级的斗士，这个身体素质是真的强，这么一针下去足够放翻一头魔兽了，这家伙竟然还能保留住一定的意识。”
奇拉尔点了点头：“我就考虑过普通的麻痹术对他可能没有什么效果，所以才没选择他作为目标，现在看来我的选择还真没错，要是一开始就以他为目标说不定就要乱了方寸。”
“对了，我这次可是用了一个四阶魔杖，两发三阶魔杖的储备，总共二百枚金币，你们警局可要给我报了。”
莫奇微微一笑说：“放心吧，这条大鱼到了手里，别说是二百，就算是二千都有得报。”
火狼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不由得喃喃说道：“你们……是……警察……么……”
莫奇说到：“当然了。”
火狼的声音忽然急促了起来：“不、行，不行，不要带、我……”
“这可轮不到你说了算。”
说着话，莫奇就要再给火狼补上一针，就在这时候，原本萎靡已极的火狼忽然圆睁双眼，口中念念有词说到：“您是永恒的光明，源初的希望……”
“您是造化万物的起源之父，安抚万灵的起源之母……”
奇拉尔叫了起来：“快让他停止，这是源光之神的名号！”
莫奇也觉出不对，径直又一针扎进了火狼的颈部，然而却似乎没有丝毫的作用。
“无所不在的光明之神啊！您最虔诚的教徒在此奉献他的性命，让您的神罚降临吧！”
嗡！
无形的震动轰然响起。
奇拉尔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晕眩，只是一瞬间便又消失。
身后的两个土元素猛然崩塌下去。
似乎发生了什么，似乎又什么都没有发生。
火狼怒目圆睁，却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
莫奇恨恨地啐了一口：“我最讨厌这些邪教徒了，一个个从来不拿生命当一回事。”
不由得莫奇不愤怒，他为了这件事情筹划了近两个月才等来了今天这个机会，结果眼看着到手的人却失去了控制资金身亡，让他的谋划落了空，换谁来也会感觉到憋屈。
莫奇叹了口气说到：“奇拉，抱歉了，你那两百枚金币我会尽量给你补上的，这次还是要……”
话说了一半，他就看到奇拉尔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全没有听到他的话。
“奇拉？你这是怎么了，今天太累……”
这时候莫奇也感受到了一丝不妥。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顺着奇拉尔的目光看去，顿时也愣住了。
他看到了一片月光。
血色的月光。
第一百二十八章 腐化的神国
“父神在上！”
莫奇冲出门外，一仰头，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景象。
太阳、月亮与星星在天空中共同闪耀，它们散发着血色的辉光普照着世间的一切。
并不是阳光的热烈和月光的宁静，这血色的光辉之下，莫奇只感觉到了无尽的贪婪和暴虐。
奇拉尔在莫奇身后走了出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奇拉，这、这是怎么回事？”
莫奇转过神来，脸上写满了痛苦、恐惧和不可置信。
和奇拉尔一样，莫奇并不是一个多么虔诚的信徒，但是当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原本已经稳固无比的世界观却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崩塌。
沐兰早就把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奇拉尔，他叹了口气，轻声说到：“这里是源光之神的神国，或者说，神国的一部分。”
他也没有想到，火狼竟然是源光之神的虔诚信徒，为了自己不落入警察的手中竟然不惜献祭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将他们送进了源光之神的神国之中。
莫奇颤抖着问说：“源光之神……是真实、存在的？”
“这……”
奇拉尔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从莫奇的话语中听出了求助的味道，他知道莫奇现在非常想要听到他否定的回答，可是他也知道，莫奇现在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只是自己还不愿意相信而已。
奇拉尔只能叹息一声拍拍莫奇的肩膀：“神并不是神圣的。”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一阵惨叫从屋子里传出来，这时候奇拉尔才忽然想到还有一个鲁尼在里面呢。
他冲回屋子，之间之前本来已经倒地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再度站了起来，他们摇晃着行走，身上流淌着黑红色的粘稠液体，正一步步逼近角落里的鲁尼。
奇拉尔不敢大意挥动手中魔杖，最后一发元素召唤耗尽，一头土元素从地上站了起来隔绝在鲁尼和和那些活尸中间。
在奇拉尔的指挥下，土元素挥动它的拳头猛然砸向了走在前列的无头尸体，那尸体似乎全无反应，可是拳头砸下去，就好像砸在了一团幻象之上毫无阻碍地穿透过去，却并没有对尸体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奇拉尔心头警钟大响，不再抑制自己的道路能力，这一瞬间他看透了这些尸体的本质，也知道鲁尼这一次——死定了。
数条触手从扭曲的无头尸体中延伸出来刺穿了土元素的核心，也洞穿了鲁尼的头颅，触手一圈圈臌胀着，鲁尼的尸体却变得更加的干瘪。
不只是生命的消逝，鲁尼的灵魂也瞬间便被这些触手吸干。
这些东西并不是生命，也绝不是死灵生物，它们全都是源光之神的神民。
“啧，混到这个份儿上的神明，真也是丢死人了。”
对于突然出现的威廉，奇拉尔也并不感觉到意外，他知道伴随着自己对他管制的逐渐反共少年宫，威廉已经能够有能力在星界短暂地构建出实体，只是没有任何的攻击能力而已。
奇拉尔说到：“你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威廉摇头说到：“不知道，齐礼之前虽然也追查过源光之神的事情，但是了解的也并不多，只是从目前的这个状况来看，这个所谓的神明已经开始腐化了。”
莫奇这时候也走了进来，似乎经历过这场惊吓之后他的阈值也上升了很多，并没有对威廉的出现表现出什么过度的惊讶，而是开口问说：“你是谁，腐化又是什么意思？”
奇拉尔瞥了威廉一眼，意思是让他自己解释，只见威廉轻轻咳了咳说到：“我是星界的主宰，全知全能的至高存在，统御世界的尊崇之主，至高的圣洁帝王……”
“的使者，来帮助我们伟大的主的选民的。”
莫奇顿时紧张起来，摸出手枪指着威廉说到：“你就是这个邪神的使者！？奇拉，这是怎么回事，你和这个邪神为什么会有联系？”
威廉叹了口气说：“冷静，冷静一点莫奇先生，我可能没有说清楚，我叫威廉，侍奉的是星界的主宰，全知全能的至高存在，统御世界的尊崇之主，至高的圣洁帝王——你也可以称呼祂为至高圣帝。祂是一个伟大的存在，并不是一个腐化堕落的神明能够相提并论的。”
“而这位奇拉尔公爵，就是我们伟大的至高圣帝的选民，祂在人间的代行者，因为高洁的品行为神所青睐。”
莫奇有些摸不着头脑：“至高圣帝？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神祇的名字？”
你当然不知道了，这个消息就算是算上威廉之前也就三个人才知道。
奇拉尔暗自吐槽了一句，然后上前说到：“祂不是一个追求供奉的神祇，因此从未在世间散播祂的名字。”
威廉感受到奇拉尔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于是赶忙开口说到：“说到腐化，是这位源光之神已经失去了神的永恒特性，开始向着另一个方面堕落了。人死之后尸体会腐败，神明一样也会，只是相对于人类和大多数生物，神明的死亡过程更加缓慢而已。”
“看到那些家伙了么。”威廉指着正站在墙角分食鲁尼尸体的行尸：“那些家伙现在不能称之为人，甚至不是独立的生物，他们都是因为这座神国的腐败变成这副模样的神民。”
所谓神民，是神国的住住民，神祇于虚无中构建神国，容纳自己虔诚信徒的灵魂，一个高级神祇的神国内往往会居住着数以十万计的神民，虽然产生的信仰之力的数量不足他们存活时候的十分之一，但是胜在稳定，是每一个神祇最核心的资产。
当神国腐朽，这些与神国休戚与共的神民自然也会走向腐化和堕落。
这时候腐朽的神民已经结束了进食，他们转过身来，贪婪地盯视着奇拉尔和莫奇，就好像是饥饿的野狼看到了两块肥肉。
奇拉尔一把拉住莫奇的肩膀：“走！”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三个信徒
银月城大教堂楼顶露台。
辉月大祭司司吉娜伫立此处，凝视着天空中正挥洒着光辉的银月，无悲无喜。
若是旁人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惊叫出声，在光明教会的教典中，除了少数特定的时间之外，直视太阳于月亮对于神职人员来说都是渎神之罪。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司吉娜忽然转头朝着影月街的方向看过去，眉头微微蹙起。
就在这时，她背后的门忽然打开，烈阳大主祭伊布走了进来。
“司吉娜主祭，关于元旦祭礼和新年祭礼的安排，还需要您来商量一下。”
司吉娜回头淡淡看了伊布一眼，后者只是温和笑着。
“我知道了，马上我过去。”
这句话带着打发送客的味道，但是伊布却还是站在那里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
司吉娜问到：“还有什么事情么？”
伊布微微一笑：“不，没有什么事情，只是今天月色正浓，我倒是非常想与祭司探讨一下教会的典章和制度。”
“伊布主祭您还真是虔诚呢。”听起来像是讽刺，但是司吉娜那淡然的表情却好像全不带有这样的情绪：“我有些累了，希望您能给我一点休息的时间。”
伊布一脸的正义凛然：“司吉娜主祭，在月神的光辉下生成疲累，这不是一个母神的眷者应该说的话。”
司吉娜凝视着伊布，强大的压迫感顿时将伊布笼罩起来，那是来自高阶神官对于低阶神官的压制，这远比纯粹力量层面的压迫更加可怕。
伊布的身边却有一层无形的界域缓缓张开，将恐怖的威亚排斥开来，点点明黄色的光芒在他的身上吞吐着，让他浑身上下洋溢着神性的光辉。
司吉娜的口气略带惊讶：“您终于在侍奉神的道路上更近了一步。”
伊布说道：“一切为了父神的光辉。”
这时候司吉娜不再坚持，举步说到：“您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又何必进行讨论呢，信仰是不会因为言语而动摇的。”
两人擦身而过。
伊布的眼底划过一丝猩红色的光辉，他凝视着影月街的方向，而后转年审跟从司吉娜的脚步缓缓离去。
此刻奇拉尔正与莫奇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在血色的光辉照耀之下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浑身浴血，说不出的狼狈。
莫奇再次开枪射击，子弹穿过一个神民的身体击打在墙壁上，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这不是莫奇第一次开枪了，他知道自己的行动无法对这些家伙造成任何伤害，但是他却不愿意停下，一种莫名的动力驱使着他，仿佛不开枪就要被这个诡异的世界同化掉一样。
忽然他的领子被奇拉尔拽住，整个人却差点因为止不住前冲的惯性差点栽倒。
他扭头过去刚想发问，冷汗却忽然流了出来。
就在他的前方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不讲道理的黑暗，一条明确的分界线就在他身前几公分的位置，一面是猩红色的世界，一面是纯黑色的空间。
这是一处天然的陷阱，他们刚刚转过一条街道，如果没有奇拉尔在留意，他们两个恐怕要一头栽进去了。
奇拉尔尽量平静着说到：“这里是源光之神的神国，不过只是一部分，我们面前的黑暗是未知，一旦沦落下去就会恒久地迷失在星界之中。当然，比起迷失，更可能的是我们出去的瞬间就会因为无法适应星界的环境而死亡。”
莫奇喘息了两声，忽然开口问到：“等一下，那个威廉呢，他哪里去了。”
奇拉尔看着远方说到：“等一下吧，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
说着他带领莫奇再度离开。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宾斯会对他说“踏上道路之后才有最基础的自保能力”了，在这个腐败的神国之中，透过道路中对于灵魂的观测能力他能够有效规避掉绝大多数突如其来的陷阱，很多神民现身之前并不具备形体，但是他们腐朽灵魂散发出的波动却昭示着他们的存在。
威廉虽然具有实体，但是除了真神之外没有存在能够在星界真正伤害到他，也因此他自告奋勇地担任了斥候的职责。
按照沐兰的说法，这些充当“锚点”的神国碎片，每一个都有其“核心”，只要能够前往核心所在的空间，或者干脆取走核心，便能够从神国之中回归现实。
其实还有更加简便的方法，那就是展现出天庭框架，撞碎这一片神国，但是那无异于直接与源光之神宣战，能量的消耗倒在其次，被一个神明、哪怕是腐朽的神明盯上，对任何一个存在来说都不会是什么好事的。
奇拉尔扣动扳机，子弹上絮绕着的九泉死亡之力撕碎了神民的外壳，将其刚刚凝聚成形的形体打散，二人就踩在这一滩浓稠的液体上夺路而逃。‘
莫奇恨恨说到：“嘿奇拉，这不公平，为什么你开枪就能够打到这些怪我但是我就不行？”
奇拉尔看着周围暂时没有神民的动静，喘了口气说到：“这些怪物毕竟是神民，它们的形体上多少带有源光之神的神力，通常的手段对它们没有任何效果，我是暂时获得了至高圣帝的祝福，让我能够凭借祂的力量来与这些家伙进行对抗。”
虽然已经能不是第一次，但是每一次说出“至高圣帝”这四个字奇拉尔都会感觉有点怪异，有一种在用第三人称形容自己的抽离感和中二感。
“太阳神的脚指甲！”莫奇拽了拽自己的头发：“那么我现在转信还来得及么，虽然我接受过洗礼，但是还没有皈依，现在转信至高圣帝可不可以！？”
奇拉尔一愣说到：“我觉得应该可以吧……这个神祇，还是比较好糊弄的。”
于是在这个猩红色的世界之中，莫奇在奇拉尔的引领下口中颂念着：“您是星界的主宰。您是全知全能的至高存在，统御世界的尊崇之主。至高的圣洁帝王！尊贵的至高圣帝啊，莫奇在此宣誓成为您最虔诚的信徒！”
第一百三十章 突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当面招收信徒了。
奇拉尔有时候会自嘲地想着，这世界上估计没有哪个神明会像自己这样做出当面拉人这种毫无格调的事情吧。
在莫奇完成了祈祷之后，一条无形的联系便在两人之间搭建起来，相比于迪亚和桑奇，莫奇的信仰相对淡薄许多，如果说那两个人算是狂信徒的话，那么莫奇就是一个普通的信众，产生的信仰之力不足前两者的十分之一。
联系建立之后奇拉尔毫不迟疑运转起了九狱之上幽冥神殿的力量，丝丝神力顺着通道灌注下去。
这时候奇拉尔也忽然发现，信仰是否虔诚与自己能够为其加持的力量也有很大关系，桑切尔斯是自己的狂信徒，因此幽冥神殿的力量可以几乎没有损耗地加持上去。
但是莫奇的信仰还不够牢固，二者之间的信仰通道也无法支撑太强大的反馈，也就导致实际加持上去的力量大约只有桑切尔斯的大约五分之一而已。
一个神民忽然在墙角露出了头，莫奇抬手一枪射了过去，一大片模糊的液体被喷溅在墙上，神民脚步一滞，再次向两人走来。
莫奇面露喜色，虽然这一击仍然未尽全功，但是却是切切实实地产生了效果。
“奇拉，我确实感受到了力量，可是这位至高圣帝的力量好像也不是那么强啊，为什么我这一枪就没有你那么有效果。”
这句话一出口，信仰的通道便一阵动摇。
奇拉尔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位神祇虽然不苛求信仰，但是想要获得祂的神力也不是随口喊一声就行。你要是不相信祂，祂就算是想要帮你又凭什么？”
莫奇不由得就是一滞，他刚刚转信多少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对于这个至高圣帝也谈不上有多么的崇敬，奇拉尔的这句话却让他不由的反思起来。
是啊，那毕竟是一位神祇。
想到这里，莫奇不由得暗自告罪，低声颂唱着这位至高圣帝的尊号。
奇拉尔这边却能够感受到，刚刚有些动摇的通道再次稳固下来，并且比起之前似乎还有提高的趋势。
这一片神国并不很大，大约只是小半个街区而已，旁边都是一片深邃的无尽黑暗，伴随着两个人活动的加快，似乎有越来越多的神民开始在这片世界中现身。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莫奇将携带的最后六颗子弹填装进枪膛的时候，威廉终于赶了回来。
他的神色并不很好看，就连贫嘴的时间都没有了：“跟我来，快点。”
宽敞的街道上此刻挤满了扭曲腐化的神民，在猩红色的光辉之下就好像是一出地狱的活剧。
街道两旁，水桶粗细的触手纷纷蜷缩盘踞着，似乎准备着随时择人而噬，团团雾气不时从它们的触手中喷薄而出，将整条街道渲染得有些朦胧。
“不对，这里不是影月街。”奇拉尔忽然说到：“这里……似乎是艾雷西亚的中央街道，这个布局我很熟悉。”
莫奇握紧了手中的枪：“什么意思。”
奇拉尔没有回答莫奇的话，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上剩余的弹药全部交给了莫奇，双眸中灰黑色的雾气弥漫流淌，幽冥神殿的力量在这一刻充斥着他的身心。
这是跨上道路之后奇拉尔第一次使用神力赐福，这种感觉和之前又全不相同，这一次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神力在自己体内的流动，它们的运作方式，又是如何转化为自身魔力的。
而基于他本人的能力提高，这一次神力灌注让他一举突破了八级的藩篱，让他此刻的魔力级别攀升到了九级。
九泉之下，贾克斯的灵魂忽然被抽离出来附着在了奇拉尔的身上，经过神力加持的奇拉尔做出了前所未有的精密操作，他将贾克斯的灵魂塞进了自己的身体，让神力的赐福与灵魂的附着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如果是正常程序的灵魂赋予，那么被赋予者会失去全部的理智，灵魂会按照被灌注的指令机械地执行命令。
这一次奇拉尔却完全保留了自己的理智，让贾克斯的灵魂成为了自己身体上的一个“插件”，将他的战斗意识与武技经验完全化为己用。
忽然间在莫奇惊诧的目光中，奇拉尔忽然合身冲了上去，这动作不像是个法师，倒像是个经验丰富的战士。
奇拉尔口中念念有词颂唱咒文，在冲到人群之前的时候，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把由魔力构成的双手巨剑，排山倒海一样劈了上去。
利刃撕开了神民们的躯壳，而几乎同时，数十道触手自四面八方朝着奇拉尔穿刺过来。
奇拉尔掌心忽然喷出一道灰白色的火焰，接触到的触手纷纷溃烂，在半空中便已经无力再近。
看到奇拉尔的动作，莫奇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程度，他没有奇拉尔那样快的身法，但是神力赐福状态下，他同样也触及到了九级的门槛。
道路两侧粗壮的触手此时终于有了动作，它们延展开身体，一点点蔓延着，似乎要挤占住整条街道，伴随着它们一点点挺进，越来越多的雾气弥漫开来。
奇拉尔旋身挥剑，斩开了围在身边的一圈神民，空闲的手掌却在空中做着莫名的动作，一丝丝猩红色的能量逐渐在他的掌心中凝聚起来，却似乎对逼近的粗大触手们一无所觉。
莫奇知道奇拉尔要自己做什么，他双手持枪跨立，双眼似乎失去了焦点。
时间的流动在他的眼中越来越慢，他能够听到每一丝最细微的声音，看到每一点肌肉最细微的颤动，全身上下的能量汇聚到他手中的枪械中，再附着到子弹之上。
再等等、再等等……
就是现在！
莫奇猛然扣动扳机，只听到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大枪响，六发子弹几乎是同时自枪膛中激射而出，带着沛莫能当的巨大力量轰击在六条距离奇拉尔最近的粗大触手之上。
灰白色的光芒在血色的世界中炸开。
第一百三十一章 脱离
芒过后，是六条触手上有人的腰腹一样粗细的透明空洞，六枚小小的子弹却在此时展现出了让人胆寒的可怕威力。
莫奇剧烈地喘息着，依靠着赐福的力量他的等级被推上了九级，这也是他第一次使用城市猎人的五阶能力、也是这个职业的终极能力：亡命狙击。
事情却还并未就此结束。
奇拉尔掌心中一抹猩红色越来越浓郁，渐渐凝结成了一团似乎还在流淌的浓稠血液。
这是源光之神扭曲而腐朽的神力精华。
周围的神民一时间似乎失去了对目标的感应，围在奇拉尔周围摇摇晃晃，却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
莫奇喃喃自语着：“这家伙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天上忽然亮起一道淡青色的光芒，沐兰包裹在光辉之中，如同流行一般向下极速坠落，数十上百条大大小小的触手意图拦截，却被闪烁的剑光斩成了大大小小的碎块。
淡青色的光芒照耀之下，神民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原本流淌着的血色外壳呈现出渐趋凝固石化的姿态。
沐兰翩翩落地，在奇拉尔身边驻足：“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奇拉尔无暇向沐兰进行解释。
原本在影月街是没有源光之神神国锚点的存在的，但是火狼临死前的献祭让自己临时成为了一个锚点，让源光之神的神国部分降临，但是这和当时月之脊所展现的死神神国一样，都是临时的。
而且由于献祭的力量更为有限，神国的展现时间只会更短，如果不能再短时间内离开，那么等待他们的最好结果也是永久地迷失在星界之中。
莫奇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了，他刚想要上千，忽然被威廉拦住，只听威廉说到：“别过去，你现在去那里也只是给他们添乱而已。”
莫奇叫到：“我可有七级！”
“上限十级的残疾职业，真不知道当初是谁让你选择它的。”威廉不屑地撇了撇嘴：“回去之后和奇拉多说说，让他给你找一条合适的道路，不然的话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凭借此时的力量，奇拉尔并没有把握强行突破这些神民的封锁，但是创造道路为他带来的力量让他看到了这腐朽神力的另一个层面，他曾经与太阳神的神力直接对峙过，虽然那时候还未曾觉醒道路，如今回想起来，却能够一定程度上明晰太阳神神力的特性。
而死亡女神的神力虽然已经被天庭框架捕获，但是本质未变，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曾经尝试过对于神力进行一定程度的解析。
腐败的神力也是神力，而这神力的一部分，分明与太阳神神力有着非常相似的特性。
奇拉尔此时要做的，就是逆转部分神力的腐败特性，让其重新回到腐化之前的状态！
此刻他已经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对于身边发生的变故毫不知情，更加不知道沐兰此刻已经到来。
在沐兰惊异的目光中，奇拉尔双眸中的光辉越来越耀眼，灵魂世界魔力之池内，创造印记疯狂旋转起来，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活跃，魔力之池一点点下降，又在幽冥神殿的运转下注入了更多的魔力。
轰！
轰！轰！
整片神国忽然震动起来，仿佛是发生了一场地震。
就在奇拉尔身边，猩红的颜色忽然褪去，还原成了明黄、银、淡青三色，夹杂其中的还有数十种更加细微的光芒。
一开始只是他手掌周边，而后这个范围逐渐扩大，将他的全身都包裹起来，然后是沐兰，随后是更宽广的世界。
被笼罩在其中的神民们原本古怪可怕的躯壳纷纷石化碎裂，露出了内中纯净虔诚的灵体躯壳，他们面露迷茫神色，朝着奇拉尔跪拜下去。
沐兰此时惊得呆了，因为她赫然发现此刻从奇拉尔手掌中涌出来的三色光芒，分明包含着群星女神的神力，真实不虚的神力。
奇拉尔原本只是想要将神力中属于太阳神的部分转化本源，借助其力量来打开一条道路，但是却没有想到转化了太阳神的神力竟然同时带来了另外两道力量的转化，进而让整个源光之神的神力短暂地回到了腐败之前的状态。
“走！”
奇拉尔大叫着，率先向着出口位置冲了过去。
莫奇顿时反应了过来，拔腿跟着奇拉尔跑了出去。
跑到了一半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这个突兀出现的女性精灵竟然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由得叫了一声：“快走啊！”
沐兰缓缓回过神来，身上的淡青色光芒明暗不定地吞吐着，略有呆滞地跟着奇拉尔跑了出去。
伴随着奇拉尔的移动，纯净的光辉也随之移动着。
光辉褪去的边缘，原本纯净化的神民们再次被血色的浆液包裹。
奇拉尔跟从威廉的指引来到了一处地下空间之中，四下里数十条粗大的触手被光芒照射石化凝固，最中央的高台上，一枚金属徽漂浮在半空中，浓郁的血气不断翻涌对抗着光芒的侵蚀。
“拿下来，把它。”奇拉尔艰难地说到：“莫奇，快点。”
此刻，奇拉尔掌心中散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他的整个手掌连同半条手臂此刻都已经呈现出了碳化形态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莫奇不敢耽搁，冲上去一把抓住了那巴掌大小的金属徽记，却忽然感受到了莫大的阻力，他双脚用力向后一拔，来自幽冥神殿的力量瞬间切断了阻力的源头，让莫奇翻滚着落在了地上。
原本地面是冷硬的台阶，这让他已经做好了被磕破脑袋或者肩膀的准备，可是一阵翻滚之后他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反而像是摔在了一片床垫上一样柔软，只是一股浓浓的臭味儿让他感觉有些恶心。
莫奇睁开眼睛，周围不知何时已经是一片黑暗。
一阶法术魔法光源从地上缓缓升起，渐渐清晰的景象顿时击中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地上层层叠叠，满是尸体。
第一百三十二章 动摇的信仰（上）
这片空间并不算小，地上的尸体层层叠叠，粗略一数至少有近千具，他们大多穿着破烂的衣服，年龄则从十几岁到几十岁不一而足。
莫奇的声音颤抖着：“这是、怎么回事……”
奇拉尔轻轻咳了两声：“几个月前的失踪案，一部分人的尸体就在这里了。”
是的，一部分。那场失踪案，光是在案人数就有上万人，这里当然是一部分，一小部分。
奇拉尔略带虚弱地说到：“看来这场祭祀卷走了这些人绝大部分的生命精华和全部的灵魂，所以到现在这些尸体也没有完全腐败……咳咳……之后的事情交给你了，我们先出去吧。”
莫奇这时候才看到奇拉尔的左臂已经完全碳化坏死，正有一丝丝黄色的黏液从他的手臂中流出来，急忙过去搀扶住了奇拉尔：“对了，之前那个威廉呢，他……”
奇拉尔摇摇头：“不用管他，死不了的。”
威廉在奇拉尔的心中叫屈：【喂你小子不要这么无情好不好，怎么说我也是帮你查到了出口的位置呢。】
奇拉尔安慰说：【好了好了，知道你劳苦功高，回头我试试给你做一具躯壳。】
“沐兰，没事吧。”
听到奇拉尔的呼唤，沐兰回过神来，她有些茫然地点点头，开口问说：“奇拉，之前在神国里……”
奇拉尔说：“源光教团的人肯定已经知道了这里的变故，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莫奇有些奇怪地看着沐兰，他之前在奇拉尔家中见过这个人，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一个精灵，而且拥有着这样强大的力量。
沐兰轻轻点头。
三人顺着通道一路向外，等出来的时候，赫然发现他们现身在了艾雷西亚，好在此时已经是深夜，街道上极为冷清，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出现了三个“不速之客”.
莫奇看着奇拉尔手上的伤势：“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奇拉尔摇头说：“不必了，我们去皮条街。”
他不想回到影月街，因为这样的伤势要是被麦林看到，他会担心。
皮条街22A号，迪亚为三人开了门，看到奇拉尔的伤势不由得惊呼一声：“公爵先生，您这是怎么了。桑奇大人，公爵先生来了，他受伤了！”
桑切尔斯闻声赶了下来，看到陪伴在奇拉尔身边的两个人不由得就是一愣。
没等他说话，奇拉尔开口说到：“莫奇，这位就是那个伟大存在的选民。桑切尔斯，这位是莫奇，你们之前见过，他现在已经是神的信徒了。”
“这位是沐兰，群星女神的眷者，也是我的朋友。”
桑切尔斯顿时明白了奇拉尔话中的含义，他轻轻点头说：“迪亚，关上门，我和这几位上去，没有吩咐你不要上来。”
迪亚恭敬领命，桑切尔斯过来和莫奇一同搀扶着奇拉尔。
简单说明了之前遇到的情况，奇拉尔又去了阁楼去治疗自己手臂上的伤势，剩下三个人在二楼的房间相对而坐，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闷。
虽然选择了成为所谓“至高圣帝”的信徒，但是莫奇对于祂还是缺乏了解，不由得开口问到：“桑奇先生，至高圣帝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我们的教团的宗旨又是什么呢。”
桑奇取出了两本已经精心装订的教典，《道德经》被其定名为《至圣教典》，作为神的言论记录存在；而《太上感应篇》则被他定名为《规范》，是信徒们的行为准则。
莫奇恭敬地接过教典，只是一打开，就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住了。
作为一个著名的侦探，莫奇出名并非是因为其极高的职业等级带来的武力，而是本身出色的推理能力，在学院学习的时候他的成绩就曾经非常出色，现在当他接触到这份本就蕴藏着深刻道理、之后又被桑切尔斯以及奇拉尔反复翻译润色过的文字之后，顿时被吸引了进去。
沐兰在一旁有些魂不守舍。
虽然信奉群星女神，但是精灵的传统和人类并不相同，对于其它神灵，只要不是追求血腥祭祀的邪神，精灵们在文化上其实并不排斥，因此沐兰对于另外的神明也并不会像是光明教会的信徒那样饱含着敌意。
更何况，之前奇拉尔在源光之神神国内的表现深刻地动摇了她的信仰，让她此刻的心情有些恍惚。
鬼使神差地，沐兰开口问到：“尊敬的选民，我能否有幸拜读一下贵教的教典呢。”
桑切尔斯的经验之丰富，几乎一眼就看出沐兰当前的摇摆状态，他慈祥地笑着摇头拒绝了沐兰的请求：“群星女神的眷者，你现在的心灵动摇得厉害，等你能够放松下来冷静地进行思考的时候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
沐兰顿时愣住了。
“我在……动摇么？”
她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作为女神的眷者，信仰几乎就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她从未怀疑过信仰的合理性，也就自然从未体会过什么是怀疑。
这时候奇拉尔又从阁楼上走了下来对莫奇伸出了手：“给我。”
莫奇一愣：“什么？”
“给我。”
这时候莫奇才想起来自己拿了一件东西，急忙从口袋里将那枚金属徽记翻了出来交给了奇拉尔：“你拿它要干什么。”
奇拉尔一言不发地再次回到了阁楼之中。
莫奇莫名其妙地摇摇头，恭敬地合上教典，向桑切尔斯发问说：“世界是不仁慈的，把世间的一切都当成瓦砾来看待；神是不仁慈的，把世间的生灵都当成瓦砾来看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至高圣帝也是不仁慈的么。”
道德经第五章的原文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为了方便格洛莉亚大陆上的人理解，桑切尔斯特意换过了措辞。
这句话同样勾起了沐兰的兴趣，往日里她一定会指斥这样的言论是渎神，现在她却愿意去听一听其中的含义。
“世界自然形成，它自有它运行的规律，对于天地间的一切事物，世界本身是没有偏爱的，没有感情的，它不会因为人类的祈求就降下稻米，也不会因为魔兽惨遭屠宰而灭绝人类。”
“神也如此，神应该无差别地看待世间的生灵，不会因为一个存在是祂的信徒便偏爱，也不会因为一个存在不是祂的信徒而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