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动身
“而且我这具身体……”说着，奇拉尔叹了口气：“光明教会那些家伙也真是阴魂不散，我们才在这里停三天，就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奇拉尔的身体出了大问题，当天晚上那一缕未被偏转的光芒几乎彻底摧毁了他的身体和灵魂，天庭虽然扛下了绝大部分威力，但是经过重重碰撞本就摇摇欲坠的天庭在太阳神神力的直接攻击下被彻底摧毁，只留下最本源的核心能量。
如果不是千钧一发之际，光之礼赞的碎片帮助他稳定了自身的灵魂，现在他应该已经真切地走向了死亡。
而其带来的连带后果就是原本储存在天庭中的信息被一股脑的打碎，彻底灌进了他的灵魂之中，这让他在逃亡之后最初数天内一直处于深度的昏迷状态，等到醒来之后，很多新的知识充塞了他的灵魂，那是齐礼遗留的知识和记忆。
太阳神神力带来的毁灭性力量摧毁了他的身体上大部分的活力，现如今的他左半边身子已经彻底坏死，每天他都必须请进全力才能够保证自己仅剩半边身体的生机，而一旦上路，颠簸的旅途就会让他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光明教会、或者说伊布并没有想要放过他，一路上尾随而来的密探已经被他杀了不知道多少，但是总会有人衔尾而来。
清水在整个鲜血荒地都是硬通货，只要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就难免要沾染上这种东西。
相比于银月城流通的清水，这里的分量更足，纯度更高，更过瘾，相应的也更加上瘾，对身体和精神的损害也更加严重。
而当一个人的年纪来到三十岁之后，即便有钱继续购入清水，可怕的症状也会逐个开始爆发，将饮用者拖进生不如此的深渊之中，而在各个聚居点中的酒馆和旅店的主人大多都是这样的人。
他们年轻时候走南闯北，本身拥有过硬的实力和可观的积蓄，人到中年寻求安稳便会选择开一家酒吧或者旅馆，虽然不甘愿，但是也只能无能为力地去迎接自己必然会到来的死亡。
奇拉尔就是利用了这一点，他的身体虽然已经大半残废，但是调制去成瘾药剂还不是难事，其所用到的原料也并不罕见，因此一路上每到一家酒馆，就先让沐兰以力服人，随后再自己出面以药服人，路过的几个酒馆老板都成为了他的信徒，即便是没有成为信徒的也成了他的眼线。
这家酒馆同样如此，也正因如此奇拉尔才敢放心地在这里住上三天。
沐兰忽然开口：“可是塔兰奇还没到。”
奇拉尔醒来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了位于红枫领的塔兰奇，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最终决定在鲜血荒地碰面，之前的行动路线也全都是由他来制定的。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如果没有地头蛇帮忙，即便是奇拉尔也难以长期安全地生存下去。
“我们继续向西，给他留下信息，他的速度应该比我们快得多，即便是路上有耽搁，再有几天也该到了。”
当晚，奇拉尔与沐兰再度上路。
黄金沙漠的夜晚与白天，除了天上挂着的东西变了之外并没有显著的不同，路上的行人依旧很多，而暴力事件发生的频率则更是会以几何级别提高。
很多人看到了他们的行踪，但是有勇气跟上来的却并不多，他们胯下骑着的混血战马价值不菲，大多数人都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能力将其吞下。
天空中悬挂的月亮透着淡淡的黄色，现在奇拉尔能够轻易判断这是阿尔忒弭亚的神权正在被太阳神米尔豪亚侵蚀，银月城的惨剧并不来自人间，那是神与神战争在人间的表象。
老师死了，宾斯先生也死了……
那晚死了很多人。
到现在他都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曾经熟悉的生活一夜之间消逝，这一次他失去了家。
他看向月亮的目光充满了仇恨，这种仇恨浸润了他的血液，他的灵魂。
总有一天他会回到银月城，回到帝国，那时候他会让帝国震动，让高高在上的神祇陨落。
人类造就了神祇，却又成为了祂们的奴隶和牲畜。
源光之神得以饱食了灵魂，米尔豪亚动摇了阿尔忒弭亚的根基，皇帝也并不在乎人们的死活，他把这当成了打击光明教会的工具。
这世界不该是这样。
奇拉尔的额头上一片菱形的疤痕亮起了光芒，这是一片光之礼赞的残片，它下面是一个漆黑的空洞。
威廉的声音响起：“嘿！沐兰，你还是那么光彩照人。”
对于这样的情况沐兰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微笑调侃说：“还是你现在更照人一点。”
奇拉尔呵呵一笑，旋即便听到：“嘿奇拉，我们到哪了。”
“刚刚离开罗格镇。”奇拉尔拉着兜帽遮住了额头上的光芒：“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天庭被摧毁，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威廉，他存在的根基几乎消失，好在光之礼赞的及时到来让他有了新的存身之所，并且因祸得福地与奇拉尔的灵魂完成了切割，只是因为灵魂不够完整，因此最近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沉睡状态。
“还好吧……唔……我急需一个纯净的灵魂，光之礼赞哪里都好，就是里面太亮了，睡觉都睡不舒服。”
“说起来你真的不要老桑奇过来？经营教派他才是一把好手，以现在银月城的情况，凯特一个人就可以应付。”
说起老桑奇，奇拉尔面色就微微带着阴沉，他并不怀疑对方的忠诚，但是关于银月城事件的隐瞒却成为了他心中的一个疙瘩。
“先让他留在那里吧，等我们扎下了根再让他过来，毕竟目前银月城才是我们的基本盘。”
虽然是被迫出逃，但是奇拉尔却开始制定起了相关的计划，希玛德鲁是不可能再回去了，而古娜帝国向来排外，因斯萨鲁特也不是什么好的安身立命之所，想来想去，只有鲜血荒地才是更适合他发展的地方。
黑暗之中，马蹄声阵阵响起。
第四章 险战
一队人马出现在了奇拉尔的必经之路上，他们的装备并不齐整，胯下的马品种各异，看起来就就像是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但是当首领策马出列的时候，整个阵列散发出的压迫感却足以让人难以呼吸。
奇拉尔第一时间便判断出，这是一队精锐马贼。
在黄金沙漠，马贼有时候可以包含很多含义：家族、政府、银行、商队、护卫、雇佣兵、赏金猎人、杀手……
当然，也包括他们的本职工作：强盗。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裘德。”为首马贼摘下他的帽子，腔调十足地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脱帽礼：“啧，这位尊敬的先生，不知道您要去哪里呢？”
“这和你没有关系。”奇拉尔的手握住了怀中的一支魔杖，心中计算着尽快击溃这队马贼的可能，这队骑士共有三十七人，最低只是个普通三级武者，生力军大多在二到三阶，其中还有两个德鲁伊以及一位术士。
四阶实力出现了空缺，而他们的首领裘德则是五阶风之骑士，这是当前最大的阻碍。
如果他状态完好或者库存的死灵生物没有随着天庭一起毁灭的话那么不足为惧，但是现在……
奇拉尔已经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不如这样，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如何？”裘德拉长了声音，一双三角眼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只需要您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金灿灿的小东西，我就可以放您二位离开，甚至可以护送你您二位去往目的地。”
见奇拉尔没有立即拒绝，裘德侃侃说到：“价格么……也不贵，以您这样尊贵的身份，和您身边这位如此美丽的女士，我想一万枚金币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价码。”
“嗯，一万金币，确实是一个很合适的价格。”奇拉尔用头轻轻蹭了蹭沐兰的肩膀，示意她放开自己：“定金的话您觉得多少合适呢，三成？五成？”
裘德笑眯眯的，一点点策马向前挪蹭着：“定金当然是越多越好了，我们做生意的求的就是一个财。”
就在这时，战马的皮肤上赫然亮起一层淡绿色的斗气光芒，整匹战马骤然加速几乎瞬间便已经来到了奇拉尔面前。
刀锋破开空气，下一秒似乎就能破开后者的衣服和骨头，裘德几乎已经看到了允诺中的两万枚金币在想他招手，可是他的刀光锁国，血液飞溅，响起的却只有马匹的悲鸣。
两声悲鸣。
浓厚的血腥味儿传来，他胯下的坐骑缓缓软倒，多年来的战斗直觉让他把手中弯刀狠狠向后挥动，只听锃的一声金铁交鸣，淡绿色的斗气与淡青的斗气一触而开，他整个人借着反冲力道向前飘飞，余光看到那个持剑的精灵女人。
轰隆、轰隆！
马蹄声在戈壁滩上震动。
骑兵们奔袭而来，淡黄色的月光下他们的兵器反射出冰冷的光，这些兵器曾经撕碎过很多人的铠甲和血肉，今天依旧会如此，它们的主人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一点光芒闪过，沐兰从他们的冲锋路线上消失，但是远方忽然传来几声哨响，整个马队忽然调转方向向右侧冲去，而那里沐兰刚刚现了身形！
轰！
在大队骑兵之后，忽然火光乍起，一团火球猛地扎进了队伍正中，即便是他们队形为了防备法师的攻击已经足够松散，爆发起的火焰仍旧将两名骑士包裹其中。
第二发火球、第三发火球！
连续三发火球，当场击杀了两名骑士，让另外五名骑士陷入了重伤，但是冲锋却并未停止。
第四发与第五发火球接连飞出，落在原地未动的三名施法者脚下，两名德鲁伊身周明黄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将火焰隔绝在外，而那术士则是冷笑着经受了火球的洗礼，在火焰的沐浴中毫发无伤，火光幻灭之中皮肤之下隐隐透出细密的鳞甲颜色，他竟然是罕见的龙脉术士。
连续发射五发火球，固然是帮助沐兰减轻了压力，却也让奇拉尔暴露了自身的位置，裘德斗气爆发，速度只比有坐骑时候稍慢，但是在不到四十米的距离之下也不过是眨眼之间！
就在他刚刚冲到奇拉尔面前的瞬间，一团火球自奇拉尔指尖喷薄而出，这不是算计好的，奇拉尔没有办法跟上裘德的速度，这一下只是在赌！
千钧一发之际裘德的身影陡然偏转，虽然躲开了火球但是却由于惯性的作用和身体一时间难以协调硬是从一旁横飞了出去。
奇拉尔的额头上浸出冷汗，他将手摁在地上，一圈法阵亮起顿时一层盾牌样的白骨将他包裹其中，就在下一刻两发火球在盾牌上炸开，大片泥土被冲击力掀到空中，
而另一边，大队马贼距离沐兰还有二十米，以战马全速冲刺的速度，不过半秒钟。
沐兰的剑早已举起，她头戴凤凰纹饰的面具，身上覆盖着一层淡青色的琉璃装甲。
这是马贼们从未见过的瑰丽景色，但是也不过是四阶强度而已，在战马速度加持之下足以将她踩成粉末！
她挥剑，剑锋如雾一样散开，仿佛天上的星辰降落大地，点点青光在她身前拉起了一层幕帘。
致命的幕帘。
只要拨转马头就能避开，但是在这个距离上已经没有了时间。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战马带着他们狠狠撞了上去，护体的斗气甚至都来不及撑开。
冲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一名三阶钢铁骑士，斗气运行之下他的皮肤坚如钢铁。
但是璀璨的星光之下，即便是钢铁也要粉碎！
刺耳的摩擦声伴随着惨叫声响起，在他之后又是两名骑士一头扎进了光雾。
恍惚之间后面的骑士仿佛看到了一台正在转速运转的绞肉机！
第三排的骑士勒死了马头，可怜的畜生口中都勒出了血沫，但是他们身后的马贼却看不到前面的境况，只能听到惨叫，犹豫之间径直撞在了前者的马屁股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们连人带马冲进了光雾之中。
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惨叫响起。
第五章 穿心
当三排整整七名马贼冲进光雾，余下的人终于知道了利害，他们或是勒住了马头，或者是调转了方向，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还有继续冲锋的勇气。
作为马贼他们见惯了血腥场面，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残酷的一幕，冲在最前面的骑士此刻已经连人带马变成了一滩碎肉，让人根本提不起去看第二眼的勇气，第二排的情况稍好一些，碎得没有那么厉害，而到了第三排……
马贼们宁愿他们已经死了，但是显然他们冲进光雾的时候后者已经成为了强弩之末，斗气和附魔皮甲的双重防护让他们留下了性命，可是他们身上却已经遍体鳞伤看不到一块好皮，破碎的皮甲与血肉混合在一起在他们身边洒落紧贴在他们身上，人和马的血肉混杂，不辨彼此。
此刻他们在地上蠕动、抽搐、绝望的嚎叫，那是从嗓子里面发出的最本能的求救声，凄厉、哀婉、痛苦，充满了对生命的眷恋，他们无法说话，因为口舌已经被尽数撕碎。
光雾褪去，沐兰手中的长剑恢复了形状，没有人知道面具之下是怎样的面孔，但是他们的手臂此刻却都在颤抖。
空气剧烈地流动着，狂风之下马贼们不由自主地向另一边看了过去，他们还有希望，只要老大解决了那个残废，这个四阶的小妞根本就不在话下。
他们不想承认面对这个女人，他们已经心生恐惧。
裘德发动了独属于骑士职业的风之道路五阶能力·剑刃增压，将周围的空气最大限度地压缩汇聚到锋刃之上，换来的是可怕的切割能力和破坏力，一刀斩去即便是纯由精金打造的铠甲也能够一分为二！
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狂风吹拂之下，巨大的盾牌一分为二，但是其中却没有奇拉尔的身影，只有刚刚被德鲁伊法术催化的几株杂草蓬勃而生。
两道法阵在他脚边亮起，四头食尸鬼从中钻了出来，第一时间朝他挥舞着手中的利爪，刀刃在他身边划出一道弧线，顿时将六支爪子切成十二段，而最后一只食尸鬼却压抑了第一时间攻击的欲望，此刻在他背后死角发起了攻击。
沙漠上的马贼来去如风从来不会身穿重甲，而普通的附魔皮甲挡不住食尸鬼的利爪，一时大意之下裘德后背上顿时出现了六条血淋淋的伤口，鲜血刚流出一半就迅速变得灰败，这是附着在食尸鬼爪子上的毒素正迅速发挥着作用。
这不是普通的食尸鬼！
裘德心头一凛，但是此刻却来不及细想，法师的施法距离有限，空气流过他的皮肤为他带来了四面八方的信息，回身将这头食尸鬼斩杀，几乎同时锁定了奇拉尔的位置，将手一扬，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流星般的光芒，剑刃上附着的增压大气定向爆发让其速度达到了极其可怕的程度，即便是圣域强者面对这样的攻击也是防不胜防！
几乎是刚刚出手，剑锋便已经到达了奇拉尔的胸口，击碎了数层屏障，直插进了他左胸口的心脏之中！
只见奇拉尔身体抽搐了一下，旋即瘫软下来。
心脏被命中，除非是五阶以上的生命道路持有者，否则必死无疑！
裘德非常小心，这个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身上没有一点职业者应该拥有的波动，看他的表现应该已经达到了三阶顶峰随时都可能踏入四阶，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就不好办了。
待他渐渐靠近，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进了肚子里，大片血液喷溅在地上，他的弯刀在奇拉尔左胸划开了一条可怕的创口，可以想见内部的脏器定然已经粉碎，绝对不可能活下来。
他舒了口气，把弯刀拔了出来，看着地上的奇拉尔摇头说到：“啧，公爵大人，别怨我，怪就怪你的脑袋太值钱了，反正你也已经是希玛德鲁的英雄了，就安心享受您的哀荣吧！”
说着话刀锋扬起，下一刻手起刀落就将割下这颗价值万金的头颅，然而就在这时候奇拉尔猛然睁开了眼睛！
裘德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手中弯刀第一时间斩了下去，然而，还是太迟了。
灰白色的炽烈火炼铺面而来，紧接着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袭来，几乎瞬间吞没了他的一切感知！
疼！好疼！
经过法术极效加持的死灵之火，其威力足以匹敌六阶魔法！
呼！
戈壁滩上几颗杂草被火焰引燃瞬间化成飞灰，裘德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皮肤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脱落，血液还来不及流出血管便已经变成了细碎的焦炭。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何受到了穿心重伤的奇拉尔竟然能活下来，竟然还有余力反击！
没有火焰，但是惨叫声却已经顺着风声传得足够远，昏黄色的月光下，平坦辽阔的戈壁滩中，马贼们看着自家老大的惨状，冷汗纷纷坠落。
不知道是谁先调转了马头，之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惨叫声渐渐停歇，化作一团焦炭的裘德彻底倒在了地上，奇拉尔从怀中摸出一粒水晶，口中轻声颂念咒文，不多时原本纯净透明的水晶变成了散发着妖异光芒的纯黑色泽。
沐兰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奇拉尔走来，刚刚那一击也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斗气和心力。
当她走到奇拉尔身边的时候，后者已经完成了对身体最基础的修补工作，至少从外表上看已经没有任何伤势，就连被撕裂的法袍都已经被修补完整。
“风之道路的家伙，真是可怕。”奇拉尔心有余悸地摇摇头：“他要是选我的头、不，应该说如果没有瞄准我的头或者左胸，只是封喉或者腰斩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死了。”
他的额头上寄宿着光之礼赞的残片，足以抵挡圣域以下的绝大多数攻击。
而由于光明神神力的摧残，他左半边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一切生命活力，只是凭借他的道路力量勉强不被恶化，与其说是生命体倒不如说是还未腐烂的尸体，身体的血液循环也是靠着在十几天前心脏还未完全停摆的时候他在自己右胸位置临时构造出的血泵在维持。
现在的情况是除非能够找到一个圣域级别的生命道路大魔导师、或者六阶以上的生命道路大德鲁伊为他施加生命祝福，否则这具身体的状况还会不断恶化下去。
沐兰叹了口气，将奇拉尔背会到了大路中央，几分钟后一匹白骨战马从地上的尸骸中站了起来，驮着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六章 神殿夜话
在千年前，这是兽人帝国的土地，即便如今千年过去，兽人一族仍旧是这片土地实际意义上的主人。
在这里你仍旧能够看到很多千年前的遗迹，它们被风沙侵蚀千年，依旧屹立不倒，向过往人们诉说着兽人帝国当年的辉煌。
奇拉尔如今歇息的地方，正是这样一处兽人帝国的遗迹，奇拉尔在沐兰的搀扶下进入了遗迹的主殿内，淡淡的血腥味儿钻进了他的鼻孔。
他提起了几分小心，但是也并没有特别在意。
在满是黄沙的世界里没有木柴，好在他们在罗格镇购买的用具足够，很快一小簇篝火燃起，锅子里的肉汤沸腾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儿，沐兰掰开了干硬的面包泡进去，让两个人可以补充一些营养和热量。
即便是夏天沙漠中的夜晚也非常寒冷，冬日的温度更是足以让北地大汉抛弃男儿的荣耀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小的时候我就很羡慕那些真正的贵族和中产们。”奇拉尔窝在毛毯里，语气轻松：“他们每年都可以离开银月城，去踏青，去野炊。”
“小的时候我就想着，如果有一天我有了钱，也要自己出门，带上帐篷和锅子，享受一下大自然的美好，可是真的有了钱，反而没有了那么多的空闲，没想到今天能够完成这个心愿。”
他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差，每天和他相处的沐兰深知这一点，听他这么说，沐兰心中一时间生出了几分悲戚和怜惜，这一刻他不是公爵，不是一个行走于人间的神，就只是一个年纪轻轻就行将步入死亡的年轻人。
感受到了沐兰心态的变化，奇拉尔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我虽然没有老师的造诣，但是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死掉，大不了我将自己转化成巫妖，也能让生命继续延续下去。”
说着他自嘲一笑：“不过到时候你可能就能见证史上最弱巫妖的诞生了。”
历史上凡是将自身转化成巫妖的无一不是十六级以上的大魔法师，以奇拉尔如今只有七级的魔力，成为巫妖也算是个不小的奇迹了。
沐兰却不太能笑得出来，她将奇拉尔抱在怀中，拿着碗勺开始喂他吃些东西。
虽然还有一只手可以用，但是奇拉尔仍旧选择接受沐兰的照顾，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已经离世，他没有机会享受很多人应有的童年，这半个多月的逃亡诚然辛苦，却也让他缺憾的童年得到了一些弥补。
很多时候事情都不会向着人希望的方向发展，正当奇拉尔想要享受这种难得的温馨时候，阵阵马蹄声忽然响起，又在近处停下。
“有人来了。”
沐兰拿起了剑，戴上面具。
“不需要太紧张。”奇拉尔轻轻咳了一声：“和咱们并不是一个方向过来的，应该不是追兵。”
即便如此，奇拉尔仍旧用了两发隐形术遮蔽了两人的身影，在沐兰的帮助下隐藏在了角落之中。
不多时一队兽人走了进来，为首者是一名高大的女性兽人，相比于男性她们的牙齿并没有那么巨大和尖利，除了体格更为强壮更有力量与小麦色的皮肤之外与普通人类的差距并不很大。
她抽了抽鼻子，忽然间抓住了腰间的两把战斧：“是谁！？出来！”
“一个精灵……还有人类，出来，否则的话我会让你们见识一下兽人的掷斧战技！”
“请不要激动。”
奇拉尔咳嗽着解开了两人身上的魔法，看到这一幕兽人们纷纷做出了警戒的姿态。
为首的女兽人抬起手让自己的手下们稍安勿躁，用斧刃指着两人皱眉问到：“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只是普通的旅客，夜深了在这里宿营。”奇拉尔回答的非常平静，遇到兽人反而让他心思安定了许多，按照塔兰奇的说法，作为这片土地的原住民，兽人们大多数以部落形式聚居，他们虽然暴力但是也趋于保守，很少会主动攻击旅客，尤其是在他们视为圣地的神殿中。
“是么……”
女兽人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地上的篝火，但是脸上的神态丝毫没有放松。
“你们还做了什么？”
这一问让奇拉尔有点意外，他不解地回答道：“正常宿营做的那些，生活，吃点东西。”
这时候一个稍显矮小的兽人低声说了一句：“有血腥味儿。”
顿时武器出鞘的声音密集响起，不大的兽人队伍爆发出了恐怖的杀气，每个人看向奇拉尔二人的目光都变得异常可怕。
女兽人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字一句地说到：“你们、亵渎了、神殿！？”
“什么意思？”奇拉尔仍旧有些不明就里，他暗自做好了发起攻击的准备：“我们只是在这里宿营，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不敢承认吗……”女兽人向地上啐了一口，怒吼道：“全体！”
这句命令一下达迎来的就将是一场火并，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塔娜，住手！”
随后一个粗壮的身影出现在了兽人小队的身后，众兽人回头看去，脸上一个个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纷纷让开道路，女兽人同样喜悦回头，丢下了手中的战斧雀跃着跑过去，跳起来抱住了来者的脖子：“哥哥！你总算回来了，前段时间听说银月城的事情我还很担心你呢！”
“哥哥！？”奇拉尔与沐兰打眼瞪小眼。
来的人正是塔兰奇，只是奇拉尔和沐兰都不知道他竟然在黄金沙漠还有一个妹妹。
被这么一抱塔兰奇也有些不好意思，他笑着拍了拍塔娜的头：“好了好了，快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塔娜也是脸上一红，松开了哥哥的脖子：“哥哥，他们亵渎了神殿，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啊。”
让塔娜没想到的是，塔兰奇绕开她，上前两步冲着奇拉尔深深鞠躬：“公爵先生，我的妹妹不太懂事，希望您能够原谅。”
这一下不仅让塔娜吓了一跳，也让奇拉尔疑惑不已：“这……塔兰奇，你这是……”
第七章 到访
塔兰奇是奇拉尔的护卫，而且其中一开始还以威胁的成分居多，虽然说奇拉尔已经按照承诺解放了他老大的灵魂，但是毕竟两人之间也只是契约关系，并没有太深厚的轻易，之前相处时候塔兰奇也从没有表露过任何想要效忠的意思，现在忽然来了这么一手，怎能不让人惊讶。
起身之后塔兰奇一把拉过了塔娜，指着奇拉尔大喊道：“你们看到了么，他就是拯救了银月城的大英雄，你们最崇拜的奇拉尔公爵！”
顿时兽人们看向奇拉尔的目光都变了，从最开始的敌视变得崇拜，即便是塔娜也并不例外。
“原来您就是奇拉尔公爵，这样的话亵渎神殿的人一定不会是您，我为我刚刚莽撞的行动道歉。”说着塔娜还真的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奇拉尔和沐兰面面相觑，都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在塔兰奇的招呼下，一些兽人从坐骑上卸了燃料下来，让篝火一的规模进一步壮大，几个兽人在神殿后方发现了几局已经冻硬了的尸体，解除了他们对于奇拉尔本就所剩无几的怀疑。
在篝火旁团团围坐，兽人们取出了食物在活上炙烤，奉上了部落里最好的美酒以表达敬意，奇拉尔本来就不善饮酒，这具身体也实在不适合喝酒，因此只是沾了沾唇便轻轻放下，但是兽人们依旧非常开心。
奇拉尔倚靠在兽皮堆积起来的靠背上，看着渐渐把这里当成了宴会现场的众位兽人低声问到：“这个……塔兰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可不记得你之前对我这么恭敬过。”
塔兰奇笑着说到：“不都是因为您拯救了银月城么。”
“拯救银月城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老师。”奇拉尔带着一丝悲痛摇头：“而且即便是我，你们的反应也太奇怪了一点，那里毕竟是银月城，又不是你们兽人的领地。”
“我们兽人一族，向来最敬重英雄！”塔兰奇高举起手中的酒囊：“无论他是谁！来自哪里！”
“为了英雄！”
兽人们齐声欢呼高举酒囊：“为了英雄！”
浓郁的酒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奇拉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困于梦中，无论如何这种展开也实在是太过梦幻了，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些兽人展现出来的热情态度。
既然想不通，干脆就不要去想。
他向来不喜欢应酬，但是今天这样的场面却让他觉得颇为高兴，看着兽人们欢歌笑语，他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酒酣耳热之际，奇拉尔问出了另一个问题：“塔兰奇，之前塔娜说我亵渎神殿是怎么回事，指的是在神殿里杀人么？”
回答他的是塔娜：“是的公爵大人，虽然帝国已经崩陨千年，战神的名字都已经遗失在历史的场合中，但是我们兽人一族并未停下对于祂的礼敬，在我们看来祂的神殿是最神圣的地方，在这里是绝对禁止杀戮的。”
沐兰问到：“如果有旅人在这里被杀害了呢？”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了。”塔娜搔了搔自己的头发：“虽然现在整个鲜血荒地兽人人口已经不足一半，而且其中大半都已经离开部落，但是还是有默契在的。”
“所有部落，比如我们战锤部落都会派人定期前往附近的神殿查看，今天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
“原来如此，看来在黄金沙漠里神殿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奇拉尔忽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开口问到：“既然如此，那么如果有人选择在神殿定居呢。”
塔娜一时语塞，她还没有想到过这种可能性，塔兰奇看到自己的妹妹被难住了呵呵一笑说到：“这样的事情基本不会出现，除了少数几个，大多数神殿遗迹附近都没有水源，没办法供人定居。”
酒宴继续进行了下去，直到天光大量，塔兰奇对奇拉尔发出了邀请：“去我们部落吧，至少在黄金沙漠，没有人敢上战锤部落来挑衅。”
奇拉尔自然是从善如流，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了兽人们的坐骑，都是有一人高的粗壮座狼，四只尖利的獠牙反射着阳光，看起来锋利无比。
不过虽然都是三阶魔兽，但是表现得却并不凶暴，在兽人面前它们非常温顺，无论是拉车还是骑乘都是极为方便的脚力。
塔娜命自己的坐骑嗅了嗅两具尸体上的味道，率领一队人马趁着朝阳离开了，她要去追踪那一伙敢在战神神殿杀人的家伙，这是所有兽人部落的默契，敢于玷污战神殿者没有存活的必要。
相比于马匹，乘坐在座狼上要舒适很多，由于重心更低，在座狼的背上更不容易觉得晃动，它们的鬃毛在非战斗状态下非常柔软，就像是一个皮毯子，靠上去非常舒适。
直到中午，一行人才来到了战锤部落，离着老远地上的草便已经有了浓浓绿意，越向内绿色就越浓，道路两旁是狭长的农田，一条清澈的河流从中流淌出来，最终消失在荒漠之中。
两旁的农田里除了零星的小屋之外就是高耸的瞭望塔，这是奇拉尔第一次亲眼见到兽人建筑的风貌，远比教科书中描绘的更加精致，瞭望塔纯以石头搭建，每一块石头都经过精心的处理和打磨，看起来坚固非常，不时有人从上向下打招呼，还没等他们到达部落正门，消息就已经先一步传了进去。
这简直就是一座小型要塞。
当到了部落门口的时候，奇拉尔几乎看呆了，在他的想象中战锤部落应该就是一个用木头或者石头砌出一片围墙的简单聚落，不怪他心存偏见，实在是因为自小到大接触到的关于兽人一族的信息都是如此，但是当他亲眼见到的时候，一切固有印象都冰消雪融。
这座要塞的规模比红枫领上家族古堡的规模还要大上几分，黑曜石堆砌的城墙足有二十米高，虽然外表未经打磨，但是经过数百年的风化也已经趋于平整，深沉而富有历史的气息，在城墙顶上还能够看到各类战争机器：巨弩、火炮、魔法炮，穿着皮甲的精悍兽人手持武器站立在上面。
这样一座坚固的要塞，只要守城士兵的素质国管，足以抗下十倍、二十倍兵力的围攻。
吊桥早已经被放下，一个身披雪白色裘皮的老年兽人夸张地张开了手臂：“欢迎公爵大人莅临战锤部落！”
第八章 商讨
这样热情澎湃的欢迎差点让奇拉尔从座狼上掉下去。
一时间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恍惚之间穿越了，或者自家祖上有什么兽人血统，他其实不是希玛德鲁的公爵，而是兽人帝国国王的血脉遗留。
还没等他想通眼前的一切，跟在那老年兽人身后的数十兽人战兵一顿手中的武器：“欢迎奇拉尔公爵莅临战锤部落！！”
直到进了城，被一众兽人簇拥着进到酋长府内奇拉尔还是没有缓过劲来。
等到一种兽人都退了下去，那老年兽人才开口说到：“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战锤·隆嘉尔，战锤部落的现任酋长，也是部落的萨满祭司。”
“酋长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这究竟玩的是什么啊。”奇拉尔苦笑开口：“即便是我是个白痴，也不会相信一个银月城的公爵会成为兽人的英雄。而且一路走来我也遇见过不少兽人，甚至截杀我的里面也有很多，您到底想要什么，直说吧。”
“先生？啊，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词汇了。”
隆嘉尔叹息一声，忽然俯身下拜：“公爵大人，不，伟大的至高圣帝，请您拯救战锤一族吧。”
至高圣帝四个字一出，空气登时变得安静下来。
“您先起来吧。”奇拉尔摩挲着手中的戒指，忽然摇头苦笑：“我现在只是一个废人，所谓至高圣帝更是无从说起，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我们可以为您供上最虔诚的信仰。”隆嘉尔不肯起身：“您挫败了源光教团与光明教会的阴谋，拯救了数百万银月城的居民，对您来说他们都只是异教徒，即便如此您也能出手相救，为何我们不能呢。”
“……”奇拉尔一时沉默，他总不能告诉隆嘉尔，自己作为倚仗的天庭此刻已经完全崩毁，而距离他自己天庭的建立，却还要有一段时间。
“让我帮忙，您总要告诉我遇到了什么问题吧？”奇拉尔的口气终于松动：“而且我心中现在也有很多疑惑，您起来我们慢慢商量。”
隆嘉尔知道事情有了转机，起身坐在了奇拉尔的对面，沉声说道：“公爵大人……”
“别叫我公爵了，这个身份早就已经死了，你叫我奇拉尔就好。”
“好的，奇拉尔先生。”隆嘉尔看到奇拉尔并不是个难缠的家伙，因此主动释放出了善意：“我之所以能够知道您的身份，还需要从您的善行说起。”
“您还记得在魔兽丛林的地下溶洞，您救出了上千名被源光教团奴役的奴隶么。”
奇拉尔面露恍然。
“那其中，就有我的族人。”隆嘉尔感激地说到：“对于我们战锤部落来说，每一个族人都是无价的财富。被您救出之后，他就留在了那里，成为了您最虔诚的信徒。”
对于这个奇拉尔也是清楚的，莫桑比亚为了提高整个教会的凝聚力以及他的个人威望，并没有对核心教徒掩盖他的身份，而在血月事件过后，他即是至高圣帝在教会内部也已经不再是秘密。
“我从刚才就一直有一个疑问。”奇拉尔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据我所知，战锤部落向来崇拜战神，您的族人改换了信仰……”
“战神早已经陨落了。”隆嘉尔毫不避讳：“在千年之前帝国崩毁之前，战神便已经陨落，我们兽人一族保有对祂的崇敬，是为了让我们不忘记自己的历史，不忘记自己的身份。而崇信哪一个神祇，则是每个族人的自由。”
接下来的话让奇拉尔对于千年前的兽人帝国多了几分了解，又多出了更多的好奇：“即便是帝国还在的时候，崇信兽人神系之外的神祇在帝国也并非罪孽。对我们来说，一个兽人是否荣耀，不在于他崇拜什么神，而是看他是否能够为帝国做出相应的贡献。”
“这些年来，无论是源光教团还是死神教团都曾经想要将我们纳入麾下。来自三大帝国的教会对于鲜血荒地的渗透也从未停止，更有来自地底的黑夜教会在这片土地上散播信仰。”
“一些部族早已经拥有了各自崇拜的新的神祇，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对于兽人这一身份的认同。帝国已经毁灭，但是只要兽人对自己的族群还有认同，我们就不会消亡，帝国也有重新崛起的一天。”
奇拉尔悠然点头：“既然这么多势力都在向鲜血荒地渗透，为什么您不选择他们，而选择我呢。我能做到的事情他们都能做到，甚至可以比我做得更好。”
“因为您现在一无所有。”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嘲讽，但是奇拉尔知道他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就听他继续说到：“您现在失去了帝国的支持，流落在鲜血荒地。像您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就此躲藏起来，而是应该图谋更大的发展。而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个人实力固然重要，但是您也需要一个根据地，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让您能够真正融入这片土地。”
“战锤部落就是您最好的选择，我们虽然实力强大，拥有自己的军队，但是没有圣域，不会对您造成致命的威胁；我们没有信仰，您的教团在部族中传播将没有阻碍；我们背后没有更大的势力，您可以放心将我们收入囊中。”
“而对我们来说，您孤身一人，我们作为您起家的班底，无论是将来还是现在，都远比投靠大势力来得更加可靠，您一直以来的平行让我们不需要担心被当成弃子和炮灰；您教会的教义平和而仁慈，我们部族也可因此拥有更高的凝聚力。”
奇拉尔听着频频点头，一切都如隆嘉尔说的一样，这样的选择对于双方来说都有着极大的好处。
“我明白，这的确是非常好的理由。”
“但是我还是有一个问题，希望酋长您能够正面回答我：为什么战锤部落称呼我为英雄，为什么您的人民对我充满了期待和崇拜。”
第九章 预言之子？
隆美尔目光一闪：“这个，我已经……”
“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奇拉尔冷声说到；“既然您想要和我合作，那么我们双方最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您是一个聪明人，刚刚的一番利弊得失分析得非常好，让我非常心动，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于战锤部落表现出的过度热情更加怀疑。”
“如果说您通过塔兰奇和我的信徒了解了我，想要和我进行合作，只需要让我来到这里，当面和我商议就好，如同现在这样。”
“可是您的态度太过热情，开出的条件也太过丰厚，即便是我将来有一天真的能够登上神位，那个未来也太过遥远，将整个部族的未来压在我的身上，实在不是一个冷静的领导者应该做出的决断。”
“更何况您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让所有兽人都表现出这种超乎寻常的热情，我可不觉得你们兽人是天生擅长表演和欺诈的种族。”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您，能告诉我么。”
“这……”隆美尔眉头紧锁，神色不住变化，最终长叹一声；“……您跟我来吧。”
说着隆美尔起身，奇拉尔手上清光翻涌，将坐着的椅子临时改造成了一把轮椅，由沐兰推着跟在了他身后。
很快几个人就来到了后面的一处密室，相比于战锤部落的黑曜石城墙，这里的历史气息更加浓郁，奇拉尔在其中看到了浓厚的信仰之光，已经历时千年，却仍旧未曾消散。
这间密室的布局像是一座神殿的偏室，墙壁上刻满了壁画，描绘着千年前兽人帝国的荣光，房间正中央坐落着一面黑曜石石碑，上面用兽人语镌刻着七条文字，深入寸于，以黑曜石的坚硬质地奇拉尔相信即便是再过千年万年，这面石碑依旧会存在下去。
吟唱咒文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很快二阶法术通晓语言便释放完毕。
“奇拉尔先生真是博学。”
作为二阶法术，通晓语言并不难施展，但是千年来伴随着大陆通用语大行其道，绝大多数人之间的交流已经没有了障碍，这项法术也就渐渐冷落下去，大多数法师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种魔法，更别说施展了。
看着看着，奇拉尔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七条分别是：
1.血月降临之夜，被焚者将拯救堕入虚空的城。
2.信仰泯灭之时，神殿将迎来新的主人。
3.来自地面的访客将为黑暗之地的住民带来新生。
4.冰雪之国将被异域之人救赎，而旧神将被摧毁。
5.熔岩灼热沸腾之季，真神的使徒将携神器而来，引领背井离乡的族群回归。
6.万物凋敝之日，深渊的倒影投射于天空，自北方来的旅人将驱散炼狱的焦灼。
7.黑云遮蔽天空，死尸闭塞大海，死亡之中孕育的生命将指引海民重归大地。
“这是自兽人帝国兴起之前便流传在大陆上的大预言，早在上古九神的时代它们就一直存在，传说中将有一个人完成这七条预言，成为大陆上唯一的神和一切种族的主。”
奇拉尔沉思半晌，开口道：“所以，你认为这个人是我？”
“这也太可笑了吧，一个流传了几年前的没几个人知道的预言，您就凭借这个来判断我能够拯救战锤部落？”
隆嘉尔沉默以对，显然对此深信不疑。
“我也曾经看到过这些预言。”沐兰忽然开口：“在达妲丝邦的藏书室，只有核心成员才能阅览的密文记录之中有记载。”
如果说兽人帝国将其郑重地记载下来只是出于某个人的一时兴起，在精灵帝国同样保留着这样的预言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奇拉尔几番想要反驳，但是想到的几个观点却都在心中被自己一一驳倒，最终他开口说到：“不是我拯救的银月城，真正让它于源光之神手下脱离的是我的老师。”
“现在整个大陆都认为是您拯救了它。”隆嘉尔以陈述的语调说着：“而且据我所知，您的老师可称不上‘被焚者’。”
被焚者。
银月城陨落的当晚，他的确被炽烈的纯净光辉焚烧。
“谁知道这预言指的是哪一次血月之夜哪一座城市，说不定那根本指的就不是银月城呢。”说完奇拉尔也觉得有些强词夺理，继续说到：“即便这是真的，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把我当成英雄。就算是把拯救银月城算在我的头上，可是这不代表我能够带领战锤部族走向更好的未来！”
“这七条预言，分别对应着大陆上的七个种族。”
隆嘉尔没有直接回应奇拉尔的话，指着石碑上的预言侃侃而谈：“这七条预言，分别对应人类、兽人、黑暗精灵、野蛮人、矮人、精灵以及娜迦。”
“野蛮人是遗失在历史之中的称呼了，他们组成了如今的因斯萨鲁特帝国，只是六百年前，他们民族对于自身的认同已经被抛弃，现在自称人类。”
“您完成了第一条关于人类世界的预言，而刚刚离开，便已经来到了黄金沙漠，这是命运的旨意，让您能够完成接下来的预言。”
奇拉尔摇头否认：“不可能，总不能是我在战神神殿住了一晚就算是神殿主人了吧！这也太儿戏了！”
他从来都不相信命运的存在，也绝不认同命运的左右，这份信念来自于他的童年，也来自于齐礼给他的知识，他希望做自己命运的主人，而不是在某个命运的框架下挣扎。
自小看过的各类骑士小说中，他对宿命论的厌恶更甚于血统论，他不想更不希望成为宿命论故事中的一员，哪怕是主角。
“当然不是。”隆嘉尔摇头微笑：“自千年前开始，战锤部落便坐落在这里，千年以来，信仰在泯灭，几十代兽人的生命交替，从不向任何人和任何势力屈膝。”
“您看看这里，像是什么？”
“没错，这里曾经是兽人帝国首都的洪拉斯特大神殿。”
“我们世代守护着这里，静静等待着预言之子的到来，而您，就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第十章 呼唤
阴谋！
一定有什么阴谋！
奇拉尔从不相信命运，更不相信能够将自己包裹其中的命运，齐礼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继承了他一切的自己更是早已经脱离了命运原有的轨迹，即便是上古九神之中真的有一位命运之神，也不可能窥见时空长河数千年后的自己。
偏偏他又无法反驳。
“希望您能够不吝出手，搭救我们战锤部族。”
说着隆嘉尔附身跪了下来，对奇拉尔行以最为庄重的礼节。
“我……知道了。”奇拉尔苦笑一声：“我答应你就是了。”
无论他多么怀疑，但是事实就摆在他的面前，正如隆嘉尔之前所说，他需要积攒自己的力量，无论这个预言是否可靠，战锤部落都是一个值得纳入麾下的助力。
“你们战锤部落，最大的问题应该是清水成瘾吧。”奇拉尔沉吟着：“我大致看了一下，你们部族大多数壮年所剩寿命都并不多，而且极度缺乏老年兽人，以兽人的体格来说这并不正常。”
隆嘉尔激动开口：“尊敬的至高……”
没等他说完，奇拉尔伸手打断了他的赞美：“两个要求，第一，你先站起来；第二，叫我奇拉尔；第三，请别用赞颂的语气和我说话。”
“咳……”隆嘉尔略带尴尬地站了起来：“好的奇拉尔先生，您说的没错，困扰我们战锤部落的最重大问题之一就是清水成瘾。”
“您也知道，在鲜血荒地清水向来都是硬通货，也是这片荒芜土地上少有的娱乐，即便是战锤部落也不能免俗，整个部落两万七千名成年兽人有两万人罹患清水成瘾，我这个萨满即便是有心想要帮他们，但是终究无法根除。”
奇拉尔问说：“战锤部落有多少施法者，有经验的炼金术士又有多少。”
“兽人帝国虽然曾经拥有辉煌的魔法文明，但是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在沙漠里施法者的生存环境本就不如格斗者和近战施法者，因此部落中只有大约七百名施法者，其中有五百二十位是和我一样的萨满，行走的大多是雷电和风暴道路。其余施法者，大多也是拥有特异血脉的术士……”
奇拉尔的眼皮跳了跳：“所以部落里没有法师？”
“是的……”隆嘉尔尴尬一笑：“所以……”
“好吧……”
奇拉尔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疼。
“我需要十二名九级以上、拥有至少中级水准的炼金术士，同时还需要三十套炼金设备，以及需要用到的各类原料。”既然决定了要收服战锤部落，奇拉尔自然当仁不让地充当起了指挥者的角色：“之后我会列出一个单子给你，在筹集之前如果有重症的成瘾者我可以为其治疗，注意是重症，我每天治疗的极限大约在三十个左右，捡最严重的送过来。”
隆嘉尔点头一一记下。
当夜，奇拉尔在隆嘉尔的要求下住在了他的城堡中，为了掩盖踪迹，这座城堡修建在战神神殿的遗迹之上。
自从醒来之后，奇拉尔便在没有过睡觉的时间，每天晚上除了需要冥想，他还要用大把的时间来重新构筑天庭，一个真的属于他的天庭。
之前的天庭被太阳神的神力摧毁，只留下最本源的天庭框架，它不仅仅是一座神国的核心，更包含着一套十分玄奥的神力运行规则。
在天庭框架的帮助下，即便是奇拉尔还没有能够点燃神火，依旧能够将收集到的信仰之力转化成真正的神力，而神力，正是构建天庭的唯一原料。
灵魂世界，奇拉尔站立在充斥着条条裂隙的大地之上，创造印记在魔力之池中翻涌，散发出阵阵清光。
在他脚下，蒙蒙紫气翻涌不休，将整个灵魂包裹其中，不时有雾气化作水气渗透进干涸的大地，滋润着其间的裂隙。
这是他在银月城中拯救了数万百姓获得的功德，虽然还无法转化成更加实际的能量，但是却足够保护他已经濒临破碎的灵魂，并逐渐将其修补完全。
在奇拉尔掌心，正有一团星辰扰动，那便是天庭框架在灵魂世界中的表象，隐约可以看到正有数万条无形通道接入其中，信仰之力源源不绝地流动进来，在星辉的旋转中转化成最纯净的神力。
这些神力没有被神格赋予其意义，因此无比纯净，也正因为其纯净，无论将来凝聚何种神格都能够将其转化为同类的神力。
纯净的神力在奇拉尔的牵引下一点点凝聚成形，在扰动的星辉中凝结成细小的颗粒和线条，正在构型成一座新的天庭。
这注定是一个水磨功夫，奇拉尔毕竟只有七级，即便是继承了齐礼的大部分遗产、对于天庭的建筑轻车熟路，他本身的能力上限也摆在那里。
另一方面奇拉尔也在刻意避开齐礼的设计思路，后者的天庭设计虽然符合道藏描述，但是奇拉尔总觉得设计思路违背了天庭应有的样子。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万物，也是该包括神的。
以天地角度对待诸神，而非以一个人类或者神的角度对待诸神，他的天庭设计以此思路为中心展开。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他的灵魂之中响起：“来吧、来吧……”
“吾之信徒……吾之血脉……以魂以血……奉吾之名……信仰……名……重临……”
那声音时高时低，时断时续，在奇拉尔的灵魂中不断炸响。
伴随声音而来的是撼人心魄的可怕力量，流淌在灵魂大地上的功德扰动不止，巨大的压力降临。
而之后，是充斥整个灵魂的腐朽味道，几乎与源光之神如出一辙，但是内中蕴含的味道却又截然不同。
奇拉尔想起了在离开之前隆嘉尔的话：“我们战锤部落真正的危机来自地下，我无法详细表述其中的根由。”
“请您在这里住上一夜，便会知道一切的根由。”
腐朽堕落的呼唤，恐怖无节制的诅咒。
那是已经腐朽的战神最后的呢喃。
第十一章 拯救
当道路走到尽头，由圣域步入传奇，点燃神火，便可称为半神。
神火一起，便需要开创宗教，传播教义，广播神名，凝聚信仰。
当信仰足够充足，神火熊熊，便会更进一步，打破凡俗最后一道屏障，神火熄灭，而半神便会在灰烬中重生，怀中抱着神格。
有了神格，便可称为神，这一刻，祂将脱离肉体，神格即神，神即神格。
当信徒足够多，信仰之力足够丰沛，神力汹汹，神国便会拔升，升入星界深处，自此凡间手段便再也无法探查祂的踪迹。
亿万信仰的冲刷，神格的逐渐凝聚，会让神疲惫。
疲惫的神就此休眠，短则一瞬，长则千年万年。
当祂从沉睡中苏醒，凡人的部分便会彻底消亡，真正的神就此诞生，祂将拥有无与伦比的伟力，成为不朽的永恒存在。
神，成于信仰，亦毁于信仰。
当信仰泯灭，即便是最强大的神也会失去力量，失去不朽，神格崩散，最终归于尘埃。
即便信仰延续，神也无法保证自己的不朽。
诸神的战争便是争夺信仰的战争，信仰的战争亦是诸神战争的延续。
当图穷匕见，神国与神国碰撞，神与神碰面，那便是凡人无法想象的宏大场面。
神会受伤。
祂的神格将会被摧毁，权柄将被分割和打落。
但是神不会就此陨落，神格虽然崩碎，但是源源不断地信仰将会维持神国不坠入深渊，维持着高居神座之上神祇的虚影。
但是不朽已经消逝，随之而来的便是腐败和堕落。
神力腐朽，神国堕落，仅剩的残影般的意志将会渐渐混沌，本能地搜刮一切灵魂与血肉填补永远无法填满的空虚。
这样的存在，被称为“神孽”。
如今战锤堡地下的战神神殿之内，便有着这样一个存在，祂每天都在疯狂地咆哮与渴求，在每一个人心中低声呢喃，将腐朽与堕落的种子播撒，为祂的延续做出最后一分努力。
第二天，奇拉尔召见了隆嘉尔，后者出去之后立即派人封锁了整个城堡，严禁任何人踏入其中半步。
而奇拉尔每天则会抽出一些时间去广场临时搭建的小屋内治疗那些因为清水成瘾发作而痛不欲生的兽人，经常会有忽然发病的急病患者被抬进来。
虽然说了每天只能治疗三十个，但是当奇拉尔看到一个个痛苦挣扎的兽人，看着他们的生命即将消亡的时候，终究还是不能狠下心来见死不救。
渐渐的，战锤部族的兽人们看向奇拉尔的眼神开始改变。
一开始他们只是知道这位预言之子将会为战锤部落带来新生，但是总会有人保持着怀疑态度，即便是相信他的，对他的观感也来自于虚无缥缈的预言。
十几天的时间过去，上千名清水成瘾者成功戒除了瘾头，并发症也得到了极为妥善的医治，这时候他们开始真的认同了奇拉尔，不是因为他预言之子的身份，而是他所作的事。
孩子得以保有父母，父母得以保有孩子，丈夫不必失去妻子，妻子不必失去丈夫。
朋友与朋友把酒言欢。
一直跟在奇拉尔身边的几位兽人助手，则成为了第一批圣帝教会的牧师，而被奇拉尔救助的人，多半也成为了他的第一批信徒。
这一天，构筑了一夜神国的奇拉尔被沐兰推出城堡来到广场之中，第一时间发觉了异常。
往日里，这里会聚满了人，会有很多兽人以崇拜的眼光看着他，高呼着他的名字，兽人少女们会毫不遮掩地用火辣辣的眼神看着的，不时做出些挑逗的姿态。
但是今天，除了十几个病患之外，只有小屋外面零星留守者几个兽人战士。
三名助手迎上来走在了奇拉尔的身后，他们已经是第二批了，前面的一批现在正在城内指挥修造圣帝教会的教堂。
奇拉尔开口问到：“霍多，出什么事了么，为什么今天的人这么少。”
被点了名的助手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到：“没什么事，今天锤把河忽然发了水，都去那里帮忙加固河道去了。”
锤把河就是流经战锤部落旁边的那条内流河，其水源大多来自于更深处山脉上的冰川。
奇拉尔眉头一挑：“一条冰川河，在二月份发水？”
“这个……”霍多讪笑着说到：“是啊，就……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奇拉尔摇摇头，很快就来到了小屋门前。
“奇拉尔大人！”
守门的兽人冲着奇拉尔恭敬行礼。
奇拉尔开口道：“我记得你叫门萨多？”
被叫出了名字的兽人面露喜色：“正是我，十天前正是您救了我的命！”
奇拉尔点点头：“今天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里的人这么少。”
“这……”门萨多看了一下奇拉尔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到：“没什么，就是有一小股马贼又来抢掠，战士们都出去应付战事了。”
站在奇拉尔身后的霍多猛地翻了一个白眼。
奇拉尔将一个箱子交给一旁的助手：“这里面有三十六份去成瘾药剂以及五十份中伤治疗药剂，足够救好他们了，记住，去成瘾药剂最多一瓶半，最短也要每三十分钟才能喂一次。”
说完他把头转向门萨多：“带我去看看。”
后者淡绿色的皮肤憋得发黄：“大人，那个，酋长吩咐过……”
见他不肯答应，奇拉尔摇头说到：“沐兰，咱们自己去城墙上看看就好了。”
说完了话，沐兰推动了轮椅，门萨多紧跑两步：“我、我带您去！”
战锤堡虽然只有不到五万的人口，但是规模却不下于银月城的一个城区，几分钟后在门萨多的带领下，奇拉尔来到了城墙之上。
在紧闭的城门之内，正有上万名士兵整装待发。
隆嘉尔看到奇拉尔到来，颇为不悦地瞪了门萨多一眼，没等他说话，奇拉尔开口道：“我让他带我过来的。”
“其实我也不是有意要瞒着您。”隆嘉尔说到：“在黄金沙漠，战争与混乱从来都是主流，我是想着没有必要要因为这种小事打扰您。”
奇拉尔不置可否地点头，来到了城墙边上。
透过箭孔，奇拉尔清晰地看到就在城墙外数百米的位置，正有一眼看不到头的军队陈列在那里，随时可能对战锤堡发起攻击。
第十二章 围城
数以万计的大军几乎将战锤堡的正面铺满，他们身披着明黄色的罩袍，罩袍之下偶尔会反射出冷冽的金属光芒，这数万军队每一个竟然都身穿着全身板甲！
这样规模的一支军队，绝不应该出现在鲜血荒地，更不应该出现在黄金沙漠。
三大帝国互相制衡，任何一股势力都不敢贸然派兵进入其中，同时为了不让鲜血荒地重新结合成一股势力，他们各自扶植自己的代理人，但是却一直都有相应的默契，其中之一就是绝不会为手下的代理人提供大规模的军用物资。
也因此，在鲜血荒地能够看到一个大佬身边跟着数百全甲卫士，但是绝对看不到一千以上的整装大军。
即便是战锤堡坐落此地近千年，积累下来也不过是四百余套全身板甲，随着商队走私过来的金属铠甲，在银月城可能只值十几枚金币，但是在这片荒地之中，就会飙升十倍百倍，兼且有价无市。
队伍最前端，一个男人策马走出来，他仰头看着城墙，开口说到：“隆嘉尔酋长，我劝你还是把他交给我为好，为了一个人类，不值得得罪整个光明教会，你说呢？”
奇拉尔瞳孔骤然紧缩，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脊背发凉，这时候他忽然听到轧的一声，侧身一看，却是沐兰一时间没有收住力，活生生拧断了轮椅的把手。
来的人，正是光明教会烈阳大主祭——伊布！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几乎是条件发射一般，奇拉尔激活了老师送给他的戒指，真实之眼的照耀下，他终于发觉出了其中的不对之处。
虽然当时他看不透伊布到底走到了哪一步，甚至摸不清他究竟走得是哪一条道路，但是从他的表现上来看最少也已经到达了八阶，远超过一般的圣域，在战锤堡最强者不过是六阶隆嘉尔的情况下即便失去光之礼赞，也完全可以正面突破。
但是现在，奇拉尔透过真实之眼分明看到伊布身上散发的力量虽然强大，却只有六阶顶峰，远没有迈入圣域。
而另一方面，透过真实之眼的观察，他赫然看到这规模数万的大军，只有最前面几排才有着精良的装备，在他们身后全都是装备花样各异的马贼。
“战锤部落从不会交出自己的客人，更何况他还是我们的恩人。”隆嘉尔的声音响起，传到了双方每个人的耳中：“如果今天把他交给你，那么我们战锤部族就无法再称荣耀。”
“兽人！永不妥协！”
随后，更大的声浪从城中响起：“兽人！永不妥协！！”
在一片浩荡的声势中，战斗似乎要一触即发，就在这时，城墙上奇拉尔的身体缓缓浮起，巨大的虚影在他身后浮现，足以让数里之内每个人都看得清楚。
奇拉尔浮在空中，似乎正坐在无形的王座之上，整个人慵懒却又表现出无比强大的压迫力：“伊布大主祭，好久不见啊。”
“当日那一记圣光灌顶，承蒙厚赐，将来如果有机会，我会原原本本奉还给您的。”
本能地觉得奇拉尔的话头不对，伊布猛然扬手，高悬于天空上的烈烈太阳猛然投下一束炽烈的光芒直奔奇拉尔头顶而来，几乎同时，收到了命令的数名神射手弯弓搭箭，数支利箭荡破长空激射而出。
奇拉尔微笑着仰起了头，烈烈日光落在他的头顶，却全都被眉心处的碎片吸收进去，等他再低下头时，那碎片烁烁放光一时间竟压制了头顶的太阳。
光芒爆发，那几枚利箭在光芒的照耀下融化、破碎，最终化作一蓬蓬蒸汽消失不见。
“啧，神器就是神器，即便是制作出的分身都有接近圣域的强度。”奇拉尔冷笑了一声：“我还在好奇，堂堂的烈阳大主祭怎么就只有这点实力，看来教会还真是信任你啊，在你手上光之礼赞被毁，他们竟然没有收回真实幻梦的控制权。”
光之礼赞、真实幻梦，都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器的名字，绝大部分都只是把它们当成了无稽的传说，现在听到奇拉尔亲口说出来，一个个都陷入某种莫名的情绪之中，甚至一些兽人和马贼看向伊布的目光中都充满了贪婪。
伊布对奇拉尔回以冷眼：“我是来杀你的，如果你不想战锤堡的兽人无辜受累，就自己出来吧，我可以放过你身边的人，包括你的爱人。”
没等奇拉尔回答，伊布大声说到：“当然了，你是不会出来的，如果你真的关心你美丽的未婚妻，就不应该让她出现在那晚的银月城中；更何况这一城都只是粗鄙肮脏的兽人，把他们当成血肉壁垒来保全你的性命，对你来说没有任何负担！”
如果放在半个月前，那么这番话可能会很有效果，但是这半个月以来兽人们都见证了奇拉尔为整个战锤部落做出的贡献，这种低端的挑拨离间自然也就失去了应用的空间。
“有劳您挂心了，我自己的私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奇拉尔冷笑着：“至于新任的拉姆斯塔尔女大公，我不觉得你一个已经被撤职的家伙有任何胆量敢去碰他。”
“不过，相比于战锤部落的兽人，我想更应该的担心的，其实是你们。”
他扫视着军队，身后的巨大幻象让每个人都觉得奇拉尔看的就是自己。
“出现在这里的伊布，只是一个幻象，一个真实的幻象，真实的他现在正躺在烈阳城最好的住宅里，他身下是你们连想象都无法还原的柔软宽广的大床，在他身边说不定还躺着几个远比你们见过最美的女人还要美上十倍的名媛，他一睁眼，就会有人把一切都为他准备好，最好的水果，最好的美酒，最珍贵的七阶魔兽的肉。”
“即便是这个分身死在这里，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但是你们呢？”
说着，奇拉尔的目光落在了跟在伊布身后的一个壮年大汉身上：“我想这一位就是黄金沙漠真正的主人，罗明戈先生吧。”
第十三章 退敌
罗明戈，黄金沙漠最有名的头目，除了本身高达七阶的沙漠斗气之外，他手下还有拥有着黄金沙漠规模最大的马贼部队，统治着黄金沙漠中部的流翠绿洲，在整个黄金沙漠凶名赫赫。
“公爵先生客气了。”罗明戈略有些尴尬地笑着回礼。
奇拉尔点点头：“罗明戈先生，有一件事情我希望您能够想清楚。”
“在帝国，我已经‘死’了。”
“皇帝陛下认为我死了，我就已经死了，哪怕是我站在他面前，我还是一个死人。”
“光明教会代表不了帝国，一个在光明教会内部都已经被免职的人更代表不了光明教会。”
“您说，对么。”
伊布眉头一挑，顿时觉得不对，他从前一直以为奇拉尔不过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即便是罗格之手大获成功，他也认为这只是一个在附魔方面有天才的法师。
在政治和人心方面的表现，伊布几乎一直看在眼里，所作所为堪称幼稚，但是刚刚这几句话却无一不直指问题的核心。
不只是伊布听懂了，罗明戈也听懂了。
他能够做到黄金沙漠的龙头，离不开希玛德鲁的扶持，这是几乎是沙漠中人尽皆知的秘密。
作为帝国豢养的一条狗，自然是帝国让他咬谁他就要咬谁，但是现在就算是咬死了奇拉尔又有什么好处么？
战锤堡的兵力不如他，顶尖战力不如他，真要是下狠心强攻，将其整个屠杀干净不在话下，可是这值得么？
他手下三万马贼，没有什么纪律可言，更不擅长攻城，想要啃下这座堡垒他就要做好损失五千、乃至更多人手的准备，而被损失掉的必然是对他最忠心也最勇猛的那批人，战锤堡里的东西，可不见得能够弥补这些损失。
他虽然是黄金沙漠中最大的势力，但是却并非唯一的大型势力，想要给希玛德鲁当狗的人要多少有多少，真要在这里崩了牙……希玛德鲁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主人。
另一方面，即便是真的杀了奇拉尔，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么？这不过是伊布一个人的心头之患，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就像是奇拉尔说的，他是帝国的狗、皇帝的狗，不是光明教会的狗，更不是他伊布的狗，这样做对皇帝有任何好处么？
而伊布目前的状态也能够说明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既然已经被光明教会免职，为何还能够动用神器？
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这是光明教会给他的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他能够杀死奇拉尔，那么光明教会就能既往不咎。
得到奇拉尔的尸体之后，伊布可以拿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人头放在帝国百姓面前，告诉他们皇帝之前发表的一切都是错的、都是短视的乱命，告诉整个大陆帝国皇帝是一个白痴，光明教会才是真的明智，到时候恼羞成怒的皇帝又会如何处置他这条多管闲事的狗？
冷汗顿时就顺着他的鬓角流了下来，他冲着伊布笑了笑：“伊布大人，我忽然肚子疼，今天是打不了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你！”伊布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他恨就恨在自己不是本体前来，真要是自己来到这里强行杀了罗明戈、甚至直接强行杀了奇拉尔比什么都强。
可是这具分身只有六阶，而且由于真实幻梦的操作权并不在他手上，这具分身没办法施展很多他自身的道路能力，用起来诸多不便，根本不是罗明戈的对手。
眼看着罗明戈就要招呼自家队伍打道回府，奇拉尔却并没有打算就此停歇，他盯着伊布，话却是说给罗明戈的：“在帝国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如果你得罪了一个人，要么补偿他，要么毁掉他。”
伊布的眼皮一抽，在他身后罗明戈手指一颤。
此刻，凡是心思不是太蠢的人都明白过来，奇拉尔在逼着罗明戈做决断。
罗明戈苦笑抬头：“公爵大人，何苦如此啊，我也就是在沙漠里面捞口饭吃，对于很多东西我实在是不懂啊。”
“既然已经趟进了浑水，总要湿湿鞋，想要不被淹死，除了早做决断，那么唯一的方式就是从头开始就不参与这件事。”
“我明白了！”
罗明戈心中暗恨不已，恨奇拉尔，很伊布，也恨自己。
如果不是为伊布许下的利益蒙蔽了眼睛，自己何必走到现在这一步！
澎湃的斗气从他身上蔓延开来，胯下战马体表浮现出一层淡黄色的符文，斗气流动之下，被踩得坚实的土地瞬间化作一汪黄沙，一条土黄色的长龙从中窜出，直扑伊布分身！
分身之上，伊布眉头狂跳，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也不再做什么难看的挣扎，只是盯着奇拉尔冷声喊到：“我们还没完呢！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漫天黄沙便已经将他吞噬淹没，连同胯下坐骑陷入无尽流沙之中，彻底失去了踪影。
一场战争就这样消弭无形。
等奇拉尔被沐兰推着下了城楼的时候，兽人们在道路两旁欢呼，他们高喊着奇拉尔的名字。
这些兽人大多没有经受过什么政治倾轧，对于权力的斗争并不敏感，很多人甚至还没有闹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是他们都认识到了一个事实：奇拉尔仅仅是一番话就让黄金沙漠最可怕的罗明戈撤军退走。
兽人们向来崇拜强者，不仅仅是武力，智力也包含其中。
在欢呼声中，已经开始有人称呼奇拉尔为“牟克”，在兽人语中意味智者。
奇拉尔享受着众人的欢呼，但是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激动，伊布分身的出现意味着光明教会还没有忘记他的存在，而黄金沙漠恰恰是希玛德鲁的辐射范围，只要他一天没离开黄金沙漠，就一天都说不上安全。
几天之后，隆嘉尔终于找齐了奇拉尔需要的炼金术士和炼金设备，在奇拉尔的指导下，整个实验室全速运转起来，再有半年的时间产出的去成瘾药剂就足够治好整个战锤部落的成瘾者。
在隆嘉尔的授意下，每一瓶药剂上都隐瞒了“圣帝教会”“奇拉尔”之类的文字和图像，让每一个领到药剂的人都开始感恩戴德，相应的，奇拉尔收到的信仰之力也水涨船高。
新的天庭正在他手中一点点构建出来。
第十四章 集市
每天晚上，奇拉尔都能够听到那腐朽堕落的呼声，并且一天比一天清晰。
神孽即将诞生，在漫长的孕育过程中这头神孽已经到了即将破壳而出的阶段，如果找不到足够的灵魂供养，那么便极有可能胎死腹中彻底陨落。
一头疯狂的神孽，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好在，天庭的构建即将进入尾声，再有几天时间就能够成为奇拉尔的倚仗。
奇拉尔依靠在窗边，看着战锤堡的蒙蒙夜色，一时间有些怅然。
相比于银月城上城区的繁华与下城区的寥落，战锤堡的夜色另有一番风味，最大的不同，便是月光暗淡许多，让整个战锤堡的阴影味道更加浓郁，也更容易让人融入其中。
不知道现在银月城的夜景如何？
变成了淡黄色的月亮，还像从前那样明亮么？
离开了不到两个月，奇拉尔不得不承认，自己开始想家了。
只是此刻，他与家乡远隔一片浩瀚的荒漠。
最近虽然屡有通讯，但是由于银月城遭受了极大破坏，内部的魔晶网络还没有修缮完毕，因此一直都是通过桑切尔斯在联系，而后者由于目前圣帝教会在银月城的尴尬处境，不得不尽可能地简短传讯，并没有留下其余空隙。
我的朋友们，你们还好么？
在最后模糊的记忆中，他看到了每一个人的面孔，那是如此的清晰，恐怕即便是死亡都不会将其抹去。
而沐兰……
微微摇头，将心中的一丝绮念掐断，沐兰终究是一个美丽的单身女性，奇拉尔一直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这一个多月来的朝夕相处，若说是没有产生些感情那才是骗人，只是无论是奇拉还是沐兰都很好地将底线维持在了非常高的位置，从不暧昧。
但是这样尴尬的状态，也就注定奇拉尔的很多话都没办法说出口，因为一切倾诉都可能在对方眼中变成依赖的愿望，而往往这些，正是诞生恋情的根苗。
轻轻拍了拍脸颊，奇拉尔一打响指，利用一个简单的一阶法术将自己扔到了床上，近些时候他一直在用冥想代替睡眠，今天，他准备好好放松一下。
奇拉尔做了一个梦，梦中的银月城是完整而未经战火的，天空中的月亮是银色的，浩瀚的银辉洒满了整个城市。
第二天一早，奇拉尔照例在沐兰的帮助下出离了城堡，去小屋内看了看送过来的病人。
由于他的名声实在太好，因此一些并不是清水成瘾并发症或者后遗症的患者也会主动来这里请他医治，但是奇拉尔自身却并不是一个好的医生，好在，战锤部落的巫医们心胸足够宽广，也都聚到了这里，很有一种要将这座小屋变成战锤部落官方医院的架势。
“奇拉尔大人！”
虽然五次三番要求过对他不需要过分的客气，但是这些兽人们依旧我行我素地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即便是病床上正在喝药的家伙也呼喊出来，害得奇拉尔平白遭受了几个巫医的白眼。
大致转了一圈之后，奇拉尔与沐兰在小屋外搭起的茶棚处停下。
兽人们向来有饮茶的传统，相比于银月城内流行的添加鲜奶和砂糖的红茶，这里的习俗更加简单粗放，贴着墙角是一派火炉，上面座着十几把水壶，正有几个年老兽人不断地将烧开的水壶拿起来，冲进一旁半人高的大茶缸内，茶缸下面接着的是一个带着滤网的龙头，只要拧开淡黄色的茶水就会喷涌出来。
基于长久以来下城区的生活习惯，奇拉尔并不喜欢喝热茶，好在也有一缸已经放冷的茶水，兽人们在冬天喜欢喝热茶，倒是便宜了奇拉尔。
两大碗凉茶下肚，奇拉尔感觉自己的身心都舒爽了许多，身体僵死的速度正在下降，相信很快就会达成一个相对平衡的局面。
一切似乎都在向更好的一面发展。
铛……铛……铛……
三声钟响回荡在战锤堡的上空，很多正在喝茶的兽人们纷纷站起了身，他们面露喜悦，去往屋内和自己正在病床上的亲属说了些话，然后欢天喜地的大步离开了广场。
门萨多看到奇拉尔和沐兰都面露好奇，主动凑上来说到：“奇拉尔先生，他们是去参加集市了。”
战锤堡坐落在沙漠绿洲之中，虽然背靠百万群山余脉，但是很多资源都非常匮乏，就比如座在墙边的那一排铁壶，在银月城价格不会超过二十枚铜板，但是在沙漠之中随随便便就能卖出三个银币，差距足有几十倍。
没办法，沙漠之中不产铜铁，但是毛皮、干蘑菇、宝石、金银却都不缺，因此每当有商队赶到的时候，就是一场盛大的交易会。
奇拉尔和沐兰也决定去凑凑热闹。
集市位于城门外一处空地上，此时商队中的各家商贩已经搭好了各自的摊位，兽人们凑上去和店主询着价格，时不时还争吵一番，不过即便是面红耳赤，也不必担心这些粗犷的兽人会忽然动手，相比于人类他们更加注重规则和契约，在兽人聚落中还从没有过商人被殴打或者抢劫的先例。
售卖最好的，除了茶叶与铜铁器之外，就是各类装饰品了，战锤堡资源有限，即便是收人姑娘爱美，所用到的饰品也极为有限，远不如帝国产品来得花俏，无论是因斯萨鲁特还是希玛德鲁、乃至于古娜帝国的饰品都能在这里找到，算不上多么精致，但是在这里，却能够卖出比原产地高出十倍百倍的价钱来。
“你！你是奇拉尔么……”
奇拉尔听到声音有些熟悉，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硕大的肥胖、比兽人都要宽出半个身子的家伙飞奔而来，身上的肥肉如同浪涛一样荡漾：“是我啊！奇拉尔！你果然没死！”
跟在身后的门萨多看到这么一个胖子扑过来，本能地想要抽刀保护奇拉尔，但是手马上就被沐兰摁住。
奇拉尔更是惊讶不已，看着在自己面前停下，扬起了一片尘土的家伙哭笑不得：“菲力侯爵？”
第十五章 旧识
菲力，这个曾经被奇拉尔羞辱、暗算了奇拉尔，最终双方又握手言和的贵族，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实在是让奇拉尔惊讶不已。
奇拉尔皱起了眉头：“菲力，你怎么……”
原本菲力是一个九级的烈阳骑士，在烈阳道路上已经行走到了第三阶，但是现如今却分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身上没有半点职业者应有的波动。
“嗨……”菲力满不在乎地摇头说到：“那天晚上出了那档子事儿，我实在对这条道路感觉恶心，恶心透了，就把这一身能力废了，大不了是从头再来么。”
奇拉尔和沐兰顿时为之动容，已经任何一个道路行走者，都是在路途上耗尽了自己心力的，尤其是菲力这种天分不佳的，能够在二十岁踏入三阶道路，不知道耗费了多少苦工，说断就断也需要莫大的勇气，而两人也都知道其中原因，就更加钦佩起来，对他的印象也不由得为之改观。
奇拉尔露出友善的笑容：“行，我现在也算半个地主，既然来了就进去聊聊吧，正好让你尝尝地道的兽人料理。”
“不了，我的摊位在那边呢。”菲力指了指左后方一处卖饰品的摊子：“我得看着，咱们在旁边坐一会儿就行了。”
几个人在路边一处茶棚里面落座，刚坐下菲力就连干了三大碗凉茶：“这该死的沙漠，即便是冬天都这么干燥，一路上可是渴死我了。”
奇拉尔开口问说：“怎么想起自己跟着商队跑了，而且我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嗨……说来可就话长了。”
菲力叹了口气：“大公先生，有件事我要事先跟您道谢，谢谢您拯救了银月城。”
少有的正经样子，让奇拉尔也有些不好意思：“大公早已经死了，我现在就只是奇拉尔而已，你叫我名字就好。而且拯救了银月城的人，其实是我的老师。”
“其实，那件事情开始我就是知道的。”菲力忽然叹息：“不光是我，凡是一定地位以上的贵族，都知道银月城当晚会发生一件大事，所以当天几乎所有高级贵族都出了城，除了……”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但是奇拉尔和沐兰都已经能够明白话语中的含义。
“可是，我没想到会是那样的大事。”菲力眼中流露出恐惧的光芒，他的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颤：“毁了，整个银月城都毁了，那天晚上我拼了命地想把自己灌醉，但是却越来越清醒，我看到了天上高悬的血月，我看到整个银月城都在颤抖，城里的惨叫即便是在城外我的庄园里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承认，我是个混蛋、白痴、废物、垃圾，我傲慢、卑鄙、无耻，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我本来以为，那只是光明教会内部太阳神信徒对于月神信徒的围剿，我以为这只会是一场神官与神官之间的战争！但是、但是……”
“如果我能回到一切发生之前，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告诉所有人、快跑，快跑！”
“我真的怕了。”菲力的手指颤抖着：“第二天，我带着我的家将进了银月城，刚进城门我就看到有人在趁乱施暴，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和烟尘，那种场面……地狱也不过如此。”
“我亲手杀了两个流氓，救下了一个母亲。”
“你们猜，发生了什么？”
门萨多说到：“总不会是以身相许吧，不过一个刚刚遭受了灾难的女人，面对出现的救星，有这样的想法也并不奇怪……”
“不……”
菲力摇摇头，将肥胖的左手掌瘫在了桌面上，众人这才看到，在手掌边缘赫然有着一圈深刻的牙印形状疤痕。
“我当时戴着我最喜欢的鹿皮手套。”
“这真的很疼、特别的疼。”
“被我的护卫拖下去的时候，她在笑，眼里留着泪，嘴角都撕开了，满口鲜血，她喊着……”
“该死的太阳神！”
该死的太阳神。
众人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高悬于天空中的太阳，即便是没有经历过那场惨祸的门萨多也都心有戚戚。
“从那之后，我一用斗气，就想着这个玩意就来自那该死的太阳神，干脆一了百了，废了算了。”
奇拉尔叹息一声：“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光明教会的神官竟然会放任司吉娜召唤神国，不惜赔上一座数百万人口的银月城，也要打压月神的信仰。”
“是啊，谁能想到呢。”菲力又喝了一碗凉茶：“我的生意大多都在上城区，基本上毁得差不多了，而且现在银月城这副样子，谁还有心情去看歌剧。我在银月城，每天都会想起那天的一幕来，实在是太过憋屈，因此就隐瞒了身份，跟着商队来大漠转转，一来是散散心，二来也是摸摸商路。”
气氛越来越沉闷，门萨多这个局外人不免气闷，于是开口问到：“您这次来都带了些什么，卖得怎么样。”
“别提了！”菲力苦笑一声：“出发之前我特意打听了一下，听说你们兽人女性很喜欢饰品，他们带的货都是三大帝国原产，我想了想，为了打开市场特意将手上的娜迦珠宝收拢了一遍，本来还想一炮打响，结果你们看。”
顺着菲力的手指，奇拉尔看到他的摊位面前一个人都没有，相比于周边的热闹场景就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噗……”门萨多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您、您真是……”
奇拉尔也觉得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娜迦的饰品向来是以造型奇异美观著称，即便是在银月城都有很大市场，怎么到这里就卖不掉？”
“嗨，说起来也是历史遗留。”
门萨多清了清嗓子：“千年前，兽人帝国覆灭，虽然是毁在了你们三大帝国手里，但是作为兽人的后裔，对你们的恨意倒是不大，毕竟当年这场战争也是我们兽人帝国先发起的，最后功亏一篑，只能怪我们自己。但是娜迦一族不一样，他们曾经是我们的盟友，结果到最后，反倒是给了我们致命一击。”
“这里并不是从来都是沙漠。”门萨多指着外面：“千年之前，外面到处都是比这片绿洲还要肥沃的沃土。”
第十六章 准备
在门萨多的讲述下，众人渐渐得知，原来导致兽人帝国覆灭的关键，是他们盟友的娜迦在背后给出了致命一击。
战争迁延百年，最开始是兽人帝国压着三大帝国穷追猛打，三十年内竟然吞并了希玛德鲁与因斯萨鲁特小半土地，兽人兵锋直抵当时矮人帝国边境，娜迦一族于东海趁势进攻希玛德鲁与古娜帝国，与兽人帝国达成攻防同盟。
但是新占领的土地没办法短期内消化，三大帝国的韧性也远超兽人帝国的想象，连续大胜之后，终于迎来了失败。
一开始还是互有胜负，但是随着矮人科技在三大帝国中越发普及，兽人帝国开始胜少败多，渐渐吐出了侵占的领土，收缩回本土，又继续向国境线内收缩。
连续百年的战争让所有国家都精疲力竭，民间反战的声音越来越大，兽人帝国不得不放下自己最后的尊严，与三大帝国议和求存。
议和的地点，就在现如今的黄金沙漠，当初的兽人帝国国都奥鲁塞尔。
但是娜迦一族却不甘心就此结束，他们想要一块大陆上的土地，而非住在无尽汪洋的海岛之中，因此背盟之时提出让兽人帝国割让当时的萨鲁行省、即如今位于鲜血荒地西垂的盐池荒地。
当时帝国已经收缩到仅有六个行省，而萨鲁行省则是其中最大的一块，兽人帝国当然不可能答应。
于是丧心病狂的娜迦向他们的主神风暴之神祈祷，掀起了滔天海啸，竟然将整个萨鲁行省完全淹没，海啸的余威更是一路横行，弥漫了当时兽人帝国全境，数百万兽人因此丧生，也彻底失去了与三大帝国谈判的资本，辉煌的兽人帝国就此灭亡。
直到数十年后，海啸才终于退去，但是整个兽人帝国的残余——即现在的鲜血荒地则彻底失去了生机，东部经过百年变成了一片荒芜的沙漠和戈壁，南部和北部虽然并未完全荒漠化，绝大多数土地也失去了耕作或放牧的可能，最为惨烈的是如今的盐池高地，海啸掀起的海水直到八百年前才彻底褪去，那一片土地与因为大海盐卤的腐蚀也彻底成为了一片不毛之地，几乎没有任何动植物能够在那里生。
也正因如此，兽人们对于正面击败他们的三大帝国并没有多少怨言，在他们看来既然技不如人，又是自己先动的刀，那么输了就是输了，被灭国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娜迦这个在他们大占上风时候摘桃子，事后右背刺一记让他们彻底失去翻盘可能的种族，整个兽人一族都是发自内心地在痛恨着，他们的饰品自然也根本没有市场。
如果不是战锤堡的纪律严明，菲力别说卖货，被掀了摊子、直接砍死也是有可能的。
菲力捂住了脸：“我说这帮家伙看我带了两大车的娜迦饰品一个个眼神都那么奇怪呢，我还以为是他们嫉妒得眼红，没想到是幸灾乐祸呢。”
“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门萨多想了想说道：“这东西你在黄金沙漠就别想了，即便是马贼见了都不会想抢，不过要是你真的想赚钱，可以继续向西。”
“西边盐池荒地的门萨镇，有一个直通幽暗地域的入口，那里经常会有黑暗精灵上来贩卖食物，收购一些来自各地的特产，娜迦一族千年之前便已经撤回到了东海，在那边卖些娜迦的饰品，应该能拿到一个好价钱。”
“盐池荒地啊……”菲力皱起了眉头。
作为鲜血荒地的最西边界，那里并不在三大帝国的辐射范围之内，反而一直是黑暗精灵的地盘，相比之下也就更加凶险。
门萨多以为菲力是不想去便说到：“其实不去反而更好，想要过去最少还有一千二百里的路程，在鲜血荒地这样的地形里、还要带上几大车货物，恐怕要走上两个月，更别说路上还有可能遇到马贼，即便是我们这里，每年也就是趁着秋天天气不凉不热地时候过去买些兵器和铠甲。”
“两个月？”菲力顿时眼前一亮：“倒也不是不可以，我这次出来，短时间内还真的没想回去，既然这样倒不是不可以走一走……”
“说起来，我来的路上好像听说你们战锤部落的战士可以接受雇佣的，如果我想雇人保护我去盐池荒地的话，大约需要多少钱？”
门萨多眼前一亮，战锤部落向来很少劫掠，毕竟他们是坐地户，真要是扮演马贼，很多商人就会避而不来，对部落没有任何好处，因此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为来往商队提供护卫服务。
“如果是这两大车贵重货物的话，我建议你雇三十个战士和一个向导就好，如果有条件的话最好再带上一个或两个施法者，无论是夜里生火、构筑临时避风港或者缺少淡水时候临时顶上都非常有用。”
“至于价钱，来去总共四个月左右，由于盐池荒地比较凶险，所以我建议最好雇佣五级左右的战士，一个月是十枚金币，三十个四个月就是一千二百枚，最好再雇一个十级以上的家伙带队，带队的和施法者的钱就要你自己谈了，毕竟高级战士不多，施法者也金贵，也都不太喜欢出远门，”
一个月十枚金币来雇佣五级战士卖命实在是太贵了，一个五级的贵族私兵，在银月城一个月也就是一枚金币，但是这里毕竟是鲜血荒地，随时都会死人的地方，武力比承平日久的银月城更加值钱也在情理之中。
菲力缓缓点头，即便是雇人花上两千、三千金币，只要到了地头能够卖出去他也是能大赚特赚的，这些饰品都是平日里他歌剧院中演员表演时候用到的，一个个都是精品，即便是成本价加在一起也价值上万，在物以稀为贵的地方再翻个几番也不让人意外。
奇拉尔看他们聊得火热：“怎么，你是打定主意了？”
菲力点点头：“是啊，银月城被毁了大半，我实在是没脸去看满目疮痍的银月城，只能是多赚点钱，让银月城早些恢复元气吧。”
奇拉尔叹息一声，银月城的灾难，是蒙在每个居民心中的梦魇，他们或多或少都对这个城市有所不满，但是没有人想看着它被毁掉。
开口说到：“既然你想去，我也不拦着你，但是身为货主，你自己多少也要有些自保的能力。烈阳道路你自己亲手斩断，不知道有没有心思再选一条道路？”
第十七章 朋友
“这个，当然是好的。”菲力库笑着点头：“可是既然我已经斩断了烈阳道路，相关的火焰、星辰和辉月就都无法再行走了，生命道路和疾风道路我都想了办法看了看，都并不适合我。而你的道路又太过特殊，我天生也不是一个当法师的料，还是算了吧……”
“唔……”奇拉尔点点头，心中稍加盘算低声说到：“阴影道路应该合适，但是这是凯特的家传，我不方便不经他同意外传，这样吧，我手中还有七条适合武力侧的道路，你要不要挑选一下。”
这话出口，让菲力直接惊了个够呛，站在他对面的门萨多更是腿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
要知道，路径不是人人都能修行，也不是每一条道路都能够广为流传，一个人一生能够掌握一条道路并在上面顺利行走，就已经是少数了。
掌握一条道路，不仅仅是知道名字就行的，其中还包含一切如何踏入道路的前置，而同一条道路武力侧和施法侧都并不相同，甚至不同职业在同一条道路上的入门方法也不一样。
别看战锤堡两万多成年兽人，每个人都是合格的战士，但是内部流传的战争、沙漠和风暴三条道路，即便是人人都能接触，走上道路的人也就只有四千人，其中大多数还困顿在三阶以下，甚至有的人终其一生只能够停留在一二阶。
原因也很简单，道路算得上是一种才能，然而任何一种才能都是要看天分的，就好比有些人天生擅长音乐，但是在数学领域就未必能够做出什么成就，道路也是如此，有些人能够在一条道路行走的很远，但是在另一条道路上很可能就一路磕磕绊绊，甚至连在别人眼中算不上阻碍的东西在他们看来都如同大山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掌握道路的多寡，就意味着一个国家、一个家族的底蕴。
强如希玛德鲁，由神殿和皇室把持、并公布用于军中的道路不过烈阳、辉月、钢铁、疾风四条而已，像是奥拉克钦和莫亚里斯这样各自掌握着一条秘传道路的已经是极少数，更多的贵族家族都没有属于自身传承的道路。
而像是宾斯所在的斯玛尔家族，自身掌握的道路就不下四种，这个家族人才层出不穷，也和总能够挑选到与自身相性相合的道路有着密切关系。
奇拉尔开口就是七条道路，而且还是适合武力侧的七条，也就是说他手中还有适合施法侧的道路。
这可不是卖黄瓜，如果奇拉尔现在有心坐享富贵，直接改名换姓，无论是去因斯萨鲁特还是古娜帝国都可以成为皇帝的坐上嘉宾。
菲力憋了半天，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现在相信是你救了银月城了。”
奇拉尔不由得失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反正也卖不出去，你把摊位收拾好，跟我进城咱们仔细说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菲力也不矫情，吩咐手下的人收好了摊位装进大车，跟着奇拉尔进了城，惹得外面的商贾们一个个都非常好奇和眼热，还以为菲力的摊位是被战锤堡中某个大人物包圆了呢。
一进了城，菲力就变成了锯嘴的葫芦，奇拉尔觉得奇怪开口问到：“你这是怎么了？你菲力侯爵可不像是个怯场的家伙啊。”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菲力面色苍白：“这种感觉……和那天晚上的银月城、很像……”
奇拉尔眉头一挑，现在的战锤堡地下战神的神孽与那晚的源光之神非常相似，不过不同的是后者由于一直没有断绝信仰，所以出于腐败的路上，还没有完全蜕化，前者则已经到了破壳而出的边缘。
为了避免菲力更加不适，奇拉尔让门萨多选了路边一处旅店。
进了屋子之后，奇拉尔调用神力暂时将战神的腐朽影响隔绝在了外面，菲力的脸色顿时好看许多，开口说到：“啧，不愧是奇拉尔，到哪里都是大人物，你是怎么在战锤堡扎下跟来的，我看这些兽人对你都崇拜得很。”
“可能是他们特别照顾残疾人吧。”奇拉尔开口开了个玩笑，将问题轻轻遮过：“我手上的七条道路分别是灵魂、死兆星、寒冰、狩猎、大地、沙漠、钢铁，如果这些不行的话，战锤部落秘传的战争道路我也可以帮你要来。”
说着，奇拉尔伸手在桌子上轻轻拂过，在他掌心七团魔力凝结成颜色各异的细小光环漂浮其中。
“你自己挨个体验一下吧，如果觉得哪一条适合你就和我说，我会把相应的知识全都告诉你的。”
这七团魔力，就是七团模拟灵魂，通常死灵法师会用这种手段制造死灵生物，但是奇拉尔化而用之，在其中储存了七条道路的部分信息。
菲力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但是这时候他却保持了难得的克制，不安地挪动着他硕大的臀部开口道：“奇拉尔……说实话，咱们两个的交情并没有那么深，为什么你愿意这样帮我……”
“都是银月城出来的人，见到了，总要帮帮忙的。”奇拉尔笑着叹了口气：“更何况，虽然之前一直看你不太顺眼，但是这一次你做的事情、说的话很合我的胃口。”
“就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菲力咧嘴一笑：“我之前也不太看得起你，觉得不过是凭了一个公爵的名头再加上背后有莫桑比亚这么个靠山罢了，现在看来，一直是我小瞧了你。既然说到了这份儿上，我也不矫情了，今后只要用得上，你随时开口，无论是什么要求我都会尽力办到！”
奇拉尔微笑点头。
菲力的手笼罩在那团淡黄色的魔力上，那里面记载的是沙漠道路的相关知识，这是之前被马贼截杀时候奇拉尔夺取了其中一个的灵魂搜刮出来的。
之后淡灰色的钢铁道路、湛蓝色的寒冰道路、妖紫色的死兆星道路……
终于，当代表灵魂道路的灰白色光团在他手中消失，菲力眉头一凝脱口而出：“就是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