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心计
“走喽！”
集市持续了五天，散集之后菲力选择与回程的商队分开，独自雇佣了一队人马驱车离开，直奔西垂盐池荒地。
菲力肥硕的身体骑在马上，一身铠甲，看起来威风凛凛，挥一挥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也不知是他天生便适合灵魂道路，还是说因为之前有底子，或者二者兼有，短短五天时间里，他便已经走上了灵魂道路的第二阶，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死灵骑士，至少在鲜血荒地之中有了一点自保之力。
菲力前脚刚刚离开，隆嘉尔便从奇拉尔身后走来，一见面便猛然跪倒下来。
道路两旁以及城墙之上还有不少兽人战士，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一个个瞠目结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奇拉尔目光闪动，隐隐猜出了隆嘉尔的心思，但是并未点破，而是开口问到：“萨满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么？”
“大人！”隆嘉尔开口高喊：“请您赐下一些手中的道路吧！”
果然如此。
奇拉尔叹息一声，用手指敲了敲扶手，身后沐兰会意一推握把，与奇拉尔一同转身离开。
正在围观的兽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得议论纷纷，但是好在奇拉尔在这里已经积攒了足够的人气，即便是这样意外的一幕也并没有让人们对奇拉尔心生恶感。
奇拉尔知道，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个萨满，或者说之前一直太高看他了。
“失望了么。”
对于发生的一切，沐兰一样看在眼里，她本身成长的达妲丝邦神殿本身就是一个勾心斗角的地方，从小耳濡目染对于争权夺利烂熟于心，而这两年来经受的种种更是让她拥有了一刻冷静的心脏，因此只是稍加揣测便已经弄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不，算不上。”奇拉尔笑着摇头：“算是我的幼稚病吧，本来我还以为兽人的心思会比人类单纯一点，结果都是一样的。”
“不过，也不算是很失望吧，至少那些战士们的表现让我很安心。”奇拉尔露出一丝微笑：“我想隆嘉尔估计也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在兽人之中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威望吧。”
有些人如意算盘打得好，但是事态却不会按照一个人的心思那样发展。
敲门声响起，在得到奇拉尔的允许之后已经转职成奇拉尔护卫的门萨多推门走进来行礼道：“奇拉尔大人，萨满大人想要见您。”
“让他进来吧。”
说完，奇拉尔笑着对沐兰说到：“我还以为他会等到更晚些的时候呢，没有想到这么着急。”
“可能是怕您越过他直接向城内民众发放道路吧。”沐兰笑道：“看起来他还是小看了您，无论是开始还是现在。”
很快，隆嘉尔走进来，门还没来得及关严便猛然跪倒：“奇拉尔大人！我再次请求您将您手中的道路赐下一些给城内的战士们吧！”
声音顺着还未关严的门缝传了出去，想必很多人都能听到。
过了很久，隆嘉尔依旧没有得到奇拉尔的回复，他忐忑地抬头看去，正好看到奇拉尔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心头顿时就是一突，一时间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奇拉尔却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开口悠悠说道：“隆嘉尔先生、萨满大人，你看我今年有多大了？”
隆嘉尔不明就里，不由抬头仔细观望起来，奇拉尔原本生得脸嫩，皮肤白皙，只要上好了妆也是一个标致的美男子，但是经历过银月城一夜和半个多月的逃亡之后，眉目之间少年的稚嫩已经褪去，显出几分成年人的老道来，如今长期窝在在城堡之中，经常不见太阳，脸色更加苍白几分。
细嫩的面孔和那眉目间的沧桑加在一起，给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感受，再加上那副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给人以一种用禁忌方式获得了不死生命的观感，简单来说就是一头被转化的吸血鬼。
但是这话隆嘉尔是不敢说的：“您、您还很年轻，也就是……二十岁吧。”
“嗯，没错，我只有二十岁，确切地说，还要等下半年我过了生日，才真正有二十岁。”奇拉尔点点头，似乎对隆嘉尔的回话很满意：“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身体半残，本身不过三阶，护卫也只有三阶，面对宵小之徒自然有镇压之力，但是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应该是软弱可欺之人吧。”
冷汗顺着隆嘉尔已经发白的鬓角流了下来，他强笑着说到：“您、您说笑了，谁不知道您身后有一个伟大的教会，而您正在真神的道路上跋涉，只有被沙漠诅咒失去了心智的人才会认为您软弱可欺。”
“是么，那么隆嘉尔先生您是何时被沙漠诅咒的呢。”
这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隆嘉尔心头，让后者身子一颤，顿时汗出如雨：“这……大人，您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奇拉尔笑着摇头：“好吧，那么我们来说说你能听懂的。”
“权力被逐渐剥夺的滋味，不好受吧。”
“关于预言的消息，应该是你散布出去的吧，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恰好应该是血月之夜前后，我说的对么。”
隆嘉尔如遭重击：“是、是门萨多……”
“不是他，当然，也不是塔兰奇兄妹，更不是你们战锤堡内任何一个人。”奇拉尔叹息一声：“塔兰奇之前跟了我小半年，我们不止一次聊起过风土人情、聊起过关于兽人帝国的往事，我从他那里知道了很多事情，甚至知道你们战锤堡的兽人生活上的一些习惯，比如如果青年兽人买了一座房子用以作为婚房，需要自己亲手把到手的老宅推到，旧石头拿去巩固河堤，自己去后面的雪山上亲手采石在原址上新筑一座，以夸耀自己的体力和武力。”
“因此，如果一开始这些预言就在战锤堡内人尽皆知，那么塔兰奇不可能不知道，而他连你们男性兽人成人礼的具体内容都和我说过，又怎么可能忘记这样重要的事情呢？”
第十九章 降服
“这条预言被散布出去，我想就是两个月前、银月城事件之后吧，塔兰奇利用红枫领内的通讯器给你传递了消息，你因此才知道我还活着，并认为我就是预言之子，才有了之后的谋算。”
“我初来这里的时候惊魂未定，又被无比盛大的欢迎仪式惊到，对答上有些稚嫩，你就认为我这人软弱可欺，利用我的同情心，让我帮助你解决战锤堡的危机。”
“如果我是一个典型的贵族，应该就不会脱离你的掌控了，对吧？”
隆嘉尔面色灰败，并且随着奇拉尔的话渐渐变得更加苍白。
奇拉尔摇摇头：“还要我继续说下去么？”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隆嘉尔高呼出声：“我是耍了很多心思，我错了！我有罪！但是罪全在我！我也是为了整个战锤堡数万人命啊！请您可怜战锤堡数万兽人的生命，不要弃我们而去！”
啪、啪、啪。
掌声响起，奇拉尔单手拍着轮椅的扶手：“不用再演了，你进门时候释放的幻音术已经被我屏蔽了，无论在这里喊得再大声，外面也是听不到的。”
隆嘉尔一时新神震动，竟然不顾体面当着奇拉尔的面再度挫动了手上的戒指，幻音术再次被释放。
奇拉尔叹息摇头：“你就这么想让你的丑态被整个战锤堡的人看到么？我屏蔽了你的幻音术，就是为了给你留下最后一点声望和脸面。”
“顺便告诉你，你手上的那枚戒指是我的练手之作，去年二月罗格之手开张时候，标价一百五十枚金币，可以让即便没有魔力的人也可以释放上面的法术，之前几次见您都没有看到过它，想必是这次商贩带来的吧，不知道你入手的时候花了多少？”
隆嘉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在战锤堡的统治，今天彻底结束了，他的地位虽然不曾动摇，但是奇拉尔恐怖的、以不可思议速度上涨的人望将迅速将他超越，而随着战锤堡内圣帝教会的人越来越多，他这个萨满终究会被替代或者彻底架空。
“和我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奇拉尔叹息一声：“权力真的就那么诱人？让你可以无视整个战锤堡数万兽人的生命安危，就为了将它牢牢握在手里？”
“还有那个必要么奇拉尔先生。”隆嘉尔露出惨笑：“是我输了，我太小看您了，我、我回去之后，就会离开这里、再也……”
“你确实太小看他了。”沐兰开口，鄙视地看着隆嘉尔：“如果他有心要夺取你的权位，早就把手上这些道路通过信徒散播出去了，还会等到现在么？”
“这……”
隆嘉尔一时间瞠目结舌。
“我的确有很大的野心，但是你以为我的野心就只是代替你做一个管辖几万兽人的小小城主么？”奇拉尔的声音带着绝对的自信，甚至听起来有些狂妄：“我的野心，是成为整个鲜血荒地、乃至整个大陆的真正统治者，我的野心是建立一个全新的教派，将世界上一切现有的教会彻底摧毁。”
“总有一天，我要带着大军再度回到银月城、回到帝国！”
“我要让教会崩催、帝国陨落！我要建立一个人人都可以吃得饱干净的粮食、喝得上干净水源的国度！”
“一个小小的战锤堡的首领？”
隆嘉尔目瞪口呆，莫名地，他觉得奇拉尔说的并不是大话，哪怕他只有三阶，哪怕这是一具残朽的躯壳，这一刻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一座无法攀援的高山，一名无法违抗的神！
“我、的确是小看您了……”
事到如今，他终于知道这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自己只是将目光停留在战锤堡一隅，全然不知对方的目光却已经投向了整个世界，这是目光和胸襟的差距，是格局的差距。
“没错，就像您说的那样，最开始我只是想在让您解决战神神殿问题的同时，成为巩固我声望的工具，我以为您像是大多数贵族一样，绝不会将平民放在眼里，更别说我们这些在人类看来全都是凶暴低贱的野兽的兽人身上了。”
“但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您竟然会亲自为我的人民诊病，即便是他们并非因为清水所累，您依然没有放弃他们。”
“当我看到您在众人面前亲手配制药剂时他们的眼神的时候，我知道，您已经不再是我迎来的一个英雄，而是他们发自内心尊敬和崇拜的仁爱之人。”
“但是若是只有仁爱，那么我的地位并不会动摇。”
“直到我看到，您出现在城墙之上，在万众瞩目下凌空而起，三言两语说走了罗明戈的时候，您就变成了他们心目中真正的英雄，那时候的您表现出了少见的勇气和智慧。”
“智慧、勇气和仁爱，偏偏您又收拢了极强的人望，我害怕，我真的害怕，随着您的教徒越来越多，崇拜您的人越来越多，只要您表露出一丁点的意思，他们会把我推下萨满的宝座，让您成为这座城真正的主人。”
“直到我听说您手上光是适合战士的道路就有七条，我便再也坐不住了，拥有智慧、勇气和仁爱，可以做一个受人爱戴的城主，但是注定不会成为伟大的领袖，但是手握七条道路，意味着您手握着无穷的力量。”
“所以我动了心思，想要稍稍打压您的声誉，抬高我自身的声望……”
说到此处，隆嘉尔不由得老脸一红：“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您的声望实在是太高了，即便是大庭广众之下您无视了我，他们依然不会愤怒，所以……”
“所以你用你买到的幻音术戒指进来，想让我当众拒绝给你道路，表现出我的冷酷残忍，以打击我的声望，坐收好感。”奇拉尔忍不住摇头：“你就不怕我一时气愤之下直接离开，再也不管神殿的事情了么？”
“您、您不会的……”隆嘉尔颇为尴尬地说：“您是一个善良的人，绝不会眼看着数万兽人死于非命而不管不顾的。”
“嗯……我就当这是夸奖吧。”奇拉尔叹了口气：“我也有些累了，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这个萨满，你还想当下去么？”
第二十章 物质转换
隆嘉尔大喜过望，他本来以为经过这番事件，他即便不死也将被彻底流放，但是没有想到奇拉尔竟然愿意让他继续统治战锤堡。
与此同时，一种念头在他心里滋生，某些野心开始再度成长，难道这位公爵大人真的心软如此……
没等他继续想下去，奇拉尔继续说到：“当然，那并非没有代价。”
“我不是一个嗜杀之人，不愿意随意剥夺别人的生命，也正因如此，我能够原谅你的小心思，但是必须要加以惩戒。”
单纯的善良并不能解决问题，一味地只懂得给胡萝卜并不是为上之道，尤其是有些人的野心已经无法遏制的时候。
手指在羊皮纸上勾勒，很快镌刻着魔法符文的一页契约便已经写好：“想要继续做你的萨满，就签订这个契约；否则便走吧。”
隆嘉尔手指颤抖着结果这封羊皮纸，刚刚升起的野心顿时被砸了个粉碎。
这是一纸并不平等的主仆契约，通常用在法师在束缚魔宠的时候，但是今天显然不是奇拉尔捕捉魔宠的仪式。
一旦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隆嘉尔的一切就将全部属于奇拉尔，后者随时有权力终结他的生命、剥夺他的灵魂，而他则注定无法反抗。
良久，隆嘉尔终于嗑破食指，在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血液粘在羊皮纸上，瞬间便被其吸收，冥冥之中传来恶魔的狞笑，淡蓝色的火焰燃起，一点点将羊皮纸吞噬干净，连一点灰尘都没有留下，一种联系在二者之间搭建起来，从此之后，隆嘉尔的生死便再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主人，我告退了……”
隆嘉尔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脚步踉跄地出了门，在他走后，奇拉尔看到了地上一滩潮湿的水渍，那是被汗水浸透的痕迹。
奇拉尔忽然叹息一声。
这是最简单也最保险的办法，他并不后悔，但是当看到契约燃烧殆尽的时候，却还是会感觉到一丝丝的难言痛苦。
沐兰轻轻捏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当晚，奇拉尔独自坐在桌前，眼中带着淡淡的清光，澎湃的魔力在他身上涌动，积蓄良久的魔力在这一刻冲破了桎梏，灵魂世界之中原本只是泳池大小的魔力之池向外开拓，变成了一滩湖水。
从今天开始，奇拉尔正式迈入了七级法师的行列，而由于他极为特殊的道路，绝大部分四阶法术都已经可以畅通无碍地使用。
不到两年的时间，从一个丁点魔力都没有的家伙成为一名七级法师，这已经是少有的迅捷速度，但是奇拉尔还是并不满足。
他要面对的敌人，是圣域、是传奇，是高居凡俗之上的真神。
圣域以下皆为蝼蚁。
魔力池水仍旧在躁动，其中的创造印记翻转不休，巨大的吸力从中传来，池水猛然下降了一大截。
这是他的道路即将突破的征兆。
奇拉尔翻开脚边药箱，从中取出两瓶魔力补充药剂一口气灌进口中，澎湃的魔力汇入池水，但是却无法阻止水面一点点下沉。
正有一种新的东西在创造印记中酝酿，三阶到四阶、六阶到七阶，关乎到一条道路的质变，一旦第一次突破失败，那么之后很可能再也不会有突破的机会！
又是两瓶魔力补充剂下肚，但是对于魔力的饥渴却并未停歇，主仆契约为奇拉尔与隆嘉尔之间构建了一条精神力通道，信息传递出去，几分钟后隆嘉尔手中拿着两大箱魔力药剂放在桌上，行礼之后又悄然退去。
一瓶又一瓶的魔力药剂被灌进喉咙，这两箱药剂全都是质量极好的中级魔力补充剂，每一瓶都加值数百枚金币，远比同体积的金子来得更加值钱。
现在它们全进到了奇拉尔的肚子里，并在道路力量的作用下洗去了一切副作用，提纯为最纯粹的魔力流淌进池水中。
还是、不够……
奇拉尔将心神沉入灵魂世界，天穹中紫色星辰闪耀，条条纯白颜色的神力从中垂下，落在创造印记上方，转眼间便被转化成纯净的魔力，只是能量转换本就消耗极大，将神力转化成魔力其间的消耗已经达到了九成，好在信仰之力的积累足够多，神力足够让他挥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池水即将触底的一刻，创造印记爆发出了强烈的淡色光辉，那光芒呈现出淡淡的蓝色，并不耀眼，却照耀了灵魂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向着更远处发散，照耀了整个星界。
这一刻，星界在震动，无数有形无形、或自主或无意识的存在齐齐出手开始探查始作俑者，亘古以来的伟大存在咕哝着，潜藏于物质世界之外的强大生物发出觊觎的嘶鸣。
神殿地下，腐朽的战神发出嘶吼，狂怒着叫嚣，一时间声音覆盖了战锤堡内每一个生灵的意识。
紫色星辰闪耀，神力沸腾升起，绞杀了不止多少无形的生物和触须，将奇拉尔彻底遮蔽其中。
现实世界中，奇拉尔身上爆发出的光辉浸染了整个房间，清淡的光芒几乎将整个房间练成了一体。
良久，光芒褪去，奇拉尔缓缓睁开眼睛，那其中蕴藏着惊喜和一丝后怕，如果魔力支持不住，那么今天他的灵魂将会再遭重创，甚至道路都可能为之断绝。
他再次想起了老师说的话，每一阶道路大致对应三级的职业等级，这不是僵死的规则，而是能量上的限制，每过三级，职业带来的力量才能够经得住道路进阶的抽取。
将一个空荡荡的瓶子握在手上，淡蓝色的光芒将水晶制成的瓶身整体包裹，随着魔力的一点点消耗，原本透明的瓶身逐渐变得浑浊，细小的空洞出现在瓶壁里，点点金屑在其中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零星又有金屑炸开，变成了一汪充满了空洞的水。
创造道路第四阶，除了之前所有的能力都再次加强，更是让他获得了全新的能力——物质转换。
将一种物质，转化成另一种物质！
这是大陆上从未出现过的能力，也是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伟大能力！
第二十一章 来信
即便是真神，都会对这种能力心生嫉妒。
奇拉尔压下自己心头的激动，将手边的水晶瓶砸了个粉碎。
有了这种能力，最直观的效益便是他再也不需要花费大价钱和心思去购买大量的珍贵原材料，只需要见过一点点样品，奇拉尔就可以将其完全复现出来。
而强大的魔法道具必须用到珍惜的魔法材料。
以奇拉尔自身的魔力和附魔水平，完全可以制造出封印七阶法术的魔杖或者饰品，但是这些东西的核心材料无一不是加值巨万，可遇而不可求，但是今天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这样想着，奇拉尔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光之礼赞的残片，有了这个能力傍身，自己未尝不可以将这具神器修复彻底收为己用！
阳春三月，锤把河的河水流量越来越大，大漠的夏天要来了，到时候锤把河的水面将会宽广到不亚于阿尔忒弭亚河，而一个月之后，就将会是战锤部落历史悠久的节日“汤兰德尔”，在兽人语中意为盛大的集会，大半个黄金沙漠的兽人都会齐聚于此，成千上万的商人也会来到。
这场大会将持续十天，期间会举办各类活动，也会给战锤堡带来巨量的收益，可以说战锤堡每年的税收大半都要依靠这一场节日，也正因如此战锤堡才能以这样一座并不很大的堡垒在沙漠中养活数万兽人，并且日子一天比一天更加富庶。
而对于镇压战神的筹备，也已经来到了最后的阶段，仅凭他自己和沐兰显然并不够，于是他传讯给桑切尔斯，让他亲自动身过来一次。
这次事件的成败关乎到他能否彻底在鲜血荒地拥有一个稳固的立足点，也关乎圣帝教会能否拥有一个立足于阳光之上的据点。
始终在地下传播，一个教派终究只能越走越窄，而在阳光之下，才能够真正欣欣向荣。
就在汤兰德尔举办的第一天，桑切尔斯带领着一队核心信徒来到了战锤堡，他们装成商贩模样，应奇拉尔的要求送来了两大车各类材料以及装备，几乎将罗格之手清空了一半。
毕竟银月城现在还在重建之中，贵族们要么捏紧了手中的钱财不肯露富，要么将手中的钱大把撒出去支援银月城的重建，让罗格之手本店一直处于半歇业状态，反倒是位于中城区边缘的分店由于价钱便宜、而市民们又普遍有防身的需求，反倒是经营得颇为不错，虽然获利不多，但是胜在稳定。
“欢迎你，我的老朋友。”奇拉尔在城堡中迎接了桑切尔斯的到来：“好久不见，一切都还好么。”
“是的，公爵大人，一切都好。”桑切尔斯露出了激动又欣慰的笑容：“能够亲眼看到您没事，真的是太好了。”
在他身后，十几名核心信徒跪在地上，对奇拉尔大礼参拜。
“都起来吧。”奇拉尔笑着摇头：“我可不记得教典上写过，我们教会里还有跪拜的礼节。”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低垂着头颅，显出了对于奇拉尔最极致的尊敬，他们要么出身于下城区，在地下溶洞被奇拉尔所救、要么是得益于去成瘾药剂免除了死亡的威胁，更有些人还是亲眼见证了奇拉尔为了拯救银月城净化源光之神神国的那一幕。
“迪亚呢，我还以为他一定会跟过来呢。”
“公爵大人不必担心，银月城那边总要有人能够负责才行，凯特最近一直忙于银月城的重建没有时间，莫奇也为银月城各处的混乱忙得焦头烂额，杜卡特为了稳定下城区的秩序更是经常几天几夜都没法合眼，好在迪亚最近表现出了不错的统筹能力，又与您赐下的沙漠道路非常契合，正因为有他在我才敢放心地来到这里。”
“是啊……”奇拉尔轻轻摇头：“每当想起银月城，我心里就如同刀割一样……今天天也不晚了，我让人给你们安排好了房间，都下去吧，今晚休息过后，明天晚上再来这里集合。”
信徒们领命退下，桑切尔斯坐在奇拉尔左手边，等人刚刚走干净，奇拉尔几乎急不可耐地说到：“拿来。”
桑切尔斯笑眯眯地装傻：“什么？”
“快点拿来，再不拿出来我可要生气了啊！”
看到奇拉尔真的有点恼火，桑切尔斯才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木匣递到了奇拉尔手中。
也不见他动作，木匣匣盖随之打开，内中盛放着一枚戒指以及一封厚厚的信笺。
这是米里蒂的亲笔书信，自从他出逃银月城，随身的魔法道具尽数被爆发的纯粹光芒摧毁，两人已经有足足三个多月没有联系了，无论对于奇拉尔还是米里蒂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煎熬。
如果元旦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这时候两个人应该已经开始为婚礼开始忙碌，说不定这时候奇拉尔正在某间店铺为米里蒂挑选婚纱，或者正在亲手打造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结婚戒指，腻在一起、甜甜蜜蜜，而不是如今这样天各一方，只能通过最古朴也最安全的信笺表露自己的心声。
奇拉尔展开书信，一点点看着，眼中不知不觉就流下泪来。
沐兰与桑切尔斯对视一眼，纷纷悄然离开。
信笺很厚，记录着米里蒂这三个月来的心态变化，她在信中回忆着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倾诉着自己的思念和担忧。
桑切尔斯一行是中午太阳正高时候来到的战锤堡，等奇拉尔放下手中信笺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他戴上了那枚戒指，摩挲着戒面，看到半空中浮起米里蒂那曼妙的身影。
她正羞涩地笑着，眉眼间饱含爱意。
这是他曾经在红枫领做出的枫叶戒指的同类产品，应该是出自艾娃老师之手，固定下一点最美丽的景色。
良久，奇拉尔叹息一声，那身影消失不见，他也不用沐兰帮忙，自己摇着轮椅回到了房间之中，开始动笔为米里蒂写回信，毫不保留地倾诉着自己的思念、担忧和愧疚。
他想说的话，太多、太多了。
第二十二章 开门
当十余名信徒走进战锤堡大厅的时候，早已经有五个人在这里等待着。
奇拉尔指着两个兽人开口：“这两位是塔兰奇和塔娜兄妹，他今晚将与我们同行。”
“而你们的任务，就是看好这里，在我出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通过这里，如果有人强闯，无论是进是出，格杀勿论。”
“莫拉格，你过来。”
被点到名字的信徒虔诚地走上前来，他在入教之前便已经是二阶的钢铁骑士，因为服食清水成瘾几乎死掉，被圣帝教会救下性命之后便成为了虔诚的信徒，入教一年来他的实力有了稳步的提升，已经来到了第三阶。
奇拉尔将手中一片不规则的耀白色碎块交到莫拉格手中，后者手臂微微一沉，仿佛这块碎片重于千钧：“如果遇到意外，就颂念我的名号，圣域以下无人可免。”
这是奇拉尔制造出来的一片光之礼赞的仿品，其威力不足本体的千分之一，但是也足以毁灭世界上绝大多数凡俗。
在众人礼敬的目光中，正对大门的墙壁缓缓升起，露出内中被隐藏已久的地下通路。
地下神殿之中并不黑暗，两旁边的墙壁上燃烧着魔晶火炬，在宽广到足以供十辆马车并排行驶的步道尽头，宽与高各有数十丈的巨大石门伫立在那里，繁复的纹路镌刻其上，但是这仍旧无法避免正有越来越多的腐败气息从中渗漏出来，那来自血脉深处的诱惑气息让塔兰奇和塔娜两人几乎无法自持，全靠着奇拉尔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神力才能够勉强维持理智。
此刻，奇拉尔脸上覆盖着蝎尾狮假面，原本七彩斑斓的甲胄这一次变成了灰、白、黄三色，胸口以上为白色，胸腹之间为白色，腰部以下则是黄色，三种颜色泾渭分明，却又协调统一。
他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这是这几个月来他第一次站立起来，不是因为身体已经恢复，而是依靠着甲胄的力量强行带动了身体。
伸出右臂，紧握着拳头，空气中凭空开出了一个口子，纯白色的神力流淌而出，灌注进在场每一个人的体内，这一瞬间，原本在灵魂武装加持下临时晋升四阶的沐兰能量等级再度向上，提升到了五阶顶峰。
而经过一年多时间、在死兆星道路上已经走上四阶的桑切尔斯在灵魂武装和神力双重加持下，更是来到了六阶顶峰，距离他曾经到达过的巅峰七阶，不过一步之遥。
桑切尔斯假面上的纹饰是一头鳞甲分明、仰天长啸的黑龙，这是传说中代表着死亡与毁灭的龙种。
塔兰奇与塔娜的力量却并未提升多少，他们并不是奇拉尔的信徒，缠绕到他们身上的神力只是为他们隔绝了来自腐朽战神的呼唤，不至于被血脉中的联系迷惑了心神。
紧闭的石门面前摆放着一个石盆，里面还能看到已经干涸了不知多少年的血迹，旁边放着一把刻刀。
塔兰奇兄妹走到一旁，兄长拿起刻刀，在自己指尖轻轻一刺，一滴鲜血从中流淌出来。
整个神殿都在震动，含混的低语回荡着响起：“血……吾……献……力量……”
但是这鲜血却并没有滴入石盆，而是滴进了奇拉尔早已准备好的一瓶纯水之中，他手腕轻轻晃动，淡蓝色的光辉顺着手臂流淌出来，随着他的摇晃，那一点血液不仅仅没有散去，反而增殖起来，不多久的时间，原本满满一瓶纯水已经变成了一瓶水面稍低些的鲜血。
紧接着，塔娜的鲜血依旧如法炮制。
等做完这些的时候，奇拉尔眼中的光芒已经稍稍暗淡，但是从天空中垂落下来的纯白色神力又是一瞬间补足了他的魔力。
天宫已经重新搭建出了最基础的框架，已经可以为虔诚的信徒赐下祝福，这种纯净的神力赐福的方式简单粗暴，就是将更多的力量塞进信徒体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色。
奇拉尔手持两瓶鲜血走到石盆之前，双手微微倾斜，新鲜的血液顺着瓶口汩汩而下。
在鲜血流入石盆的一瞬间，粉红色的雾气猛然蒸腾起来，空气中满是甜腻的味道，即便是有奇拉尔的神力保护，塔兰奇与塔娜仍旧是两股战战，脑海中混昏昏沉沉，一瞬间心中升起了想要将自己的灵魂与生命全都奉献给战神的冲动。
那是来自血脉的呼唤与诅咒，如果不是奇拉尔提前引爆，数十年后战神彻底堕落，整个鲜血荒地的兽人都要受其荼毒。
粉红色的雾气充斥着整个空间，隆隆的震动声在愈加强大的低语声中响起，石门向左右两边缓缓打开，露出了内中金光灿灿的世界！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不要进来，也不要出去，如果实在克制不住，那就把对方打晕。”奇拉尔的声音在他们耳畔响起：“此事的成败，关乎到整个兽人一族的未来。”
这里是战神的神殿，而战神的神名为——兽人与战争之神。
开启神殿的仪式，必须要有纯血兽人献上鲜血，并且必须要一直有纯血兽人处于范围之内，否则神殿的大门即便开启也会立即关闭。
空气中荡漾出微微的波动，奇拉尔三人缓步走入其中，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他们终于来到了战神的神国之中。
如果刨除原本的天庭，这是奇拉尔见过的第三个神国。
死神陷入沉睡之中，祂的神国却还在按照一定规则在自发运转着，神国之中的英灵并未腐朽，而是按照既定的轨迹巡视着整个领土；源光之神的神国就热闹多了，那是一个虽未陷入沉睡、存留着自身少量理性的神，但是祂的神国却在慢慢步入腐败，即便是数千年来祂的信徒从未停止活动，祂的神国也在渐渐荒弃，而且对于自身神国的控制力实际上已经极其微弱，奇拉尔几次都能够净化祂神国的神力就是明证。
战神的神国又是另外一副模样，祂的神格早已经破碎殆尽，千年来又无人祭祀，已经到了即将蜕化成神孽的边缘。
因此，这座神国虽然保留着千年之前的模样，但是却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英灵存在的痕迹，也不像源光之神那样到处是腐败的痕迹，它就像是经历了千年的一座荒弃城堡，岁月的痕迹刻蚀在上面。
第二十三章 神孽
空气中弥漫着足以让人呕出心肝的恶心味道，就好像是臭咸鱼与腐肉用大蒜拌在了一起，刺激着三人的神经，那味道直接作用于灵魂，即便是神力都无法将其完全隔绝。
那是战神神力腐败的味道。
战神的神国已经有相当一部分被彻底毁弃，金色的地砖表面凹凸不平，道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树立着两个英勇神武的兽人雕像，这些是兽人一族历代的英雄和勇士，只是随着国家的灭亡，记载他们生平的书籍大多已经被焚毁，只有少部分人的事迹流传在传说之中。
“入侵……死……献祭……欺骗……”
低语声在神国之中回荡，相比于外界更加清晰，并且能够让人清楚地辨别源头。
一行三人沉默地行走着，每个人各自有着不同的念头。
神也不过如此。
这是最直观的感受，也正因为如此，真神们极少对信徒开放自己的神国，只有最虔诚、无背叛可能的选民才会拥有一丁点关于神国的权限。
距离产生的不仅仅是美，还有敬畏。
任何事物都是如此，远观时候觉得神圣不可侵犯，等贴的近了，便会生出亵玩的心思。
漫长的步道，一行人走了很久，终于他们看到了神国中最中央的建筑，一座数百米高的巨大神殿，神殿顶上原本应该有神格漂浮在那里，照耀着整个神国，供英灵们顶礼膜拜，但是现在那里空无一物，只有一丝丝残朽的神力在絮绕。
越是接近神殿，腐朽的味道就越是浓厚，低声的呢喃就越是宏大，直到仿佛有雷霆在耳边炸响。
但是当他们真的踏入神殿的时候，这一切却全都消失了，腐朽的味道不再，低声的呢喃失声。
金黄色的墙壁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殿，每一寸墙壁和地板都是纯金铸造，在墙壁两边，镌刻着一幅幅活灵活现的壁画，一幅幅盔甲陈列殿堂之中，无声地诉说着兽人一族的历史。
一个须发苍白的兽人端坐于王座之上，他的面孔依旧年轻，但是瞳孔却浑浊不堪，仿佛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人类……和……精灵。”
银色与低声的呢喃如出一辙，但是言语中多了几分理智，祂的目光扫过三人，无形的威亚横扫，让奇拉尔忍不住生出了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他的话仿佛就是世间的一切法则，就是至高无上的旨意。
这便是真神的威仪。
“为何……你们会……出现在这里。”
祂的话语极满，仿佛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没有与人对话，只是随着开口，声音开始变得流利。
奇拉尔身上的神力在控制之下流转，将来自战神的影响逐渐驱离：“我们来终结一个时代，让应该消逝于历史之中的，彻底归于尘埃。”
开口之后他才发现，战神此刻与他们交流所用并非兽人语，而是大陆通用语。
“历史……尘埃……”战神点头：“的确，我早应该已经陨落，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幻影。”
说着，祂注目着奇拉尔三人：“已经过去多久了，人类与精灵再度联手，终于要将吾等兽人彻底抹去了么。”
没等有人回答，战神自顾自地说到：“罢了，吾已经成为历史，何必再管大陆的事情。你们之中没有吾之族人，兽人一族是否已经如吾一样，消失在命运的长河之中？”
“不，兽人一族虽然衰落，但是仍旧存在。”奇拉尔上前一步，迎接了大部分目光，也承担了绝大部分压力，让在这无名威压前几乎支撑不住的沐兰和桑切尔斯缓了一口气。
“我们受托而来，帮助您走完最后一程。”
“您一天不陨落，兽人一族便就有灭族的风险。”
战神并没有像奇拉尔预想中那样发怒，他只是点点头，看着奇拉尔，就好像是一个智者在看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啊……没错，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吾之残骸上孕育，祂的诞生将会给兽人带来灾难，大多数时间吾都在沉睡，祂似乎已经主导了这座陨落的神国。”
“吾应该感谢你们，在最后时刻让我有了那么一定点得以自主的时光。”
“只是吾很好奇，你们既然对于诸神的奥秘并不陌生，就应该知道圣域以下无法伤害吾，更无法伤害到祂，如果吾不曾清醒，你们又该如何面对祂呢？”
奇拉尔手掌上燃烧起纯白色的神力
“啊，如此纯净的神力……”战神皱起了眉头，死死盯着奇拉尔：“吾已经沉睡太久，就连法则都已经出现改变了么，你不曾点燃神火，为何能够收集信仰？”
“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手段而已。”
“很好，吾现在承认，尔等有让吾彻底陨灭的能力。”战神微微摇头：“可惜，尔等来得太迟了，祂的诞生已经无可避免，而想要让吾陨灭，便……”
战神的身躯猛然抽搐了一下，原本属于兽人的淡绿色肌肤一点点变成诡异的粉红色，原本浑浊的双眸变成了诡异的漆黑颜色，内中点点金色的碎屑闪过。
“便先让祂/吾陨灭吧！”
轰！
高达数百米的神殿在这一刻轰然崩催，丝丝缕缕神力从中逸散，汇聚到战神的身体之中，祂的双足变成两只利爪，背后生出六支蝙蝠一样的巨大翅膀，骨节变得粗大，身体一点点长高，即便佝偻着都有近十米大小。
祂猛地张口，属于神祇的威亚铺展开来，无声的音浪撕扯着大气，让三人的盔甲上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
神孽！
“欧斯！”
奇拉尔张口喷出连个音节，身周三道法阵亮起，六枚魔法飞弹激射而出。
这是法师最基础的杀伤性法术，已经流传了数千年，神孽眼中流露出不屑，挥舞着巨大的手掌猛地朝奇拉尔当头拍下。
魔法飞弹上忽然亮起了纯白色的神力，它们轰击在神孽的掌心，爆发出的威力是如此可怜，但是纯白色的火焰却一路燃烧开来。
神孽脸上露出贪婪的狞笑：“再多点！”
第二十四章 屠神
神孽，生于真神的残骸之上，所求食物，一为灵魂，二为神力。
在神孽面前，神力不过是最可口的食物！
燃烧在祂皮肤上的炽白色神力，不过是一点餐前的奶油。
奇拉尔目光森森，身影骤然自原地消失躲过了扑面而来的巨掌，身影闪动之间，又是六颗魔法飞弹自他身边激射而出。
这一次神孽并没有如同上次一样硬接，而是以与祂巨大体形不相匹配的敏捷躲过飞弹，与此同时祂身后的长尾不知何时已然探出，骤然卷向沐兰！
六发飞弹落空，奇拉尔嘴角微微抽搐，这个神孽的战斗智慧实在是太高，原本十拿九稳的陷阱竟然无法让他入彀！
周围的环境顿时暗淡下来，桑切尔斯漂浮在半空，他口中颂念着难明的咒文，仿佛一颗地上的恒星，散发着深紫色的幽幽光芒。
律令·死亡！
无声的咒语锁定了神孽的长尾，冥冥中某种东西被切断，那条仿佛巨蟒一样的长尾忽然如同失去了水分一样干瘪了下去。
神孽猛然回头，张口喷出一道土黄色的烈光，桑切尔斯被光芒擦中，灵魂武装被刮下片片碎屑，凌空栽倒。
奇拉尔眉头一阵抽搐，却没有停下口中颂念的咒文，法阵在他脚下一点点凝练。
神孽凌空朝奇拉尔扑来，沐兰却忽然出现在他身前，挥剑扑洒出一片淡青色的烟雾，几乎同时神孽那庞大的身体忽然消失，又出现在奇拉尔身后，粗大的利爪握住了他的身躯。
利爪收紧，奇拉尔身上的灵魂武装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动，一点点裂纹出现在上面，但是他的嘴唇仍旧开和不休，未曾停下颂念的声音。
原本已经干瘪的长尾再度充满了活力，向沐兰席卷而去，桑切尔斯起身刚想动作，一枚尖利的骨刺便刺进了他的胸膛，让他整个人凌空飞起。
“萨！拉！图！”
当最后一个音节完成，一片炽热的熔岩火池突兀地出现在神孽脚下，祂震动翅膀想要飞上半空，天空中却骤然飞下一颗陨石砸在了他的头顶，让祂起飞的动作不由一滞，顿时落尽了火池之中。
炽白色的神力火焰顺着祂的皮肤一路燃烧，顷刻间覆盖了祂全部的身躯。
“再、多、点！”
神孽张口咆哮，神力火焰被祂一点点吸入皮肤之中，似乎正有新的器官在祂体内诞生。
就在这时，奇拉尔忽然一声怒吼，淡蓝色的光辉播撒开来，神孽一抖手猛然将奇拉尔掷出，后者被狠狠摔在地上，大片地砖被掀飞，剧烈的震动之下奇拉尔只觉得自己五脏移位就连大脑都快要顺着脖子流进腔子里了。
而神孽原本抓握奇拉尔的手掌此刻却燃烧起了猩红色的火焰！那其中透着腐败、堕落的气息，正是源光之神的神力！
原本覆盖在祂身上的纯白色神力这一刻纷纷被污染成了猩红颜色，一时间整座战神的荒弃神国仿佛变成了源光之神的领地，猩红色的神力灼烧着祂的肌肤，烧透了祂的眼睛，并且以无可抵抗的速度向更内层钻了进去，神孽张口咆哮，却只是吐出了一口猩红色的光！
神孽以神力为食，但是却对腐败的神力无能为力，就好比人类绝对无法消化腐败的食物，强行吞咽下去只会让人生病，甚至走向死亡！
而刚刚的神孽本能地在“食用”神力，现在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驱赶出去！
这也是奇拉尔在三阶时候就有信心解决祂的根本原因，这是神孽绝不可能想到的杀招，在久远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变化！
“嗷！！！！！！！”
凄厉的嘶鸣声响起，穿越了空间，穿越了时间，这一刻在大陆上每一个兽人耳边响起、每一个听说过战神概念的人耳中响起，那其中饱含着痛苦、绝望、憎恨、愤怒、亵渎！
桑切尔斯歪歪扭扭地从地上站立起来，奇拉尔也在沐兰的搀扶下坐直了身子，他们凑在一起，静静看着一个真神生命末期最后的片段。
轰！
神国在摇晃，这是整座神国彻底崩毁的前兆，也是这个神孽行将灭亡的预示。
猩红色的火光照耀下，沐兰轻轻开口：“我们，这算是屠神了么。”
屠神！
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壮举！
“不，祂虽然诞生于战神的残骸之上，但是却并非真正的神。”奇拉尔摘下面具，咳出一口鲜血：“你觉得刚刚祂表现出的力量如何？”
“这……”沐兰眉头微蹙。
“不到圣域，以阶位来算，最多五阶。”桑切尔斯也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他花白的胡子上已经沾满了血，看起来凄惨又带着几分滑稽。
沐兰有些不敢相信：“什么！？可是……”
“的确，单从能量强度来说，祂只有五阶而已。”奇拉尔咳出了两块血块，呼吸顺畅了许多：“只不过祂早已经达到了神的‘境界’，以神的思维和看待世界的方式来驾驭力量，这才显得无可阻挡。”
“还好我们来得及时，一旦祂在正常的时间破壳而出，不需要太多，战锤堡数万兽人的灵魂供给之下，祂便能够拥有传奇级别的能量，除非三大帝国联手，否则到时候整个大陆就没有人能够拦得住祂。”
“这……什么叫‘境界’？”沐兰有些艰涩地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汇。
奇拉尔一时间有些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向沐兰解释这个概念。
猩红色的火焰渐渐燃烧殆尽，在神孽已然朽烂的躯壳中，年迈的兽人缓缓走了出来。
相比于神殿之中的战神，祂此刻的身躯更加虚幻，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你们，真的坐到了。”战神看了一眼正在燃烧的残躯，忽然叹息一声：“你们拯救了整个兽人一族，只是吾如今只剩这一道幻影，给不出你们太多奖赏，既然如此，最后这一点神性，便作为你们的奖励吧。”
话音刚落，战神的身影随风而散，一点金色的光芒在半空中缓缓飞向奇拉尔。
还没等他伸手去接，额头上一点炽烈的光芒亮起，陡然将那一点神性收摄进去：“嘿嘿！这老家伙果然是不愿死的！”
第二十五章 新的天庭
塔兰奇和塔娜兄妹终于从折磨中解脱了出来。
自从奇拉尔一行人进去以后，他们就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神力虽然能够保护他们不被迷惑心神，但是那种源自灵魂和血脉的饥渴与诱惑却无时无刻不在挑动着他们的神经，他们必须耗费全部的精力来压制自己想要冲进那片粉红色世界中的冲动。
这绝不容易，万不得已之下，他们不得不互相看着对方，但凡任何人有想要挪动脚步的预兆，另一个人就会毫不留情地发动攻击。
终于，粉红色的雾气褪去，整个地下神殿的空气变得清新，环境也变得让人更加舒适，他们抬头看去，只见在洞开的石门内部是一个宽广的殿堂，整体由黑曜石铸造，没有光源，因此被一片黑暗所笼罩。
黑暗之中，三个浑身是血的人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
不知为何，在面对奇拉尔的时候，他们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就好像这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他们必须要发自内心敬重的神祇和家长！
“辛苦你们了。”奇拉尔轻咳了一声：“回去休息吧，一切都结束了，战神已经获得了新生，祂不再是你们兽人一族的梦魇。”
外面原本等待的信徒们见到奇拉尔出来，原本想要下跪迎接，但是随着奇拉尔的一声咳嗽，他们还是遵照其意见选择了躬身行礼。
莫拉格走上前来将那一枚碎片捧到奇拉尔面前：“大人，幸不辱命，这段时间没有人过来。”
“收好它吧。”奇拉尔摇了摇头：“你们也都辛苦了，去休息吧。”
等到奇拉尔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额头上光芒大放，威廉笑着叫到：“嘿嘿，关键时刻还是要看我，如果不是我警觉的话，恐怕你现在还要和那个老家伙在你的灵魂里打上一架呢！”
奇拉尔脱下自己被鲜血浸染的衣服：“我以为作为一个神祇祂多少应该有些格调，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一点脸面都不要，竟然想要浸染我的灵魂。”
“啧，神嘛，追求的就是永恒。”威廉笑着说到：“齐礼说过，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神呢。”
为自己灌下了一瓶复原药剂，奇拉尔躺倒在床上，将自己的意识沉入了灵魂世界。
在他身旁，威廉久违的再次现身：“哈，我胡汉三终于又回来了，阔别许久，还真是有点怀念啊。”
“快快快，让我看看你的天庭弄得怎么样了，我可不想继续住在那个满是光明的地方了，太难受了。”
在威廉的催促下，奇拉尔伸手揽下穹顶之上的紫色星辰，周围环境倏然变动，二人已经来到了奇拉尔最新搭建的天庭之中。
与齐礼当年构筑的不同，全新的天庭并没有像从前那样构筑成自上而下的多重世界，而是一个平面的宫殿式建筑，最中央的主厅糅杂着齐礼记忆中的土木建筑与奇拉尔世界石头建筑的风格，但是并不显得割裂，反而协调统一。
整个宫殿以蓝白为主色调，看起来华丽而不失庄重，神力就在整个宫殿内流淌，表现为穿庭而过的河流与天空上漂浮着的悠悠白云，云端之上，丝竹管弦等乐器无人拂动自发奏响，让整个空间内都充斥着让人舒适无比的音乐。
这只是其中一间宫殿，周围还有九座与之并立的宫殿，只是全都呈现出纯白色，表示着其中并没有主人。
宫殿与宫殿之间，并没有高低之分，被天庭框架接收的信仰之力转化成神力，在每一个宫殿之间均匀流淌。
威廉开口点评道：“唔……你这个天庭构筑的倒是新鲜，不过却没有齐礼天庭那样的规整味道……总觉得似乎……似乎少了点威严的样子。”
“三十六天九地，四十五重世界，泾渭分明，自有高低，确实是极其规整的天庭，但是我的想法和他不同。”
奇拉尔的目光越过天庭，看到了更广远的世界：“道德经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又言，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故几于道。”
“我可能此生无法成道，但是贴近它，总是一件好事。”在威廉惊讶的目光中，奇拉尔侃侃说到：“天地因道而生，天地不仁，道亦不仁，我亦不仁，不分诸神之高低。”
“我因框架而建天庭，以为诸神居所，可谓之善利。我之宫殿不高于它神之宫殿，所获神力不独占，此为不争。”
威廉瞠目结舌地看着奇拉尔，良久才说道：“你这家伙，本不是在相应文化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相比齐礼，却对经典有着更深层次的感受，真是难得。”
“他也许只是习惯了而已，毕竟知易行难嘛。”奇拉尔笑着伸出了手：“喏，拿来。”
威廉砸了咂嘴：“好吧，不过咱们先说好了，这玩意给你，祂的控制权，有我一份儿。”
“整个天庭交给你都行。”
说着，威廉翻转手腕，一点金色的光点浮现在他的手心之中，奇拉尔伸手接过，天空中云彩垂下，落在光点之上，再度化为神力被光点一点点吞吸进去。
“嗷！！！”
光点之上，战神的虚影仰天怒吼。
这是战神最后一点未曾消散的神性，如今在神力的滋养之下恢复了几分活力。
“这是哪里……这……这……”战神四顾，眼中所见让祂越来越惊讶，祂抬头看到了奇拉尔：“你……我……”
“吾为，至高圣帝。”奇拉尔此刻的神态煌煌如神，凛然生威：“汝若愿意供我驱使，可留存一点意识，将来再凝神格也非难事；否则我便抹去了你的意识，结局却也一样。”
“吾，愿为您麾下之神。”
奇拉尔闻听微微一笑，将手一样这一点金色神性缓缓升空，忽然流星般移动，投入了一旁空白宫殿之中。
原本一片苍白的宫殿变成了一片金黄颜色，建筑形制也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赫然是土木风格与兽人建筑的融合。
地下神殿，原本由黑曜石雕成、镀以金粉、手持长矛贯穿猛兽的战神神像一阵扭曲，变成了手拿拂尘，脚边匍匐蝎尾狮的无面神像，而在两旁边的墙壁上，原本属于兽人英雄的雕像扭曲变化，成为了战神向正中神像拱手下拜之姿。
第二十六章 转进
在汤兰德尔这样盛大的节日里，整个战锤堡都洋溢着欢快喜庆的气息。
而相比于往年，今年的战锤堡更加热闹，原本位于黄金沙漠边缘、甚至是其它三块地区的人们都聚集到了这里，流动人口比往年暴增了一倍，在带来了巨大治安压力的同时，也为战锤堡带来了更加丰厚的财税收入。
其中缘由也非常简单：战锤堡开始公开售卖清水的去成瘾药剂，并且能够有效抑制各种并发症，即便是再严重的情况，两支药剂也足以解决。
在鲜血荒地，清水是与每个人相伴一生的诅咒和梦魇，能够抵御周边环境诱导、从不接触清水的是极少数，而一旦迈入中年，即便是财力足以支撑清水的消耗，随之而来的可怕后遗症也会让人生不如死。
而三大帝国内部虽然都有少量的去成瘾药流传，但是那都是只有贵族们才能够享受到的奢侈品，极少流出，即便是有也动辄数百上千枚金币，不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
战锤堡发卖的去成瘾药剂极为廉价，只有区区一枚金币一支，如果是在手上没钱，那么做十天义工就可以换得一支，如果病症实在严重，可以先赊药剂再去打工。
不过区区十几人的工作室毕竟产能有限，即便是原料供应充足，每天的产量也不过五百支，其中还有一半直接免费供应给战锤堡民众，因此每天一早就会有大批成瘾者堵在门口争取买上一支，甚至出现了一些专门倒卖药剂的黄牛，不过这里是鲜血荒地，暴力才是唯一的手段，在战锤堡下重手端掉了几个黄牛团伙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这么做了。
随着去成瘾药剂流传得越发广泛，圣帝教会的名号也开始在鲜血荒地流传开来。
在鲜血荒地，一个新兴的教派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在这片土地上不说老牌的死神教团和源光教会，几乎每过几年都会有新的教派兴起，然后以更快的速度衰落，能维持下来的是极少数。
这些教派的信仰的目标也很驳杂，有些是深渊恶魔，有些是星界深处某些古老的存在，有些则是某种拥有奇特力量的魔法或者自然造物。
其衰落的原因也各不相同，有些是因为供奉的“神物”遭人觊觎，被强大的势力连根拔起；有些是因为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被人带队直接犁庭扫穴；还有一些则是因为核心成员的脑子不太灵光，举行一些血祭仪式，将整个教派的核心信徒全都葬送其中。
而圣帝教会，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流传开来。
鲜血荒地的暴民们对此本该算是见怪不怪了，毕竟一个新兴教会兴起，总是会从免费诊病、舍药开始，一点点开始招揽信徒的，但是这一次圣帝教会出手是在是太阔绰了，每天几百支去成瘾药剂，每一支都堪称救命，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心动，即便是人家没有强行要求，这些家伙多少也要念这教会的好处，而那些通过做义工的方式获得药剂的人，更是多半都成为了圣帝教会的信徒。
信徒的增长和教会扩张的速度实在喜人，但是奇拉尔还是拒绝了隆嘉尔对外开放地下神殿的提议，无疑，地下神殿一旦开放，便会吸引相当一部分兽人成为信徒，但是同时也会更大程度地引起三大帝国教会的关注，在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之前，奇拉尔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毕竟三大帝国对于鲜血荒地的关注从未停止，一旦出现了一个可能将分散的兽人重新拧成一股的势力，必然会成为他们联手打击的目标。
而随着战锤堡事宜暂告一段落，奇拉尔做好了再次动身的准备。
经过这段时间对于鲜血荒地局势的研究，他与桑切尔斯商讨过后决定动身前往鲜血荒地的西部、距离三大帝国最远的一块区域：盐池荒地。
战锤堡距离希玛德鲁实在是太近了，而黄金沙漠一向又是希玛德鲁的势力范围，最近的消息是光明教会正在努力平息这场内外交争的风波，一旦他们缓过神来，刚刚有所起色的圣帝教会必然会万劫不复。
汤兰德尔举行的第五天，奇拉尔再度踏上了旅途，这一次与他同行的除了沐兰之外，还有包括塔兰奇兄妹在内的三十七名战锤部落的族人，货物装了整整两大车，后面还跟着四车草料和干粮。
很快，奇拉尔就体会到了为什么门萨多会说，在沙漠中行走时，队伍里有一个法师是极其重要的。
烈日当空，晒得人头晕眼花，兽人们胯下的座狼更是长长吐出了舌头，没精打采地跟在车队两边，而它们的主人为了体恤自己的伙伴也纷纷跟在车辆两边步行。
即便是沐兰都下了车，跟在队伍旁边慢慢行进，让一向瞧不起精灵的兽人们不由得对她印象大为改观，整个队伍除了货物和车夫唯一能够坐在车上的，也就只有奇拉尔了。
当然，没有人对此提出过异议，经过细心的调理，他的身体状况现在正在恢复，但是还没有恢复到能够自己行走的地步；而能够心安理得地躺在马车上，除了他本身崇高的地位和声望之外，还有每天为兽人们提供的冰镇酒水。
每天用两遍法术，为他们随身携带的酒水降温，经过这几天的经历奇拉尔正在思考要不要做些新的魔法道具，在齐礼的记忆中他的前世有一种名叫“冰箱”的道具，可以让里面盛放的食物长期低温保鲜，在夏天也可以用来制作冷饮。
如果能够将其制作出来，想必在鲜血荒地定然能够大卖。
天色渐晚，领队的塔兰奇走到奇拉尔身边：“大人，前面有一处废墟，我们是否可以去那里驻扎？”
“你是领队，在沙漠中的行程都听你的。”
于是在他的引领下，队伍便在废墟中停留下来，兽人们开始搭建帐篷、制作晚饭，奇拉尔则是在沐兰的搀扶下开始观察这个废墟上的细节。
兽人帝国的历史已经湮灭在尘埃之中，即便是在兽人一族之中流传的传说也往往残缺不全，而透过遗迹则能够从侧面一窥当年兽人帝国的风貌。
“大人，有些不对。”塔兰奇在奇拉尔耳边低声说到：“这里有点太干净了……”
第二十七章 墓穴
这并不是塔兰奇第一次来到这里了，年轻些的时候他曾经跟着战锤堡的大队去盐池荒地与黑暗精灵进行交易，那时候队伍就曾经经过这里，只是那时候队伍的规模远比现在庞大，而这座遗迹周围又没有水源，因此当时带队人选择冒了一定风险去前方十里之外的山谷处扎营。
但是今天他们的人手并不很多，水源携带还算充足，而且有奇拉尔这个法师在，可以随时补充水源，因此他决定在这个相对舒适安全的地方驻扎下来。
这座废墟保存的情况堪称糟糕，毕竟在荒芜大漠中，经常有兽人维护的地下神殿也多有垮塌，更别说是这种地上建筑了，但是在巡视过一圈之后，塔兰奇便觉出了不对，通常这种地上的废墟，建筑用的残砖早已经朽烂，这里也不例外，顶棚早已经垮塌，但是地上却一丁点砖渣的踪影也没有，内部地面虽然有些沙尘，可都是浮土，积灰也并不厚。
而且在附近，塔兰奇看到的最近的生火痕迹也在一年以前，说明这里至少有一年没有人驻扎过了，而且即便是不生火，也不会有人闲得没事儿在废墟内清理卫生。
奇拉尔一边听着一边点头，末了安慰了他几句，便让他指挥兽人们扎营去了，塔兰奇看他并不慌张，也定下了心思转身告退。
夜半时分，奇拉尔却在众人酣睡时候悄悄起身，抄起一支树枝当成拐棍，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废墟之中。
沐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摇摇头又转身睡去。
经过一番探查之后奇拉尔早已经知道这片废墟曾经是一座陵墓，通过残缺的壁画来看，墓主人的地位应该不低，在兽人帝国之中应该也是个高级贵族，而且他还在一些细节之处看到了死灵生物活动过的痕迹。
而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被人刻下了几枚看起来像是文字的符号，所用的并非是大陆现行的通用语，也并非法师们经常使用的精灵语和莫拉语，而是一种只流行于死灵法师之间的文字“桑科语”。
这种文字起源于七百年前的大死灵法师桑科，由于死灵法术涉及的领域相比普通法术来说更为深刻，因此在释放法术的时候，同样级别的死灵法术音节要比普通法术多上三分之一左右，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桑科苦心孤诣耗费了大半生的心血才装造出了它。
这种文字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节省音节和时间、尽可能加快死灵法师施法速度而创造的，也正因如此，这是少有的不能够用来进行日常交流的魔法文字，而且由于死灵法师在外界的声望实在是不佳，死灵法师又向来瞧不起其它施法者，因此流传得并不广远，但是也成为了死灵法师互相之间验证身份时候常用的手段。
凡是正经的死灵法师，都会学习到这种桑科语；反之，如果不会桑科语却反而自称死灵法师，那么多半就是个骗子。
而那角落中镌刻的文字大概含义是：地，石，封，活。
这是求救信号，如果穿在一起就是：（我）被地下的石头封住了（出路），还活着。
由于桑科语中的文字极为有限，奇拉尔也是靠着脑补才大致理顺了其中的含义。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处垮塌的房间内，轻轻颂念咒语，很快一头砂石元素便从身边站立了起来。
砂石元素作为土元素的亚种，更适合在沙漠中行动，它流质的身体可以自由地在砂石中移动，为主人获取地面之下的信息。
果然，就在它潜入地下几秒钟后便传来了相应的信息，这片地下有一片宽广的空间，但是明显在修筑的时候采用了大批可以隔绝魔法的材料，砂石元素无法深入查探。
由于兽人一族向来对于死者的崇敬，奇拉尔没有让兽人们帮忙挖掘的打算，这也是他自己深夜来此的原因，如果让这些顽固的家伙知道了有人亵渎了他们祖先的墓穴，恐怕即便是奇拉尔强求他们帮忙，心中也会落下芥蒂。
不得已之下，奇拉尔不得不召唤出了几头食尸鬼来帮忙清理墓穴入口周围垮塌的材料，半小时后上面的砖石都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堵住入口的一块巨型黑曜石却让他犯了难。
这块石头明显是墓中的机关，整体重量怕不是有数百吨，而且对于魔法也有着极高的抗性，想要将它移走，除非奇拉尔能够立地晋升传奇。
可惜，天庭被摧毁之后，原本由齐礼制作的仿制品神格也随之灰飞烟灭，自然也就没有了神国，否则神国一张直接将它吞进去就可以了。
就在这时候，脚步声在奇拉尔身后响起，他尴尬回头，看到了正戏谑看着他的沐兰：“咳……还没睡啊。”
“某人大半夜的出来挖坟，我这个护卫总要过来看看。”快步走到奇拉尔身边，她看了一眼下面的石头：“被拦住了？”
“嗯……”奇拉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咳，那个，我也不是想瞒着你，只是那些兽人……”
“兽人的传统嘛，我知道。”沐兰点点头：“如果我不来的话，他们就要来找你了。”
奇拉尔连忙表达了谢意，又对沐兰说了他的猜测和目前面对的障碍，后者听完之后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奇拉，你其实很聪明的，只是被某些常规束缚住了思想……”
“你的目的是进入墓室，而不是推开这个石球……”
听到这里，奇拉尔的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随后就是极为尴尬。
对啊，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石球巨大无比轻易挪不开，但是墓道的砖可没有那么厚，自己为啥非要跟这玩意过不去呢。
于是在奇拉尔的讪笑中，沐兰挥剑，在墓道上方开出了一个足以供一人出入的入口，两人先后进入其中。
千年时光过后，原本插在墓道两边的火把已经朽烂干净，只有两侧的石质人俑还保留着当年的风采，但是表面上原本涂着的彩漆也早已经风化干净，黝黑的面庞看起来分外吓人。
墓道尽头，正有声音传来：
“笨死了！”
第二十八章 狂热粉丝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一个步骤应该加骨粉！是坛子里的骨粉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那点玩意！你看看！这已经是我们第六十九次出逃计划的失败了！都是因为你！而且拜你所赐，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可以合成溶蚀药剂的原料了，这意味着在可以预见到的将来的几百年，我们都要被困在这里了！”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成为死灵生物，可是当时你就已经快死了，我抱着你在沙漠里走了三天，把身上带着的所有药水都当成水给你喝了，你自己没熬过来咽了气，我才开始转化仪式的，我没有剥夺你的生命，而且在签订契约的时候你也没有抵抗过！”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不是我不想给你造发声器官，实在是这个老兽人的骨骼和你身上的骨骼不相合，诶……对了，我上次让你去外面留下的记号，你真的刻好了？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留在上面的气息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没办法再把你直接召唤到地上了。”
奇拉尔循声走过去，看到一个浑身上下黑气浓浓的巫妖正对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小孩子体形的死灵生物说着话，他的头骨飞到了顶棚上，身体如同幕布一样张开，看起来骇人无比。
“嘿，打扰了。”奇拉尔出声提醒：“你们好啊，我是奇拉尔，没有打扰你们吧。”
“啊！！！！！！！！”巫妖顿时尖叫出声，一把抱住了小个死灵生物藏在了他身后，只升起了一个头骨：“抱、抱歉……我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过活人了，如果您是来盗墓的，墓室里还有一些金银饰品，请不要伤害我，我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巫妖而已。”
“不，我对盗墓没有什么兴趣。”奇拉尔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对方，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巫妖：“我叫奇拉尔，这位是我的护卫沐兰，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看到对方没有什么恶意，巫妖的情绪渐渐平稳，他从小个死灵身后飘出来说：“哦，我叫布拉格，如你所见，一个巫妖；这位是我的……额，仆从，他叫辛加，活着的时候是个人类。”
“那个，既然您二位能够进来，是不是说入口被打开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奇拉尔温和笑着：“当然可以，不过我不建议你们现在就出去，我们是跟着一个兽人商队一起行动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你们亵渎了他们祖先的陵墓，恐怕场面不会太好看。”
“亵渎！？不，我没有。”布拉格郑重说到：“作为一个死灵法师，我必须要为我们这个群体正名，虽然偷坟掘墓是我们的爱好之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会亵渎这些先人的遗体，实际上这种风化了数百上千年的尸骨从来都不是制造死灵生物的好材料，相比之下尸体越新鲜才越是我们的最爱。”
“而且我们偷坟掘墓绝不是为了什么金银财宝，我们是为了知识，那些消失在历史之中的知识！”
“没错没错，看起来你还勉强守住了一个死灵法师的底线。”奇拉尔笑着点头。
听他这么说，布拉格一时间有些惊讶：“等一下，您是看到了我留在上面的印记么，这么说……”
“没错，我也是一名死灵法师。”说完奇拉尔叹息了一声：“可惜，我的造物在前段时间的一场意外里面被毁掉了。”
“噢，那真是可惜极了，要知道制造一个合心意的造物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说着，布拉格的身体在悄悄向后缩着，一只手臂飞到了背后似乎是在准备些什么。
“嘿，不必那么紧张，我也是一个老派的死灵法师，绝不会做出奴役自己同类的事情来的。”
当死灵法师将自己转化成巫妖，就成为了实际上的死灵生物，虽然因此可以获得近乎永恒的生命，但是也具备了一切亡灵都有的弱点，正因如此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强大的死灵法师奴役转化成巫妖的同类的事件，虽然此举会受到死灵法师内部的强烈谴责和抵制，但是由于死灵法师没有自己的行会，所以难免还是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虽然脑筋似乎不太灵光，但是布拉格却并不会如此简单地就相信奇拉尔并没有恶意。
“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签订一个平等契约，你觉得如何？”
一个平等契约，意味着双方之后就会达成实际上的合作关系，任何背约行为都会受到来自深渊恶魔的诅咒，这也是只有一方转化成死灵生物才能够签订的契约，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种契约多是法师们和魔宠签订的。
布拉格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奇拉尔。
作为一个巫妖，如果不想继续居无定所地流浪或者只是窝在某处废墟里面万事靠自己，那么依托在一个大贵族或者大法师的麾下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历史上也有不少巫妖托庇于大势力的羽翼庇护之下。
“哦，奇拉尔先生，我想问一句，您的老师是？”
奇拉尔叹息一声，神色变得肃穆而庄重：“我的老师是尊敬而伟大的塔拉戈尔·莫桑比亚。”
布拉格顿时为之动容：“莫桑比亚！？天，你是他的学生！？如果是真的，你……”
没等他说完，奇拉尔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手腕上佩戴的手环是去年莫桑比亚亲手为他戴上的，这标志着他是被莫桑比亚所承认的学生，整个大陆没有人可以仿制。
莫桑比亚在死灵法师圈子里的地位极为崇高，几乎可以说是无人不知，他是众多死灵法师心目中的偶像，是每一个死灵法师想要学习的目标，布拉格自然也不例外。
“哦，天哪，原来是他，原来是他！这……契约我签，我签！我可以见到他吗！？我不求面见他，只求能够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好，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看到他关于虚拟灵魂多内核运转的亲笔手记！”
奇拉尔面带悲伤：“祂……陨落了。”
第二十九章 布拉格与拉娜
陨落。
“不！这不可能！”布拉格的反应比奇拉尔预想中的还要激动，他黑雾一样的身子飘飞到奇拉尔面前，双手紧紧拉住他的衣领：“你在骗我，这不可能！他是那样伟大的存在，他已经在这世界上活了四百年！关于多命匣的制作方式可是他首创的！怎么可能有人杀得了他，怎么可能有人能杀了他！”
每一个高级死灵法师，无论是否转化成巫妖，都会在自己的身体内制作一枚命匣，这可以保证他们在死亡之时灵魂得以保全，并且借着命匣再度重生，而命匣上通常会附带有定向的空间魔法，让他们可以在第一时间传送离开而不被人发现。
因此，想要真正灭杀一位大死灵法师，必须要连续杀死他们至少两次，或者第一次就直接找到并摧毁他们的命匣。
而莫桑比亚革命式的多命匣理论的提出，更是让所有死灵法师都拥有了更多的保命手段，以他最少也是传奇级别来论，桑切尔斯最少可以拥有三枚命匣，除非是三到五个同为传奇的家伙围攻，否则绝不可能让他陨落。
“杀祂的，不是人。”
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奇拉尔的用词，并且被“祂”这个词震撼到了，因为有资格用到这个字的，全都是真正的……神！
接着，奇拉尔用尽量简洁的语句将当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该死的光明教会！这些该死的人渣！”布拉格恨得咬牙切齿：“他们说我们死灵法师是亵渎生命的邪恶存在，但是我们向来只在死人身上做文章，只有这些王八蛋才会对活人的性命不屑一顾！”
“也不需要什么契约了！你想要干什么我都会帮你！我要让那些该死的光明教会的家伙们付出代价！”
“啊，伟大的莫桑比亚，祂竟然已经登临了神位，而后又为银月城数百万生灵而死，这才是一个神应该做的事情，这是吾等死灵法师、不，应该说是所有法师乃至整个人类真正的楷模啊！”
“等我一下，我要收拾一下我的文稿！”
说着，布拉格的身躯再度腾空而起，将后面一本本的笔记收拢进他的储物戒指里面。
一个带有储物功能的戒指，这可是十分罕见的魔法道具，其制作难度抛在一边，光是其原料就分外难得。
但是现在，奇拉尔最怕的不是缺原料，而是自己不了解相应的原料，只要材料在他手上一过，他就能将其成百上千倍地复现出来。
趁着他整理书本的功夫，奇拉尔将目光投在了那个矮小的死灵生物身上，从骨骼上可以看得出来，这具身体来自于一个孩童，并且如布拉格之前所说的那样，他的骸骨质量极其糟糕，显然生前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此刻他正好奇地看着奇拉尔和他身后的沐兰，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却没法出声说话。
死灵生物、尤其是白骨构造的死灵生物想要发声也是需要相应器官的，不过与活人依靠声带与舌头不同，死灵生物需要改造喉部的骨骼，在上面镌刻上一种小型的风系法阵，将死灵生物的灵魂与法阵桥接，并且在法阵上方覆盖上一层人造的薄膜，以此来替代喉舌的作用。
这个死灵生物的整体构造非常不错，可以看出布拉格深厚的死灵造物的功底，只是由于喉部骨骼有所缺损，所以没办法在上面进行改造。
“不介意的话，我想改造一下它的身体，让它能够出声说话可以么。”
死灵法师通常都有自己的骄傲，绝不允许其它法师轻易改造自己的造物，动辄便会翻脸。
布拉格头也不回地说到：“没问题。”
他相信莫桑比亚的学生不会是一个冒失鬼。
几分钟后，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在地下墓穴中回荡起来：“啊……啊……啊！我楞唆法惹！”
“我能说话了！”
正在收拾墨水的布拉格手上一抖，差点将一瓶墨水全部打翻，他讶异回头：“这么快！？”
制作死灵生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镌刻法阵这种活计也需要精雕细琢，即便是布拉格在手头有合适材料和工具的情况下，镌刻这样一道法阵也需要半小时左右，之后还需要再花费半小时的时间来协调灵魂与法阵之间的联系，而奇拉尔前前后后就只用了几分钟而已。
“谢谢你！奇拉尔先生！”死灵生物愉快地向奇拉尔道谢，显然不再做一个哑巴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情。
布拉格有些吃味：“喂，我说你难道不应该先谢谢我吗？”
“第一，我不叫喂！”死灵生物转身看着布拉格，白骨化的脸上竟然显出了几分傲娇和不满：“我叫莎拉明娜，你可以叫我莎拉或者明娜或者拉娜。”
“第二嘛……”
拉娜冲着布拉格鞠了一躬：“感谢您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给了我关怀。”
“咳……”布拉格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这没什么……诶呦！”
没等他接受完感谢，拉娜就挥舞着小拳头砸在了他的头骨上，虽然巫妖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视野一阵晃动还是免不了的。
“这一下……是因为……你没给我衣服，人家是女孩子诶！”
布拉格神色顿时尴尬起来，天知道为什么他这张骷髅脸能表现出尴尬来：“咳……你可以告诉我啊，即便不会说话，写字也可以啊。”
“人家不识字啊！”
很快，布拉格收拾好了手边的东西，从身边的匣子里摸出两枚戒指，一枚给自己戴上，另一枚交给了拉娜，之间一阵光芒闪过之后，这两个死灵生物至少从外表上看已经是人类了，只是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却无论如何都掩盖步调。
布拉格化身成的人类是一个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而拉娜则是一个身穿着沙漠中常见长裙的美丽少女，看她对着镜子满意的样子，显然这就是她生前的面貌。
第三十章 神论（上）
当布拉格和拉娜出现在队伍中的时候，确实是让兽人们惊讶了一阵，虽然布拉格的幻术在表现上看非常不错，可是兽人们天生嗅觉发达，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们并非活人，不过好在奇拉尔的威望足够高，众多兽人虽然心中疑惑，但是也没有多问。
虽然布拉格是一名死灵法师，行走的灵魂道路并不能像奇拉尔的创造道路一样可以毫无阻碍地释放绝大多数法术，但是一些相对简单的通用魔法——比如寒冰射线和造水术还是可以手到擒来的，而布拉格虽然思维有些僵化，却并非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家伙，主动揽起了为兽人们的饮料降温以及为他们制造洗漱用水的活计，耗费的魔力不多，但是却让他和拉娜两个人快速融入了商队之中。
队伍在浩浩黄沙的沙漠中行走，在塔兰奇的带领下没有如同寻常商队一样依水源绕原路行走，而是直插大漠，虽然没有水源，但是路程更短，也只有队伍中有两个法师，而且规模只有三十多人，塔兰奇才敢这么走。
法师的造水术是一阶魔法，门槛极低，但是产量不大，在银月城这种靠近水源的地方，一次差不多能够制造出五升左右的水，足够浇人一个透心凉，是法师学院里常用的整蛊法术。但是在水元素极度匮乏的大漠，一次造水术也就只能产出半升水，两个造水术才能够勉强供一个人一天的用水量，即便是一阶法术耗魔极少，想要供应整个商队连人带兽八十多张嘴，也要消耗奇拉尔的大半魔力。
好在有了布拉格帮忙，奇拉尔的压力减少了不少，不过兽人们不太喜欢喝布拉格制造的水，说是有一种怪味儿，即便是牲口都不愿入口，最终大多只能用来洗漱。
一路上黄沙漫漫，前后望不到边际，没有什么生物，即便是沐兰和奇拉尔一开始还有空欣赏这壮阔的景色，时间一长也就只觉得乏味了。
兽人们惯于在大漠中行走，倒是也没有什么不适，奇拉尔每天都闲得长毛，好在有了布拉格作伴，两个人一个是师承渊远，见识极高；一个是生命悠长，经验丰富，在讨论死灵法术的时候往往能够说到一起，只是聊起来的话题总是让人听着毛骨悚然，即便是塔兰奇都不愿意在他们身边停留太久，只是苦了赶车的塔娜，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今天和往常一样，吃过了早饭之后众人赶车上路，奇拉尔又与布拉格坐在了一起，话题是昨天未曾讨论完的关于神格与神力的问题。
即便是在信仰日益淡薄的兽人之中，谈论神祇也是一种默契的禁忌，但是死灵法师从来都不管这套，他们若是向神祇屈膝，也就不是死灵法师了。
奇拉尔接收了绝大部分齐礼的遗产，对于这方面的了解要甩开世界上九成九的死灵法师，但是布拉格却是一个特例，算上转化成巫妖之前的寿命，他已经活了一百七十岁，在这漫长的生涯之中他最重要的研究就是如何成为一个真神，因此他走遍了整个大陆，盗掘了诸多古墓，以期从中寻找到相应的真相，长此以往下来，他对于真神的了解并不比齐礼更少。
“神格，说到底其实就是发展到极致的道路，可是既然是发展到极致的道路，为什么无论是斗气还是魔力，到最后都会发展成神力呢，而神力与神力之间的区别，就好像是你的创造道路的魔力，和我灵魂道路的魔力之间的区别，只有细微的不同，但是本质上都是同一种能量。”
“因为神火。”奇拉尔回答了这个本来布拉格想自己解释的问题。
但是紧接着，布拉格继续说到：“没错！就是因为神火！”
“当道路走到极致，越过九阶的藩篱进入第十阶，神火就将被点燃，一个人也就有资格自称半神，有了可以能聚信仰之力、有限地转化成神力的资格。”
“在神火的只靠下，随着收集到的信仰之力越多，凝聚的神力会一点点替换掉原本的魔力和斗气，直到第十二阶，神力完全替代了魔力或者斗气，原本的道路便会一跃成为神格，半神晋升真神！”
“神火！神火是关键，没有神火就没有办法转换信仰，也就没有办法凝聚神力，更没有办法突破到更高的层次成为真正的神！”
“不，除了成为神，还有另一条道路。”奇拉尔微微摇头：“熄灭神火，人依旧可以向更高处攀登。”
“这不可能！”布拉格大叫起来，一时间引来了不少兽人的注目，他不得不压低了声音：“这不可能，点燃神火，让道路发生质变，这应该是唯一的道路，自古以来的诸神和英雄都走上了这条道路，不可能还有第二种情况。”
齐礼确实熄灭了神火，并且一路向上攀登，达到了十七阶的可怕高度，在这个层次，他已经不弱于大多数神祇了，并且没有神祇必然要面对的问题——信仰。
一旦信仰缺失，神祇便会陨落。
布拉格却误会了奇拉尔的意思，他压低了声音：“你是说，祂也不曾点燃神火，却步入了神的行列？”
这个祂，自然指的是莫桑比亚。
奇拉尔为之一愣，他对于自己老师的了解太过有限，直到血月之夜当天他才知道自己的老师已经登临神位，对于祂是如何处置的，他并不了解，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祂并没有如同齐礼一样主动熄灭自己的神火。
但是这句话勾起了奇拉尔心中埋藏已久的问题，他的老师似乎不曾创建什么教派，在缺乏信仰供给的情况下，为什么祂能够登临神位呢？
“莫桑也是一个天才。”奇拉尔额头上光芒轻轻闪烁：“他完全站在本土的立场上，走上了一条前人从未走过的道路，相比于主动熄灭了神火的齐礼，他选择的道路要难走得多。”
第三十一章 神论（下）
这是奇拉尔第一次听到威廉谈论他的老师，对于突然出现的声音布拉格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这是……”
“嗯，这个很难和你解释。”奇拉尔稍稍思考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我的灵魂在经受了大规模的信息冲击之后由于表层意识无法承受足够压力行将崩溃因此剑被输入的信息整理凝合之后自发于潜意识中生成了另外一个人格，现在由于种种原因已经分离，他那里还有很多我这里没有的知识。”
布拉格第一时间当然没听懂，不过这并不妨碍威廉继续讲下去：“为了保护你，莫桑有很多话没有和你说，但是我却是知道的。”
“他和齐礼当年算是同志和同学，曾经结伴走遍整片大陆去冒险，也就是在那时候，他们两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齐礼选择熄灭了自己的神火，不依靠信仰而是依靠自身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和恒久的生命，他确实做到了，不过大部分还是依赖天庭和从另外一个世界带来的知识。”
“但是莫桑不同。”威廉的声音罕见地严肃了起来：“我要再说一遍，他、不，祂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在没有额外知识的情况下，他纯粹依靠自己来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祂在外界，没有信徒。”
布拉格听得呆了，齐礼他不认识也不知道，因此还能够开口反驳，但是莫桑却是他的偶像，因此只能够低声说到：“这……怎么做到的，没有信徒连神火都无法长期维系，又是怎么能够登上神位的？”
“是在外界没有信徒，这并不代表祂就没有信徒。”
“你们两个都是死灵法师，对于死灵生物应该并不陌生吧。”
奇拉尔和布拉格都皱起了眉头，前者摇头说到：“你是说把死灵生物当成信徒？不可能，信仰之力的生成主要依靠生物的自我意识，我们制造出来的死灵生物全都处于我们的控制之下，思维没有丝毫自由，不可能作为信仰之源。”
威廉没有直接回答奇拉尔的疑问，而是开口问说：“布拉格，你应该已经快达到六阶了吧。”
“嗯，转化成巫妖之后道路进步的速度慢了很多，不过再有几年，应该也差不多了。”
“灵魂道路第六阶会获得全新的力量，被称为第二自我，可以在将灵魂道路行走者自身的灵魂一分为二，让思维的效率提升一倍，如果处理不好，就会诞生第二人格。”
“如果你的第一人格点燃神火，第二人格作为信徒，会怎么样呢？”
轰！
奇拉尔感觉在自己面前，正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打开。
神祇需要信徒，但是信徒并不稳定，一旦出现大规模的信仰缺失，神祇的力量层级就将跌落，被其它神祇篡夺权柄，甚至有陨落之危。
为了应对这样的局面，神祇们会收拢自己信徒死后的灵魂放入神国，作为神国中的神民存在，但是神民化的信徒提供的信仰之力却极其有限，只能够应急一时，终究无法解决这根本性的问题。
但是莫桑不同，他真的开拓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让自己的第二人格信仰自己的第一人格，这样一来就再没有信仰断绝或者波动的忧虑！
“只有一个信徒，是绝对不够的……”布拉格露出了激动的神色：“但是、但是灵魂道路越往上走，可以分割的灵魂就越多，甚至、甚至可以将自己的灵魂碎片投进死灵生物的灵魂里，获得更多稳定的信仰来源！”
布拉格的悟性足够，当最关键的一层窗户纸被捅破，那么之后的道路就开始变得无比清晰。
这是足以改变整个世界格局的技术。
“原来如此……”
奇拉尔则是愣住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不管是伊布还是拉结尔都曾经提起切断了老师的信仰供应，但是祂的力量却丝毫没有减弱，在正面击溃了源光之神的神力之后，哪怕是被暗算身受重伤，仍旧可以在最后关头将光之礼赞彻底摧毁。
自信之人，自然不需要外部信仰的供应。
……
鲜血荒地整体格局东西长，南北稍窄，从战锤堡到盐池高地西部的门萨镇，需要走上一千二百里，但是众人此行的目的却并非门萨，而是相比之下更向西、毗邻大海的多罗市。
那里是整个盐池荒地的真正中心，也是距离三大帝国触手最遥远的一块地方。
从战锤堡出发的第十五天，众人终于出离了黄金沙漠，在走过了一条漫长的下行通路之后，终于见到了盐池荒地的真正面貌。
这是一片毫无生机的土地，目之所及，地上是一片一片的白花花的盐碱，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盐卤味道，烈日之下行走在上面，奇拉尔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在烤箱里面自行加热的盐焗烤鸡。
在进入盐池荒地的地界之后，所有人都开始警觉起来，塔兰奇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仔细地观察着地面上的痕迹，三十余骑狼骑散开，几辆大车之间的距离也拉得极长。
盐池荒地虽然荒芜良久，但是在这里的地下依旧生存着一种可怕的魔兽——巨噬蠕虫。
成年的巨噬蠕虫体长可达二十米，粗达三米开外，皮肤拥有极好的魔法抗力和物理抗性，它们的皮只要稍加鞣制，甚至不用附魔，其强度也不下于混杂了秘银的铠甲，向来是鲜血荒地之中最受欢迎的皮甲材料。
它们穿行于地下，平时以在地底活动的盐壳蟹为食，由于体形巨大，因此领地也格外巨大，往往一只巨噬蠕虫就需要六百亩以上的土地作为领土，经常会把一大片土地下面打满孔洞，如果车辆聚在一起行走难保不会压塌了地面连人带马扎下去。
虽然主食是盐壳蟹，但是这并不妨碍它们偶尔开开荤吃吃这条路上的人类、黑暗精灵或者兽人，毕竟盐壳蟹肉少，一头巨噬蠕虫一天最少要吃一百只盐壳蟹才能够保证生存，如果换成人类的话两个就够了，更何况商队还往往带着大批的粮食。
巨噬蠕虫依靠地表的震动来判断上面行走的究竟是什么，因此奇拉尔与布拉格纷纷张开了静默结界，将一行人笼罩其中。
这样行走了两天，眼看着即将走出最危险的地段，前方忽然烟尘腾起，激烈的叫喊声响彻荒地。
第三十二章 巨噬蠕虫
塔兰奇的脸瞬间就变成了青色，在盐池荒地最忌讳的就是在地面上快速奔跑、大喊大叫，这些都是招惹巨噬蠕虫的利器，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往往意味着减员、乃至于商队分崩离析！
他举起手，车队缓缓停下，想要等待前面的骚乱结束之后再继续前进，这不是残忍，只是在遵循鲜血荒地中的生存法则，巨噬蠕虫虽然可怕，却可怕不过人心。
敢于任由同情心和爱心泛滥的人，早已经在鲜血荒地死得绝了种！
但是他不想去找麻烦，麻烦却自己找了上来，也不知是慌不择路还是看到了他们一行想要祸水东引，一群人尖叫着、脸色扭曲着纵马狂奔而来。
在他们身后尘土飞扬，隐约之间能够看到两条像小山一样粗壮的身躯正蠕动而来，一张浴缸一样巨大的生满了利齿的大口猛一下将缀在队伍最后放的家伙连人带马一口吞下，只喷出一些猩红色的鲜血。
“该死，竟然是一对正在交配的家伙！”
巨噬蠕虫只有在交配的时候才会聚集在一起，而它们的发情时机相当随机，除了冬天最冷的连个月之外任何时候都可能互相交配，根本防不胜防，而一旦进入交配状态，巨噬蠕虫的攻击性就会升上不止一个档次，那疯狂的嗜血本能会吞噬它们见到的每一头活物。
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在塔兰奇的指示下奇拉尔和布拉格纷纷解开了静默结界，塔兰奇勒紧座狼的缰绳大吼道：“从队伍侧边绕过去，否则杀无赦！”
冲在最前面的人哪里听得进去塔兰奇的指挥，纵马就想冲进车队，没等塔兰奇出手，他身后原本一直驾驶着货车的塔娜长身而起，手挽长弓，淡绿色的风之斗气缠绕在弓箭之上随后猛然射出。
箭矢在半空中如毒蛇一样激射而出，狠狠咬在最前方逃命者的咽喉之上，随后又有数道箭矢先后射出，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挨个放翻。
后面的家伙一看这样的局面，也知道来的人不是善茬，纷纷拨转马头绕到了队伍侧面，但是随之而来的两头巨噬蠕虫竟然丝毫不管地上的尸体，巨大的身躯如同在冰面上滑动一样继续冲过来，让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布拉格站起身来，一顿手中的白骨法杖，顿时一片灰白色的烟雾洒落在车队中每一个人和野兽身上，兽人们原本淡绿色的皮肤纷纷变成了岩石一样的灰白色，座狼们或是淡黄或是黑黄的兽皮也变成了灰狼一样的颜色，这是六阶法术群体石肤术，可以为受术者提供不低的物理伤害的抵御能力。
队伍前方，一个身披白袍的兽人振臂高呼：“伟大的至高圣帝，请赐予吾等战胜强敌的伟力！”
三十余骑兽人挥舞着兵器齐声高呼：“伟大的至高圣帝，请赐予吾等战胜强敌的伟力！”
天空中无形的门户洞开，金黄色的神力光芒在每一个兽人的身上燃烧，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神殿之中供奉着的兽人英雄雕像一样英武耀眼！
这是战神神力的赐福，时隔千年之后，战神的神力重新在大地上展现出了它的光辉！
相比于纯粹神力的赐福，战神神力提升的绝对能量相对更小，但是在杀伤力和抗打击能力上的提升却更加恐怖，数支利箭飞出，却并不被巨噬蠕虫放在眼中，这种伎俩从来都不能伤害到它们的皮肤，但是今天却不同，在战神神力的赐福之下，箭矢穿透了它们坚韧的皮肤，灰白色的血浆喷薄而出。
塔兰奇高举手中长枪：“兽人！进攻！”
话音未落，一骑当先猛然冲刺出去，在他身后三十名狼骑紧随而上，一时间竟有了几分当年兽人帝国铁骑的风采！
巨噬蠕虫的雄性，头顶都会长着一条装饰性的触手，一旦发怒这条触手就会充血膨胀，仿佛一支尖角，这样的巨噬蠕虫也最为可怕，足以摧毁一个没有五阶以上强者坐镇的商队，甚至如果出现得太过突然，即便是五阶武力侧的强者也可能当场殒命！
它半仰起身子，如同一条锁定了猎物的蟒蛇，而后粗长的身躯猛然扎下张着浴缸一样大的巨口朝着塔兰奇兜头罩下，塔兰奇甚至能够看到它巨口内环装利齿上挂着的碎肉。
猩红色的斗气喷薄而出，混合着来自战神的金黄色神力包裹在手中长枪之上，斗气爆发之下借助胯下座狼一跃之力手中长枪猛然刺出！
锋利的长枪穿透了巨噬蠕虫的下颚，后者吃痛之下猛然一甩将塔兰奇连人带狼甩飞出去，在它身边雌性蠕虫猛摆头部，接力一样拍打在塔兰奇身侧，这是足以让一座小山崩塌的可怕撞击，眼看着塔兰奇就要粉身碎骨，一支缠绕着斗气的利剑猛地射进了它的咽喉，吃痛之下力道顿时弱了三分，但是仍旧将塔兰奇送出了更远的距离。
雄性蠕虫摇头晃脑地想要甩掉身体上的长枪，但是肌肉越是紧绷那长枪扎得就越是牢靠。
奇拉尔拄起拐杖走下马车，他看着狼骑们围着两头巨兽绕着圈子，手中的兵器不时在它们身上割开一道道伤痕，但是巨噬蠕虫并非原地等死，它们粗壮的头颅和身后强劲有力的尾巴进行着激烈的反击，短短二十几秒便已经有三名狼骑重伤不能参战，若是没有战神神力的加持现在伤亡人数恐怕要高出一倍不止。
短促而尖利的音节从他口中喷出，大地一阵波动，在两条蠕虫周边原本满是盐碱的土地此刻却忽然坚硬无比反射着金属的颜色。
四阶土系魔法强固术，可以短时间内让一片土石结构变得极其坚硬、超越钢铁！
布拉格在他身边发出一声略带酸味的叹息，也就只有创造道路这种不偏科的道路，才能够肆无忌惮地使用所有法术。
早已经习惯盐碱地貌的巨噬蠕虫对于忽然变化的环境难以适应，原本腾挪如意的身体在坚硬的地面上越发难以行动，甚至在本身巨大力量的牵扯下被切割的伤口被它们自行撕裂成更大的创伤，灰白色的血液四处喷溅。
这时候，几个人影悄悄从后面摸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