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教廷密辛
银月城大神殿内，烈阳大主祭伊布跪在蒲团上对着太阳神像虔诚祈祷，点点明黄色的光辉在神像与人之间共鸣震荡，窗外透射进来的阳光都被扭曲变动，水流一样涌进伊布的身躯。
忽然间阳光黯淡下去，神殿内原本明黄色的炬火突突突一转而成清冷的银辉，蝉鸣声、水流声、风声在这一刻消失不见，神殿仿佛变成了一个独立的时空。
伊布皱眉站起身来，身上的光辉与太阳神像勾连凝而不散，却也无法在这片领域中多占半分，他凝视着款款而来的身影，双眸中似乎有两轮太阳在熊熊燃烧：“司吉娜祭司，你的神术修行越发精深了。”
司吉娜此时的穿着不像是一个神官，反而像是歌剧厅中扮演邪魅的舞女，身披一层将透未透的薄纱，赤足而行，若是细看便会发现，她每一步行走踩踏的都并非地面，而是虚空。
明明是不施粉黛，面容圣洁无暇，偏偏又有着极致的诱惑，她朱唇轻启说：“伊布大主祭，我想你忽略了我的警告。”
一阵莫名的燥意在伊布的胸腹之间蔓延开来，伊布吞了一口口水，原本凝聚的光辉隐隐有崩散的迹象，他忽然低吼一声，光辉忽然勃发而后内敛，眼神也再度恢复清明：“司吉娜祭司，您难道想要私自杀害一名神官么。”
司吉娜说：“当然不会，不过我的耐心非常有限，如果您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我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些什么。”
“你是在威胁我么。”伊布扯了扯衣领说：“威胁一个十九级大神术师，太阳神的代行者？你想背叛教会，分裂父神与母神的信徒么。”
“神官要做的，只是侍奉神、散播神的荣光与博爱，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肆意践踏规则，戕害、构陷自己的同胞。”司吉娜的声音空洞，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老师也许做错过事，但是他的一生从未背离过神的荣光，如果有人再敢打他孩子的主意，我不介意代替伟大的父神和母神清理不忠顺的信徒。”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司吉娜挪动脚步，明明是向前行走的动作，与伊布之间的距离却在诡异地越拉越远：“迦勒底诛杀索娜涵从不是罪过。”
声音便随着身影一点点消失无踪，蝉鸣、风声和水流声音再次充斥整个世界，伊布的手指微微颤抖，袍袖之中数支药剂滑落在地摔成粉碎。
与此同时，莫桑比亚魔法学院密室。
麦林躺在一旁的床上酣睡，奇拉尔手中捧着一本两块砖头一样厚的书疑惑问说：“老师，这……”
“哦，封面有点残缺了，这是一千四百年前由当时的教会出版的《光明教会事典》，基本涵盖了光明教会创教六百年所包含的大小事件。”莫桑不无得意地说到：“为了找到这本书，老头子我当年钻了多少大贵族的墓葬……”
“呃，老师。”奇拉尔透出了一丝丝尴尬：“我看得懂封面，只是、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第一千零七十页第五段。”
奇拉尔精神一振，赶忙翻开书籍张口读了出来：“奥莱言：父神母神会于星界，云精为床，水精为幕，火精为珠帘，和合一体，造化生命……”
“这……”奇拉尔仔细看了看纸张：“老师，你确定这玩意真的是光明教会出品的而不是三流地摊文学汇总么……”
“你以为为什么这套后来会成为禁书消失。”莫桑尴尬地咳了一声：“你再往后翻六页，第七行。”
“哦。”
奇拉尔向下翻阅，这次的内容似乎仍旧与他的问题无关：
“索娜涵言：吾既信，信吾所信之信，非汝所言之信，光明之神，非神明之光。我所信者光也，非神也。”
“迦勒底绽六翼，与之战，骨三毁，肉六焚，六翼九折，毁而复立，死而复生，乃斩索娜涵，献于殿前。”
奇拉尔叫到：“这，这和现在的传说不一样啊！”
迦勒底和索娜涵是流传久远的光明教会的神话故事，传闻二者分别是太阳神和月神的信徒，但是索娜涵爱上了迦勒底，迦勒底虔心侍奉神明无暇他顾，索娜涵多次引诱迦勒底，妄图破坏迦勒底的虔诚，最后被迦勒底斩杀。
但是这其中的内容分明是索娜涵认为她信奉的是光明本身而不是神明，因此被崇奉神明的迦勒底诛杀。
“这个内容放在当年也是美化过的。”莫桑笑笑说：“你以为第一次教会变革的冲突点是什么？就是光明教会内部分裂成了崇信光明本身与崇信两位神祇两股势力，只不过被后世遮掩过去了而已。”
“原来如此……”奇拉尔点点头，忽然又问说：“可是老师，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麦林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桑说：“骨三毁，肉六焚，六翼九折，毁而复立，死而复生。”
奇拉尔有些吃惊地说：“您的意思是，麦林体内有太阳神的神力在修复他的身体，让他变成了近乎不死之身？可是、可是这不可能啊。”
莫桑说到：“常规来讲这确实不可能。但是如果是有一个神术精深的大神官为他施展了这个神术呢。”
“可是有谁会给他施放神术？这种级别的神术，恐怕已经接近真神的领域了，如果真有这样一个级别的神官在保护麦林，怎么可能让他在贫民窟挣扎。”
“唔……”莫桑捻着自己的胡须说：“我忽然想起来，大约五十年前，银月城教会出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明星，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便已经是七级的烈日神官，还和当时我的好学生桑奇打了一架，桑奇当时输得那叫一个惨哟……”
“十几年前，他的声望涨到了顶点，即便是在银月城这个女神为主导的城市仍旧获得了大批的拥趸，升入教廷成为一名枢机主教几乎是水到渠成，可是那时候，忽然发生了一件预料之外的事情。”
“他的神官等级一夜之间从十七级掉到了十三级，当时银月城全城、甚至是整个帝国都为之哗然，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说他亵渎了神祇，有人说他的信仰出现了动摇，还有人说他被竞争对手所暗害，但是无论外界如何传言，他本人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为了应对这次危机，银月城教会才开始对当时仅有十岁的司吉娜进行宣传，渐渐的，司吉娜成为了舆论的主流，而再也没有人提起和记起那个烈日主祭。”
“他的名字叫罗德。”
第七十三章 麦林的悔过
夜色渐浓。
奇拉尔将做好的晚餐端上餐桌，听到了颇为轻盈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到：“既然起来了就来吃东西吧，这么久没吃饭，应该很饿了。”
下楼来的自然是麦林，他轻轻走下楼梯，小心翼翼地站在奇拉尔身后说：“对不起，奇拉，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奇拉尔解开围裙，回过身说：“坐吧，吃饭。”
说完便率先做了下来，拿起刀叉开始切割这份羊腿。
麦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坐了下来，双手握住刀叉，一时间却又有些茫然。
“那个，奇拉……”麦林迟疑着说：“我知道我错了，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你不要不理我啊。”
奇拉尔手上动作一滞，将一块羊腿叉到了麦林的餐盘中，继续埋头去咀嚼自己的食物。
“我、我知道了……”麦林的眼圈发红，哽咽着说：“那十枚金币，我会找办法还给你的，我现在就走……”
说着，麦林推开了凳子就要跑出去，奇拉尔咳了一声说：“想什么呢，我让你坐下先吃东西，谁要赶你走了。”
“啊？”麦林有些惊喜地坐会椅子上：“奇拉，你不会讨厌我么，我还以为……”
叮的几声，奇拉尔用餐叉敲了敲盘子：“别以为了，现吃东西，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哦……”麦林瘪瘪嘴不再说话，插了一块羊肉送进了嘴里。
“很好吃诶奇拉，你的手艺还是那么棒嘛。”
“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嘛，我以后改了就是了。”
“我不会再拿你的钱了，我发誓。”
“我会听你的话好好上学的，以后不会再逃课了……”
“我……”
说着说着，麦林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没有底气。
奇拉尔坐直身体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盯着麦林的眼睛说：“你想和我说的就只有这些么。”
麦林缩了缩脖子道：“我、我不应该去、去喝清水……”
叹了口气，奇拉尔低下头说：“算了，现吃东西吧。”
“等一下奇拉！”麦林叫到：“我、已经道歉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原谅我呢……”
麦林身子向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摇头说到：“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自然也谈不到原不原谅。”
“那你为什么……”
“因为你每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奇拉尔认真说到：“麦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你应该知道清水成瘾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我希望你能够面对它、战胜它，而不是去逃避它。”
“而且最让我伤心的不是你偷了我的钱，我当然很在乎钱，但是我更在乎的是你的态度。”
“我不介意你拿着钱去吃喝玩乐，甚至你长得大一些，你可以去酒吧、舞厅或者其它更出格的地方，我不会在乎，但这次你碰的是清水。”
“我知道清水的成瘾性有多强，我也见过那些成瘾发作的人是多么痛苦，可是为什么你不把这些告诉我呢，你不告诉我我又怎么能帮你。”
“你知道在老亨利那里找到你的时候我的心情是什么样子么……呼，我说这些不是想告诉你我有多么正确多么光荣，我只是想要你知道，当你有困难的时候你应该来找我，你应该把你的困难告诉我。”
“我们是家人，是朋友，不是么？”
奇拉尔的情绪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镇定，他的这番话毫无条理东拉西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麦林的眼眶通红，眼泪早已经流了满脸，他抽噎着说：“我、我……对不起，奇拉，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我承认，之前那两个家伙追我的时候，就是我偷了他们的清水，我、我当时害怕没有告诉你，后来、后来我想和你说来着，但是、但是你对我那么好，我怕我说完之后你会赶我走，我才、我才……”
两个人对着哭了一会儿，情绪也渐渐平稳，奇拉尔开口说：“麦林，你最初是怎么接触到清水这种东西的。”
麦林陷入了回忆之中：“大概半年前吧，我本来在找工作，疯狗帮的火狼说要请我吃东西，本来我当时是不想去的，可是当时旁边有和我一起找工作的几个孩子起哄着要一起去，我当时确实很饿，于是就和他去了，吃饭的时候他逼着我们喝了点东西，后来我才知道那东西叫清水。”
奇拉尔皱起眉头轻声问说：“麦林，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火狼为什么要找你们呢，各家工厂提供的薪水，就算是一个月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够一支清水的成本。”
麦林低下头说：“他要求我们帮他带货。”
“带货？”
麦林咬着牙，带着怒气说到：“对，带货。下城区的警察都是吃白饭的，但是到了中城区，警察对于这种东西就会查得很严，所以火狼就要求我们定期帮他带货到中城区，那个卑鄙的家伙用请谁来要挟我们，每跑腿三次就会给我们一支清水。”
“这样的例子，很多么。”
“很多，虽然小孩子才很少被警察怀疑，但是火狼非常谨慎，他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重新换一批运货人，像我们这样被他放弃的，就只能去偷、去抢，或者干脆……”
麦林咬着嘴唇，忽然发出了一声与他年龄并不相称的冷笑：“而且下城区的孩子从来命贱，就算是突然死掉，也不会有人来过问的。”
奇拉尔叹息一声说：“麦林，相信我，我会改变这个局面的，下城区的人命并不轻贱，中城区和上城区的人命也并不高贵。”
“之前是我太专横了，你如果不想上学的话我也不会再强迫你，你对将来有什么计划吗。”
听到奇拉尔这么说，麦林有些羞赧地低下头颅，许久之后才似乎下定决心一样说到：“奇拉，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其实，之前还有些事情我在瞒着你，其实那天我并没有成功逃走，而是、而是和那些人一起被运走了……”
第七十四章 下水道里的精灵
夜枭的唳鸣划破寂静的夜空，奇拉尔压低了自己的帽檐隐藏在街角的阴影之中，确认自己甩脱了之前的盯梢者。
距离目标已经很近了，据麦林所说，他之前和很多人一同被运走，之后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暗的地下洞窟之中，之后他废了好大工夫才从中爬出来，而出口，就是这附近的一处窨井。
里面的环境非常黑暗，买林说他并不清楚里面具体有些什么，只是在之前一段时间里他偶尔会回到这里，从里面摸黑翻出一些银器变卖掉，以此来用以维持购买清水的资金。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远离、消失，奇拉尔暗自松了一口气，轻轻吟诵咒文，一点光芒在他双眸中绽放后点点无踪。
原本有些昏暗的世界明亮起来，奇拉尔小心走过去，微微皱了皱眉头。
作为一个普雷西亚的居民他深知，奢望下城区的窨井有井盖就像是奢望教会的牧师不爱钱一样愚蠢，毕竟在家徒四壁都算是一种褒义词的下城区，任何放在路边的东西都会被人想尽一切办法变成自己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窨井不仅仅没有井盖，甚至连本该固定在井壁上的阶梯都被拿走了大半，里面喷涌而出的臭味儿更是让他差点把刚刚的晚饭吐出来。
回头猛吸了一口气，奇拉尔纵身越下，双腿蹬住墙壁一点点向下滑蹭着湿滑而生满苔藓和虫子的墙壁，让奇拉尔有一种踩着某种未知生物的皮肤的错觉，滑腻的触感让他不得不用尽最大的力气才能勉强不让自己一屁股摔下去。
等我三级，我一定先把羽落术学了！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种环境，当他顺着窨井口落到下水道内的时候，竟然察觉不出太多的臭味。
下水道内的世界与外界截然不同，这里黑暗、肮脏，却又诡异得个人以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污水在水沟中奔涌，大片的苔藓生满了整个墙壁，蛆虫在蠕动，老鼠们在地上奔跑，偶尔会有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啃食着一些看不出本来形状的垃圾。
奇拉尔这个外来者的到来惊动了原住民们，它们转头停下动作，伴随奇拉尔的脚步忽然一哄而散，有几个慌不择路的小家伙还撞在了奇拉尔的鞋子上。
忽得打了个冷颤，虽然这些东西没法对他造成致命的威胁，但是奇拉尔还是本能地觉得有些恶心，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奇拉尔眼前一亮，灵魂世界中天庭框架发出带着些愉悦味道的震颤，奇拉尔知道自己这一次找对了地方。
就好像是自然的造物，下水道旁凭空凹陷先去一大块，形成了一条幽深的隧道，虽然没有采掘的痕迹，但是奇拉尔相信这恐怕是三阶法术地形改造制成的空洞。
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因为奇拉尔怀疑这里可能是血月之夜源光教派进行血祭的地点之一，而天庭框架的反应告诉他他的推断是正确的，这其中确实还残留着微弱的神力反应。
刚要进入其中，奇拉尔却诡异地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发自灵魂深处，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仔细观察起洞窟来。
这洞窟看起来非常正常，也非常……干净？
奇拉尔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它太干净了，干净到与下水道格格不入，里面没有蛛网，没有苔藓，没有虫子，没有老鼠，就好像是一幅画像一样，乍看上去没有什么，仔细一看却是满满的违和感。
奇拉尔忍着恶心弯下了腰，但是还没等他的手指碰到那只正努力远离他的蠕虫，一截冰冷的剑刃便已经搭在了他的勃颈上。
“别动。”
身后有声音传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虽然未曾看到面孔，但是仅凭这个声音，奇拉尔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个美丽绝伦的女人。
只听身后的女人说到：“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奇拉尔举起双手说：“嘿，请冷静一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那人稍稍抬高了声调说：“别耍花样。”
微微偏过眼角，奇拉尔看到了搭在自己勃颈上剑尖的一部分，由于黑暗视觉的效果他看不出这柄剑的颜色，但是上面繁复美丽犹如艺术品一样的花纹却却让他有些惊讶。
“你是精灵，群星女神的信徒？”
肩膀上剑一挺，奇拉尔跟着它稍稍偏了偏身子，只听身后人说：“你果然不简单，说，你到底是谁，跟了我多久了？”
“别冤枉人啊这位美丽的女士。”奇拉尔苦笑着说：“我只是恰巧学过一些纹章学，认出了群星女神的徽记而已，有资格在剑上使用群星女士徽记的人，就只有群星女神的资深信徒，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推理而已。”
“算你解释的通，那你深更半夜来这里干什么。”
“这个……其实算是一点私事吧，你不也是半夜出现在了这里么，这里是银月城又不是精灵王都，你一个精灵都能来，我一个人类没道理不可以吧。”
奇拉尔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剑刃稍稍松懈，随后又加紧压了上来：“不对，人类果然是狡诈的种族……嗯，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是不相信你……弯弯绕绕地说话好麻烦啊，嗯，总之，证明给我看你不是源光教团的人。”
“哦，原来是这样啊，您早说就可以了啊。”奇拉尔松了口气，他开口咳了一声说：“远古光明之神是个混蛋恋童癖偷窃癖兼且生有囊肿和内分泌失调，可以了么。”
剑锋终于是放下了，奇拉尔笑着转过身，在看到面前这人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她的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而柔和，眉梢眼角透露出一种并不惹人厌恶的傲气，鼻梁高挑，嘴唇轻薄，两双眼睛就好像是海洋中的宝石一样清澈，稍稍尖锐的耳朵衬托着整个五官更加的立体和别致。
从前奇拉尔只是知道精灵都是美丽的，但是从未想到过一个精灵会如此美丽。
第七十五章 诱拐失败
他轻咳一声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急忙收敛了目光以精灵语说到：“你好，美丽的女士，我是拉姆斯塔尔·万·奇拉尔，一个有名无实的帝国公爵，能否有幸知晓您美丽的名字呢。”
面对奇拉尔的殷勤，精灵表现得有些手足无措，她局促地向后退了一步说：“我、我叫沐兰，来自古娜帝国达妲丝邦，是群星女神达妲丝的神眷者。”
奇拉尔说：“原谅我的失礼，您是如此的美丽，真是让我有些自惭形秽。”
沐兰摆摆手说：“您太客气了，是我无礼在先的，我不知道您一个公爵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我还以为是源光教团的人在……”
“源光教团？”奇拉尔问说：“您是说，您在被源光教团的人追杀么，为什么不去教会呢，虽然信仰不同，但是古娜帝国历来是我们希玛德鲁帝国的朋友，我想教会的人应该很愿意为您提供帮助的。”
“嗯……”沐兰咬着自己的嘴唇说：“我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希望您能够保密，我来这里有些特殊的任务，不希望被太多人知道。”
奇拉尔假装思索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您来这里做什么，能不能和我说说呢，我毕竟是帝国的公爵，虽然没有实权。”
“并非有意冒犯，我想说的是，您既然在进行隐秘行动，我想知道这是否会对银月城造成什么恶劣或者不好的影响。”
看沐兰还是有些为难，奇拉尔温和地笑笑说：“我没有恶意，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出现在您的国家进行着一项秘密行动被您发现，您的心情如何，我的心情就是如何的。”
沐兰被奇拉尔说服了，她点头说到：“嗯，您说的非常有道理，不过这里面一些事情牵扯很大，我不方便对您明说，我只能告诉您我在寻觅源光教团的行踪，而且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怀疑银月城教会内部有源光教团的人，所以我不想被他们知道我的行踪。”
“源光教团吗……”奇拉尔稍稍思索了一下，试探性地问说：“你是说，六月十五日血月之夜的事件么。”
沐兰握紧了腰间的剑：“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这个么，我想现在整个帝国的高层应该都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奇拉尔苦笑一声说：“而且……我还是这件事情的亲历者。”
接下来奇拉尔为沐兰讲述了自己是如何发现了血月异常、如何被袭击、救治又被审问的全部过程，除了隐去掉齐礼事件之外，大致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沐兰行了一礼说：“我为我之前莽撞的行动表示歉意公爵大人，希望没有伤害到你。”
奇拉尔展颜一笑：“这倒是没有什么。沐兰女士，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沐兰说：“女神给了我一些特殊的能力，让我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感受到邪神的神力反应，这里是这些天来我能找到最明显的一处神力波动，但是……”
奇拉尔顺着沐兰的目光看向了那条深邃的通道开口问说：“这里面是有什么危险么。”
沐兰点头说：“是的，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但是这里面充斥着那个邪神污浊而狂热的神力波动，除非是有十五级以上的神术师施加信仰加护类的能力，否则贸然进去肯定会被里面的神力污染堕落，甚至直接导致死亡。”
“这样么……”
奇拉尔想到了麦林，恐怕是他身上那一道永固性的神术保护了他的灵魂，这才让他能够自由地在这里出入。
不过既然太阳神的神力可以起作用，那么幽冥神殿的话……
奇拉尔瞥了沐兰一眼，决定还是不要在她面前动用这种力量为好。
“那么您接下来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帮助么。”
沐兰摆摆手说：“不用了，不过我建议您还是放弃追查这件事情为好，毕竟其中实在是太凶险了。”
奇拉尔笑着说：“感谢您的忠告，女士，如果您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的话，可以来我的家里暂住。”
沐兰再次拒绝说：“不、不用了，我现在有住的地方，就不打扰您了。”
“这样啊。”奇拉尔心中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微笑着说：“如果您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的家就在康尼希尔的影月街96C号。”
“这次请您不要推辞，毕竟这也涉及到我自身。”
沐兰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奇拉尔离开下水道回到了自己的家中，他这一晚没有冥想，而是不自觉地想着沐兰那精致的面孔知道沉沉睡去，梦中春意盎然。
第二天一早，还是早早起来的麦林叫醒了他。
“接下来有什么计划么。”奇拉尔吃下一块没有热透的面包笑着问。
麦林低下头又昂起来：“我……我想去上学！”
“哦，可以啊，上……”奇拉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一下、咳咳……上学？”
麦林说：“对啊，上学，反正也没有事情可做，我要是待在家里的话也只会让你担心，还是上学去好咯。”
“嗯……这倒是没问题。”奇拉尔皱起眉头：“不过你要是去的话，你的那个班主任……”
之前一直忙着处理麦林的事情，奇拉尔已经将那个名叫萨莎的老师抛诸脑后，但是现在既然麦林说了要去上学，那么这个问题说不得就要处理一下了。
“这样吧，你的书本都已经丢了，今天你就和我一起去魔法学院听听课程吧，等晚上咱们重新给你买点书本，明天你再去如何？”
麦林一噘嘴说到：“不要，我才不要和你去什么魔法学院，那是你的学校又不是我的。”
奇拉尔挠了挠眉毛说：“也是，不然今天你去给老桑奇打打下手帮帮忙？”
“不，我要去上学。”麦林说：“你不是和我说过要直面问题嘛，再说我只是丢掉了一本教科书而已，学校那里还留着很多呢。”
“好吧。”奇拉尔点点头说：“既然这样的话，我尊重你的选择。”
说着，奇拉尔似无意地问说：“对了，你对你们萨沙老师的印象怎么样。”
麦林哼了一声说：“还能怎样，一个不是大人物的大人物嘛。”
第七十六章 有违贵族精神的奇拉尔
半天的课程结束，奇拉尔坐在桌子后面呆愣愣地有些出神，满脑子还全是沐兰的模样，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半天，导致他一上午基本上没有听进去什么东西。
屋子里的人散得差不多，凯特走过来办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身边轻轻推了推：“嘿，我说，这么点事儿至于么。”
“啊！？”奇拉尔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看清出来的人是凯特这才松了口气：“我说，你这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想要吓死我啊。”
“公爵大人，您魂不守舍在这里半天了，我是好心过来看看你好不好。”
“咳……好吧，抱歉抱歉，昨晚没太睡好。”
“你这心灵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这么点事情就至于一晚上没睡觉？”凯特一脸不屑地说到：“我就说吧，当时把他们都弄死一了百了。”
奇拉尔疑惑问说：“什么、什么心灵承受能力，这是哪跟哪啊。”
“哈？你不知道？”凯特伸手从一旁的桌子上拽过一张报纸递给了奇拉尔：“好好看看吧，银月城半数以上的报纸都在说这件事呢。”
奇卡尔接过来一看，只见头版头条上面写的是：震惊！贫民公爵奇拉尔竟然做出这等有悖贵族精神的事情！
副标题是：——渣滓学生恶意释放魔法致五人重伤垂危，校园霸凌何时休？
奇拉尔一脸古怪地看着这个标题，稍微往下看了看，发现这是一篇声讨他在魔法学院内使用违禁手段攻击数名学长导致其缠绵病榻的报道，暗戳戳地暗示学校在这件事情上给了他过分的保护，并且在有意煽动贵族与贫民的对立情绪，期间还有各种文字将中产阶级与贵族捆绑在一起。
值得一提的是，阿尔塔娜的校长芙拉女士再度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声称奇拉尔虽然学习成绩优异，但是和一些老师与同学的关系极差，并且还曾经殴打过同学。下面还有自称奇拉尔同学的人出来附和。
“哦，就这件事情啊，有什么问题么？”奇拉尔将报纸放在桌子上说：“嗯，预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凯特笑了几声说：“嘿嘿，我劝你最好还是上上心，舆论攻讦向来只是贵族之间战争的第一步，接下来估计你就要倒霉了。”
奇拉尔伸了个懒腰说：“有事儿就说。”
凯特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来告诉你要小心一点，通常来说贵族之间的战争是先发动媒体制造舆论压力，一般来说都是两边对攻，尽可能多地争取中间力量站到自己这边，但是显然这一次你没有那么大的财力，第一场你算是输定了。”
奇拉尔耸肩说到：“我只是一个空头公爵，舆论这种东西能对我有什么影响。”
“可惜，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会被舆论所左右的。”凯特说到：“你今天难道没有感觉到么，整个学校看待你的态度又和之前不同了。这一次本来就看你不爽的人找到了机会会更加肆意地攻击你，贾克斯的狐朋狗友们也会开始不加节制地泼你的脏水。这样过的一段时间，估计真的要在你这里上演一出校园霸凌了。”
“来就来咯，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奇拉尔不屑一笑：“你们当年霸凌了我好几年，我不还是该怎么活着怎么活着。”
凯特稍稍有些尴尬：“是他们不是我们好吧，我当时可是没把你怎么着。”
“嘿嘿，说顺嘴了，别介意啊。”奇拉尔拍了拍凯特的肩膀，越想越觉得有点生气：“不过你也说的对，干挨骂不还嘴不是我的风格，你应该有比较熟悉的报纸吧。”
凯特问说：“你想干什么，我能动用的资源都是我父亲的，现在这个局面要是我家的报纸发声挺你就是我的家族和他们的家族对着干，你觉得我父亲会同意么？”
奇拉尔耸耸肩：“啧，也是……算了，既然管不了我也就不想了……”
他本来想开口和凯特说一下关于麦林的老师的问题，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怎么了，又想什么呢？”
“没什么，一点私事，走啊，吃东西去。”
“你别瞒着我，真把我当朋友就和我说，你今天的状态太不对劲了，就算是之前麦林被绑走的时候你都没有这样不对劲，到底出什么事了。”
听到这句话，奇拉尔就是一愣。
对啊，我这是怎么了？一个精灵而已，就算是她再美再漂亮，我也不应该这样啊。
“你先去吃饭吧，我有点事情！”
奇拉尔留下一句话，一溜烟地跑出去把凯特丢在了身后。
“老师！你在这里啊，太好了！”
奇拉尔远远看到宾斯一路跑过去抓住了宾斯的手。
宾斯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掌疑惑问说：“你这是怎么了，被今天的报纸打得溃不成军来找我平事儿来了？”
“不是不是。”奇拉尔急忙否认，喘了两口气稍稍平息一下混乱的呼吸说：“是这样的，我想让您看看，我是不是中了什么魅惑类的法术。”
宾斯一翻白眼说：“没有。”
说完宾斯拔腿就要离开，这个结论在奇拉尔的预料之中，因为但凡真的有这种法术，天庭框架本身就会发生预警，可是目前天庭框架的主导权并不全在他这里，他并不放心，于是又拉住宾斯说：“拜托您仔细看看。”
鄙视叹了口气说：“没有，再怎么看也是没有，拜托您公爵大人，有一点公爵的架子好不好。”
奇拉尔讪笑着松开了手说：“嘿嘿，好的好的，多谢您了。”
宾斯走后，奇拉尔的脸色垮了下来，既然是没有魅惑法术，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威廉在捣鬼了，这个家伙这样来破坏我的心境，到底在图某些什么？
奇拉尔心中敲响了警钟，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自己必须要时刻盯紧自己的心态变化，要是再被趁虚而入而不自觉，事情就非常麻烦了。
一天时间匆匆而过。
第七十七章 不是大人物的大人物
不是大人物的大人物。
这是银月城的一句俚语，通常用来指代那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傲慢白痴，或者才德不相匹配却又毫无自觉的人。
麦林的老师萨莎这件事情，奇拉尔本来想找凯特帮忙，但是他想起了这句话。
现在的他有名无实，单就字面意义上来看，确实是个不是大人物的大人物，他想来喜欢嘲笑那些依靠祖宗基业而高人一等的贵族，认为他们大多数都是酒囊饭袋一样的废物，如果离开了家世他们不会比下城区流浪的烂赌鬼和瘾君子们更强。
如果遇到事情一味地去依靠凯特或者自己的老师，那么自己的做法和那些贵族究竟有什么不同呢，朋友和老师不是不能依赖，但是不能凡事都去麻烦他们。
这一次奇拉尔接到了麦林，后者这时候正和几个同学一起走出来，看到奇拉尔后他眼睛一亮，和自己的朋友道别之后过来说到：“嘿奇拉，你来接我了啊，为什么不赶马车过来。”
奇拉尔拉着麦林往回走说：“反正路程也不远，而且这路上的车太多了，要是赶着马车你信不信我连这条街都进不来。”
麦林笑呵呵地说：“下次赶着马车过来吧，我还想和我的朋友们炫耀一下呢。”
奇拉尔老怀大慰，麦林能在这里交上朋友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始：“看来今天过得很开心啊，你的老师萨莎呢，她有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么。”
麦林耸耸肩说：“还是那个样子咯，上星期去上课的时候她就当着所哟润的面说我是在下城区长起来的，今天又暗戳戳地说我身上带着臭味。不过还好，这里的孩子比下城区的好对付多了。”
奇拉尔摇头失笑，也是，一个下城区成长起来的孩子论眼界也许比不上中城区的孩子，但是要论起城府来，那可就不是可以相提并论的了。
一路回到了家，又草草做了点晚饭，奇拉尔换了一身衣服离开家中，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厄尔兄弟的店铺中。
相对于白天，厄尔兄弟店铺门口热闹了许多，进进出出的人都穿着厚厚的罩袍佩戴着面具，每一个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奇拉尔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柜台前，以早已施展好的幻音术发声说：“我需要影月中学一年级主任教师萨莎的详细情报。”
“好的先生，由于您没有会员卡，所以作为初级情报，价格为10金币。”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奇拉尔掂量着手中这份并不算厚的资料，忽然想到了点事情问说：“我需要普雷西亚疯狗帮的火狼的资料，你们这里有么。”
“稍等……有的先生，不过由于他是一个职业者，因此他的资料是中级资料，您需要缴纳一百金币的保障金晋升为中级会员后，才能以五十金币的价格购买到他的资料。”
“……打扰了。”
奇拉尔起身离开，为了避免盯梢，这一次奇拉尔在转过街角之后释放了一次隐雾术，这个法术与烟雾术的区别在于不会对法术范围内单位的呼吸系统造成损害，优点是范围更大，持续时间也更长一些。
不过关于火狼奇拉尔也并非一无所获，通过价位奇拉尔最少知道了两点信息：
第一，火狼虽然是职业者，但是级别并不会超过五级，超过五级的职业者和五级以下的职业者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第二，火狼本身在疯狗帮中有一定的地位，应该是组织的下层干部。
但是这和已知信息有一些冲突，据老亨利所说，火狼几乎是普雷西亚最大的清水分销商，这和他目前的价位不符，到底是老亨利骗了自己，还是说厄尔兄弟这边火狼的资料不够齐全？
如果是后者的话，是否能够说明，厄尔兄弟与疯狗帮之间有着一定的联系？
这样思考了一路，中间甩脱了两伙盯梢的小贼，吓跑了一波想要拦路抢劫的业余劫匪，奇拉尔不由得由衷地感叹银月城的治安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回到家中，在书桌上摊开了萨莎的资料，奇拉尔渐渐了解到了这个人的过往，惊讶地发现，萨莎这个人本来并不叫萨莎，她的本名叫做莎拉，出身于银月城西北部的摩尔西亚，同样属于下城区。
莎拉的命运堪称坎坷，她的父亲本来是一个小有成就的商人，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是仅在下城区来说也算得上是富豪之家了，可是由于沾上了清水，并且将这个恶习传给了萨莎的母亲，很快整个人就堕落下去，家中生意也逐渐开始萎靡。
在莎拉十岁的时候，她的父母先后因为清水的后遗症发作而去世，仅剩的家产被银行收走，而萨莎则被她居住在艾雷西亚的舅舅格温收留。
资料中并没有太详细地提及莎拉在他舅舅家中的生活境况，但是可以想见的是那并不好，因为短短两年之后十二岁的莎拉就从那里逃了出来，之后被一个中产家庭领养，通过资料可以看出她瞒报了自己的年龄，谎称自己只有十岁。
那之后莎拉被送进了小学，并且因为成绩优异两次跳级，直接升入了一所声誉不错的中学。
但是她的霉运并没有终结，很快她的养父疾病去世，养母改嫁她人之后也彻底抛弃了她，她只能通过在剧场和蜕衣舞俱乐部打工来维持自己的生计。
毕业之后的莎拉改名换姓，通过黑市买到了假的身份证明并修改了学籍文件，之后离开了原来的居住地从银月城北部搬到了西部，成为了现在的萨莎老师。
看完这份资料之后，奇拉尔对于萨莎的恶感顿时降低了很多，但是紧接着一个疑问就在他的心底升了起来。
有点不对劲。
萨莎这样一个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人，她的资料为什么会被厄尔兄弟收录？就算是有人买过她的资料，这里面的内容是不是也太详细了点，价值只有十金币的材料犯得着如此的大费周章么。
又仔细看过一遍之后，奇拉尔终于找到了这份资料之中的漏洞。
第七十八章 携带的代价
奇拉尔总觉得，他遇到过的事情已经足够荒诞，但是没有想到还会有更加荒诞的事情在等着他，比如自己这个堂堂天庭框架的持有者、二级法师、帝国公爵竟然会被一包小小的迷药放翻。
现在他的魔力干涸，头痛欲裂，双眼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封住，嘴巴里面塞了一团烂布，双手双脚被固定在一把椅子上，完全是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权。
我干了什么来着？
是的，我发现了资料上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决定去萨莎的家里看看有什么秘密，开锁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包迷药。
太阳神的脚指甲！
奇拉尔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最近的生活太过安逸，让他几乎忘了危机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会栽在这种低等的手段里。
“喔喔喔，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伟大的公爵奇拉尔先生么。”
声音应该属于一个男人，没有经过幻音术伪装，从声线上来看他很年轻，而且……有点熟悉。
“这世界真实充满了惊喜，谁能想到我刚刚将花红发出去不到三天，就真的会有人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呢。”
“哦，一个堂堂的公爵竟然会被那些不入流的瘪三抓到，我是应该夸他们聪明还是应该说你蠢呢，奇拉尔公爵？”
奇拉尔的头巾被扯掉，刺眼的光芒让奇拉尔微微眯上眼睛，还没有完全适应光线，奇拉尔便心头一惊，因为站在他眼前的正是之前被他教训过一次的贾克斯。
看得出来，贾克斯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的面色苍白眼窝深陷，整个人几乎是瘫倒在了椅子上，身上还盖着一身厚重的毛皮。
一个全身铠甲的侍从上来扯出了奇拉尔口中的布条，腮部和下巴上肌肉长期紧张后忽然放松的酸涩的感觉让奇拉尔差点呻吟出声。
贾克斯嘲讽说：“喔，奇拉尔公爵，上周你耀武扬威的时候，想到过会遇到今天这种局面么。”
“没有，我当然没有想过。”奇拉尔冷笑着说到：“毕竟看着五只刚刚还在冲我吠叫的小狗下一秒就像是木头一样不敢动弹，那种感觉要多爽有多爽。”
贾克斯眉头微皱，轻轻挥了挥手指，旁边一个护卫忽然一拳打在了奇拉尔的肚子上，强大的冲击力穿透了他腹部的肌肉，而随之而来的痛苦险些让他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然而脖颈后方却有一个东西在不断刺激他的神经，让他不会真的就此晕厥过去。
“嗬、嗬……”口水顺着奇拉尔的嘴角流下，他虚弱地喘息着：“哈，哈，再用点力，你没吃饭吗！难道你们西匹涅家族不知道手下的狗要喂饱的道理么！？”
侍卫抬手就要继续打下去，但是旋即被贾克斯摆手制止：“呵呵，奇拉尔公爵，不得不说你就和下城区的很多杂碎一样又臭又硬，不过没关系，我不会杀了你的，一个星期？一个月？总之这段时间我绝不会让你去死，我要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让你知道惹恼一个真正的贵族对你这种渣滓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奇拉尔沉下心去，天庭框架微微颤动，幽冥神殿的力量倾泻而出。
他的眼中露出一丝精纯的黑色，但是随即便显出难以掩饰的慌乱。
“哈哈哈、哈哈……”贾克斯酣畅地笑了起来：“怎么，是不是觉得你的能力不好用了？我不管你身后站的是哪家邪神，还是真的你那肮脏的家族有什么所谓的传承，你以为我会没有一点点防备么？”
刚刚遍布全身的力量，此刻竟然如同潮水一样消退下去，脖颈后方的那条线路就像是一条习惯，贪婪地所求着他身体中每一分力量。
奇拉尔嘴唇掀动，嗓子有些干涩：“这是什么。”
“一种可爱的小玩具。”贾克斯笑着说到：“教会的蠢货们喜欢叫它圣徒之手，但是我更喜欢管它叫美人舌，它是一种非常娇小的东西，嗯……把样品给我。”
旁边的侍从恭敬地递上一份样品，贾克斯翻手接过，奇拉尔看到这是一个像是横着被截断一半又把断口磨成针形的曲别针一样的东西，只是相比起来要大很多。
“它的操作非常简单，你看，只要一摁这里，就会出现这两条非常可爱的小玩意。”
贾克斯摁了一下装置后方圆弧的胃部，两道针形的尖口顿时吐出两条细长的仿佛蠕虫一样的东西。
“这两条小可爱会刺进你的脊椎，通过它再连接上一些装置，就可以让你始终保持清醒，并且它们会贪婪地榨干你身上每一丝超凡力量，无论是魔力、斗气还是神赐予的神力。”
“你应该高兴一点，因为这些东西通常只会用在十三级以上的职业者身上。”
恐惧，极大的恐惧。
奇拉尔知道，这一次自己恐怕真的有点难以逃过这一关了，一次贸然的行动，难道就要将自己葬送在这里么？
冷汗一点点留下来，但是奇拉尔却并没有露出丝毫的软弱，他毫不在乎地说：“哦，原来你喜欢小的，怪不得你的那东西长不大。”
“贫民区的渣滓连谈吐都是这么肮脏。”贾克斯并没有被激怒，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放心，为了你我储存了三十瓶复原药剂，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萨芙。”
伴随着贾克斯的一声响指，一个苍老而佝偻的身影于阴影处浮现，好像她一直都在那里，但是奇拉尔之前却并没有注意过她。
被称为萨芙的人摘下了头顶的兜帽，露出了好像童话故事里老巫婆一样苍老扭曲的面孔：“贾克斯大人，需要我做什么呢。”
“你还能有什么用处呢，难不成我垂涎你的肉体么。”贾克斯开了一个自以为觉得好笑的玩笑：“去吧，就像是你对很多人都做过的那样，过程要尽量长一点，我有的是时间。”
“遵命，我的大人。”
萨芙手中拎着一个看起来非常老旧的箱子，说来奇怪，刚刚明明没有任何感觉，现在奇拉尔却清晰地闻到了上面散发出来的逼人恶臭，那是血肉腐败之后的臭味。
第七十九章 与魔鬼的交易
滋……
这是奇拉尔第一次知道，原来当一个人的注意力被放大到极限的时候，是可以听到自己的血液流出身体时候的声音的。
此时他双上的指甲已经全部离开了身体，露出了指尖上森森白骨，两条手臂新旧交叠的鞭痕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上百枚钢针，鞭痕一路延伸到胸口，二十几枚钢钉在他上面处钉出了一个车轮的轮廓，每一次呼吸都会给他带来巨大的折磨。
胸口之下，是一片焦黑的模糊血肉，隐约能够看到层层叠叠的西匹涅家族的徽记，这些印记通常会被烙印在马屁股上，更下方的腿脚的皮肤已经被揭开，一些刺鼻的粉末铺盖在上面，不时还有血色的泡沫翻涌。
而萨芙此时正用一把锐利的刀片割开他唯一还算完整的大腿外侧的皮肤、剖开表皮之下的血管，让里面的鲜血欢畅地流出来。
贾克斯坐在他的对面，手中端着一杯红酒喝得颇有滋味，看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了。
奇拉尔没有呼喊，没有求饶，他只是冷眼看着发生的这一切，就好像这并不是他的身体一样，他的灵魂此刻一分为二，一半保持着绝对的清醒，而另一半这已经沉入了另一个世界之中。
在另一个维度，一场疯狂的对话正在展开。
威廉被数百道锁链困锁在他的王座上，对着奇拉尔厉声嘶叫：“放我出去！现在只有我能够帮你！难道你想就这样窝囊地死在这里么！？”
即便是灵魂世界中的化身也因为身体的遭遇而显得有些暗淡，可是奇拉尔仍旧坚定地摇摇头说：“不，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否则的话我宁愿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你做梦！”威廉叫到：“我绝不会把那些东西告诉你的，你想都别想！想活命就放我出去！”
奇拉尔微微皱了皱眉头：“我之前以为你的蠢是由刚刚诞生不久带来的，为什么过去了一个星期，你不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似乎变得比从前更蠢了呢。”
“我才！没有！变蠢！”威廉反驳道：“如果不是你把我锁在这里让我无法利用太多资源，我现在可以比你聪明百倍！”
“所以还是蠢……”奇拉尔叹了口气说：“我已经听你吵了几个小时了，我的底线就在这，放你出去不可能，至少现在不可能，要么一起活，要么一起死。”
威廉说到：“我……我不信任你！你把我锁在这里之后，我就读不到你大多数的潜意识流了，但是我知道你一直想要除掉我，这个知识涉及到天庭框架的运转，我要是把它给了你，肯定会被你杀掉的！”
“唔……”
奇拉尔沉默了下来，忽然身形一阵恍惚。
“不行，我要维持不住这种状态了。”奇拉尔开口说到：“我最底线的条件是我可以发誓不会抹去你的存在，但是我不会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你，最多将来有机会我给你制造一具身体！”
威廉也感受到了危机，他根植于奇拉尔的灵魂之上，一旦奇拉尔死亡他也无法独活：“好！你是已经发过宏愿的人，你的承诺我愿意相信！”
“这就是最大的秘密！天庭框架真正的威能！我现在把它给你！”
嗡的一声，奇拉尔感觉脑子一片浆糊，分成两条线路的灵魂再度合二为一，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侍卫忽然出手把他的头摁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后脑一热，奇拉尔感觉有血液正从其中流淌出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把就被强硬地掰开，一瓶药剂被灌进了他的嘴里，胸腹之处暖意融融，蓬勃的生命力迸发开来，伤口处传来阵阵麻痒的感觉，这是逐渐收拢愈合的征兆。
但是身体上如此面积的伤口愈合带来的感受，不啻于任何一道残酷的刑罚，奇拉尔周身肌肉不自觉地收紧，却又牵动伤口引来了更大的痛苦。
“放心，这不是复原药剂，我还没有那么奢侈。”贾克斯笑笑说：“这只是一瓶普通的中度伤害治疗药水而已，我保证你能够在它们产生完全的耐药性之前保持足够的活力。”
奇拉尔本来毫无表情的脸庞忽然抽搐似的拉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容，他直勾勾地盯着贾克斯，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无聊的小丑。
贾克斯被这种眼神激怒了，他松开手掌任酒杯跌落在地上砰然炸裂，咬着牙说到：“把他的眼睛给我挖出来。”
一抹阴影出现在奇拉尔面前，大拇指在他眼前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够看到上面的指纹和油渍。
嗡。
不只是奇拉尔，在场的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震动在灵魂中炸响，每个人在这一刻都好像灵魂出体，以另一种角度观看着自我和世界。
除了奇拉尔。
此刻天庭框架微微震动，忽然越缩越小似乎归于虚无，然而其中虚无越衡天却陡然膨胀，以奇拉尔为中心铺展开来。
威廉的声音在他的灵魂中回荡着：“天庭框架本来就是一座伟大的神国！一座无需信仰之力便可以自行运转的神国！神国拥有的威能它有！神国拥有的弱点它却没有！”
而在这一瞬间，奇拉尔心中不由得暗骂了一声，他发现自己说了半天威廉蠢，最后还是被他给骗了。
现在他还是没有根除威廉的能力，并且由于他对威廉一定程度上的认同，这家伙现在已经能够不通过他的允许直接和他在灵魂里对话了！
喀啦啦……
奇拉尔身下的椅子片盘崩散，周身伤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愈合，被楔入身体的钉子和钢针雨点一样暴射出去。
“啊！！！！”
女巫一样的萨芙凄厉地惨叫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我还以为你会表现得好一点呢。”奇拉尔活动了一下肩膀，一脚踹开萨芙，对着已经有些吓傻了的贾克斯微微一笑：“我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人，但是恭喜你，因为你成功消除了我对你的最后一点克制。”
第八十章 神国的伟力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来人、来人！快杀了他！！”
贾克斯恐惧地大喊着，脸颊上的皮肤因为过大幅度的动作开始变得焦黑。
四名卫士围了上来，他们每一个都有最低五级的职业等级，数种不同颜色的斗气燃烧着挥剑砍来。
但是就在他们的剑锋即将触及到奇拉尔的身体的时候，后者却诡异地凭空消失了，剑刃相互摩擦的声音、剑刃触及地面的声音嘈杂响起，四个人几乎同时趔趄着站稳了脚跟。
而奇拉尔却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款款向贾克斯走去，他一边玩着自己的指甲一边说：“西匹涅·贾克斯。你知道么，其实那天我就非常想要杀了你，可是我也不确定你只是单纯的白痴，还真的是一个残酷的蠢货。”
“恭喜你，今天你给了我答案。”
“你、你别过来！”贾克斯身体颤抖着，被无形火焰炙烤成焦炭的皮肤层层剥落，他却好像全无所觉：“你、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敢杀我，我的父亲绝不会放过你！我父亲是斯潘达姆伯爵！他一定会杀了你的、一定会杀了你！”
“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好可怕啊。”奇拉尔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话，身子又突兀地出现消失，站到了贾克斯身后：“可惜，你的父亲永远都不会知道是我杀了你。”
贾克斯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了。
没错，他的父亲的确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因为这全都是他自己一手安排出来的，但是他不会承认，而是强撑着说：“我的父亲知道你在我的手上！只要我今天死在这里，你就是唯一的嫌疑人！”
然而奇拉尔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我想你有一点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从此之后会在物质世界消失，没有人会看到你的尸体，当然你就没有死，自然也就没有凶手。”
但是奇拉尔并没有就此停歇，他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半空，继续用言语一点点撕扯着贾克斯的心防：“我想你还有一件事情不知道，那就是我的家族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你的父亲功不可没。如果他知道你抓到了我，那么他不可能不出现在这里，而我，也不可能活着走出去。”
而后，奇拉尔突兀地出现在贾克斯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和他说：“可惜你的愚蠢让我获得了一线生机，而让本来不必走向死亡的你却把自己置身于坟冢。”
“啊啊啊！！！”
贾克斯怒吼一声猛然掀开身上盖着的毛毯，原来其中一只隐藏着一把锋利的符文之剑，减伤的符文亮起璀璨的魔法光芒朝着奇拉尔当头劈去。
这个距离之下即便是十级的斗士也可能因为来不及反应而中招。
剑刃穿透铠甲撕裂肉体的声音伴随一声惨叫传到了贾克斯耳中，手中熟悉的感觉告诉他这一击确实命中了目标。
但是下一刻狂喜便成了恐惧，因为被他一剑斩杀的不是奇拉尔，而正是他手下的一个卫兵，与躯体分离的头颅并未向下坠落，而是连同血液飞上了空中。
贾克斯恐惧地抬头看去，愕然发掘周围的空间不知何时已经片片破碎分离，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碎块，每一个人都被囚禁在独立的碎块之上，方位在此刻变得毫无意义，他刚刚斩杀的护卫便是站在一处碎块上，而从那片碎块的角度来说，头颅跌落的方向也确实是在“向下”。
碎块与碎块之间，是深邃悠远仿佛没有尽头和界限的茫茫虚空。
莫名的恐惧感充斥着贾克斯的内心，超出常理的变化让他茫然无措，而未知的变化，带来了巨大的恐惧。
贾克斯甩手扔掉了手中的剑，无法自控地大叫起来。
“嘘。”
奇拉尔跌坐在虚空之中，就好像是跨坐在一张无形的床榻上：“我是个仁慈的人，也是个公正的人，所以你可以庆幸我不会十倍地报复你，你只需要把我体验到的，再体验一次就好。”
贾克斯瞠目问说：“你说什……”
可是这句话，注定再也说不完了。
他的左肋猛然塌陷下去，张口喷出一泼鲜血，随后身上的衣裳片片剥落，鞭痕、烙铁、竹签、针刺、铁钉以之前奇拉尔所承受的十倍百倍的速度回馈到他身上，让他仿佛是中了闪电魔法一样抽搐起来，乍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在滚油中被渐渐炸熟的虾。
奇拉尔的脸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但是脸上却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当一切结束之后，贾克斯已经变成了一具血人，但是即便这样他也还没有失去生命。
“我、我……”贾克斯挣扎着，抽搐着：“我、挺过来了，现在、可、可以了么……别杀我、别杀我……”
奇拉尔打了一个响指，空间被再度拼合，余下三个侍卫在这一刻周身关节发出可怕的脆响，一个个如同没有骨头的鱿鱼一样软倒在地。
“我不记得我答应过你什么”他信步走到贾克斯面前，摇摇头说：“而且，我不会对想要杀我的人手下留情。”
银月城北郊某农场外围，空间不自然的恍惚扭曲，一道门户倏然开启，奇拉尔穿过门户于半空中跌落摔倒在地，他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只发现了一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的土拨鼠。
他刚刚做的事情就仿佛是月之脊发生过的那样，利用神国的威能让物质世界与星界发生短暂的重叠，将物质世界中的存在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当然，这种行为仍旧是危险的，以奇拉尔如今的能力来说难以长久维持神国与物质世界的交叠，并且十级以上的职业者就可以抗拒他的转换，而且这种涉及到神国层面的变动，还有一定的几率可能被教会的人发觉。
一件事情无论发生的概率再低，它也总会有发生的一天，所以注定这只能是生死关头的应急手段而无法作为常备手段使用。
银月已经坠入天边，很快夜与日的交替就将到来。
第八十一章 约法三章
第二天一早，奇拉尔被敲门声惊醒。
麦林在门外叫着：“奇拉，起床啦！”
“哦……好的。”奇拉尔打了个哈欠说：“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换了一身衣服，奇拉尔来不及洗漱用魔法为自己清洁了身体，对于还未踏入三级法师门槛的他来说这个举动堪称奢侈。
走下了楼梯，奇拉尔看到麦林穿着围裙，脸上还带着点碳灰，正努力地把一锅热乎乎的鲜奶端上桌子。
【哇！鲜奶！】
威廉的声音在奇拉尔心中响了起来。
【快去喝快去喝！我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体验过这种东西了！】
奇拉尔一个踉跄差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不由得恼怒地在心里吼道：
【你能不能安静点！】
【我才不要！要么你快点给我找一具身体！】
【你信不信我马上就把你再关起来。】
【……咳，那个，好商量。】
【好商量个鬼啊！我告诉你……】
“奇拉？”麦林摘下围裙看着奇拉尔说：“你在想什么呢？”
【吃完饭再教训你。】
奇拉尔换上一副笑脸，一边下楼一边说：“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
热腾腾的牛奶和软和的面包，麦香味和奶香味在口中混合，让奇拉尔本来有些干涸的胃再度温暖充实，这感觉真的是……
【真的是太美味了，哦，天哪，我发誓，这绝对是我三百年的人生中最美味的……】
奇拉尔差点把嘴里的食物喷出去。
【给我闭！嘴！】
【哦……】
威廉沉默下去，听起来语气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委屈。
突如其来的变化成功摧毁了奇拉尔对于早餐的热情和兴趣，让他对于早餐的享受变成了纯粹的应付。
“对了，麦林。”奇拉尔用餐巾擦了擦嘴边说：“如果感觉有成瘾发作的情况的话随时和我说。还有，今天去学校的时候，如果你们的老师问起我，就说我昨晚没有回来不知道去哪里了。”
“哦，好的。”
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麦林还是答应了下来。
将麦林在街口放下，奇拉尔心不在焉地驾着马车赶往学院，心里面则是暗自在和威廉沟通着。
【我知道你在，说话。】
威廉没有回应
【说话！】
【哦……你不是不让我说话么……】
奇拉尔感觉自己的血压有升高的趋势。
【别和我装委屈！三百多岁的人了有一点你该有的稳重好不好！】
【哦……好吧，可是……】
【……没有可是。嘛，你也不用这样，既然已经放你出来了，我也不打算再把你关回去，不过我有几个条件，如果你不答应的话，那么我就只能……】
威廉兴奋了起来：【说吧！我听着呢！】
【……第一，不要随便在我心里说话，或者，想说话的时候至少先征得我的允许。】
【没问题！】
【第二，我知道你那里存着齐礼的全部经验和知识，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必须帮我。】
【嗯……好。】
【第三，不许随便搅动我的心理状态！昨天白天的事儿我还没忘呢！你但凡敢再做一次信不信我搬出几十座大山来压在你身上！】
【不要啊，我答应你还不行么，我又不是孙猴子别拿大山来压我！】
【哈？孙猴子是谁？】
【说到孙猴子嘛，那就是一个很长很有趣的故事了，不过……看眼前！！】
奇拉尔被这一声尖叫惊得一跳，看着一旁即将被自己拦腰撞到的马车才想起来自己还在驾车，赶紧奋力拉起了缰绳。
两匹骏马早就已经有了停下脚步的准备，一拉之下也是顺势停步，避免了一场糊涂车祸的发生。
面前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凯特的脑袋从打开的车窗中伸出来说：“哟，我还说是谁呢，原来是公爵大人，整个帝国亲自驾驶马车的公爵，您可能是唯一一个吧。”
奇拉尔耸耸肩说：“这马车是宾斯老师送给我的，我又不能卖，每天的草料就不少钱，当然要物尽其用咯，不然放在家里当装饰品么。”
凯特说到：“行了，过来上我的车吧，我让仆人把你的车赶回去。”
不用自己出力驾车，奇拉尔自然是从善如流，下车钻进了凯特的车中，轻车熟路地从坐板下方摸出了一瓶葡萄汁给自己灌了半瓶。
凯特斜睨着奇拉尔，开口说到：“心思还挺宽，昨天晚上做了那么大的事情，还敢自己一个人来上学？”
奇拉尔装傻说：“什么事情，昨晚上我在家里睡得可香了。”
凯特压低了声音说：“昨天晚上贾克斯忽然失踪了，别和我说你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可能是我，我连他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拿什么去杀他。再说我只有二级，他西匹涅家族不会连一个二级法师的潜入都防不住吧。”
“嗝！”奇拉尔吐出一口气说：“而且要杀贾克斯，我一个星期前就杀了，何必非要等到现在才动手，你当我傻的么。”
“这倒是有道理……”凯特摩挲着下巴，斩钉截铁地说：“不过我还是不相信你”
奇拉尔其实本来也没有打算瞒着凯特，眨眨眼说：“嘛，无所谓，反正我是不会承认的。”
“我就！”凯特不由得抬高了声音，说了几个音节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不由得压低声音说：“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做的，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秘密。”奇拉尔吐出了这两个字，然后解释说：“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这涉及到我的一点秘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次还是贾克斯主动找死，他逼得我没有办法。”
这句话也是事实，在奇拉尔亮出神国底牌之后，贾克斯和他的侍从就必须要死，一旦这个秘密被泄露，光明教会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凯特点点头接受了奇拉尔这个说法。
“对了，还有件事想要问问你。”奇拉尔玩着自己的手指说：“我要是想赚钱的话，你有没有合适的工作推荐给我。”
第八十二章 未来的展望
“什么？工作？”
凯特有些意外地看着奇拉尔：“你要是手上没钱了就和我说啊，几十上百的金币我还是有的。”
倒也不怪凯特会有这样的反应，对于大多数贵族家庭来说“工作”是一个非常陌生的词汇，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是他们在给别人提供工作，而且也不会禽兽处理，多数时候都会交给应该负责的人来管理。
在银月城，一个贵族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仆役这件事情是完全合理且合情的。
奇拉尔耸耸肩说：“好吧，我就知道我白问了。”
“先贤们曾经说过：好朋友应该共享他们的财富。”凯特认真地说：“我虽然做不到和你共享财富，但是至少支撑你相对体面的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先贤也曾经说过：一个人应该凭借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奇拉尔的态度同样很认真：“我们当然是朋友，不过我总不能凡事都依赖你，我也有我自己的尊严。”
“好吧，我尊重你的想法。”凯特低头思考了起来：“说到工作的话，如果你将来想要回到贵族圈子，很多行业你是不能碰的，比如服务业。”
“尤其是在这个当口上，如果被人知道你去做什么餐厅或者银行的职员，全部贵族都会对你口诛笔伐认为你有失贵族的体统和脸面。”
奇拉尔点头说到：“就是这个问题，如果放在之前我还没有野心的时候，贵族身份不过是个无所谓的添头，没了我也不会在意。但是现在我就需要考虑这些问题了。”
“其它行业也很难。”凯特补充了自己的观点：“通常来说，涉及到生意，即便是我这种注定无法继承爵位的人也是绝不会亲自去做的，我们都有自己的‘白手套’，以此来维持贵族的体面，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白手套么……”奇拉尔手指戳着自己的太阳穴，陷入了思考之中。
威廉的声音忽然在他心中响起：【你白痴啊！白手套这种东西，在下城区不是现成的么！】
奇拉尔微微皱眉：【你是什么意思。】
【还我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威廉似乎非常苦恼：【黑帮啊！走私啊！你在下城区那么久，就没有想过利用这个么！？市场早就已经饱和了，只有看起来最无序的黑道才有你插手的余地！】
【这确实是个方法。可是我拿什么和那些黑帮去争，疯狗帮和银龙帮几乎整个瓜分了全部的下城区，他们背后肯定有大贵族甚至是有组织的贵族联盟在支撑，我一个二级法师，就算是靠着幽冥神殿勉强撑到八级，一没有钱二没有势力，怎么争。】
【动动你的脑子我的大文豪！你不是打算对付火狼么，以你目前的实力只要筹划得当弄死一个不到十级的职业者易如反掌，杀了他，然后摸清他的上下线，掌控这条线，半个普雷西亚的清水产业就都是你的了！】
【不可能！我永远不会用这种手段为自己攫取利益，清水这种东西我绝不会碰，如果可能，我会让它彻底在这世界上消失！】
【你就不能……】
【不能！没得商量！】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等过上三五年，你到了九级或者十级，也正式走上死灵法术的道路也就不缺钱了，可是你能等到那个时候么，你的米里蒂可就快要嫁人了。哦，这样也不错，到时候至少你不会有钱去参加她的婚礼。】
【那不是我的米里蒂！而且我……等等，清水？】
【怎么，你终于想通了，决定抛弃掉那些无聊的道德观念了？】
【不……我想到了另外的一些东西。】
【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了？】
奇拉尔却不再理会威廉，而是抬起头来问说：“凯特，你手上有没有炼金工作室之类的产业。”
凯特点点头说：“我有一个专门为我自己制造药剂的小型工作室，不过里面最高级的也就是七级法师，怎么，你想到什么了么？”
“足够了……”奇拉尔点点头笑着说：“现在还不急，大约年底左右吧，我会需要用到他们的帮助来制造一些药剂。”
“什么药剂？”凯特来了兴致：“能不能事先和我说说。”
奇拉尔神秘一笑：“肯定是会大受贵族们欢迎的高级药剂。”
凯特眼中放出光来：“高级药剂……是你们拉姆斯塔尔家族秘传的那种、就是那种、那种非常特别的药剂么……”
奇拉尔这一瞬间好像看到了凯特双眼中喷薄而出的绿光。
“我们拉姆斯塔尔家族是在某些方面有什么特殊的名声么……”
奇拉尔不由得低声吐槽了一下，不过联想到他那个死在了蜕衣舞俱乐部的死鬼老爹，说不定这还真的有这种可能。
“我说的不是那种药剂。”奇拉尔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压低声音说：“我想要做一些清水的去成瘾药。”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凯特放松身体靠向身后的车厢板，但是随即反应了过来猛地向前躬身低声说到：“什么？你能、你能制造清水的去成瘾药，这是真的！？”
“可以。”
凯特压低声音问：“成本怎么样。”
奇拉尔摇摇头说：“不确定，具体配方我要几个月之后才能够拿到。”
“啧……”凯特敲击着坐板，有些出身地说：“如果你真的能够拿到配方，而且控制住一定的成本的话，说不定……”
凯特的声音一低再低：“说不定我还有机会能够继承家里的爵位。”
奇拉尔一惊：“解药的市场有那么大么，竟然能够影响到你的家族继承权？”
凯特低声说到：“清水这种东西虽然明面上进不了中城区，但是实际上在贵族的私人宴会和各个俱乐部的活动中是常备品，市面上能够制造去成瘾药的就只有三家，最低的背后也站着一个实权侯爵。”
“一支清水通常价格不会超过十个金币，但是去成瘾药的价格……”
凯特摊开手掌。
“五十枚金币？”
“五百枚！”
第八十三章 《道德经》的本地化工程
奇拉尔的热情被极大的调动了起来，毕竟五百枚金币的市价，而且几乎是垄断价，谁又能够不动心呢。
感受到了奇拉尔的兴奋之情，威廉不由得嘲讽道：【怎么，忘了你的崇高目标，只顾着高端市场不顾底层贫民的死活了？】
【贵族市场当然是要赚钱的，可是谁说我要放弃下城区的居民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一天的课程匆匆而过，奇拉尔将麦林送回家中，为他附加了压制成瘾的法术之后乘车回到了皮条街。
迪亚上前开了门：“先生，您总算回来了，自从您上次离开之后，桑切尔斯先生就没有下来过，我给他送的几次饭他也一点都没有动，我实在没办法才让人给您送了信。”
迪亚的面色不是很好，奇拉尔轻轻吟诵一阵，为他也附加了一记压制成瘾，他的面孔马上舒展开来。
制止了迪亚那道谢的冲动，奇拉尔迈步上了楼，桑切尔斯对于外界的环境一无所觉，只是盯着面前的那份译文呆愣愣地出神。
奇拉尔眉头微蹙，在桑切尔斯耳边大喊到：“醒来！”
没有反应。
如果不是桑切尔斯头顶上的自然寿命没有什么变动，他都要以为桑切尔斯是不是猝死在这里了。
威廉又一次冷不丁地冒了出来：【是不是没办法了，求我啊。】
奇拉尔回身关上房门：【你有什么办法么。】
即便是看不到表情，奇拉尔也能感受到威廉话语中的嫌弃意味：【你这个人真是一点情调都没有。】
【有话就说！】
【好吧好吧，反正你是老大你说了算。给你一点提示，信仰是双向的。】
【你是说，让我通过信仰通道来反向干涉老桑奇的内心？】
【再大的麻烦也比现在这样要好。】
奇拉尔眉头皱起来而后舒展开来，忽然冷笑一声：【现在天庭框架内信仰通道那部分的权限应该在你那里吧，你舍得把那部分权限让给我？】
威廉的话中透出了一丝丝尴尬：【这个嘛……嘿嘿，当然是不可能了。不过只要你允许的话，我可以帮你让老桑奇从这种境况下清醒过来。】
【不可能。】
奇拉尔干脆利落地回绝了威廉的提议，进一步扩大威廉的活动范围对奇拉尔来说有害无益，而且正如威廉所说，信仰是双向的，一旦他通过信阳通道弄出什么麻烦来，没有这方面权限的奇拉尔连善后都做不到。
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难道真的要等到桑切尔斯把他自己饿晕？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要是真的饿晕一次，恐怕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思前想后，奇拉尔吐了一口气，忽然狠狠一攥拳头，无形的波纹震荡开来，伴随着似有若无的狰狞尖叫，神国伸缩之下将这片空间拉入了星界之中。
窗外，原本月光挥洒的银色天空倏然变成了一片深邃的虚空。
“你疯了！？在这里展开神国你就不怕被抓住么！”
奇拉尔一转身，看到威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看什么看。”威廉耸耸肩说：“天庭框架和你的灵魂本身就是二位一体，你把我放了出来，我当然能够在天庭框架内自由活动，有什么好奇怪的。”
淡淡瞟了威廉一眼，奇拉尔挥手一指，一道紫色的流光落在桑切尔斯身上，这是属于奇拉尔或者说属于天庭框架的一点功德，包裹了《道德经》与《太上感应篇》的原文和对于中文的全部知识。
“为了这么一个信徒你还真是舍得，现在这功德可是用……”
没等威廉这一通冷嘲热讽说完，一道无形门扉砰的一声打开，强大的吸力直接将威廉抽了进去飞得不见了踪影。
桑切尔斯周身汗水如泉水般涌出，点点光芒在他身周浮现，奇拉尔的脸色变得苍白，这是他在调用神国的力量为桑切尔斯补充一瞬间消化巨量知识所需要的能量。
良久，桑切尔斯吐出一口浊气悠悠醒来。
窗外银月挥洒照进屋内。
桑切尔斯虔诚地跪倒在地，口中称颂：“赞美您，我的公爵先生。”
“还要跪拜么。”奇拉尔面露笑容说：“在了解了我们的教义之后，你还对神明有所向往？”
“不，公爵先生，在脱离死神的怀抱之后，我就对于神明再无一丁点向往。”桑切尔斯眼中似乎燃烧着一团火：“但是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就必须让神祇离开台前，让宗教不再钳制人们的思想。而想要达成这个目标，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建立一个全新的宗教。”
“我本来只是笃信您的品质，可以避免一个新兴宗教走上诸神的老路，但是这一次我相信，秉承着这样的理念，您的教派绝不会步上诸神的后尘。”桑切尔斯面露笑容：“在余生能够为这样伟大的事业奉献我的一切，这是我的幸运。”
“起来吧。”奇拉尔上前搀扶起桑切尔斯，笑着说：“呼，反正这些东西子安在都在你脑子里了，那么接下来编写教义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没有问题。”桑切尔斯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公爵先生，还有一个问题。”
“我们的教派应该叫什么名字，而您……或者说，我们的神，应该如何称呼。”
这个问题奇拉尔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早已经拟好了腹稿，在桑切尔斯殷切的目光中奇拉尔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下了两行文字：
玉皇教会。
大罗天主，无极无上，玉皇天尊。
这两行子是由中文写就的。
“桑奇，你的文学修养应该比我好得多，你看如何将这两行文字转译成现行的通用语。”
“唔……”桑切尔斯凑上来仔细观摩着，缓缓说道：“在您教给我的语句中，玉代表的是纯洁、高贵，皇代表的是无上的尊崇地位。”
“玉皇教会……也许可以表达成：圣帝教会。”
奇拉尔点点头：“这个名字不错，那么神号呢，你有什么想法。”
“大罗天的释义，大略可以解释称涵盖一切世界，又超脱一切世界，以目前格洛莉亚的情况来说，星界应该是最好的解释。无极无上，就是至高的全知存在，玉皇天尊，圣洁的帝王与主宰世界的尊者……”
“您看这样如何。”
桑切尔斯拿起笔来，在奇拉尔的文字旁以稍小的通用文注释写着：
圣帝教会。
星界的主宰，全知全能的至高存在，统御世界的尊崇之主，至高的圣洁帝王。
第八十四章 猩红之城
银月城下城区下水道内。
群星女神的神眷者沐兰此刻周身闪耀着熠熠星辉，比起先前的清纯动人，跟鼓动了几分纯洁与神圣味道，她双眸中构建着两朵星光一样的徽记，双足离开地面尺许，似踩在了一道无形的阶梯之上。
她抽出腰间的长剑，忽然跨出一步，剑锋一点点探入墙壁上的洞窟之中，突然洞窟入口处亮起一层猩红色的无形屏障，无形的波动横扫开来，一时间方圆数百尺内的下水道内的生物疯狂地远离着中心点，嘈杂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想要呕吐。
沐兰颂唱着对女神的赞歌，身上的星光越发璀璨流动不休，透过剑锋灌注进去，以剑尖为圆心，一环淡青色的光辉渐渐殷开，挤压着猩红色的壁障。
她挺步向前一点点前进着，淡青色的光辉一点点扩大着领土，速度却越来越慢，在光辉逐渐张开到大约一尺长的时候终于无力再向外扩散，与猩红色的屏障达成了相对平衡的统一。
沐兰神色一肃，脚下发力，以剑为引，穿过淡青色的屏障钻了进去，只是洞窟之内仍旧什么东西都没有，在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猩红色的壁障几乎瞬间愈合，复又消失无踪，似乎这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一个恍惚之间，沐兰感觉身子一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一片全然不同的世界，此刻她并非身处阴暗的地沟，而是正漂浮在半空之中。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瞳孔不自觉地放大着，嘴巴一张一合就像是一条出了水的鱼儿一样。
她看到，在这片世界之中日月齐辉、星光闪耀，只是每一道光芒都是猩红的颜色。
在猩红色的光芒之下，整个世界显出一种炼狱般的末世味道，光芒之下是银月城的剪影，明明光芒如此耀眼，但是一栋栋建筑却黑压压地排列着，似乎在拒绝着光芒的来临。
只有沐兰脚下数百米的地方更像是真实的，红色清晰地照耀着一切，但是街道上漫步着的却并非人类，而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怪物，它们原本应该有人类的形状，只是在猩红色光芒的照耀下身子出现了大片的融化迹象，点点血红色的液体滴落在地，而后又会被另一个怪物吸收进入体内，它们迤逦行走着，不时发出似乎毫无意义的呻吟。
偶尔会有一头怪物身上忽然冒出几根强韧的触须，刺穿几个同类，而被穿透的家伙毫无所觉，任由触须将自己箍紧拉回，与那个家伙融汇成一个整体。
“永恒的斯达妲丝在上……”沐兰念诵着群星女神的名字，但是却完全无法压抑心中的恐惧。
更加可怕的是，做为群星女神的神眷者她本来应该时刻与神祇保持着联系，但是现在她的祈祷却并未获得女神的回馈，反而是此界天空的群星更加闪耀了几分。
“我来到了那个邪神的、神国？！”
沐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她惊恐地四处张望，更大的恐惧在她的心中蔓延着，这是何等强大的神祇才会拥有一个能够把整个银月城囊括其中的神国啊！？
我必须离开这里！
沐兰的心里尖叫着，她的身体猛然下坠，点点星光在她身体周围浮现，隔绝了猩红色光辉的照耀，也让她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然而这一点星光，却像是倒进了沸油之中的一滴水一样，瞬间吸引了全部怪物的目光，它们嚎叫着仰起头颅紧盯着沐兰，浑浊的眼中透露出让人胆寒的纯粹欲望。
数十道触须喷薄而出向沐兰缠绕过去，却在即将临近的时候被无形的剑刃分割开来四散坠落化成一滩滩猩红色的液体，旋即却又被其它怪物融汇进了身体。
沐兰的身影继续下坠，她轻轻吟诵一声，忽然以自身为中心爆发开来强烈的风暴，将周围上百个怪物吹飞出去，而后脚步不停，向着印象中的地沟冲了过去。
更多的触须疯魔一样刺向沐兰，一股浓重的臭味儿弥漫开来，沐兰一时间心生动摇，那浓重的臭味冲进她的鼻腔，竟然勾起了她最为本能的欲望，一时间双颊绯红，眸内藏春，身周的星光也似乎要维持不住形状直要到崩溃的边缘。
猛地一咬舌尖，驱散开即将盖过理智的疯狂欲望，沐兰再度吟唱起咒文，周身每一点星光都倏然膨胀了数十倍而后陡然炸开，仿佛一轮淡青色的太阳在地面上升起，一时间盖过了猩红色的光芒。
淡青色的星光照耀开来，怪物们一个个机械般停住了动作，表层上融化的外壳此刻如同石头一样凝固下来。
沐兰飞身一跃跨过一道人墙，看到了扔在敞开的窨井。
她纵身而下，看到了窨井中一个已经石化的怪物，一脚踏在了他的头上。
石质的外皮片片破裂，电光石火之间，沐兰似乎看到了破碎的外壳之下，内里竟然藏匿着一副人类的面孔。
但是沐兰已经没有时间去多做停留了。
下水道内的墙壁上，不知何时蔓延上了一条条猩红色的扭曲触手，它们似乎被沐兰的到来所惊醒，仿佛巨人操持的鞭子一样抽击过来。
沐兰的剑刃上燃烧起淡青色的火焰，剑刃与触手相交，沐兰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剑刃砍在触手上就好像是一枚钝头的钢针戳在了魔兽皮革上，澎湃的力量从中传来，沐兰无法硬抗，只能上身向后一仰让开触手，不求击退，只是凭借灵活的步伐在触手之间穿梭，一步一步向着洞窟的位置逼近。
触手越来越密集，此刻沐兰身周缭绕的星光只剩下最后两团，她清喝一声，一团星光爆开照耀了整个地下世界，触手一条条僵硬凝固，沐兰稍稍松了口气，但是紧接着阵阵颤动传来，石质表皮大片龟裂，那些触手似乎随时会溃围而出。
沐兰不敢停歇，身影化成了一道闪光一头扎进了洞窟之内。
一阵恍惚过后，沐兰悚然发现自己并未回到原本的世界，而是来到了一片宽阔的地下空间之中。
第八十五章 道路与阶位
当夜，奇拉尔正在自己的灵魂世界冥想，威廉的身影又忽然出现气哼哼地抱怨着：“我说你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怎么说我也是好心好意在帮你，你竟然忍心把我丢出去那么远。”
奇拉尔瞥了他一眼，伸手摘下一团灰色的光芒：“少扯淡，我又没有限制你的活动范围。”
“你……”
为了被噎了一下，走到奇拉尔身边盘腿坐下：“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就是读不懂空气呢，你顺势道个歉，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你好我也好，非要说话噎我你是什么毛病。”
奇拉尔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他。
威廉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说到：“我说，你真就打算冥想一晚上？现在斯潘达姆肯定开始到处找他宝贝儿子的消息去了，萨沙那边既然把你卖给了贾克斯就肯定知道你的身份，万一斯潘达姆顺藤摸瓜摸到你身上可就麻烦了。”
奇拉尔淡然说到：“我知道啊。”
“你知道还在这里老神在在地冥想？”威廉说到：“昨天也许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斯潘达姆毕竟是银月城的顶级伯爵，你别太拿他不当回事了。”
“啧。”奇拉尔砸了咂嘴，张口吞下一团灰色的光芒：“两件事情，第一，萨莎但凡不是个白痴，现在也应该知道贾克斯失踪的消息了，现在跑路才是她最好的选择；第二，你和我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总是通用语夹杂汉语，听起来怪里怪气的。”
“那你昨天被她弄晕送给贾克斯这件事儿就这么算了？”
“算了倒是不至于。”奇拉尔淡淡说到：“但是现在对我来说提升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不可能每次遇到困难都用神力赐福或者扩展神国，如果把底牌当成常备品用，我就离死不远了。”
“提升实力，就靠这个？”威廉奋身一跃伸手夺去了奇拉尔即将到手的一枚光团，嘲讽说到：“这种玩意，你吃上一千个一万个又有什么用处。”
奇拉尔不去理会他，伸手又摘下一枚光团：“你既然有心就来帮忙好了，反正你得到的元素总也要补充到我的灵魂上，肥水不流外人田。”
刚刚还一脸得意的威廉气恼地坐在了地上，啐了口唾沫说：“你就不想知道点什么？我这里可有齐礼留下的全部知识，其中就包括元素法师道路的相关知识，你就不想知道？”
奇拉尔淡定说到：“不想。”
“喂，我可是为了你好啊！”威廉气得站了起来大声吼着：“齐礼的元素法师道路都是已经铺好了的，比你现在选择的死灵法师好多了，而且我有没有什么坏心思，你实力成长越快，才能更早实现你的诺言！”
奇拉尔呵呵一笑：“对啊，但是那些知识现在全都在你的手里，我要是选了它，你藏上几手，留下些暗门和破绽我也察觉不出来啊。”
威廉大怒，正要发火时候，奇拉尔的身影忽然虚化，却是忽然离开了灵魂世界。
【你小子到底是……美女啊啊啊！！！】
透过奇拉尔的眼睛，威廉看到了一个绝世美女，她耳朵尖尖的，脸颊上还带着一丝红晕。
沐兰怯生生地说到：“公爵先生，实在抱歉，我……”
奇拉尔赶忙止起身：“是我怠慢了。”
“那个……”沐兰咬着嘴唇说：“您能否给我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我……”
话没说完，沐兰忽然脚下一软就要摔倒，奇拉尔急忙上前搀扶住：“沐兰小姐、沐兰小姐？”
沐兰没有反应，但是奇拉尔却忽然发觉自己的手掌上黏黏腻腻的，还带着一丝温热。
是血！？沐兰受伤了！？
奇拉尔心头一惊，急忙将沐兰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念头一动，伴随着轻微的波动，一瓶复原药剂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是上次贾克斯准备用来对付他的，现在全成了他的家资，只不过由于不想被斯潘达姆怀疑这些东西不能变现。
奇拉尔扶起沐兰的脖颈，打开药剂一点点给沐兰喂了下去。
沐兰虽然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但是至少还没有忘记吞咽，金黄色的药液一点点流尽她的喉咙，原本过于苍白的脸色也一点点红润了起来。
【唔……虽然能够理解你怜香惜玉的心情，但是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和这个女精灵扯上太多关系。】
听到威廉这话，奇拉尔不由得开口讽刺道【前几天也不知道是谁挑动我的欲望让我对她念念不忘。】
【这不一样！】威廉似乎有些恼怒：【那时候我纯粹是为了报复！但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你要是和她走得太近可是会死的、会死的！！】
奇拉尔走到卫生间清洗着自己的手掌：【哦？为什么，一个精灵，就算她是群星女神的神眷者又能怎样呢。】
【她是个四阶的星辉剑士！四阶！能把她伤成这样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
【四阶？什么意思？】奇拉尔有点莫名其妙：【你是说八级？幽冥神殿的神力赐福也有八级水准，更何况我还有神国做底牌，这又能有什么。】
【我……】威廉的话语中透露出了深深的无力感：【好吧，你的老师还没有教你这方面的知识，那么你想不想知道这里面的不同？】
【你是说关于道路或者说路径？】
【啧，看来你也不傻嘛。】威廉讽刺了一句后，悠悠说道：【其实说白了也很简单，职业者之所以被称为职业者，不是因为他们能够积累魔力或者斗气，而是因为他们选择的‘道路’是不同的。】
【有意思的是，这个世界的‘道路’和齐礼概念中的‘道’有相当重合的部分。】
【简单来说，所谓道路就是一个职业者的追求，一个职业者通往终极目标的通路，通过在‘道路’或者说‘阶梯’上一步步攀登，职业者也可以越发接近他有意或无意追索的真相。】
【而走在道路不同阶段上的职业者，视其攀登的位置不同，便可划分为不同的阶位，职业者以九阶划分，划到对应的职业等级，大改是每三级一阶梯，即四阶职业者，其职业等级大约是十二级职业者的水准。】
【所以你明白了吗！为什么你的老师要你达到三级之后再给你新的知识！为什么我让你离这个女精灵远一点!】
【可是……】奇拉尔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可是我记得齐礼只有二十二级啊……】
【你！能不能分清我说话的重点，重点是等级的事儿吗！】
【而且！阶位和等级并不是完全对照的，我说过了那只是大概，大概懂吗！】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在昏睡的沐兰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第八十六章 夜话
四目相对，空气一时间有点尴尬。
良久，还是奇拉尔先咳了一声说到：“你饿不饿，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
“不、不必了！”沐兰赶忙下了床，有些窘迫地说到：“感谢您的照顾，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走！”
“不必那么着急。”奇拉尔微笑着挽留说到：“现在天还没有亮，您出去也找不到可以住得地方，而且银月城的精灵虽然并不算罕见，可是像您这么美丽的难免会引起些骚动的，如果想低调行事的话，还是等等为好。”
这句话有点自相矛盾，但是沐兰还是能够感受到奇拉尔的好意，她点点头说：“那就太感谢您了。”
奇拉尔点点头说：“我去给您准备点东西吧，我不太清楚精灵的生活习惯，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牛肉或者羊肉可以么？”
沐兰连忙说：“没问题的，实际上精灵的食谱和人类没有很大的差别的。”
奇拉尔有着一手好厨艺，毕竟常年要照顾自身的饮食，而肉价又实在不便宜，每一次面对肉类他都会百分百地尽心去做，长此以往下来，至少在肉类的烹调上他的手艺并不逊于一般的专业厨师。
屋子里的响动惊醒了麦林，他下了楼睡眼惺忪的说着：“奇拉，今天起得这么早你是一早有事情要出……”
然后他就看到了沐兰，如此美丽的存在让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双手捂住了自己即将惊呼出声的嘴巴，但是还是难以掩盖他的震惊情绪：“哦、我，我的神啊，你、你好美啊！”
“你好，我叫沐兰。”已经用魔法修补好自己破烂衣衫的沐兰站起身子微微鞠躬：“请问您是奇拉尔先生的兄弟么。”
正在厨房忙活的奇拉尔抹了抹头上的汗，将头探出了橱窗说：“哦，我为你们介绍一下，麦林，这是我的朋友沐兰女士，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她是一个精灵。沐兰女士，这位是我的……”
没等奇拉尔说完，麦林三两步跳下了楼梯伸出了右手：“嘿，你好，我是他的养子，我叫麦林。”
沐兰微微一笑，和麦林握了手说：“很高兴见到你，你还真的是一位小绅士呢。”
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奇拉尔也只能耸耸肩，虽然他一直将麦林当成弟弟来看待，但是他的确在名义上算是奇拉尔的养子，毕竟他老爹死了太久，想要落户做成他的弟弟也做不出来。
麦林和沐兰在外面一问一答地聊着，大多数时候是麦林在询问一些关于精灵帝国的风土人情，奇拉尔听着也算是增长了一些见识。
不多时，一份烤牛排便已经做好，奇拉尔精心地将其分割成两份放在了二人面前，而后又端出了一锅香气扑鼻的南瓜甜汤。
“哇，好香啊！沐兰姐姐，你一定要尝尝奇拉的手艺，他的厨艺可要比任何一个银月城的厨师都好得多呢。”
“少说话，快点吃东西吧。”奇拉尔带着一丝宠溺说着：“吃完了东西就赶快去睡觉，明天你还要上课呢。”
“好吧……”麦林有些怏怏地低下了头，忽然又抬起来盯着沐兰说：“沐兰姐姐，明天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沐兰笑着点头说到：“当然可以了，只要你乖乖睡觉就没问题。”
麦林开心地去对付起餐盘上的牛排来，奇拉尔看到沐兰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即便知道沐兰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意思，他还是不禁心中一荡。
【威廉！别再搞事情了！】
【少来冤枉我！这次是你自己思春了不是我干的！】
奇拉尔一时间有那么点尴尬，不过由于他给自己准备的那份已经交给了麦林，因此也没办法去用食物来掩盖，只能为自己和沐兰稍稍倒了点红酒。
“抱歉，这些红酒不是特别好的品类，不过还算是能够入喉。”
沐兰轻声道谢，品了一口红酒说到：“是很新醇厚的酒呢，您的品位很好。”
不多时一餐宵夜吃完，麦林不情不愿地上了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感谢您的款待。”沐兰说到：“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奇拉尔有些讶然：“您这段时间都住在哪里，我想银月城内高档的酒馆应该……”
话只说了一半，奇拉尔暗恼自己今天脑子不是很好，沐兰这句话应该就只是纯粹的礼貌而已。
但是接下来沐兰的话让他否定了这个想法：“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都住在普雷西亚，您也知道，虽然那里的价格很便宜，但是……”
奇拉尔笑着说：“我就是在普雷西亚长起来的，完全能够理解您的感受。不过为什么不找些好一点的地方呢。”
“越靠近银月城中心，月神的神力就越发浓厚，这会让我感觉很不舒服。”沐兰低声说：“而且这次血月之夜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我怀疑教会内部有源光教团的人，接近内城会加大我被他们发现的风险。”
奇拉尔点头表示理解，而后捎带迟疑地问说：“我能问您一个问题么。”
沐兰点头道：“您请说。”
“我能问一下，您之前是如何受伤的么。”奇拉尔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并非有什么其他意思，只是我知道您的实力很强，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请我的师长来帮忙。”
沐兰略带歉疚地摇摇头说：“抱歉，我没办法告诉您，这件事情和源光教会牵扯太深，我不希望会有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
“可是您已经受过很严重的伤了。”奇拉尔说：“如果不寻求帮助的话，我想您的任务也不会有更多的进展。”
沐兰咬着嘴唇说：“我会向达妲丝方面求助的，您不必太担心我。”
“这不光是为了您，也是为了我。”奇拉尔诚恳说到：“作为银月城的一员，我有义务为这座城市的安危出上一份力。而且，我也是血月之夜的受害者，我的一些朋友也在血月之夜那天消失了，于情于理，我想我都有权利知道其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