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灵魂药剂
死神教团的商队全军覆没，在多罗市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但诡异的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件事情渐渐落入尘埃，整个多罗市的高层没有一个人为此发声，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最细心的人才会发现，在上城区中忽然出现了一批纯度极高的清水，出现的时间点就在死神教团商队覆灭之后的几天。
与此同时，隶属于十六个大商人的护卫和奴隶们开始频繁进出多罗市，不怀好意地盯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但凡找到一个灵魂道路的行走者便会不由分说地拉到角落，有些人死了，有些人则能够活下来。
据一个小混混所说，他亲眼看到那些狗腿子们把人拉进角落，让那些人对着地上的一个神像吐口水。
说话的人只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酒鬼，没有人相信他，三天之后他的尸体出现在了街边，被训街的保安队拉出了城。
奇拉尔在阴暗的角落中静静看着发生的一切，作为这一事件的幕后黑手，只有他看到了整件事的全貌。
在洪都斯带人控制了货栈之后，通过菲力的规划，他果断放弃了即将到手的所有清水，并且联系了其余十五家商人，将这批清水全权交给了他们来处理。
而另一方面，洪都斯按照菲力的吩咐派遣心腹去了城主府，一旦发现大规模的武装队伍出城，那么就会立刻通知黑暗精灵。
在血本无归和盆满钵满两种结果的权衡下，商人们还是没能够抵御金钱带来的诱惑，他们派遣人手分走了各自的清水，同时也为洪都斯扛下了袭击死神教团的罪责。
为了避免遭受到报复，十六家商人联合在一起，主动开始在多罗市中清理可能的死神教团的信徒；希尔加纳虽然知道这一切，但是她却并不认为死神教团有和她合作的资格，相较之下多罗市的稳定对她来说才更加重要。
“真是可怕啊。”格拉布毫无遮掩地展现着他巫妖的姿态：“奇拉，难道从截杀商队开始你就在算计着如何让多罗市替你抗下这个恶名了么。”
“不，我看得没那么远。”奇拉尔摇头说到：“如果早就知道他们运送的是如此高价的货物，那么最开始我就会把一切都安排好，不会走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难道你还不满意么？整个多罗市的高层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根本没有丝毫发觉。而你借助他们的手，不但将死神教团从这座城市中彻底清除了出去，还让菲力成功打入了他们内部，为将来的大事打下了足够好的基础。”
奇拉尔微微摇头：“我最不满意的就是菲力这件事，他虽然是成功打入了商人们的内部，但是付出的东西也不少啊。”
“他付出了什么，不就是自己砍出来的几道伤痕么，现在恐怕早就长好了。”
“是人情。”奇拉尔叹了口气：“菲力这个家伙，毕竟还没有完全学会贵族的卑鄙无耻，他‘救’了洪都斯，看似是占了便宜，可是大陆上情谊最无价，尤其是涉及生死，想要还清就太难了。”
“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奇拉尔看着格拉布手中的瓶子：“怎么样，一共六个灵魂，总应该有点可用的信息吧。”
“我不知道，毕竟我只是负责把他们的记忆榨出来，成果都在这呢，你想知道就自己喝吧。”
说着，格拉布将手中的瓶子递了过来，奇拉尔伸手接过，看到透明的瓶身内正有一团仿佛实质的烟雾在缭绕不休，恍惚变动之间似乎有一张张画面在其中轮换浮现，如真如幻。
这是灵魂药剂，只有极高明、极老辣的死灵法师才能够制作，它需要老道的经验和稳定的操纵能力，其本质是将一个灵魂按原样分成两份，就好像是将一团纸的最外一层剥离出来。
“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下，为了保证新鲜我将六个灵魂的记忆全都装进了这里，如果没有即时冥想的能力，我劝你还是一口……”
没等他说完，奇拉尔拧开瓶塞，仰头将药剂灌进了自己的喉咙。
这种药剂的口感非常怪异，就好像是吞进了一口冰冷而柔顺的空气，但是并没有落进胃里，反而是刚刚到了喉咙便一路上升冲进了他的大脑，让他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巨量的信息正在喷涌，来自六个不同视角的画面一股脑地出现在他的灵魂之中。
按照格拉布事先的提醒，奇拉尔将自己沉入灵魂世界，在这里，他看到六个不同的虚影正在四处行走，他们双眸空洞无神。
魔力之湖沸腾着，在核心处创造印记的控制下湖水从中团团喷出，纷纷落在六个灵魂虚影的脚下，化成一块块淡灰色的高台。
在灵魂之中制造模拟灵魂。
六个虚影的身体渐渐融化，汇入高台之中，随后一幕幕画面纷纷在高台上演绎出来，诠释着六个罪恶灵魂的一生。
最开始运行的是最年长一个人的记忆，而后随着记忆中时间的推进，其余灵魂也开始逐渐显现出记忆，保证着这些记忆在展现时候处于同一时间。
这六个人出身各异，有的是生长在鲜血荒地的孤儿，有的是贵族家的少爷，有的是奴隶，还有几个则是死神教团自己从小就在培养的教徒。
在他们的记忆中，奇拉尔看到了这一个个灵魂是如何在扭曲意志和环境的诱导下一步步走向堕落的，他们的思维如何一点点被扭曲成偏执、邪恶。
其中有很多秘密，包括奇拉尔知道或者不知道的死神教团在大陆各地的活动。
他们亲手炮制或者参加了数十场惨绝人寰、灭绝人性的行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心中多少还有些抗拒，但是随着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们开始麻木，甚至开始乐在其中。
随着灵魂的记忆一点点演播，他们记忆中的时间也越来越接近现在，各自的交集也渐渐多了起来。
直到他们记忆中的画面变成同一个。
第六十四章 苏醒的死神
这些画面有些大、有些小，角度也各不相同，但是表现的却是完全相同的内容。
画面中表现的是一处宏大而古老的地下神殿，除了他们五个之外，还有近千名信徒聚集在这里。
神殿尽头无面女神的高大石像下方，一个身披金边黑袍的老者手握着一柄锋利的匕首，挨个割开绑在神像脚下几十个祭品的喉咙。
这些祭品显然事先被灌了秘制的药剂，鲜血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喷薄而出。
而神殿两侧，数百具奇拉尔曾经见过的石质长匣被一一打开，有死神教徒手握着一瓶种子，挨个在石匣之中播撒下去，伴随着信徒们的高声赞颂，石匣中黑色的荆条抽枝发芽，长成一簇密密麻麻的荆棘，而之上生满了黑色的玫瑰。
即便是透过记忆的画面，奇拉尔依旧能够闻到那让人无比烦恶的花香。
赞颂的声浪越来越大，几乎让奇拉尔的灵魂都开始震颤，伴随着声浪到达极致，神殿尽头那巨大的无面女神雕像忽然睁开了眼睛！
六幅画面、六双眼睛，每一双眼睛都好像透过了记忆的主人，直接凝视着奇拉尔本身。
凄厉的哀嚎开始在奇拉尔的灵魂中回响，无名的狂风烈烈吹拂！
黑色的神力从眼眸中溢出，女神的手臂握住镰刀，猛然横挥！
刷。
六幅画面从正中断裂，奇拉尔在灵魂世界展现出的形体同样一分为二！
现实世界，奇拉尔身边方圆数十米内，仿佛有无形的利刃切割，无论是装饰、刀剑乃至于墙壁地板，都在这一刻一分为二！
格拉布的身体从中间断裂，藏匿于黑雾之中的魂匣猛然弹开。
奇拉尔猛然睁开眼睛，他右边眼眸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左边眼眸则是毫无生气。
灵魂世界之中，天庭铺展开来，辉煌的神力在创造道路的作用下转化成弥合分裂成两片灵魂的粘合剂，将正在崩裂的灵魂重新合为一处。
奇拉尔的左眼渐渐恢复了神采。
“到底出了什么事！？”格拉布惊叫起来：“要是我运气再差一点，那股力量从我的魂匣上扫过去我现在恐怕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死神，苏醒了。”
“什么！？”格拉布一时间愕然：“不、不可能啊，死神已经沉睡了两千多年，怎么可能……”
他闭上了嘴巴，结束了无力的反驳，他现在终于能够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了，死神苏醒了，在众多信徒的见证下苏醒了，而奇拉尔通过信徒们的记忆重新见证了这一幕，这样渎神的举动让他遭受了死神无意识的自发反击，如此才有那无可阻挡的可怕切割之力。
“时间就在半年之前，血月之夜当晚。”奇拉尔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这不是巧合，绝不会是巧合。”
“再做一份出来，拜托了。”奇拉尔恳切说到：“我需要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还要？”格拉布叹了口气：“也不是不行，不过一个灵魂制作一份药剂就已经是极限了，如果再做一份，无异于摧毁他们的灵魂。”
“六个三到五阶的灵魂，将来我肯定会补给你的。”奇拉尔郑重说到：“拜托了，而且，死神的苏醒别人可以不在乎，我们死灵法师不能不在乎啊。”
格拉布叹息着点头：“你要是想要，我会尽快做给你的。不过我的魂匣刚刚用过一次，急需补充，材料你要尽量给我备好。”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然后就听啪的一声，半截门板落在了地上，菲力从中探出头来说到：“喂，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出现了一点意外，怎么样，有人受伤么？”
“受伤倒是没有，毕竟这里算是地下室，不过有不少货物受损，这一下损失恐怕要有个上万金币左右。”
“你来的正好。”奇拉尔站起身来走到费力身边：“明天派人回去补货，然后你写一封信告诉康尼侯爵，死神苏醒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不就是一封信么，死神苏醒了……”
“死神苏醒了！！！！！？？？？”
菲力嘴巴大张几乎能够放进去两个鸡蛋外加半斤鹅肝。
“嗯，没错。”看着他的表现，奇拉尔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记住一定要写信，反正消息来源只要别说是我说的怎么编都随你。”
“我不觉得一封信能够保密啊，万一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
“要的就是让它泄露出去。死神的苏醒对于任何一方势力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越多的人知道越好。”
“我知道了。”菲力点点头转身写信去了。
不去管菲力在信里面如何措辞，奇拉尔换上了一身在多罗市中最为常见的长袍，通过密道悄然离开。
既然想要统治这座城市，那么就不能将自己完全隐藏起来，至少不能让自己的支持者都见不到。
现如今每隔五天，奇拉尔都会出现在下城区的一处地下广场里，在那里宣讲圣帝教会的教义和理念，今天正好又是这样的一个日子。
等他到了地下广场的时候，下面的人已经聚集了很多，相比于平日里下城区的混乱，这里的秩序要好上许多，经过初步整训的士兵们在维持着附近的秩序，而受到过他恩惠的奴隶和自由民更是会自发地规诫身边人的行动。
其中地位最高的就是多罗市十六个大商人之一、菲力的忠实拥趸洪都斯，他坐在距离讲台最近的位置上，没带着任何亲信。
一开始他刚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差点被认出来的奴隶们当场打死，不过随着他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奴隶和自由民们渐渐接受了他的存在，并且由于十六家商会只有他家最近不再贩卖清水，很是获得了一些人的好感。
奇拉尔走上高台，摘下自己的兜帽，冲着下面的人微笑点头：“欢迎诸位的到来。今天，我们继续讲教义中的第十八章。”
第六十五章 传教
所谓教义，就是道德经的本地化译文，由桑切尔斯手译之后又由奇拉尔来润色。
《道德经》第十八章原文为：“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奇拉尔定期在这里讲课，并不是按照顺序来讲，而是挑选较为容易让人理解的内容来讲。
毕竟这里的奴隶和自由民大多数连字都不认识，给他们将太艰深的道理只会让这场讲课变成一场大型集体睡眠趴体。
这一章的含义也非常简单，直白来说就是，一个社会越缺什么，人们就会越发自发地去宣传什么，就好比如今的多罗市，底层的奴隶最缺乏的就是人身最基本的自由，他们有些是被贩卖过来的，有些是不得已卖身为奴，更多的则是因为父母就是奴隶，他们一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奴隶。
为了控制这些奴隶，他们会给哪怕没有钱购买清水的奴隶发放药剂，让他们染上瘾头，然后以清水为诱惑让这些奴隶们放弃自尊和自我，成为只知道听命行事的行尸走肉和他们敛财的工具。
在鲜血荒地，由于服用清水要俨然成为了一种风气，因此几乎没有人能够终生不沾清水，这种药剂一旦沾上那就再也甩脱不了，当瘾头发作的时候哪怕最坚强的人也会被摧毁理智，成为被本能支配的傀儡。
因此在多罗市，每天都会有清水成瘾、却买不起或者买不到清水的人把自己变卖成奴隶，然后日复一日地沉沦下去。
也正因为如此，当奇拉尔在这里发放去成瘾药剂的时候才会引来如此多的人的关注，才会让奴隶们发自内心地开始拥护他、崇拜他，拥有自由是每一个人发自内心的深切渴望。
在台下，听得最为入神的就是洪都斯，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好奇，并且对于奇拉尔口中的道理非常抵触，但是近一个月来连续六场宣讲都听过之后，他开始发自内心地认同起奇拉尔的观念来。
而且由于自小生长的环境远比鲜血荒地九成九的人都要好，洪都斯的思维深度也要超过普通的奴隶和自由民，透过奇拉尔的讲话他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同时也惊叹于教义中蕴藏着的伟大智慧。
作为多罗市的高层，他曾经接触过数个不同的宗教，包括死神教团、黑夜教会，并且由于三大帝国对于鲜血荒地的渗透，他对于光明教会、寒冰教会以及自然教会的教义都有一定的理解，甚至家中还收藏着这三大教会的教义和教典。
纵观所有宗教，只有圣帝教会的教义才会如此的直白，将道理明明白白地写在上面，而不是满篇的神话传说，对信徒许下神国中的好处、对不信者发出诅咒和恐吓。
在他看来，能够传达出这样教义的神祇毫无疑问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智慧，而能够被这样一个神祇选中成为选民、为其宣传教义的奇拉尔必然也是极其聪慧的人。
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从各方路径上打听过奇拉尔的信息，而对他的了解越多，洪都斯对他就越发敬佩，在他面前也就越发的自惭形秽。
这是一个真正的贵族，一个公爵，现在甚至已经是一个大公爵，而从他第一次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直到现在，才不过三年之久。
坐在这地下广场中的奴隶和自由民不下两千，洪都斯能够敏锐地观察到这两千奴隶和自由民中有不少属于他的老朋友和老对手们——其余十五个大商人，但是从最近的言辞刺探以及各方面的信息来看，这十五个商人并不知道圣帝教会的存在。
让两千多人守口如瓶，并且还在不断向外发展更多的信徒，这样的控制力和发展速度实在不能不让人感觉到恐怖。
更让他觉得可怕的是，奇拉尔从来没有掩饰过他对于多罗市的野心，而每一个听他演讲的人，却无一例外地都表示了发自内心的支持。
甚至洪都斯自身，都开始有些心动。
对于洪都斯的心态变化，奇拉尔敏锐地有所察觉，但是却并不能完全看清，参与演讲的这两千人除了类似洪都斯之外的少数以外，已经完全成为了他的信徒，而在属于神祇的视野中，整个多罗市还有零星的光点散落在外，其数量比地下广场内还要多出不少。
两个小时的演讲结束，众人纷纷朝着奇拉尔行礼之后零星散去，重新汇入下城区这条浑浊的河流之中。
“嘿安娜，最近辛苦你了。”奇拉尔走下了台，笑着和安娜打了声招呼：“怎么样，最近还习惯么，多罗市不比银月城，有什么需要的话随时和我说。”
安娜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不必了，身为一个将军，我对于生活方面的要求没有那么高。”
看着她略显有些憔悴的脸色，奇拉尔轻声说到：“不比太勉强自己，毕竟想要统治多罗市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可不希望我未来的大将军在这里累垮了自己的身体。”
“大将军么。”安娜眼前一亮：“你真的敢放心让我一个人统领一支军队？”
“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那我还能相信谁呢。”奇拉尔耸了耸肩：“我听说最近的整训不是很顺利，我的私兵和多罗市的新兵磨合很困难么？”
“确实有一定的麻烦。”安娜点点头，拎起自己的长剑在地上勾勒起来：“你看，咱们银月城过来的私兵就好像是一块聚合在一起的干黏土，而多罗市的新兵就好像是一地的散沙，多罗市这边的家伙散漫惯了，短时间内根本捏不到一起去，我想把他们打散融入我们自己的队伍，但是鲁道夫又不同意。”
奇拉尔点点头，这种局面他想到过，毕竟多罗市和银月城相差悬殊，拥有各自完全不同的文化和生活习惯，想要让他们拧成一股绳绝不容易。
“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
第六十六章 告黑状
安娜斩钉截铁地回绝道：“与其说不用，倒不如说请你千万不要插手。如果我通过你的权威来强行整合这支队伍，不但没办法获得这些多罗市新兵的尊敬，在原本私兵中的威望恐怕也会一落千丈。”
“如果说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的话……”安娜稍稍思考了一下：“给我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能干涉。”
奇拉尔笑呵呵地点头：“好啊，我答应你。”
“我是认真的。”安娜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这两个月内你敢插手，那么我立刻就回银月城。”
“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是认真的。”奇拉尔笑着点头，抬手扔过去一支药剂：“我自己做的，浓缩精神补充剂，喝完之后回去好好睡一觉，不然再这么下去，队伍没带出来，人先要垮了。”
说完自顾自地离开了当场，只留下脸上泛着红晕的安娜。
第二天中午，奇拉尔正等着格拉布的新药剂，拉娜就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地下仓库：“奇拉尔先生！有个人过来说要见你！”
“是谁？”
“他说叫鲁什么什么的，他口音好奇怪，我没有记住，长得好高好壮，就是鼻青脸肿的。”
“让他来密室吧。”
一分钟后鼻青脸肿的鲁道夫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密室里，一见到奇拉尔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奇拉尔大人！请您为我做主！”
奇拉尔皱了皱眉头：“起来说话。”
鲁道夫赖在地上：“您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
“起来！”奇拉尔的声音沉了下去：“我说过，圣帝教会内部不行跪礼，难道你忘了吗？”
“是……”
鲁道夫从地上站起来，低垂头颅，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向上翻，想要看到奇拉尔是个什么表情。
看他这副样子，奇拉尔就知道肯定是在安娜那里碰了眉头，他也不戳破而是问到：“说吧，什么事。”
“是这样的，奇拉尔大人。”
“今天早上，按照您的吩咐我们照常集合，准备进行整训，可是安娜那个婊、女人，竟然毫无缘由地出手打我！我记着您的教导不想和她争，但是她却不依不饶，让我在兄弟们的面前颜面扫地！”
“所以你就当了逃兵，脱离训练来找我了？”
“没有！”鲁道夫慌忙否认：“上午整训结束了，我是趁着午休的时间来找您的！”
“嗯，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我、我……”他观察着奇拉尔的脸色，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来，但是只看到一张古井无波的脸，心头一阵发憷，不敢将计划中的话说出来只能够退而求其次地说：“我希望、希望您能够说说她，让她收敛一点，毕竟当着那么多兄弟的面，我也是要面子的啊……”
“不行！”奇拉尔一拍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来：“她竟然敢无故打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前面带路，我这就跟你过去和她对质！要是真的有这件事，我饶不了她！”
“啊？这……”
“怎么，你还害怕她么？放心，虽然她是银月城过来的旧人，但我肯定是一碗水端平，绝不会偏袒她。”
“那个……”没想到奇拉尔的反应会这么大，鲁道夫的脸顿时挤成了一副包子样，五官都拧到了一起，他张了张嘴小声说：“要不然、要不然就算了吧，她毕竟是从银月城就跟着您的人，而且我伤得也不重。”
“那可不行！我在多罗市的事业刚刚开始，要是因为处事不公让人心生委屈，那才是坏了大事，我们走！只要是说的是真的，我一定对她严加惩处！”
“别啊！”要不是想到奇拉尔之前的申斥，他差点再次跪在地上：“那个……那个……其实她打我，也算是、事出有因……”
“哦？是么，那么详细说说吧。”在鲁道夫看不见的角度，奇拉尔得意一笑，他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故意表演一番果然是让鲁道夫自己把实话吐了出来。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鲁道夫也就不敢再隐瞒下去了，磕磕巴巴地说出了整件事情的原委。
原来今天早上整训的时候，鲁道夫惯例带着自己手下的弟兄们对安娜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怪话，本来么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安娜从来也就是轻轻放过从来没有真的生气，但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直接把鲁道夫拽到了前面，把手套扔在他面前对他发起了决斗邀请。
并且她放话说，如果今天鲁道夫能够打赢她，那么之后这个指挥官的位置就由鲁道夫来做；反之如果鲁道夫输了，那么他手下的一百来个弟兄必须全都听她的命令，从此之后决不能再阳奉阴违。
鲁道夫在祛除了清水成瘾的副作用之后，实力又有增长，已经成功迈入了五阶，职业等级也来到了十五级，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有数的高手了，自然不会把一个只有四阶的安娜放在眼里，本来他就对于奇拉尔把一个女人安排在他头上多有不满，现在有了这样的好事哪里还能够拒绝。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人手段之残忍狠辣远超乎他的想象，那一把缠绕着火焰的长剑挥舞起来，以高超的技巧弥补了女人体力和力气的天生不足以及与他之间阶位的差距，整场战斗下来他愣是连对面的铠甲都没有碰到过就被直接打了个鼻青脸肿，凄惨落败。
这一下他面子可就受不了了，他手下几个兄弟也觉得不能让一个女人就这么管住了，知道他是奇拉尔亲手救起来，就撺掇他过来向奇拉尔告状，至少削一下安娜的面子。
于是他稀里糊涂地带着一腔怒火过来告状，结果被奇拉尔当场看穿。
等说完这一切的时候，鲁道夫脸红的几乎都能滴出血来。
奇拉尔哼了一声：“哦，你自己和人打输了，还要到我这里来告状，可以啊，真是个男人。”
“大人，我……”鲁道夫张了张嘴：“大人，我不服！和她对战我很多杀招都不敢用，也没用您的神力赐福，如果……”
第六十七章 收心
鲁道夫越说越没有底气，越说声音就越弱。
他没用杀招，实际上安娜也没有用杀招；他没有用神力赐福，安娜同样没有使用。
啪！
鲁道夫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大人，我知道错了！”
奇拉尔欣慰地点点头：“说说吧，你错哪了。”
“我不应该、不应该向您告黑状，不应该明明自己理亏，还想着在您这里挑拨离间。我、我还错在明明输了却不认输，还想弄些歪门邪道……”
“嗯，这些都不错。”奇拉尔审视着鲁道夫：“既然错了，就要受罚，你说我应该怎么罚你？”
“我……”鲁道夫咬着嘴唇：“这场事情过去，我实在也是没脸再回队伍里去了，请您给我一个原理多罗市的任务吧！”
“我说是要罚你，可不是给你一个临阵脱逃的借口！”
“鲁道夫啊鲁道夫，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奇拉尔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我之所以看好你，就是因为你在病房里说出来的那番话，你是一个聪明人，经历得足够多，看得也足够透彻，怎么现在生活安逸了点脑子就不好使了？”
“我让你带着你招来的兄弟和我手下的亲兵一起整训，就是希望你能够在这次训练中获取足够的经验和声望，将来真的做事的时候也好让你独当一面，难道你看不出来？现在就因为这点破事儿你就要灰溜溜地逃跑，还真是勇气可嘉啊你。”
“结果呢，你三天两头挑刺、挑事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没去管你，就是因为我相信你足够聪明，现在这个表现只是因为你一时间心里面不平衡，结果呢？因为自己挑事儿被人激出来单挑，输了之后先是想要告黑状，现在又想一走了之！”
“鲁道夫啊鲁道夫，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奇拉尔歇了口气：“行，你要是真想走，我也不拦着你，去门萨镇传教吧。”
刚想要答应，鲁道夫就听奇拉尔继续说到：“不过你可要想好了，真要是现在一走了之，无论你在门萨镇做得是好是坏，之后多罗市这边可就再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即便是我能够不计前嫌，那些和你一起训练的人，可就很难再承认你了。”
“……”
鲁道夫顿时说不出话了，的确啊，自己现在真的就跑了，在多罗市这边肯定就没有任何好名声了，所有人都会说自己是因为输给了一个女人而当了逃兵。
正如奇拉尔所说，他能够隐约猜出这样安排的目的，现在他们每天除了接受军事训练之外还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来认字读书，这不是培养士兵，而是在培养军官，这一共四百多人的队伍就是将来军队中的军官种子，一旦奇拉尔成功起事，那么作为起家班底这些人将会在未来成为军队中的绝对骨干。
而他一旦逃跑，那么之后军队中就再不会有他的位置。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能够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自己招募来的人平步青云，在战场上立功杀敌，而自己只能作为一个牧师在后面祈祷吗？
不、不行！
“大人，我错了！”鲁道夫深深鞠躬：“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奇拉尔点点头，意味深长地问到“怎么做？”
鲁道夫知道，接下来的话将会决定自己未来的命运，他吸了一口气诚恳说道：“我不会做逃兵，我希望能够回到队伍中，即便只做一个小兵都行。我今天在这里跌倒，是因为我的傲慢、愚蠢和偏见，今后我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愿意全力配合安娜将军的动作，为您收拢这些多罗市新兵的心，让他们成为您的利剑！”
“小兵就不必了，回去之后，你仍旧是这支队伍的二把手。”奇拉尔很满意鲁道夫的态度：“我也知道，你们之所以不服安娜，一个是因为她来自银月城，方方面面都和你们不同；另一个方面嘛，恐怕就是因为她是个女人吧。”
“这……您说的没错。”鲁道夫脸上一红：“不过从今天开始，恐怕没有人会再把她当成女人来看了。”
在鲜血荒地，除了战锤部落这样的兽人聚落或者是黑暗精灵那样的特殊环境，女人的地位极其低下，她们通常被当做是财产和商品而不是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来看待，从来没有人会认为女人也能够独立地成功。
在今天之前，即便是四阶强者安娜也都被认为是一个花瓶，之所以能够成为这四百人的将军全都被认为是奇拉尔的偏爱，或者是奇拉尔为了家宅能够安宁特意选了一个女将军，甚至有留言传出她和奇拉尔有着比上下级更加密切的关系。
不过今天这一战结束之后，恐怕就再没有人会这么看了，鲜血荒地崇尚赤裸裸的暴力，既然安娜表现出了强大的战力，那么所有人就会发自内心地认同她。
事件已经解决，奇拉尔也就放松了不少，随口问道：“我安排人教你们读书识字，最近成果怎么样？”
“这……倒是还好。”鲁道夫苦笑着说到：“只是您也知道，我今年都已经三十一岁了，我招来的兄弟里面最大的都已经四十岁了，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母看起来实在是别扭，学起来也实在是……”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野心。”奇拉尔点头说道：“不过有野心，就必须要有与野心相匹配的能力，这不仅仅是你斗气级别和道路阶位的高地，智慧也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这个世界上虽然有无师自通的天才，但是一个事实是，相当一部分智慧蕴藏在由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母书写的文章里面，要是不识字的话，即便是将这世界上所有的智慧放在你面前，你也什么都了解不到。”
“这样吧，光是和你说估计没有什么用。”
“你，还有今天撺掇你过来找我告黑状的几个家伙，每个人每天最少要学会二十个常用的单词，等这次集训结束之后我会出题来考考你们，如果到时候不合格的话……”
“别怪我数罪并罚！”
第六十八章 危机
鲁道夫走后，奇拉尔端坐在座位上静静等待着，几分钟后他眉头一挑，一旁的门打开，另一个奇拉尔走了出来。
同时拥有两个视角、两具身体，让奇拉尔一时间难以适应，在现在这个阶段他只能够全心全意控制一具身体，而另一具身体便会陷入发呆的状态。
死神的一记斩击将他的灵魂一分为二，在天庭的帮助下本来可以重新合为一体，但是奇拉尔却忽然突发奇想，想到了威廉曾经对他说过的关于灵魂道路六阶能力的事情。
他想到，既然灵魂道路六届能力是将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制造出一个全新的思维核心，那么自己的灵魂被分割成两片，是不是也能够如此呢？
经过几天的实验，他的操作成功了，或者说成功了一半，两片灵魂的确可以同时来执行两件不同的事，思考完全不同的东西，于是奇拉尔就利用手头的材料为自己制作了一具白骨魔偶，然后将自己的一半灵魂转移其中。
“哟，你这家伙还真是天才。”格拉布飘飘悠悠地走了出来，看了看傀儡，又看了看奇拉尔本身：“不过我可劝你一句，虽然你的道路有灵魂成分在，但是毕竟阶位太低，长期这样下去小心被分裂出来的灵魂生成一个全新的意识，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这”“个”“你”“不”“必”“担心”
两具身体交替着说完了一整句话，然后奇拉尔稳定了一下自己的灵魂，用自己的身体说到：“我有特殊的办法，可以将两个灵魂桥接在一起，即便是相隔千里万里，也都统一于我的独立意识之下。”
“嗯，反正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我说过了意思也就尽到了。”说着，格拉布将一个瓶子放在了他的面前：“这是刚刚制作的灵魂药剂，按照你的吩咐只制作了地位最高的那个，剩下的五个灵魂还留着。”
奇拉尔点点头，打开瓶塞仰头将药剂灌了下去。
毫无预警的这一下差点吓得格勒布原地起飞，不顾风度地拔腿就往地下跑。
十几分钟后，格拉布小心翼翼地回到这里，看到奇拉尔的本体仍旧坐在这里，分身却已经不知所踪。
“怎么样，有什么信息么？”
奇拉尔睁开眼睛，眉宇间是无法掩饰的凝重：“死神，将重临大地。”
格拉布一时间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由于两千年来死神教团的不懈努力，死神终于从沉睡中苏醒，回应了教徒的呼唤。”
“但是祂的神格早已经破碎不全，即便苏醒，也不过是将必然会到来的陨落推迟一段时间而已。”
“为了能够重新凝聚神格，死神下达了神谕，祂命令教徒们为祂收集更多的祭品，以凡俗灵魂补全神格的缺失。”
格拉布皱眉道：“这确实是一件大事，死神一旦重临大地，死神教团必然会迎来一个飞跃式的发展，而如今的信仰空白也就只有鲜血荒地，恐怕到时候第一个受冲击的就会是圣帝教会。”
奇拉尔叹息着摇头：“死神想要重临大地，利用人的灵魂补全神格，需要至少六十万祭品，这将意味着六十万无辜之人将因为祂的降临而死去。”
“而且不止如此，你还记得死神的神名全称是什么吗。”
“死亡的散播者，灵魂的掌控者，永恒沉眠的主宰者。”
“神名，代表着一个神祇的权柄，也代表着祂神格的构成。”奇拉尔轻声说到：“由此可以推定，死神的神格主要构成为：死亡、灵魂以及沉眠。”
而后，他忽然开始说着似乎和这件事情全然无关的话：
“一千八百多年前，大陆各地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了各种各样的灾难，在希玛德鲁，太阳月亮同时出现在一片天空中，十天不曾落下，大片庄稼因此枯萎，河水与湖水为之干涸，大片建筑被炽烈光芒引燃；在因斯萨鲁特，连续七天天降暴雪，平地生冰，火焰不燃，江河冻塞；在古娜帝国，天空中群星闪耀不休，而不见日月，自然中的生命却越发茂盛乃至恐怖，生命之树不再孕育精灵的婴孩，反而将其当成了养料，家具与住宅活化变成怪物。”
“矮人帝国境内，火山喷发不休，流淌的熔岩几乎将他们整个国土灼烧殆尽，烟尘遮天蔽日连月不散。”
“这样可怕的灾难，让每一个帝国都无辜丧生了数以百万计的人民、以及无可估量的经济损失，你说，因为什么呢？”
虽然大陆各大教会对于历史真相多放遮掩，但是有心人还是能够从各样地方发现蛛丝马迹，在死灵法师的内部世界，公认现如今的大陆诸神崛起于大约一千八百年前，而那正是上古九神陨落的时间。
格拉布的语气开始发抖：“你是说……神格的凝聚，将会对物质世界造成可怕的影响？”
“应该是对于信徒密度较大的部分物质世界造成影响。”奇拉尔轻声说到：“毕竟我的老师莫桑比亚也曾经凝聚神格，可是银月城却并没有在过去几百年内爆发过什么灾难，我想，这应该是因为祂的信徒只有自己。”
“如果，我是说如果，死神重新凝聚神格，那么这个包含了死亡、灵魂以及沉眠的权柄凝聚，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
“整个鲜血荒地，将会有数以百万、乃至千万计的人在沉眠中死亡，他们的灵魂将会成为死神的养料。整个鲜血荒地将成为死神的国度，甚至脱离物质世界、成为一块全新的亡灵位面也未可知。”
“格拉布，我需要你的帮助，剩下五瓶药剂我希望你能够尽快制作出来。”
此刻奇拉尔的声音极为冷静，但是格拉布却从中听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酷和果决：“我马上把正在训练的那四百人拨给你，附近正好有一个死神教团的据点，你带他们过去把这个据点拔了，然后尽量废物利用。”
“我们需要尽快扩充力量。”
第六十九章 奴隶问题
在银月城血月事件之后，奇拉尔便懂得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高估神官和政客们的底线。
希玛德鲁的教会和皇室可以轻易将一座城市、数百万人民的性命作为筹码乃至于弃子轻易丢弃，更不用说甚至不属于他们统治的鲜血荒地了。
奇拉尔毫不怀疑，三大帝国的高层肯定会比自己更早地获知到死神教会的动向，但是决不相信他们会出手对付死神教会，说不定这时候正有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政客正在暗地里支持着死神教会，希望借助他们的力量打击自己的敌人呢。
所以他绝不会寄希望于三大帝国，想要对抗死神教会，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原本计划中用两年时间逐步统治多罗市，但是现在却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死神教团每一刻都在行动，随时都有可能准备好足量的祭品，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
在那之前，奇拉尔必须要尽可能地摧毁他们的据点，截断他们的祭品来源。
此刻，奇拉尔的分身已经出离了多罗市，骑着一具死灵战马向战锤堡奔驰去。
这具身体的体验非常奇妙，死灵生物那迥异于生者的身体运行模式，只有切实体会过才能够知晓其中的奥妙。
死灵生物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饮水，甚至不需要睡眠，奇拉尔的半片灵魂寄居于一块魔力拟构灵魂之中，后者的结构可以从星界自发汲取魔法元素，让动力永不枯竭。
而即便是分割两地，通过天庭的联系两块灵魂依旧可以无障碍地进行通讯。
如果将来自己的实力进一步提升，也许可以通过这个方式切割出更多的灵魂，然后作为这个时代的移动通话工具？
将这种略带滑稽的想法驱逐出脑海，奇拉尔继续在一望无际的盐碱地中奔驰。
七天之后，奇拉尔来到了战锤堡内，桑切尔斯与隆嘉尔早已经等候在这里，对着奇拉尔恭敬行礼。
“好了，不用这么麻烦。”奇拉尔挥挥手：“战锤堡这边准备得如何，你们两个说说吧。”
虽然在天庭框架的帮助下奇拉尔能够有效地搜集信仰转化神力，但是非常尴尬的一点就是由于没有一个神格作为核心，所以奇拉尔与信徒之间只能够单向联系，简单来说就是他可以通过信仰通道直接与信徒对话。
不对，应该说是可以向他们喊话，但是却无法单方面接收信徒的祈祷，也就导致了他虽然能够实时给自己的信徒下达指令，但是却没有办法获取对方此刻的信息。
所以奇拉尔的分身出现在了这里，他需要统合战锤堡与多罗市双方的势力，甚至在必要的时候需要战锤堡的军队开拔向多罗市。
隆嘉尔鞠躬说到：“如今圣帝教会已经成为了战锤堡中的主流信仰，两万三千名青壮兽人的清水成瘾已经基本得到了驱除，随时准备着为您而战。”
“很好，装备武器方面的配备程度如何。”
“第一批从银月城运来的装备已经开始列装，如果一直按照这个速度供应下去的话，大约一年时间青壮战士就可以全部获得装备了。”
“嗯……”奇拉尔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开口问到：“还有，我之前和你说过，尽快给战锤堡内的奴隶以自由民的身份，进行得怎么样了。”
“这……”隆嘉尔顿时迟疑了起来，看着奇拉尔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到：“那个……您的心虽然是好的，但是短时间内……”
“我不需要理由，告诉我成果。”
“是！战锤堡内三万五千七百二十九名奴隶，目前获得了自由民身份的一共有六百一十二人。”
眼看着隆嘉尔陷入窘迫，桑切尔斯咳了一声说到：“大人，是我给出的建议，让他不要太快速地给奴隶以自由的。”
奇拉尔并没有像隆嘉尔想象中那样发怒，而是开口说到：“你说。”
“大人您也知道，奴隶贸易明面上在三大帝国是严厉打击的对象，无论是否完全消失，至少在三大帝国内部，奴隶的身份是一种耻辱。”
“但是在鲜血荒地，使用奴隶是从兽人帝国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的一种传统，这三万五千名奴隶至少有三分之二他们的出身就是奴隶，他们的父母、祖父母都是奴隶，自由对他们来说是无比陌生的一种东西，甚至有些奴隶在听说要被放为自由民之后哀求他们的主人不要赶走他们，甚至出现了有些奴隶被放为自由民之后不知道如何去做，又无偿回到主人家里的情况出现。而那些被强行掳掠来的奴隶，又有很多对战锤堡充满憎恨，贸然释放他们只会让战锤堡陷入混乱。”
“会这样么？”奇拉尔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也相信桑切尔斯绝不会撒谎，不由得有些费解：“可是多罗市不是这个样子，正是因为我给了他们自由的可能，圣帝教会才能够在多罗市迅速扎根。”
“多罗市和这边是不同的。”桑切尔斯平静地说到：“之前在死神教团内的时候，我和黑暗精灵有过比较深入的接触，了解他们的社会。在黑暗精灵内部虽然同样有使用奴隶的传统，但是这种传统又和兽人这边不同。”
“兽人这边使用奴隶，是为了开垦田地、放牧牛羊，相当一部分兽人会把家里几代培养的奴隶当成自己的家人，除了没有人身自由之外，大多数奴隶的生活水平并不比自由民更差。”
“但是黑暗精灵不同，在他们眼中，世界上的其它种族都是天然的低等生物，天生就应该给他们做奴隶，因此奴隶的生命向来不被他们看在眼里；并且由于黑暗精灵本身的数量就非常稀少，为了防止奴隶们联合到一起威胁到他们自身，通常会将奴隶压榨到极限，之给予最基本的生存所需，完全当做消耗品来使用。”
“我明白了。”奇拉尔露出恍然之色：“怪不得多罗市每年都要进口大量的奴隶。你的意思是是说，正因为那里的奴隶流动性极大，待遇又极差，大多数都是被捕捉来的，因此还在向往自由，所以我才能够在那边顺利打开局面。”
“那么战锤堡这边，你有什么解决的方案么。”他看着桑切尔斯的眼睛，恳切地说到：“我实在无法接受在我统治下的土地上还存在着奴隶，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目前的局面。”
第七十章 胜算
桑切尔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到：“如果您要向一个秃子推销梳子，您会怎么做？”
隆嘉尔开口说到：“这根本不可能，秃子又没有头发……”
奇拉尔却忽然眼前一亮：“你是说，现在这些奴隶就好像是秃子，而自由对他们来说就是梳子，虽然看起来很好，但是却没有地方用。”
这个比喻虽然不算恰当，但是却让奇拉尔的思路陡然开阔起来，他稍加沉思，开口说到：“所以，想要卖给秃子梳子，首先就要让他们长出头发来。”
“奴隶没有自己的财产，所以不知道自由的好处。”
“想要让他们渴望自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拥有自己的财产。”
说着，奇拉尔将目光落在了隆嘉尔身上：“这方面就要交给你来做了。”
“这个……”隆嘉尔虽然聪明，但是毕竟年纪已经大了，思维并不像年轻人一样活跃，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了两个人对话中的含义，开口说到：“让奴隶拥有自己的财产，的确实际上就相当于解除了他们奴隶的身份，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方法，但是具体应该怎么去做，还希望您能够明示。”
“具体怎么做……”奇拉尔稍加思考，开口说到：“既然奴隶们对于自由抱有恐惧和不解，那么就不要将命令落在他们身上，而是落在家庭里有奴隶的人身上好了。”
三人在一起商量了许久，终于算是敲定了具体执行的方式。
法案的大致内容是，强制性命令使用奴隶的人必须要每天给予奴隶可以供其饱餐两天的工钱，在一年内可以继续使用奴隶，一年之后如果再有使用奴隶的人将会被驱逐出战锤部落。
同时为了补偿这些奴隶主的损失，在这里开设的罗格之手分店将会给予奴隶主们一定的折扣优惠，名下奴隶转化成自由民的越多，折扣力度就越大，甚至对于名下拥有数百奴隶的大奴隶主，还可以奖励其部分罗格之手的股份。
转眼间已经到了晚上，隆嘉尔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
在他走后，奇拉尔将死神即将重临大地的消息告诉了桑切尔斯，后者也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如果真的是这样，接下来一段时间恐怕鲜血荒地会陷入更大的混乱，那些疯狂的信徒为了获得祭品，很可能会疯狂地袭击商队乃至于小型聚落，而鲜血荒地之中中小商队和小型聚落多如牛毛，我们根本不可能阻止得了。”
“我现在也在担心这一点，但是事在人为，能够将这个过程推迟一点，变数越多，死神重临大地的可能性就越低。”奇拉尔摇头说到：“如果你来估计，死神教团想要获得总计六十万灵魂需要多久。”
“以我对于他们的了解，如果调动所有力量来筹集灵魂的话，时间大约是一年半到两年左右。”
“一年半到两年么……”奇拉尔低声沉吟着：“死神教团在鲜血荒地中的据点，你知道多少。”
桑切尔斯手上戒指光芒一闪，一沓极厚的文件出现在他手上：“死神教团在鲜血荒地能够容纳千人以上的大型据点一共有三十九个，但是我知道确切地点的只有八个，全都在这里了；而千人以下的中小型据点我估计能有数百个，它们的具体位置我只知道七个，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收集到的信息，总共有三十五个。”
“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有死神教团在鲜血荒地各个大型聚落中的主要头目，其中一部分我有印象应该是可信的，经过特别标注；还有一部分存疑，不过有一定可信度我也整理了进来。”
奇拉尔接过文件开口问到：“你认为，如果凭借咱们现有的力量如果想要和死神教团直接开战的话，有多少胜算。”
“没有胜算，即便是您真的吞下了多罗市，也没有丝毫胜算。”桑切尔斯认真说到：“我劝您短时间内最好不要频繁对死神教团发动攻击。死神教团数千年的底蕴，即便是以我之前在其中的地位都没有办法完全了解到它的全貌。”
“我在文件中也已经写出来了，死神教团内如今至少还有四名圣域，以及至少一位从不露面的传奇，如果激怒了它们，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被连根拔起。”
“传奇么……”奇拉尔神色一凛，对于圣域现在的他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将其击杀，但是对于传奇却仍旧没有丝毫威胁。
如果桑切尔斯能够全力在道路上行走而不是每天都要分心处理圣帝教会的事务，恐怕现在已经回到了六阶，甚至随时可能冲击传奇，说到底，还是手上可用的力量太少了。
想到这里，奇拉尔叹息了一声：“辛苦你了，不过你还是要再忙一阵，毕竟咱们这边像你这样既拥有高强实力、有拥有极强能力的，也就只你一个了。”
“我的罪孽无论如何都清洗不掉，往后余生能够造福更多的人，就是我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
“我交给您的文件中，还有一份我自己总结的关于如何甄别死神教团信徒的文件，都是根据我这些年的经验所得，希望能够派上用场。”
又在战锤堡盘桓了两天，奇拉尔的分身再次行动，他并么有返回多罗市，而是继续南下，用五天的时间一路狂奔，在一个沉静的夜晚赶到了阿尔忒弭亚河边。
河对岸就是银月城，只是此刻河岸边上早已经站立着绵延数十里的高墙，每隔一段都会有士兵在上面站岗巡逻，将银月城隔绝在他的视野之外。
银月城这个称呼，或许已经不太妥当了，天空中高悬的圆月，此刻正透露出微黄色的光芒，奇拉尔看向它的目光充满了憎恨，相信银月城的居民同样如此。
他想到了血月之夜那一夜的惨状，想到了老师拯救了银月城、却又被光明教会暗算的一幕，想到了被从天而降的炽烈日光抹杀的宾斯先生。
然后，他想到了米里蒂，那个在血月之夜冒险潜入城中的女人。
这一刻汹涌的思念充塞了他的胸膛，死灵生物没有心脏可以跳动，但是远在多罗市的本体却落下泪来。
米里蒂，你还好么。
在河岸边驻足良久，直到月落、日升，他才调转马头，重新一头扎进了大漠之中。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银月城，我早晚会回来的！
第七十一章 准备
转眼之间，一年的时间又要走到了尽头，鲜血荒地也如同奇拉尔预料的一样越发的混乱起来。
即便是多罗市的商队，受到攻击的概率都比之前大了至少三成，中小型商队整个全灭的数量更是比以往高出了一倍有余，整个鲜血荒地的物价首次影响都至少翻了三倍。
但是拥有危机感的人，始终都是少数，眼看着年关将至，整个多罗市也热闹了起来。
创新纪1800年12月31日。
奇拉尔久违地走出了密室，这段时间以来，除了每五天固定的下城区讲课，他把全部的时间都花费在了密室之中，只有格拉布以及菲力等极少数核心人员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并且随着日子一天天到来开始逐渐变得紧张。
圣帝教会在多罗市的核心人员此刻齐聚一堂，看到奇拉尔走出来，纷纷向他恭敬行礼。
“好了，都别那么客套，关于这次行动，都准备好了么。”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停留了一下。
除了格拉布那张骷髅脸之外，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激动或者紧张。
“我知道，这次行动的时机并非最佳，远远没有到达对我们最有利的时候。”
“但是如果一切都追求百分之百的成功，那么可能终我们一生，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希玛德鲁正与因斯萨鲁特在爱琴海联邦发起烈战，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两年之内都不会有精力顾及到这边。”
“古娜帝国正寻求两大人类帝国的平衡，自然之子军团在上个月已经出海，预计这几天就会抵达爱琴海联邦前线。”
“只要我们能够拿下多罗市，并且抵御住黑暗精灵的第一波攻势，那么就能够在此站稳脚跟。”
“对于多罗市的奴隶来说，这是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的开始。”
“而对于来自银月城的我们来说，这将是我们向那个腐朽帝国发起反攻的第一步。”
“我不能向你们保证这次行动的胜利，但是我可以保证的是，我应该做到的就一定会做到！希尔加纳将会在今晚殒命！”
“那么，接下来，行动！”
一行人分散着鱼贯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下的人群中，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今天的演讲很有失水准嘛。”菲力跟在奇拉尔身边：“看起来你也是有点紧张啊。”
“没办法，面对这样的场面，不紧张才是怪事。”奇拉尔吐出了一口浊气：“所有人的未来都压在我的肩膀上，如果这次行动失败，那么他们的未来就会被我彻底断送，怎么能让人不紧张呢。”
“……”菲力忽然沉默了下来：“确实啊，我这几天也一直没有睡好。”
“这大半年，我看你睡好的时候也不多。”全身都包裹在盔甲里的沐兰开口吐槽道：“声音那么大，我在地下室里冥想都能听得见。”
菲力老脸一红：“喂喂喂，你是精灵对吧，对吧对吧，精灵什么时候也嘴这么毒了？奇拉，你这不管管么。”
“声音确实很大。”奇拉尔点了点头：“而且你也知道，咱们地下室一直都没怎么修缮，有时候动静一大墙上还要往下掉土。”
菲力的老脸更红了：“你们、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嫉妒！”
“呼……”奇拉尔的神色多了几分活跃，几句玩笑话说过了之后，心情忽然轻松了很多：“沐兰，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沐兰不止一次带队清扫过周边的死神教团的探子和商队，几乎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
沐兰轻轻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却仿佛是在说，没什么。
这半年以来，奇拉尔一直在有意和沐兰保持距离，后者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每当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总是变得十分微妙，很多话语都在无声之间传递，但是偏偏又无法宣之于口。
菲力被两人之间的古怪气氛弄得有些难受，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好在这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很快，马车来到了城主府的大门，奇拉尔与沐兰一左一右伴作菲力的护卫跟着他走了进去。
新年的城主府远比之前几次宴会更加热闹，不仅城内的十六家大商人一一到场，内城居住着的黑暗精灵们也纷纷出席。
换句话说，整个多罗市的核心人物，就在此时此地齐聚一堂。
大商人们团团聚在一处喝酒聊天，每个人都不是太开心，毕竟平时作威作福习惯了，今天却要在黑暗精灵面前装乖，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狗头人波奇波奇喝了一口蜜酒，低声抱怨着：“哈！又是这样，每年都是这样，这些该死的黑暗精灵，每年收四成的税，一到过年又要收礼。”
“小声点吧，你忘了莫雅迪是怎么死的了？”牛头人蒙卡撕扯着一块牛肉干：“去年可还是十七个大商人呢。”
波奇波奇怏怏地不再说话，只是气氛被他这么一搅，顿时变得更加凝重了起来。
莫雅迪是一名矮人，曾经是多罗市中资产规模最大的商人，手下光是奴隶就有一万多，就是因为去年向黑暗精灵献上的礼物被认为是太过寒酸，结果不但自己被杀，整个产业也被黑暗精灵们囫囵吃了个干净。
在这样的气氛下，洪都斯似乎是随口说着：“去年是十七个，十年前还是二十三个呢，那几位可都是该交的税一点都没少，礼物也是一个比一个更漂亮，不还是说死就死了。”
“……”
气氛顿时更加压抑，忽然间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要是没有黑暗精灵就好了。”
这句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警惕，他们狐疑地互相看着，悄悄挪开了身体。
这句话要是被黑暗精灵听见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就在这时，正殿内响起了巨大的钟声，而后是一个牛头人洪亮的声音：“献宝！！”
第七十二章 献宝
“献宝！！！！”
牛头人连喊三声，正厅大门洞开，城内的大小商人们纷纷带着自家护卫抬着准备好的宝贝一一走了进去。
希尔加纳就坐在主座上，在她手旁两边坐着的全都是纯血的黑暗精灵，而城主卡尔则是被挤到了最外围的边角位置，黑暗精灵们偶尔扫过她的目光也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每年这时候，就是卡尔最屈辱的时候，但是今年这一天将会完全不同。
不断有人抬着礼物进来，被一众黑暗精灵品评过后，又退出去。
合他们心意的礼物会被留下，送礼的人则会获得几句不痛不痒的夸奖；而一旦有人送出来的礼物不对，便会被当场斩杀。
当一个人类的头颅被砍下，空气中顿时开始弥漫出浓厚的血腥气，在地热法阵的催化下血液迅速蒸发，钻进人的鼻孔里，又腥又咸。
黑暗精灵们却似乎很喜欢这种味道，她们服用着高纯度的清水，纷纷眯起眼睛，发出阵阵忽高忽低的喘息。
在黑暗精灵的社会中，男人的社会地位极低，因此在座的全都是女性，偶尔有些男性也大多充当着仆役的工作。
终于，奇拉尔与沐兰跟着菲力来到了大殿之中。
看着他们空空如也的双手，希尔加纳紧皱眉头，她伸手压下了黑暗精灵们的议论，开口问到：“哦，来自于银月城的菲力侯爵，难道您打算藐视我们多罗市的习俗，在今天空手而来么？”
“当然不是了我尊敬、高贵而美丽的女士，我今天之所以空手到来，不是因为我藐视这里的习俗，而是因为我对于黑暗精灵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爱戴，所以我这半年来花费了无数金钱、搜罗了小半个大陆，才终于找到了今天这样的完美的礼物。”
“哦？这还真是新奇，难道我和在座的高贵精灵们的眼睛都已经瞎了么，为什么什么都没有看见呢。”
“因为我把它藏在了最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地方，所以诸位虽然看到了，却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只要我做出一点小小的提示，诸位就能够看到我的礼物的光辉。”
“摘下你的头盔吧。”
菲力说完，沐兰向前走了一步，摘下了戴在头上的覆面盔甲。
顿时整个大殿里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然后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希尔加纳的眼睛都已经亮了起来，她一改慵懒的坐姿，挺直了上身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沐兰，面孔上表现着不加掩饰的贪婪欲望：“这真是……我收到过的最美好的礼物！”
黑暗精灵自从与精灵一族分家之后，基本上处于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精灵们认为黑暗精灵堕落肮脏，禁止他们出现在自己的领土；而黑暗精灵们同样认为精灵们高傲而愚蠢，伪装出的圣洁样子让人恶心。
而黑暗精灵们的贪婪、残酷的本性，又让他们对于纯洁的精灵充满渴望和向往，能够拥有一个精灵奴隶是每一个黑暗精灵贵族毕生的追求。
沐兰感觉自己的皮肤都要被炽烈的目光灼伤，但是想到奇拉尔就站在她的身后，心灵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希尔加纳冲着沐兰招收：“喂，精灵，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其余的黑暗精顿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她们知道，今天这个精灵必然会被希尔加纳独享，她们休想染指。
而沐兰只是面容呆滞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一样。
希尔加纳露出了一丝愠色：“菲力侯爵，精灵作为礼物虽然很好，可是如果只是一个傀儡的话，那么可就远远不够了。”
精灵沦为奴隶的事情并不常见，但是也不能说是没有，一些精灵沦为奴隶之后往往会因为受不了残酷的虐待而精神崩溃，于是就会变成毫无自我意识的傀儡，只会听从最简单的命令，这样的奴隶自然是卖不上什么价钱的。
“您说笑了，既然是先给您的礼物，那么怎么可能是残次品呢。”菲力搓着手低声笑道：“只是她的武力可并不算低，为了抓住她我折了不少人手，所以为了控制她，我特意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
“不过请您不要生气，我保证绝对没有人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她从头发到脚尖都是纯洁的。”
“去，走到那位尊贵女士的面前。”
沐兰身姿摇动，款款走到希尔加纳的面前，然后站立在那里。
仅仅是几段步伐，便看得在场的黑暗精灵们目眩神迷，虽然她们也是诱惑人心的高手，可是毕竟风格都偏向豪放，而沐兰展现出的诱惑则是含蓄而圣洁的，与她们惯常见到的大为不同，一时间纷纷心生亵渎之意。
希尔加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菲力侯爵，我命令你解开她身上的控制。”
菲力面露迟疑之色：“这……不太好吧，她毕竟是四阶的星辰剑士，如果在这里发作的话，恐怕……”
“我让你解开她。”希尔加纳再度重申：“难道你以为，我一个堂堂圣域，会害怕一个四阶的小家伙吗！”
“是！”菲力恭敬回应，而后从怀中拿出两枚金灿灿的魔法道具，然后对身后的奇拉尔说到：“你去，把这两枚控制器交给希尔加纳大人。”
奇拉尔领命躬身上前，将所谓的“控制器”双手捧到了希尔加纳面前：“红色的按键是开始控制，绿色摁钮是解除控制。”
后者露出嫌恶的神色来，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它们，挥挥手说到：“下去吧。”
看着奇拉尔微笑退下，希尔加纳从鼻孔中呼出一口气，重重摁下了一枚控制器上的绿色摁钮。
奇拉尔激动地攥紧了拳头，将维持着两片所谓控制器稳定的联系瞬间切断。
那不是什么控制器，而是两片光之礼赞的拙劣仿品，也是奇拉尔为了这一刻准备的杀手锏！
炽烈的光芒在这一刻猛然爆发，充塞了整个大殿，掀开了顶盖冲上天空，光芒之中，是希尔加纳撕心裂肺的凄厉惨叫！
第七十三章 黑夜对撞
炽烈的光芒撕开夜幕，几乎照亮了整个多罗市。
一时间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混乱，但是却有人在第一时间开始行动。
安娜与鲁道夫各自带领三千军队，第一时间攻陷了多罗市东西两座城门。
而距离大殿最近的一众大商人的聚集处，洪都斯猛然捏碎了腰间佩戴着的一枚玉珏，灰黑色的死亡气息席卷，一瞬间数百死灵生物出现，引得宾客们更加混乱。
只见他抽出腰间弯刀高高举起：“所有人放下武器！违令者杀！”
声音透过幻音术，响彻整个城主府。
而大殿之内，光芒渐渐散去，混乱却远未停止，黑暗精灵们捂着自己的眼睛凄厉哀嚎着，虽然号称黑暗精灵，但是她们的视力却远比所有地上种族都要好，即便刚刚的光芒的目标并非她们，此刻却也全都变成了瞎子。
忽然间陷入黑暗，双目剧烈的灼痛让她们陷入了极端的恐惧和恐慌之中，漫无目的地在地上翻滚、蠕动，口中发出各式各样的尖叫和惊呼，甚至有些人一时激动之下盲目地使用着斗气和魔法，让整个场面变得更加混乱。
大殿正中，希尔加纳的身体一片焦黑，但是此刻她却仍未死亡，胸口起伏呼吸，丝丝缕缕的黑暗从她体内渗透出来：“卡尔！！！你在哪！！！给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不！不要杀了他们！抓住他们！我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怨毒的呼喊在大殿中响起，一时间多少安抚了地上黑暗精灵们的情绪，有些人开始附和着喊叫：
“卡尔！你完了！你竟然敢让这种人混入我们的宴会！”
“快抓住他们！婊子！”
“我要让你舔我的脚趾！”
卡尔缓缓站立起来，她的嘴角抽搐着绽放出一丝畅快的笑：“哦，谨遵您的命令，我的……母亲！”
她接过菲力手中的匕首，缓缓走到一个叱骂得最欢快的黑暗精灵身边，手中的匕首高高举起，对准了她的心脏猛然刺下！
一蓬鲜血飞溅，落在卡尔的脸上，她轻轻舔舐嘴唇，然后露出烟雾模样一口啐了出去：“原来，黑暗精灵的血，也是红色的啊。”
希尔加纳皱起了眉头：“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听从您的吩咐，杀了‘她们’啊。”
浓烈的黑暗自希尔加纳体内溢出，她已经察觉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投靠了……光明教会！！？”
八阶圣域强者的恐怖在这一刻得以体现，几乎一瞬之间大半座多罗市便已经被黑暗所笼罩，一切光芒都在这一刻被吞噬，一切感觉都在这一刻被切断。
黑夜领域！
然而，在浓重的黑暗之中，卡尔却似乎不受影响地朝着希尔加纳走去，她手中玩弄着匕首，随着她一步步向前迈进，多罗市的部分市民则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境况。
他们目之所及，明明是一片黑暗，却仿佛白天一样可以清楚地看到所有事物。
黑夜领域与黑夜领域的碰撞，这一刻卡尔更胜一筹。
希尔加纳感觉到了恐惧。
“难道你想弑母吗！”
卡尔的眉头轻轻抽动：“我没有母亲，只有父亲。”
“我的父亲，在六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夜色一样深沉的斗气在她手中的匕首上熊熊燃烧，这一刻，她仿佛就是黑夜本身。
希尔加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的右手已经被光芒完全摧毁，大片裸露的皮肤也早已经碳化，伴随着她的动作，碳化的皮肤一点点剥落露出内力红色的嫩肉。
鲜血崩流。
她的左手握住腰间的匕首，嗓音中带着不屑和愤怒：“好啊卡尔！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我辛辛苦苦培养你、让你成为多罗市的城主，让你享受着在地底哪怕是大家族的主母都无法享受的奢华生活。”
“你就只是一个混血的杂种而已，能享受到这样的生活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你竟然敢恨我！？竟然敢反抗我设计我！？”
“杂种就是杂种！婊子就是婊子！”
“垃圾！废物！蠢货！”
“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我是八阶，而你只有七阶，你凭什么来挑战我！？”
“即便只有一只手臂，我今天也要让你知道，阶位的差距是绝对的！”
“低贱的杂种无论如何也无法反抗高贵的纯血！”
“我会让你活着，让你活着体会到什么叫做绝望！我要让你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用你的余生！偿还罪孽吧！”
卡尔静静地盯着她，在浑噩的两个黑夜领域的交界，双方没有丝毫秘密可言。
卡尔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黑暗精灵，她无法做到毫无负担地杀戮自己的血亲，于是她静静听着希尔加纳的叱骂，让自己摇摆不定的心重新坚定下来。
然后，在希尔加纳的脚步移动之后的瞬间，卡尔也动了。
即便是灵魂武装与神力赐福双重增益下的奇拉尔，此刻也极难捕捉她们的动作，两个人的战斗都运用了极其可怕的战斗技巧，每一次攻击都发起在远超常人预料的角度，身影的每一次闪动都让人完全无法判断她们的落点。
如果能够将两个人的动作放慢，那么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与其说是一场战斗，不如说是一场舞蹈。
黑暗精灵的华丽而花哨的武技被两个人一一掩饰出来，碰撞、对撞、分开。
溶于黑夜的两个圣域强者，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属于她们的风采。
菲力拉着奇拉尔的衣角，焦急发问：“喂喂、情况怎么样了！谁占优势，谁能获胜啊！你要不要出手啊！”
“对你的小情人放心吧，一个满怀仇恨与愤怒的人，怎么会输给一个心中被虚假的高傲所填充的家伙呢。”
这只是一句安慰，但也并不全是安慰，光之礼赞的复制品虽然威力不足神器全盛时候的百分之一，但是所造成的伤害也堪称恐怖，刚刚的一次冲击最少消耗了希尔加纳一半的斗气储量，更是对其身体造成了根本性的破坏。
在短时间内无法彻底摧毁对方的情况下，时间越长，希尔加纳败北的可能就会成倍提高。
“还有二十秒。”
第七十四章 大局已定
菲力急忙问到：“什么意思！？”
奇拉尔没有回答，只是在心中默默计数。
光之礼赞的威力，他曾经品尝过，现在轮到他的敌人来品尝这一滋味了。
蕴藏在光之礼赞内部的太阳神神力拥有极其可怕的毁灭性威力，在进入生物体内之后会沿着血管和神经一路进行破坏，将受害者的身体一点点蚕食殆尽。
二十秒的时间转眼过去，两把武器第一次碰撞在一起，巨大的冲击力伴随着刺耳的爆鸣声将希尔加纳猛然推了出去。
而这一次，卡尔抛弃了华丽纷繁的黑暗精灵武技，转而在空中急速猛追，手中的匕首以一种绝不美丽却极度效率的轨迹划出跟向希尔加纳的咽喉。
希尔加纳开始慌了。
她手中的匕首格开卡尔手中的利刃，身体却在这剧烈的冲击下再度向后翻飞。
原本由两个人共同控制的领域，此刻的控制权却正在偏移。
“咳、咳！”
希尔加纳张口喷出一口明黄色夹杂着碳化碎块的光辉，她的内脏正在被太阳神的神力灼烧。
她本该能够借助黑夜女士的赐福抵御这可怕的侵袭——如果祂不是已经有上百年没有回应过祂信徒的话。
“不、不！！”
“我不会输！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这个该死的婊子、杂种、蠢货、白痴！！！”
更多的污言秽语从她的口中喷薄而出，到了后来已经开始充满了下级黑暗精灵才会挂在嘴边的粗俗俚语。
卡尔的匕首切断了她的喉咙，而后一个抽拉，又刺穿了她的心脏。
死亡，在这一刻到来。
浓重的黑暗褪去，希尔加纳残损的身躯在半空中跌落，像一只烂口袋一样摔在地上。
卡尔随后落在地上，双眼死死盯着地上希尔加纳的尸体，神色一时间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恍惚。
奇拉尔拍了拍菲力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大殿，后者终于回过神来向着卡尔跑了过去。
大殿之外，此刻渐渐趋于安静，在指挥死灵生物干掉了一些想要反抗的刺头之后，又有实战能力高达六阶的沐兰帮忙，局面已经基本得到了控制。
看到奇拉尔从大殿里走出来，洪都斯知道大局已定，他谄媚地鞠躬，恭敬说到：“尊敬的奇拉尔大人，整个多罗市的大商人们都在这里了，没有一个人逃出去。”
奇拉尔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有些人若有所思，有些人满脸愤懑，有些人惊恐不已，还有一些面露谄媚的微笑，似乎已经做好了迎接下一任主人的准备。
“我是奇拉尔。”
巨大的声音在多罗市上空响起，通过早已经布置在各条街道上的扩音器传遍了整座城市。
“希尔加纳已死，卡尔城主亲手将其手刃。”
“从今天开始，我将统治这座城市。”
“现在开始，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家中和房子里，不得外出，直到天明。”
“有敢于趁乱抢掠、杀人、施暴者，杀！”
“有敢于趁乱出城者，杀！”
“有敢于趁机煽动骚乱者，杀！”
“有敢于给其它势力通风报信者，杀！”
连着四个杀字响彻整座城市，一时间嘈杂的城镇为之一肃，但是紧接着又有嘈杂的声音响起。
一旦心头的卑劣欲望被点燃，就没有那么容易被浇灭，去年的银月城如此，今天的多罗市依旧如此，更何况多罗市原本就有混乱和杀戮的种子。
但是经历过银月城那一夜的奇拉尔，却不会放任这样的情况蔓延，与去年银月城事件不同，这一次，事态的一切发展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看守着城门的安娜与鲁道夫各自分出一千名士兵，进入城内维持着秩序。
多罗市上城区，原本属于奇拉尔和菲力的院落轰然倒塌，一座闪烁着湛蓝色光芒的传送门在这里树立起来。
半年来奇拉尔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苦心孤诣地制作出了那两块光之礼赞的拙劣仿品，第二件就是利用分身同时在多罗市和战锤堡搭建一座传送门！
三千名全副武装的兽人战士们从传送门内分批次鱼贯而出，在早已经等在周边的塔兰奇等人的带领下散入多罗市内。
而在更广大的下城区，奇拉尔的信徒们颂念着至高圣帝的名号，一一捏碎了手中的符文石，一具具白骨从地上站立起来，在信徒们的指挥下开始稳定秩序、围杀作乱之人。
格拉布端坐在下城区的地下广场之中，借助三十个作为中转的亡灵生物，控制着数量高达三千的死灵士兵。
此刻，大殿之内的黑暗精灵们已经被一一捆缚起来，像是一群羔羊一样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包括洪都斯在内的十六个大商人，以及更次一级的近百名商人此刻取代了黑暗精灵的位置，他们看着地上已经被烧成焦炭的希尔加纳的尸体，一个个忍不住瑟瑟发抖，看向坐在城主宝座上奇拉尔的目光也充满了恐惧。
“从今天开始，我将统治这座城市。”
张牙舞爪的蝎尾狮面具之下，奇拉尔的目光如同地狱的寒风一样冰冷，他冷冷扫视着下面的商人们，平淡开口：“并且，我统治之下的多罗市，将会与以往完全不同，我需要一个全新的秩序，全新的城市。”
“我知道你们都是做什么的，抢劫、杀人、贩奴、贩毒，在那个新秩序之下，你们的罪孽足以让你们死掉几十上百次。”
“但是。”
他看着下面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商人们，心头一声叹息：“我知道，整个鲜血荒地都是如此，混乱之下，很多人都没有选择，所以你们曾经做过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我接下来的命令，你们必须不折不扣的遵守和执行，一经触犯，别怪我新账旧账一起算。”
“接下来，我将宣布我最基本的政策，反对者请站到中间，否则，我就当做你们同意。”
一片寂静之中，洪都斯率先叫嚷起来：“我愿意遵无条件地从您的命令！”
第七十五章 谁是主宰
有了洪都斯这个“出头鸟”，顿时又有几个中小商人大声地表着忠心，只是其余十五个大商人却没有一个出声表态。
奇拉尔知道这些大商人在想些什么，却并不直接点破，而是开口说到：“那么，我的第一个法令就是，从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开始，在多罗市内的所有奴隶都必须被发还自由民的身份。”
嗡！
即便是有随时可能丧命的威胁在旁，商人们都纷纷表现出了极度的不满，他们叫嚷着、哀求着、怒骂着，所要求的只有一条——让奇拉尔收回成命。
随着卡尔冰冷的目光扫视全场，场面安静了许多，但是却同样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商人仍旧没有闭嘴，他们走到大殿中央，兽人恰卡怒视着奇拉尔：“新的城主大人！这不合传统！奴隶是我们的财产，更甚于我们的生命，你不能如此直接地掠夺我们的财富！即便是黑暗精灵也从来没有下达过如此残暴的命令！”
狗头人波奇波奇跳着脚附和：“没错！新的城主大人！这是一条绝对的暴政！我要抗议、我要抗议！”
看到这两个如此跳脱的大商人都没有受到惩处，商人们的胆量逐渐大了起来，他们鼓噪着想要让奇拉尔收回成命。
“没错，在鲜血荒地，的确有使用奴隶的传统。”奇拉尔用平淡的语气诉说着不容质疑的话：“但是鲜血荒地的传统、多罗市的传统，无法束缚我。新的传统将自我而来，旧的传统在我看来不值一提。”
“至于你……你是叫恰卡，对吧。”
兽人恰卡一时悚然，即便是再暴躁，他也不认为是自己能够在圣域强者的虎视眈眈下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于是恭敬行礼说到：“是的，奇拉尔大人。”
“你说我的这条命令……残暴？为什么。”
没等恰卡回答，波奇波奇抢在前头跳脚说到：“天哪！这还有什么为什么！！？巨龙在上，那些奴隶是我们的私产！是多罗市数百上千的商人们的命脉！您要解放奴隶，无异于要在我们手中抢钱、断绝我们的经济命脉！这和杀了我们又能有什么分别呢！？”
“嗯，你说的没有错，多罗市的商人们成百上千，剥夺作为你们财富的奴隶，确实看起来非常残暴。”奇拉尔俯下身来，居高临下的目光扫过波奇波奇、扫过恰卡、扫过更多的商人。
“可是，多罗市四十万市民，有整整二十万是奴隶，还有二十万随时可能沦为奴隶。”
“真正因为奴隶而受益的，不过是你们这数百上千人而已，我宣布废除奴隶制，对他们来说，是仁慈还是残暴呢？”
“如果，我告诉多罗市的人们，是你们的阻挠让我没能够废除奴隶制，你们觉得，结果会如何呢？”
“还能够如何，不过是一些奴隶罢了！”波奇波奇不屑地冷哼着：“我尊敬的城主大人，您是在是太过天真了，您以为奴隶们要的是什么？是自由吗？不，不是，绝不是！”
“他们要的是这个！”他从怀里面拿出一个盒子，从中抽出一支药剂：“是清水！为了得到它，那些该死的贱民们会爬过来舔我的脚趾！自由？哈！抵得上这个东西么？”
其余的商人们顿时附和起来，他们其中有些人就是瘾君子，知道清水的诱惑力有多么可怕。
这是一种威胁，潜在的含义是，即便是你今天下令废除了奴隶制，一旦清水断绝供应，今天这些支持你奇拉尔的奴隶，明天就能够因为对清水的欲望把你的脑袋割下来！
“哦，真是精彩的论述。”奇拉尔微笑着，笑意盈盈地看着其它商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么，只要手握清水，就能够控制住这座城市？”
没有人回答，但是所有人都在用沉默高速他：对！
这时候角落里面忽然有一个商人倒地抽搐起来，他像是一个乞丐一样用四肢在地上爬行，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叫声：“清水、给我、清水……”
他一路冲着波奇波奇爬过去，后者眼中露出了胜利者一样的笑容：“看到了么，城主大人，这就是这支小小药剂的威力。”
“您可能不认识他，他叫弘吉剌，是多罗市里小有名气的木材贩子，你看，就因为这支小小的清水，他就不惜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猫咪一样来央求我，您拿到还指望那些家无余财的奴隶们会表现得比他更好么？”
洪都斯冷眼看着波奇波奇的表演，他不知道这个弘吉剌是真的成瘾发作还是奇拉尔一早安排的演员，但是现在他的出现，就将成为击溃波奇波奇和一众商人的最直接的实证。
在下城区听课半年，他见到了很多圣帝教会的手段，也知道在这样的手段面前，旧有的奴隶制度将被彻底摧毁，于是他选择站在奇拉尔这边。
奇拉尔微笑着，轻轻拍手，沐兰从幕后出现，手中端着一个简陋的木匣。
他伸手从中拿出一支药剂，交给了站在他身边的菲力：“给他喝下去。”
菲力带着微笑点头，接过药剂走到即将爬到波奇波奇脚边的弘吉剌身边，掰开他的嘴将一支药剂倒了下去。
“您是想说您也有生产清水的能力吗？”波奇波奇有些意外，但是表现得仍旧镇定：“我不得不告诉您，虽然清水的配方在鲜血荒地的确有流传，但是它真正最主流的产地却并非在鲜血荒地，而是来自两大人类帝国境内；多罗市每年需要消耗清水近千万支，其中百分之八十五都要依靠来往的商队进口，剩下百分之十五则是由黑暗精灵所把持，您拥有每年足以生产千万、不，哪怕百万级别清水的产能么？”
商人们看着奇拉尔，眼中带着无比的快意，虽然屈居黑暗精灵之下，但是他们才是这座城市的真正主人，如果你一个新任城主能够老老实实地和我们和谐相处，我们勉强能够承认你的地位，可是现在你既然要挖我们的根，那就准备迎接一个凄惨的未来吧！
然后，他们听见了弘吉剌撕心裂肺的叫喊。
第七十六章 攻势一转
弘吉剌的惨叫声在每一个商人耳边回荡，他们悚然看着这个人，心头一时间千头万绪。
这个新任城主想做什么？
是清水制备失败了，或者说他喂给弘吉剌的是毒药？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这样的疑惑之中，他们看到弘吉剌弓起了身体，猛地吐出了一口散发着阵阵恶臭的蓝黑色液体。
这一口之后，弘吉剌的眼神迅速清明了起来，他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双脚试着活动，然后原地跳了起来，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兴奋。
忽然人群中有人大叫道：“他、他不是个瘸子吗！？”
弘吉剌的腿上有残疾，是常年服用清水所造成的，和大多数清水带来的并发症一样，它无药可医。
弘吉剌双目通红地冲着奇拉尔跪倒，口中说到：“我愿意放弃手中的奴隶，给他们以自由民的身份！”
商人们被这一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波奇波奇更是瞠目结舌，一时间看着弘吉剌，一时间又看着高坐在王座上的奇拉尔，竟是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这是去成瘾药剂。”奇拉尔的声音平静而低沉，但是在众多商人耳中，无异于惊雷炸响：“只要服用一次，便可以彻底戒除清水成瘾，并且可以解决绝大多数清水成瘾带来的并发症和后遗症。”
“目前来说，这种去成瘾药剂每天的产能是五百支，是我手下十七个中级炼金师在原料所限之下所能拥有的最高产能。”
“在我的领土内，这种药剂，我会免费发放。”
短短几句话，就好像是几枚巨型炸弹一样炸得商人们的内心晃动不已。
之所以波奇波奇有底气和奇拉尔硬扛，之所以这些商人敢于反对奇拉尔的命令，全都是因为他们手握着多罗市的经济命脉。
作为盐碱地中的城市，多罗市之所以如此繁荣，除了商业流动极大之外，就是因为此地地下拥有着储量极为丰富的各类矿藏，包括魔晶石以及各类珍惜珠宝和金属。
而奴隶们就是开采这些矿藏的主力，把持了这些奴隶，就把持了多罗市的经济命脉，可以说多罗市就是建立在奴隶们脊背上的一座城市。
控制了奴隶，也就等同于控制了多罗市，任何人想要统治多罗市，都绕不过这些商人们。
而由于此地的奴隶并非数代驯养，大多数都是通过奴隶市场购买得来，被当成最廉价的消耗品来使用，其中不乏走上道路或者成为职业者的人存在，因此他们唯一可以控制奴隶的手段就是清水，正因为掌握了多罗市的清水流动，所以奴隶们对他们绝对无法看康。
可是一旦大规模的清水成瘾被戒除，他们的控制手段就将宣布失效，而那些愤怒的奴隶们会做出什么来，他们用脚趾头想都能想的出来。
这其中颤抖得最厉害的就是兽人恰卡，他是整个多罗市最大的奴隶主，也是多罗市竞技场的经营人，他手下光是战奴就有十个四阶，三十多个三阶，这些都是他用清水牢牢控制住的，如果他们获得了自由……
一想到自己平时是如何对待他们的，恰卡就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无比的恐惧。
更何况他名下还有五千多名矿奴，该死，我为什么平时不给他们吃得好一点！？
拥有这样恐惧的，不只是他一个人，每一个大商人手下，都有不止一个作为护卫或者竞技场战士的战奴，这些战奴的实力甚至比主人还要高，每一个都曾经在鲜血荒地刀尖舔血，真要是失去了控制，那么他们……
“饶、饶命啊！！！”
本来最为强硬的波奇波奇瞬间跪倒在地，哭叫着哀求。
恰卡紧随其后，然后是更多的商人。
鲜血荒地的道德底线有多低，他们心知肚明，一旦这唯一也最牢靠的控制手段被戒除，那么他们曾经是如何对待那些奴隶们的，奴隶们就可能十倍百倍地报复回来，到时候别说他们自己，恐怕就是他们的家人都要一夜之间堕入最可怕的地狱。
“我、我们愿意放弃手里的奴隶，但是、但是也请您绕过我们的性命吧！！”
“对、对！”恰卡本来脑子就不笨，此刻危机之下更是有急智生出。
既然奇拉尔手上拥有去成瘾药剂，他们对于奴隶的控制就完全成了一种笑话，如果真的想要杀他们，一开始就能够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还能够获得城中奴隶和自由民的真心支持，何必非要在这里和他们说这么多呢，想到这里，他向前跪爬两步哀求道：“无论您说什么、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答应！”
更多的附和声响起，其中叫得最欢的就是波奇波奇。
当自以为是的倚仗被彻底击碎，这些骄傲的商人表现得并不比一个瘾君子更好。
奇拉尔真的很想杀了他们，但是时间太紧迫了，杀了这些商人、再重新稳定多罗市的秩序，至少需要三到五年的时间，但是死神教团的危机却迫在眉睫，为今之计，只能够将这批人杀一部分、留一部分，等过了死神教团这次的危机再说了。
“嗯，很好。”他点了点头，看着下面的人：“我自然是有方法给你们留一条性命，但是我又怎么能够相信你们对我真的忠诚呢？”
这话一出口，商人们纷纷开口大表忠心，一时间各类吹捧之词漫天飞舞，连带各族方言土语混杂其中，在他们口中奇拉尔简直就要点燃神火立地成神了。
“这样吧。”奇拉尔平静地说到：“我也不是喜欢杀戮的人，你们在场一百五十人左右，我给你们每人一张纸条，写下你们心中认为罪孽最大、最该死的人，每个人可以写三个名字，排在前十五位的人会死，但是其它人可以活下来。”
这是齐礼记忆中某个时代十一抽杀令的变种，残酷、残忍，但是却能够第一时间稳定人心，也可以给城中的奴隶们一个阶段性的交代。
“为了防止他们作弊，卡尔女士，就麻烦你了。”
第七十七章 十一抽杀
卡尔点点头，丝丝缕缕的黑暗从她手中喷薄而出，化成一个个黑色的方块将商人们包裹其中，彻底隔绝了内外的光线。
“洪都斯，你不在此列，你出来，负责给他们分发纸笔，以及为每一个名字计数。”
被黑夜笼罩的商人们一个个瑟瑟发抖，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暴起反抗，即便他们大多数曾经都是在鲜血荒地叱咤风云的马贼，但是多年来的安逸生活早已经磨平了他们的胆量。
更何况希尔加纳的尸体可还躺在那里呢，一个八阶圣域说杀就杀了，他们这些最高不过六阶的家伙有什么资格炸刺？
能够做商人的，基本上没有不识字的，即便是摸黑写出来的东西歪歪扭扭，却不妨碍阅读。
空气中充满了安静，一面黑板立在奇拉尔脚下，洪都斯一笔一划地将被提到的人名写上去，然后挨个计数。
在场一共一百五十九个人，抛去洪都斯还有一百五十八个，几乎是各个榜上有名，很快，前十五位的名字就被清点了出来。
票数最高的获得了足足三百票，正是大奴隶主恰卡，反倒是波奇不知道是真的人缘好还是因为之前的“仗义执言”落在了十五名开外，除此之外还有六个大商人榜上有名。
奇拉尔冲着卡尔微微示意，后者心领神会一弹指瞬间解开了封锁在商人们周围的黑色棺椁。
他们顾不上突然见到光明导致的双眼刺痛，一个个连滚带爬地来到黑板面前，看着前十五位的名单。
没在其中的商人们纷纷舒了口气，被选中的人则是一个个面如死灰。
恰卡的反应最为激动，他怪叫一声，六阶沙漠斗气全力爆发，想要在地下钻出一个洞来逃生，有他带头榜上有名的其余十四个人顿时纷纷施展手段想要逃跑。
奇拉尔微笑摇头：“他们如果跑了，后面的人顺延。”
一时间商人们纷纷躁动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平日里酒桌上的交情，纷纷各使手段将想要逃跑的家伙们一一拦截下来。
很快十五个商人被团团捆缚，像是十五条肉虫子一样被扔到了地上。
几名卫兵抬着几个大袋子走到殿内，一股脑地将里面的兵器倒在了地上，这些都是之前商人们被收缴的武器，里面不乏精品，甚至还有罗格之手的出品。
奇拉尔看着不明所以的商人们，咳了一声说到：“这些武器，我还给你们。”
聪明的波奇波奇已经明白了即将发生什么，他第一个走到成堆的武器旁边，拿起了一把短剑。
更多的商人在他的带领下纷纷拿起武器，有些人目露纠结，有些则是面露凶光。
“动手吧。”
波奇波奇第一个走上去，一刀割开了恰卡的喉咙。
鲜血喷溅而出，刺激了这些商人们的嗜血本性。
几分钟后，已经看不出形状的十五具尸体被卫兵们一一拖了出去，他们的尸体将会被挂在城门上供人唾弃。
张牙舞爪的蝎尾狮面具很好地掩盖了奇拉尔苍白的脸色，即便知道这些人该死，他还是没有办法对于生命的逝去无动于衷。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说说之后的事情了。”
他的目光一路逡巡，每一个和他对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仿佛是在畏惧他的权威。
“如果原料能够充足供应，去成瘾药剂每天的产量可以达到每天一千二百支。”
“我可以把它的发放权，部分交给你们。”
商人们的脸上纷纷露出了丝丝放松，将发放权交给他们，虽然不至于让奴隶们感恩戴德，但是最少也可以降低奴隶对他们的恶感，让他们和家人的安全系数大大提高。
“给你们三天时间，将家里的奴隶名册上交上来，我将按照你们手中的奴隶数量，按比例来分发药剂。”
“不要想着转卖，每天我都会在城主府门口以及各大主要街道将分给你们的去成瘾药剂数量广而告之，同时我也会核查你们手中奴隶服用去成瘾药剂的数量，如果你们有谁敢转卖的话，外面那十五个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服用了去成瘾药剂的奴隶们，必须第一时间被发还自由民的身份，如果谁敢握着人不放，或者用什么阴险手段威胁他们的话……”
说着不让他们威胁，但是奇拉尔这句话里可是满满的威胁味道。
“当然了，如果你们觉得不够安全的话，可以将自己手下的奴隶推荐给我，我将直接把他们充入军队，去成瘾药剂自然也由城主府来负责，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将不会有机会骚扰你们的家人。”
商人们纷纷面露喜色，这是奇拉尔在用自己的威望给他们背书，比仅仅依靠去成瘾药剂来降低风险要安全多了。
“当然了，我还是劝你们，对手下的奴隶好一点，该给的补偿尽量给一些，否则的话谁都有走夜路的时候，多罗市的治安也不会一夜之间就变好。”
又补充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这个命令就算是彻底被推行下去了，商人们一个个心有余悸，但是多少也放下了心。
杀人立威嘛，这样的事在鲜血荒地也不少见，人杀过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多杀了。
阻力最大的政令一旦推行，那么更多的政令自然也就没有了阻碍，数十道早已经根据多罗市的情况拟订好的法令被一一通过，商人们也都没有了什么脾气。
随着奴隶制必将会被废除，周边的矿业现状自然也随之改变，已有的矿产全部被奇拉尔收归多罗市所有，这些开采矿藏的奴隶主们需要上交一定的开采费，同时必须在奇拉尔指定的商铺购买用于保护劳工人身安全的防护用具，并且顺势推行了最低的工资标准。
十几条命令中，唯一让商人们感到开心的，就是商税从原本的四成降低到了一成半，而且取消了每年的献宝制度，算是打了一棒子之后给了他们一些胡萝卜，让他们的损失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弥补。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十几条政令宣布完毕，商人们也被纷纷放出了城主府，各自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