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回少年时
“小姐,王爷再有两天就到家了,你可得等王爷啊。”金喜蹲在床边,握着她家小姐的手,心疼道:“咱们那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好不容易王爷想通了,您才过几天舒心日子啊。”
金玖盯着床幔,无力道:“我何苦等他?”
金喜无声的哭了,只替自家小姐委屈。
“我嫁给他,都说我高攀。”金玖幽幽道:“这婚事,不是我自己要的,是他自己去求的,却让我在这王府蹉跎半生。”
金喜听话音不对,赶忙让身后守着的小丫鬟去叫御医。
并柔声劝道:“小姐,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王爷现在对你多好。”
“这是我委曲求全得来的。”金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为他忍让多少,他又为我做了什么?”
“想想我到底是为了他,还是为守住靖王妃的位置。”金玖眼角滚出眼泪,“我看不起自己。”
“若能重来……”
金玖最后一句话没说完,便咽了气。
金玖再次醒来,只觉得浑身轻松,精神饱满,她疑惑的掀开床帘,面前的一切,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
仔细辨认后,她才想起来,这似乎是她在梅山别院的房间。
可那是十四岁前的事了,自从回到侯府,她再没住过这间房。
“小姐。”金喜端着铜盆放到梳妆架上,“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金玖看着面前缩小了的喜儿,圆圆的脸上一对酒窝,鬓角插着两朵腊梅,乐颠颠的靠过来,“您不是说,冬天就该睡觉吗?”
看着喜儿凑近,金玖恍惚道:“喜儿?”
“怎么了小姐?”喜儿疑惑的看着自家小姐,“是觉得冷吗?我再给您盖床被子?”
金玖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死后也会做梦吗?
喜儿温热的手摸上金玖的额头,“小姐不舒服吗?”
金玖抓过喜儿的手,好嫩的一双手。喜儿只比她大三个月,在她与晋王定亲后,喜儿匆匆成亲,说是不做陪嫁丫鬟,要做她的陪房。
她嫁的那人,是侯府的家生子,匆忙之下喜儿自己选的。原想着这家人身契都在自己手中,他们一家也不敢给喜儿受气,金玖这才同意。
可那实在不是好人家,没成亲之前看起来本分老实,成亲之后喜儿的婆母变了就一副面孔,说话阴阳怪气。
且她所嫁那男人,只得一张好看的脸,实际上身子不行。成亲前就一直在吃药,和喜儿成亲不过三年就归了西,就这还被她那婆母骂克夫。
金玖后来才知喜儿的委屈,当即发卖了那家。
喜儿抽回被小姐抓着的手,疑惑道:“小姐,您是不是睡傻了?”
“我不是在做梦。”
“说什么呢小姐。”喜儿给金玖披上被子,“您都醒了,怎么还梦不梦的呢?”
是啊,她醒了,经历那短暂的一生后,终于醒了。
金玖狂喜,上苍竟愿意让她再活一遍。
“小姐先在床上坐一会儿,等早饭好了我再过来给您穿衣。”喜儿端起屋内的炭盆退了出去。
金玖双手合十,朝床外诚心拜道:“多谢上苍怜爱。”
既让她重活这一世,金玖只想痛痛快快的活着,那压抑的深宫内院,此生不想再靠近。
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喜儿,她要帮喜儿找个好人家。
金玖的视线落在床位柜上,她记得,自己年少时似乎喜欢把钱藏在里头。
她爬过去拉开左手边的抽屉,里头摆着一个雕了凌霄花的锦盒,正是她存放银票和金银的小箱子。
锦盒是她母亲的嫁妆,上一世,她回侯府不久,这盒子就被偷了,她急的好些天没睡着觉。
这回她可得藏好了,找出钥匙开了锁。
锦盒最上层塞满了银饼,少说有一百两。
看到这些银饼,她才想起这盒子总共有三层,第一层放了整块的银子,中间一层放了金饼,最下一层放的是银票和各处的地契房契。
这些东西多是母亲死前给她的,至于这些金银,则是那些铺子和庄园的产出。
好在前世她回府前,把最下层的东西藏在了梅山,要不然前世她还要短寿,盒子丢了的时候她就该急死了。
“也算是失而复得。”金玖取出一枚银饼,抓在手里摩挲。
金玖从来都是,爱金银胜过爱其他。
听周妈说,金玖抓周时一把抓住了最远处的金元宝。
金玖总认为,只有钱不会辜负她。经过那一世后,更是如此觉得。
她被楚珵冷落、被靖王府所有人瞧不起时,正是因为手里有钱,所以才能买饭看病。
想也可笑,她一个靖王妃在靖王府中吃饭,居然要自己塞钱打点下人。
“上苍啊上苍,再赐我些财运吧。”金玖祷告道:“我此生再不需要其他的运气,全帮我换成财运吧。”
这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推开了,喜儿抱着手炉进来,见到金玖面前打开的锦盒,颇为无语道:“这才刚起呢,您又盯着它看了。”
喜儿把手炉塞到金玖手中,“快收起来吧,早饭已经在摆了,过去晚了可是要冷的。”她说的功夫,把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摆到床上。
“喜儿!”金玖抱住了喜儿。
摆脱那阵恍惚,再看眼前真实的喜儿,她实在庆幸。上一世临别前,心里唯一不舍的,就只有喜儿。
还好,不管在哪里喜儿都在。
喜儿顺手给金玖拍了拍背,她小声道:“您死心吧,这么冷的天,我是不会跟您下山换银子的。”
感动的心情戛然而止。是了,前面的喜儿还没有经过上辈的那些糟心事,她眼中没有愁苦,她还是那个胆大包天,天真烂漫的怪力丫头。
金玖捏住喜儿的脸颊,“就该这样,这才是我的喜儿。”
喜儿仰头躲开她的手,“您一大早怎么神神叨叨的,快穿衣服吧。”
喜儿手上拿的是一条浅绿色袄裙,再看床上摆着的,一件粉色上袄。
金玖少年时喜爱花哨的装扮,不管是妆面还是衣物,不一定是最贵的,但一定要最花哨的。
只是她嫁给靖王后,自己喜好的衣服却不能再穿了,不为别的,只因皇后不喜,她一句不端庄,否定的不仅是她的穿着,还有她这个人。
还记得她满腹委屈的回府,靖王却不甚在意的说,“不就是一件衣服,既然母后不喜,以后不要再穿就是。”
第二章:重生的靖王
穿过连廊去到闲花厅,这是金玖用餐的地方。
厅里烧着暖炉,门上挂着厚厚的门帘,窗户只开一条缝透气。
早饭已经摆好,一叠鲜肉包、一碗鲜虾馄饨、再有几样糕点。
那几样糕点不过是摆着好看,金玖压根就不吃。
她从不爱吃这些。
没成想,嫁给靖王后却不得不吃。只为了进宫觐见他的母后。
喜儿将馄饨舀到金玖用的小瓷碗中,“小姐,正好不烫了,您吃吧。”
“好,你也吃吧。”
喜儿见屋内无人,便痛快坐下,跟自家小姐一起吃。
她包子啃了一半,忽然道:“对了小姐,我差点把这事忘了。我哥今早跟我说,咱之前捡到那人,昨晚上好像醒了。”
金玖拿勺子的那只手立刻顿住。
捡到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靖王。
苍天呐,既然做好事,怎么不让她早回来两天。她怎么已经把那祸害捡回来了啊。
喜儿继续道:“但是醒了一会儿又昏过去了,小姐,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看看?喜儿是不知道这一看,看出了多少麻烦。
如不是此次相见,也不会被他在杏园认出,就不会有后面,他去向皇帝求婚的事。
所以,还是不见为好。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个流民,等他醒了让他走就是。”金玖想了想又觉得亏,于是道:“告诉你哥,那人走的时候别忘记收住宿费。”
“什么?小姐您连流民的银子都想赚了。”喜儿哀叹着啃起包子,“我可真担心,您什么时候会把我的月钱也克扣了。”
想当初,金玖得知靖王要求娶她时,也曾高兴期待过,鲜衣怒马的少年,谁不心生喜爱。
可真正嫁给他后,得到的却是一碗接一碗的苦药,看他接二连三的抬进侧妃侍妾,便对他彻底死心。
金玖此生不愿与那人再有瓜葛。
楚珵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裸露在外的房梁,鼻尖闻到一阵阵金疮药的味道。
这是哪里?他没死吗?
他试图坐起身,却牵动胸口的伤,只好躺下。
他想不明白,分明被毒箭射中了心口,怎么还能活着?
想到那时的场景,昭王已经被逼的路出马脚,只要他们能护送父皇回宫,皇兄之后就再无对手。
原本他们都能活着回去。
想到这里楚珵的眼神暗了暗,他没想到,皇兄竟然连他也防着。
他们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为替他守住太子之位,他为他做了多少事,挡了多少灾,却原来,连信任都得不到。
他何曾说过要做什么皇帝?简直是笑话。
也罢!反正他的心早在十年前就死了,这世上没有金玖,他活着也没意思。
早一日死去,早一日去跟玖儿团聚。
“你醒啦!”房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少年,他手上拿着金疮药高兴的走到床边:“你可算是醒了,你要再不醒,我就真的撑不住,只能去跟我爹睡了……”
楚珵盯着这人,他觉得这人他似乎认识,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仔细回想,不论是王府还是军营,都没有他这号人,那他是在哪儿见过这张脸的?
“你是谁?”楚珵开口问道。
“我?”少年怪道:“我是赵小山啊。”
“赵小山?”楚珵听了名字,只觉得更加熟悉,他一定认识这个人,到底是在哪里认识的呢?
少年又说:“不过不是我救了你,是我家小姐和我妹妹把你带回来的。”
楚珵想起来了,他家玖儿身边就有一个叫赵小山的下人,可赵小山什么时候这么年轻了?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可那实在是在太荒唐了。
即便是荒唐,他也期待是真的。楚珵一把抓住赵小山的手腕,激动的问道:“你家小姐是谁?”
少年原本亲切的脸,立刻冷了下来,甩开楚珵的手,“你谁啊!上来就问我家小姐是谁。是!我家小姐是救了你,但你可别想用以身相许那一套攀附我家小姐。”
“不是,年轻人你误会了。”楚珵赶忙解释,“是我失言了,我就想问问这是哪里,是哪位主家救了我。”
“这里是梅山。”小山警告道:“你最好不要有什么歪念头,我家小姐不会看上你的。”
“梅山。”楚珵不顾身上的伤爬了起来,“梅山的红梅别院是不是?!”
赵小山皱起眉头,“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真的!真的是这里。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里,这是他家玖儿的陪嫁庄园,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玖儿的地方。
“我……”楚珵想说我与你家小姐认识,但想到赵小山的防备心,换道:“我以前听家中父母说起过。”
“哦。”赵小山拔开药瓶,要给楚珵上药。
“我自己来吧。”楚珵伸出手去拿药,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变小了。
果然,他回到了过去!
那自己身上这伤,就是从漠北回来时,被昭王的杀手所砍的刀伤。
解开衣服,果然当胸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正是他十六岁那年留下的那道疤。
他还记得那是个极冷的雪夜,他带着伤逃脱那些人的围杀堵截,最终体力不支,倒在梅山脚下。
幸得玖儿相救,他才得以存活。
想来这就是天定的缘分。
“那你自己上药吧,我还要去吃早饭呢。”小山见他双手能动,便放心的出去了,并顺手关好房门,且从外面上了锁。
赵小山说什么楚珵已经无所谓了,他只知道他的玖儿还活着!
他捂住伤口,忍痛起床推开窗,他要去见玖儿。
窗外,满院的景色被雪盖住,猛地一股冷气扑来,冻的楚珵直咳嗽。
咳的胸前的伤都崩开了。
正在这时,他听到了远处两个少女的交谈声,“小姐是我娘不让我说的。”
“你娘不让你说,你就真的不说?以后这种事不准瞒着我。”
这是玖儿的声音,虽然声音里还带着些孩子气,但说话腔调跟后来是一样的。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隔着一个被冰冻住的池塘,玖儿正从对面的连廊中匆匆走过。
恰好有太阳,恰好那光斜照在玖儿的身上。
明明离的这么远,他应该看不清的,可楚珵就是觉得他看清了,看清了她的眉眼、她说话时的神态,甚至闻到了她身上香囊的味道。
楚珵想爬窗跳出去,可身上这伤实在是拖累,双手还用不了力。
罢了,反正玖儿也会过来看他。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她很快就会来了。
第三章:侯府来信
“小姐怎么来了?”躺在床上的妇人掀开被子就要起身。
“赵婶好好躺着吧。”金玖将她的被子盖好,怪道:“你生病怎么不告诉我。”
这是喜儿的母亲,也是金玖的奶娘,赵周氏。
上辈子她去的早,正是因为这场病。
“小姐。”赵婶握住金玖是后,“我这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着了凉有些咳嗽,喝几天药就好了。”
“我已经让赵叔去镇上找大夫了。”金玖说,“病哪分什么大小,不舒服了就得治。”
赵婶忍不住咳嗽了两手,她用袖子掩着嘴,深怕把病气传给金玖和喜儿。
“这不马上就过年了,这时候叫大夫上门,总归不吉利,我原想着,等哪天路上好走了,就自己去医馆看看的。”
说完赵婶看了一眼自家女儿,“关照你别跟小姐说,怎么嘴上就没个把门?”
喜儿低着头,连鬓角的梅花也垂了下去。
“赵婶别怪喜儿,是我要找你,喜儿不知怎么回,才被我问出来的。”
好在金玖记起来,赵婶就在这时候生的病,要不然这病一拖下去,又要把赵婶身体拖垮。
金玖站起身去桌上倒了杯水递给赵婶。
赵婶连忙接过,“怎敢劳烦小姐。”
金玖想起前世来,如果前世回侯府时,身边能有赵婶照应,那很多事情都能够早些看清,有些祸也就能避开了。
想到此处,金玖诚心道:“赵婶,我虽顶着侯府小姐的名头,但从来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你是我母亲的人,又是我的奶娘,现如今我身边可依靠的人只有你。”
赵婶被这话说的动容,她想起她家小姐来了。
小姐所嫁非人,生下的小小姐孤零零的被扔在别院,不由心下凄然,“小姐今日怎么说这些话?”
金玖上前握住赵婶的手,“我不想你离开我,赵婶即便是为我,也要保重身体啊。”
赵婶点头,眼中隐有泪光。
就在这时候,赵小山掀开门帘进来了。
“哥,是大夫来了吗?”喜儿问。
“不是,侯府派人送信来了。”赵小山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喜儿,“我跟那送信的人说了两句,问出这信是世子让人送来的。”
赵小山说完转身就走,就怕多留一刻会影响小姐的名声。
“世子的信?”床上的赵婶撑起身,激动道:“小姐快看看。”
喜儿已将那封信拿到了金玖面前。
金玖看着那信封,前世的这时候,也有这样一封信。
信中借口年关将至,让她回府相聚。
其实根本不是。
自母亲去世已有六年,往年未曾有过这样一封信,怎么偏偏今年有了?
不过是因为那继室之女,年满十六,急着说亲罢了。
上辈子她没想到这一层,真以为长兄想她,结果回府做了别人的陪衬。
这回,她是不会让他们如愿了。
“小姐。”喜儿纳闷道:“您不想看吗?”
金玖打开信纸,这上面的内容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没有一句热络的问候,只是让她回府,责怪她孤身在外不像样子。
金玖冷笑,这可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大哥。
待她如仇人,反倒和继室那对母女亲如一家。
果真是继承了永顺侯的脑子,蠢笨不堪。
活该他被那母女俩算计一世。
“小姐,信上说了什么?”赵婶问。
金玖将信给赵婶,让她自己看。
前世她是自己收了信,接着就让喜儿收拾东西回了侯府。
赵婶这里,只让喜儿过来说了一声。
“小姐,世子说的也有道理,你一直住在别院,确实不好。”
赵婶的脸色变了再变,她哪里看不出这信中的勉强,只是不能在金玖面前说她兄长的不是罢了。
她接着劝道,“不如小姐趁此机会回府吧。”
喜儿惊讶,“是让小姐回府的信吗?也给我看看吧。”
金玖把信递给她。
赵婶见她一直不说话,小声问道,“小姐是怎么想的?”
“我看他并不是真心要我回府。”金玖冷冷道,“若是真心,怎会只差人送一封信来。
母亲在时未有一句问候,母亲故去时,不见他半点安慰,怎么如今倒想起我的名声了?”
赵婶很是意外,小姐竟能想的这么通透。
既然小姐已经这样说了,赵婶便直言道,“小姐说的有道理,这信怕是有人让世子写的。”
赵婶分析道,“想来侯爷不会想到这里,大概是将军说了公道话。”
她说的将军,是金玖的亲舅舅。
金玖摇头,“不是舅舅。”
舅舅公务繁忙,即便记得她,也不过让舅母照应。
“赵婶忘了,那侯府中,还有一人能使唤得动我那兄长。”
“小姐是说柳氏?”赵婶蹙起眉,像是提到了什么脏东西,满脸不痛快,“要真是她让世子写的,怕是不安好心,小姐还是别回去,免得入了她的圈套。”
“我也是这样想。”金玖说,“我还没有轻贱到这幅田地,一封信便能把我叫回去。”
“小姐说的是,这信权当没见过,只当小山弄丢了,不曾交到小姐手上。”赵婶又对喜儿说,“去把它烧了。”
喜儿很是听话,从她娘房里拿了火折,出了房门就点了信纸,连同信封一起烧的干干净净。
很快她又折返回来,“大夫来了!爹带他在院门外等着呢。”
金玖出来得急,未戴面纱,便到隔壁屋子等着。
另一处房内,楚珵躺在床上。
他刚给伤口上撒了金疮药,空药瓶就扔在地上,他无心去管。
他盯着房梁,却满脑子是他的玖儿。
这一世,他一定好好的待她,不叫她受半分苦。
她不愿意进皇宫,那就不进好了,反正那宫中,也没有可留恋之处。
她不愿意见母后,那就不见好了,反正母后心中在意的,也只有皇兄的皇位,又何曾有过他的位置?
她不能生孩子,那就不生好了,孩子有什么好的?
他又不做皇帝,又不是非要孩子不可。何苦逼迫她喝那苦死人的药。
等他扶持皇兄坐稳太子职位,权当还了母后养育之恩,之后他就带玖儿离开皇城。
他要带她去看苍茫的漠北、灵秀的江南。
前世她不曾见过的好景色,今生都要带她去看。
第四章:是我醒的不对吗?
楚珵不时看向门口,房门紧闭,外面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玖儿怎么还没来?
记得前世,他刚醒来玖儿就站在他身边。
是不是他这回醒的太早了?
他还记得,玖儿来见他时带着面纱,他也没有特别留意她,可后来在杏园中再见时,他第一眼就认出了玖儿。
这辈子他不想再等到杏园相见,他要尽早跟玖儿表明心迹,要时时刻刻护住她。
后罩房内,金玖在隔壁房间等着大夫的问诊结果。
她只希望赵婶不是什么大病,可以治得好。
也就一刻钟左右,喜儿进来说道:“大夫说开几服药,吃完应该就好了。”
“怎么还应该?”金玖听不得这话,“叫他仔细把过脉了吗?这大夫可还靠谱,若是不行,再重新找一个。”
喜儿看她这般激动,以为她想起了已故的侯夫人,蹲到她面前,小声劝道:“我娘就是着凉咳嗽,这大夫是回春堂请来的,他诊过的病,没有治不好的。”
回春堂的大夫金玖也知道,医术称得上一流。
金玖这才放心,“给你娘的碳换成银霜碳,这两天你多在这边照顾。”
“好。”喜儿站起来,“我先送小姐回房再来这边陪我娘。”
“那我再去看看赵婶。”
“小姐。”喜儿嗔怪,“又不是往后见不到,何至于这样?您赶紧回去吧,我娘也担心您呢。”
“也行。”金玖说,“那我明日再来。”
喜儿送她回房,又给她手炉里换上碳,这才回后罩房去。
金玖一个人坐在房内,开始想以后要怎么办?
上辈子她被那封信叫回侯府,也见识了那一府的龌龊。
这辈子她是不愿回去的,只是那对母女诚心算计,又有那对蠢笨父子帮衬,她坚持不回府恐怕不容易。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金玖看向窗台上的红梅,这辈子,还不一定谁算计谁。
侯府那对母女发觉掌握不了她,多半要在她亲事上做文章。
上辈子她被皇帝下旨赐婚,那女人没能插手极为不甘。这辈子她既打定主意远离靖王,自然也不会有赐婚的旨意。
要想不受那女人的掌控,唯有把她做靖王妃时认识的人,重新结交起来。
这辈子没有靖王妃的身份,想要去结交她们,唯一的手段便是从她们的爱好入手。
这与她来说不算难事。
只是撑起这些爱好,必然得花费不少钱,金玖唯有钱舍不得。
所以,还是要努力赚钱啊!
想的入神,连时辰都忘记了。
还是喜儿来叫她用的午膳。
两人坐在闲花厅一同用饭,“对了小姐,我哥让我告诉你,那流民醒了,但是伤势有些重,暂时还不能挪动,恐怕还要在这里歇上两天。”
“嗯。”金玖装作不在意。
前世他也是在这里修养了两天,之后被他的侍卫找到,连夜离开的。
他那人,生怕被她占到便宜,她去看他时,他冷冷淡淡不愿开口,离开也未有告别,甚至连点银子也没留下。
真是小气到极致。
金玖提醒道:“喜儿,记得让你哥提早要银子,可别让他半夜跑了。”
“小姐,你还真要银子啊?”喜儿无语,“他一个流民,哪里来的银子?”
金玖忽然转移话题,“把豆腐酿肉端过来些。”
喜儿把碗碟端到二人中间,“再说了,就算他身上有几个铜板,不情不愿的给了咱,那他万一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可影响您的名声。”
“他不会说出去的。”金玖说。
喜儿觉得奇怪,“您就这么肯定?”
金玖一本正经道:“我观他面相,就知道他不是个多话的人。”
“您什么时候还会看面相了?”
金玖作势凶起来,“总之这件事一定要听我的,这借住费我是肯定要的!”
“行,听您的。”喜儿无奈,大不了要来几个铜板,等那流民离开时,再让哥哥送他一些散碎银子吧。
等吃过饭,金玖就回房把她调香的东西翻了出来。
她要开个香料铺子。
金玖有两门手艺称得上顶尖,一是首饰制作,另外一个就是制香。
首饰制作,是跟楚珵身边的嬷嬷学的。
那嬷嬷原是尚宫局的掌事宫女,凡她制作的首饰,后妃们就没有不满意的。
金玖在嫁给楚珵后,得到这位嬷嬷的照顾,把她的手艺也学了十成十。
至于制香,则是母亲学的。
金玖在制香上很有天赋,且为一种香能翻阅多种古籍,尝试百次。
她上辈子制作的红露香,在京城中风靡一时,甚至连后宫之中也点这种香。
只可惜,这香虽是她制的,可赚的钱却没她的份。
想到这里,金玖又想起了那个讨厌的人:安惠公主。
那可真是一个,长在皇家的土匪。见到什么好的她都想抢去。
这红露香原本是她私用的香,被安惠公主闻到后,她就伸手要这香的配方。
那时候她嫁给楚珵还没多久,深怕得罪皇室之人,坏了他的大计,只能忍住不舍给了。
结果安惠公主转头就开了香料铺子,专门售卖红露香。
她说那香是她制的,在世家贵女中出尽了风头,赚足了钱。
她一个铜板都没分给金玖,金玖每次想起这件事都气的咬牙。
不过她那香料铺没能做长久,因为她卖的出手的就只有红露香。
她倒是想继续问金玖要,金玖哪里肯给?
再说那时候皇后已经开始难为金玖,金玖那时候想的就是:你既然不体会我的难处,我为什么要替你周全?楚珵你也不值得我再浪费一个香料方子。
总之,她现在要自己开香料铺,自己赚这些钱。
楚珵在床上躺了两天,终于意识到不对。
趁着赵小山进来送饭时问:“有没有人趁我睡着进来过?”
他实在想不通,玖儿怎么没来呢?那唯一的解释,只有他睡着时玖儿来过,不忍打搅他所以又离开了。
肯定是这样。
“肯定没有啊。”赵小山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我每次出去都锁门,没人能进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是时候跟你说了。”赵小山开口都觉得为难,但小姐再三强调的事,他只能做,“你在我们这儿住了好几天,是不是该给些银子?”
第五章:小山的怒火
“什么?”楚珵一时没反应过来,上辈子没有这一出啊。
赵小山又重复了一遍,“你看,你躺在这里,吃我们的住我们的,是不是得意思意思。”他咳嗽一声,“那要是你实在没有,就算了。”
“你做这样的事,主家知道吗?”楚珵冷声质问,“主家做的善事,你却要收钱,你就是这样败坏你家小姐的名声的!?”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赵小山!胆敢败坏他家玖儿的名声,以后得提醒玖儿,让她将人打发了。
赵小山翻了个白眼,还主家知道吗?这就是他家小姐的命令。
按他自己来说,他是不会要这个钱的。
可他不要,不代表这人能如此理直气壮的不给啊。
赵小山本来只打算问一声,没有就不要了,大不了自己给点钱补上,可这人态度如此不好,他也来气了。
“你胡说什么,这是我们别院的规矩。再说了,你在这里吃住好几天,给些花费本来就是应该的,看你模样不差,怎么就是个赖皮呢!”
楚珵盯着赵小山,胆敢说他是赖皮,“你说,要多少银两?”
赵小山挠头,这小姐可没说,那他就稍微收点吧,“你身上有多少啊?”
好啊,他这是在玖儿身边做土匪呢,有多少他要多少。
楚珵摸向腰间,才想起来,他的钱袋早在被追杀时丢了,“一文钱都没有。”
“早知道你没有。”赵小山从怀里取出二十个铜板,“看见了吗?我替你交上去,这钱就算我借你的,等你以后发迹了,可要记得还给我。”
要是这人不那么嘴欠,赵小山本不打算让他还钱的。
可现在,这钱他必须还。
赵小山写了张欠条,要楚珵签字画押。
楚珵黑着脸,他楚珵什么时候欠过钱?还二十文,说出去都要让人笑掉大牙。
“我不可能签,欠条你拿回去,到时候自然有钱给你。”
什么到时候?赵小山根本不信,一连骂了好几声赖皮,把欠条扔床上,气冲冲的出去了。
楚珵忍不住敲床,盯着被锁住的门暗想,要不看你是玖儿的人,你现在已经没命了!
窗户突然被人推开,一位身穿灰衣的男子翻窗而入,跪倒楚珵面前,“属下来迟,请主子恕罪。”
“成文?你还活着?”
成文抬头,还是嫌他来晚了,他找到这里也很不容易啊。
“主子恕罪,属下实在没想到您会躲在这里。”
“你起来,我没有怪你。”楚珵好些年没见到他了,记得上辈子,在他死前五年,成文就以身做盾,替他而死了。
楚珵身边有两大护卫首领,成文和无度,这二人武功高强且十分忠心。
上辈子在他被毒箭射中之前,无度已身负重伤倒地不起。
成文是贴身侍卫,常跟随左右。
无度则是暗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现身,这时候,他应该是被派去追查昭王的那群杀手了。
“主子,我先带你出去。”成文伸手要去扶楚珵起来。
“等等。”楚珵往后靠了靠,“你先回去,过两天再来找我。”
“可是您身上的伤不好移动?”成文懊恼道:“是属下思虑不周,我这就去找个大夫来。”
“不用。”楚珵扯住成文,“我在这里还有事。”
“您在这儿有事?”成文纳闷,随后给自己想出了一个靠谱的理由,“这里地方与昭王有关?”
“瞎扯什么!”楚珵嫌弃的挥手,“赶紧走,别让人看见你。”
成文满头问号的翻窗,脚刚踩到窗台上,只听自家主子说:“等一下,把你身上的银子给我。”
成文掏出身上的银两给了自家主子,又被他挥手赶走。
直到离开别院,成文还想不通,主子怎么了?两天不见,终于有根筋搭错了吗?
赵小山心里憋着气,准备在院子里跑一圈再去跟小姐回话,结果看到门房带着一个人要往后院走,他赶忙上前拦住,“老叔,这是谁啊?你怎么敢把人往后院带!”
看门的老人是附近的村民,本来是他儿子看门,但是今天他儿子有事,所以让老人过来替他一天。
红梅别院本就没什么人上门,门房一贯无事,所以往常他们这么做,也没人说什么。
今天被赵小山这么一呵,老人吓得半死,深怕自己干了蠢事让儿子丢了活计,慌忙解释道:“他……他说他是侯府来的,要见小姐。我说我得去里面说一声,他就不肯,非要让我直接带他进来,还拿出一个牌牌给我看,说什么耽误了他们的事,叫我吃不了兜着走。”
那跟来的男人高傲的甩出令牌,“我是世子爷传我来问话的。”
赵小山拿过牌子就砸了回去,“谁叫你来问话,你也不能往后院走,你在侯府就是这样做下人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谁教的你啊!啊!”
那男人被面前的小子吼懵了,这小子年纪不大、个头不高,气势倒是比侯府里的总管还足。
赵小山吼完了,心里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哼!一个外室的下人,也敢跑到梅园耀武扬威。
赵小山看他那一脸傻样说,“谁叫你传什么话,一字一句的告诉我,我让人进去禀告主子。”
“是世子爷让我来催二小姐回府的。”男人缩着头说,“世子爷说,信早两日就送到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府,叫我来催一催。”
赵小山听的火冒三丈,夫人白养一个儿子,只会帮着外室欺负小姐。
这么冷的天,叫小姐两日就回府,他当小姐是什么?
赵小山又要开始怒音攻击,忽然想起来,那封信被自家妹子烧了啊。
他眼珠子一转,“什么信?”
“我家世子爷写的信啊。”男人说,“也是我送来的。”
“我们这里根本没收到什么信,怕是你走到半路扔了吧。”
“你胡说!”男人急了,“我分明交给了这里的门房。”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赵小山挡在后院门前,“你去跟你家世子爷回,没人收到他的信,让他有什么话自己过来说!自己怕冷不肯赶路,我家主子就不冷了!狗屁!”
第六章:觉得奇怪
男人被喷的满头唾沫,但又不敢呛回去。
他原本就是世子爷身边不怎么得用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派到这么个差事,现在完全不敢发脾气,只是想着怎么把世子爷交代的事情办好,要不然回去也得被骂一遍。
于是陪着笑脸说,“不管怎么样,我来一趟不容易,也得让我见着二小姐才是啊。”
“你来一趟不容易就得让你见小姐!”赵小山听来觉得可笑,“你算什么,你有多大的面子?要让你见侯府的嫡女。”
“我说小兄弟,可别这样说。”男人点着手里的令牌,“我是替世子爷来的。大家都是奴才,你何苦为难我,我之前说的不对了,大不了我以后带你去好地方,你就去禀告二小姐,说世子爷有话,务必要她知道的。”
“呸!”赵小山压根不在乎他说的什么好地方,他心里记得清楚谁才是自己的主子,对那边来的人,只恨不得拿扫帚打出去。但说到底这是自家小姐的长兄,他这样想,却不知道小姐心里如何打算,还是不要自己说绝了让小姐难做。
于是赵小山让男人退到门房处,他先去回了话再说。
进到后院没几步就碰上了金喜,原来是他声音太大,里面听到了动静,金玖让她出来看看。
“哥,前面出了什么事,你好大的声音,小姐都听到了。”
赵小山顿时不好意思,“吵到小姐了吧,我这一时没控制住。”
“你在谁吵架?”喜儿纳闷,自家哥哥的脾气她还是知道的,虽算不上沉稳,但也不可能跟人吵成这样。
“嗐,那边来的人呗,我正要去跟小姐回话呢。”赵小山一脸嫌弃道:“世子爷派人来问了,说那封信送来两天了,小姐也该到侯府了。呸!说的话真不中听。
你既然来了,那我就到院门那等着,你去问了小姐怎么想的,我再去跟那人说,那人现在被我赶到门房等着呢。
你可不知道,要不是我发现的早,门房家老爹就要把他带到后院了!所以我来火跟他叫起来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金喜听的也冒火,“我得告诉小姐。那门房自由惯了,以前没事还行,今天要不是有你看到,那人肯定冲撞小姐,这件事情你得跟爹说。”
“我知道,你快去回小姐吧。”
屋内,金玖正在制香,红露香的材料用了两日才备齐,材料齐全后,做起来就快了,毕竟这都是她上辈子做惯了的香。
金喜是跑着回来的,一进房门就把听来的事情全跟金玖说了。
“小姐,那人还在门房等着您的话呢。”
金玖用笔扫去瓷瓶外的浮香,“早料到有这一出。你让你哥回他,我不知此人身份,此前也未见过侯府令牌,也不知是真是假,不敢贸然跟他离开,让他回去吧。”
“哎!”喜儿又跑着出去传话给她哥。
且不说那人听到传话后,脸色极难看的离开。
金玖房内,喜儿灌了一盏冷茶后觉出不对来了,“小姐,侯府那边几年没个音讯,今年怎么这么反常呢?送来一封信不算,还让人来问。”
金玖手上压香的动作不停,只问喜儿,“你怎么想?”
“我想?”喜儿琢磨了一会儿,“我就觉得奇怪,世子只派人送信,派下人来唤,如此怠慢小姐,实在不像真心要小姐回去,要是他们有事求着小姐,也该世子爷亲自过来。
又是求人办事,又不诚心,不知道是世子爷的办法,还是那外室的办法。”
金玖冷笑,“不必分的那么清楚,反正他们是一路的。”
第七章:侯府现状
如今的永顺侯府,当家的是金玖的父亲。
这位永顺侯的原配便是金玖的母亲,镇北将军府的嫡小姐颜氏。
颜氏生下长子金彦后不久,永顺侯纳了颜氏的陪嫁丫鬟做妾,有了庶子金守贞。
在此之后颜氏开始身体不好,永顺侯便在外养了外室柳如梦,还同这位生下一个女儿,起名金文悦。
此事瞒了颜氏好几年,到底还是被颜氏知晓,恰是金玖才出生不久,颜氏一气之下带着三个月的金玖离开了侯府,原是想回将军府,只是那时候将军府老妇人一味劝她忍让,颜氏便来到了自己陪嫁的庄园,正是红梅别院。
颜氏前脚刚走,永顺侯就把外室柳如梦接回了侯府。
在别院修养的颜氏,病情倒有好转,只是到底在侯府中伤了根本,还是在金玖六岁时,撒手西归。自此金玖便由乳母一家陪同,继续生活在红梅别院。
就在颜氏离世后不久,永顺侯便把柳如梦扶正,做了侯夫人。
此事惊动了后宫德妃,德妃进宫前与颜氏互为好友,德妃为好友抱不平,将此事哭给皇帝听,皇帝听闻大怒,叫来永顺侯斥责一顿不算,直接拿了他在朝廷的差事,只让他做个闲散侯爷。
金玖撑头看着窗外,旁边点着她调好的红露香。
积雪厚重时,恰是红梅开的最热烈时。
喜儿从门外端了热茶进来,“小姐,离窗远些吧,小心吹了冷风要咳嗽。”
“你娘身体怎么样了?”金玖依言退到榻边。
“好多了,不怎么咳了,身上也有力气了,只是我爹说还没好全,让她再歇两天。”喜儿倒出热茶端到金玖面前的桌上。
“你爹说的对,反正现在没什么要紧的活,让你娘歇好了再说。”
“对了小姐。”喜儿从荷包里拿出二十个铜板,“这是我哥问那人收来的借宿费。”
金玖看了一眼铜板,又看向喜儿,“真是他给的?”
她可从来没在楚珵身上见到过铜板。
赵小山把钱给喜儿时,忍不住和自家妹子抱怨过。
喜儿当然知道这是她哥掏的钱,虽说那人态度不好,可人没有钱,逼着也给不了啊。“小姐,我哥问过他了,他身上一文都没有,咱就当做善事了吧。”
金玖心说,我不趁他受伤要了他的命,就已经是做了善事。
“罢了,把钱还给你哥。”金玖说,“我看那人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赶他走吧。”
“外面天寒地冻,就这样把他赶出去,怕是不好。”喜儿问:“咱们要不要给些钱他?”
给他钱?那不可能。
“你让你哥去看看,他可以下地行走就让他离开,不必给钱,他自有活路。”
喜儿心里纳闷,什么时候自家小姐待人这么薄情了?
但小姐吩咐的话不能不听,她出去把话传给了赵小山。
赵小山听了吩咐回到自己房间,开了门锁也没立刻进去,眯着眼睛想从门缝里看看,里头的人在干什么。
只是从外面往里面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他只好歇了心思,推门进去。
那男人仰躺在他床上,见他进来只淡淡扫了一眼,然后丢出一块石子砸向他。
赵小山慌忙接住,正要骂人,低头一看,砸过来的不是石子而是银子。
赵小山愣了,“你哪里来的银子?”
“你不用管。”楚珵翘起脚,“去找些吃的来,我饿了。”
第八章:是时候了
这银子足有二两,赵小山扔还给楚珵,“不必给钱了,我去给你找些饭菜。”
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赵小山只找到午饭剩下的,让厨娘热过后端回房里。
往常送饭,他都送到床上,这次却故意放在了桌上。
小山往旁边一靠,“你自己过来吃吧。”
“切。”楚珵掀开被子站起来,好笑道:“你们别院的下人脾气都这么大?要钱的是你,不要钱的也是你。”
赵小山见他一边说话一边走到桌边坐下,全程没见他哪里行动不便。
嗯,小姐说的不错,是时候赶出去了。
楚珵才拿起筷子,就听赵小山说,“我们主家说了,不必收你银子。既然你好的差不多,就请你离开吧。现在天色还早,你身上又有银两,等你吃完就走吧,我送你出去。”
楚珵放下筷子捂住伤口,然后痛苦又费力的挪回床铺。
“我怕是走不了,我这伤动都不能动啊。”
赵小山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刚才你还好好的!”
“刚才那不是被你气的嘛。”楚珵往床上一歪,虚弱的咳嗽几声,“把饭菜端给我。”
“你……吃屁去吧!”赵小山气冲冲锁了房门,要去找自家老爹告状。
楚珵没想到赵小山会赶他,可不能干巴巴等下去了。
他得去找玖儿。
身上的伤还未好,但已不妨碍双手用力,他打开窗户跳了出去,顺着记忆来到后院。
玖儿自嫁给他后,从未回别院住过,倒是常说想回别院看看,只是那时候玖儿久病,怕她来回奔波徒增劳累,到底也没有让她来。
自玖儿走后,他常来这里,待在玖儿的房间里,往往一坐就是一晚上。
那时候他常常可惜,为什么第一眼见到玖儿时没有注意到她?为什么要与她错过两年?
他一遍遍的抚着她的面纱,就像是见到了少年时的她。
如今,幸得老天垂怜,竟给了他回到此时的机会。
什么钱势?什么权力?都没有玖儿重要。
院中的红梅,与多年后他所见的一模一样。
他正要翻窗入内,却又想到,如今的玖儿还不认识他,如此贸然进她房内,太失礼了,她恐怕要被吓着。
站在外面被风吹了一会儿,他倒是冷静了下来。
还是不要贸然打搅她。
等他寻个借口见上她一面,再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就回宫禀告父皇,她本是侯府嫡女,且对他有救命之恩,加上他对她的感情,到时候父皇也会如前世一般,同意这门亲事。
楚珵站在窗边,通过那道透风的窗缝,朝里面看。
他看到了日思夜念的玖儿,就如他那十年之中想象的那样,安静的坐在桌前。
他激动到连心都要从口中跳出。
里头传来说话的声音,“小姐啊,你说的那什么石记我找不到啊。”
“书架上都找过了吗?”这是玖儿的声音啊。
楚珵眼眶湿润,他只能看着金玖走远的背影。
“都找过了,您到底是在哪里看到那本书的?”喜儿说,“不会在梦里看的吧?”
楚珵握了握拳,转身离开了内院。
喜儿无心的话倒是提醒金玖了,《蓝石记》不一定在别院啊,在侯府也说不定。
时间太久,这些琐碎的事情她记不太清了,但别院没有,一定就在侯府。
《蓝石记》表面上是个写神仙志怪的话本,其上多用古字,措辞晦涩不通,所以没有多少人看,但实际上,它是一份藏宝图,这图要将书上所有插绘描连起来看。
这书在她手上多年,最终发现宝藏图的却是楚珵。
它所藏的宝贝,其实是一座铁矿山。
金玖想找人买下那座山,她倒不是想去开采,本朝禁民间私自开采铁矿,但发现矿脉者,可得百两黄金。
她就看中那一百两黄金了。
反正这钱与她来说,算是白捡的,有得捡为什么不捡呢?
第九章:终于见面
“找不到暂时不找了。”金玖说,“趁天还早,把你爹叫去前面的书房,我有事跟他说。”
“哎!”喜儿掀开门帘,把内院一个叫冬花的小丫头叫了进来,“你搀小姐去前院书房,天冷路滑,别让小姐磕碰。”
金玖收起桌上的几张房契,“去做你的事吧,我连走路都不会了吗?”
喜儿笑道:“那小姐自己小心。”
金玖打算跟喜儿的爹说一说她要做的香料生意。
《蓝石记》要找、香料店也要开,都是能赚钱的事,金玖很乐意去做。
只是她在书房等了许久也不见喜儿和她爹过来。
小冬花机灵,“小姐,我去找找喜儿姐姐吧。”
金玖刚点头,她就蹿了出去。
再说喜儿为什么没能去?
这事跟楚珵有关。
楚珵把赵小山气了个够呛,赵小山跑去找他爹,要叫他爹把楚珵赶出去。
老赵一想,让那人离开也对。
别院只有小姐一个正经主子,家里住了个外男,说出去不好听。
于是跟着儿子来到楚珵暂住的房间。
一推门,老赵笑呵呵道,“小伙子,身体可好些了?”
这时候楚珵刚从金玖房外回来,前一刻才躺到床上。
“觉得好些了。”楚珵捂着伤口,露出一副虚弱的摸样,“只是想好恐还要些日子。”
老赵点头,听出了他的意思,于是到床边的小凳上坐下,劝道:“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想好全不是那么容易。
再说我们梅山荒僻,没有好医好药,恢复起来就更加难了。
我听小山说你已经可以行走,不如我套马车把你送到镇上的医馆,你看如何?”
楚珵朝老赵抱拳,“多谢老伯好意,只是我还没跟主家道谢,怎么好就这样离开?”
赵小山在他爹旁边瞪了楚珵一眼。
老赵骂道:“胡闹!连点礼数都没有。”他说完后,又对楚珵扬起一张招牌笑脸,“你不知道,我家现只有小姐在,恐怕不便见你,你的谢意我会替你带到的。”
喜儿就是在这时候到的。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她把她爹先拉到门口,小声道:“小姐找爹有事,让爹去书房。”
“小姐有说什么事吗?”
喜儿摇头,“没说。”
他们自以为小声说的没别人听见,可楚珵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把他们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既然你要去见你家小姐,不如我也顺道一起去,谢过之后我再离开。”楚珵见对方要拒绝,跟着就道:“我家父辈亲戚与小姐母亲有旧,去见小姐也不算唐突。”
这话倒是让老赵意外,“你家什么人与我家夫人认识?”
楚珵想了想,憋出一句,“姨母。”
“敢问你家姨母姓什么?”老赵又问了一句。
“姓齐。”
老赵问过后,跟自家女儿说,“你去问问小姐,说有这么个人,可愿意见见。”
“好。”喜儿转身正要离开,小冬花就来了,“喜儿姐,小姐等了许久不见你们过去,特意让我来看看。”
“我这就回去。”喜儿见小冬花跑的气喘吁吁,“你不必跟着去了,在这里歇歇就直接回后院吧。”
书房内,金玖坐在桌后将近几年的账本都翻了出来。
她手下有三间半的店铺。
分别是一间书铺、一间首饰铺、一间果品铺,剩下的那半间,是个茶楼,乃是母亲未嫁之时,与现在的德妃合开。
金玖这边做不了主,只维持日常经营。
生意全靠赵伯打理,因赵伯在生意上有些天赋,所以收益都还可以。
这些店铺金玖是一间也舍不得关,所以她的香料生意,得重新买铺面来做。
她正想着哪些地段合适,喜儿就掀开门帘进来了,“小姐,那个被捡来的人说要见你?”
金玖当时就皱起了眉,这人什么毛病?他怎么不按上一世的轨迹走呢?
“是你哥跟他说了什么吗?”金玖问。
“大概没说什么吧。”喜儿哪里能知道她哥跟对方说的话,“那人说他家姨母和夫人是旧识。”
喜儿又补充,“哦,对了,他家姨母姓齐。”
楚珵哪里来的姨母?金玖嫁给他五年,从没听说过皇后还有姊妹。
还姓齐?当今皇后母家分明姓的孙。
难道,这一世与前世不同了?
她捡回来的根本不是楚珵?
这样想着,金玖不由好奇起来,“那就见见吧。”
“好,我这就去把人带来。”
要不是楚珵,那就最好。
此生她与楚珵之间,最好便是陌路。
她受不起他皇家的尊荣,也挡不住他后宅吃人的阴风。
除她之外,楚珵还有一个侧妃,两个妾室。
其中一个叫润儿的妾室,之前就是楚珵的通房。
在有她之前,楚珵就已经有了润儿。
还记得她新婚第一天,润儿给她请安时,她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她的丈夫,她以为的好人,竟然也就是一个俗人。
她看着润儿楚楚可怜的面孔,只觉得自己之前对楚珵的幻想,太过荒唐。
不管别人怎么想,说她善妒也好,说她做梦也罢,她只想找一个一心一意对她的。
凭什么他是她唯一的男人,她却不能是他唯一的女人呢?
太不公平了吧!
不多时,喜儿进来通报,“小姐,我爹带着那人来了。”
金玖收拾情绪,带上了面纱。
门帘被掀开,先进来的是喜儿的爹赵伯。
跟着他进来的……那不是楚珵还能是谁!
他虽然穿着小山的衣服,可那他桀骜不驯的摸样,就像是透着下人的衣服也要告诉别人:我尊贵异常,我是当今皇帝的五皇子。
再看他那双眼睛,居然毫不避讳的看向她。
金玖气的站起来拍了桌子,“你没读过书吗?不知礼义廉耻吗?怎敢这样盯着我看!”
楚珵怎么也没想到,玖儿这辈子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骂他不知廉耻。
他慌忙收回自己的眼神,他实在太想她了,所以才会盯着她看啊。
楚珵多少有些委屈,可转念一想,玖儿又没有多活一世,此刻自己在她眼中就是陌生人,这样斥责陌生人没什么不对。
他的玖儿真是气势非凡!
第十章:自爆身份
楚珵狡辩道:“小姐恕罪,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常听姨母提起,这才冒失了。”
金玖终于知道姓齐的姨母是谁了,不就是德妃嘛!
德妃姓齐,又叫皇后一声姐姐。
只是不知道,皇后知道她儿子叫德妃姨母,会是什么表情?
“还未多谢小姐搭救。”楚珵拱手对着金玖行了一礼,“在下楚珵,谢小姐救命之恩。”
金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前世她好意关心,这人却对她爱答不理,这一世她没去管他,他反倒来谢她。
旁边的老赵听到楚珵自报姓名,心里就咯噔一下。
楚可是国姓。
虽说本朝姓楚的家族不少,可在京城的,就只有皇家。
老赵轻声问了一句,“公子家住哪里?”
“实不相瞒,我是当今皇上第五子。前几日被贼人追杀,才落到……”
他话还没说完,老赵就对着他跪了下去,“拜见五殿下,小人此前多有失礼,还请殿下恕罪。”
见老赵跪下,赵小山和喜儿也跟着跪下了。
赵小山多少有些不信,他说是皇子就是啦?
只是就算这人是冒充的,跪一下也没什么损失。可假如不信跟他吵了起来,万一他就是真的,那他们就给小姐惹下祸患了。
喜儿实心眼,她没有怀疑真假,只是惊讶她家小姐运气好,一出手就救了个皇子。
既然是皇子,那就肯定有钱,到时候给小姐一箱金子做谢礼,小姐可得高兴好久了。
被喜儿感叹运气好的金玖,此刻因为楚珵说明身份,不得不给他行礼。
金玖是侯府后人,又跟楚珵同辈,且场合是在她家书房,所以她不必行跪礼,只需行万福礼。
即便只是屈膝行礼,楚珵也舍不得,“不必多礼,都快起来吧。”
他赶紧上前要把金玖扶起来,可还没碰到金玖,金玖就自己起来了。
楚珵看着他伸出去的那只手,多少有些尴尬。
“五皇子之前为何不表明身份?”金玖又对老赵说,“赵伯,拿母亲印章去找镇北将军,请他派人护送五皇子回宫。”
“是。”老赵回头给赵小山使眼色,“快去。”
赵小山立刻爬起,“我这就去!”
楚珵原不想弄的人尽皆知,可他也知道,让镇北将军过来,也是证明他的身份。
老赵见自家小姐吩咐完就不说话了,心里有些摸不准,是被这位的身份吓着了?还是觉得困了?尽然就这样把人晾着。
“五皇子请稍坐。”老赵把人引到椅子上坐下。
楚珵的视线只看着金玖,可金玖从头至尾没拿正眼看他。
想来也是,他家玖儿是正经闺秀,盯着他看反倒失礼了。
金玖不看他,却知道楚珵一直盯着她看,金玖只觉得恶心,内心骂他果然见一个爱一个,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本想跟赵伯谈谈香料生意,可就因为他莫名其妙点明身份,金玖只能陪坐在此。
又因男女有别,他们同处一室不能关门。
外面的冷风飕飕的吹进来,金玖只觉得手脚冰冷,坐在炭盆边身上都没有一点热气。
果然碰到这人就没有好事!
楚珵一直找话想引金玖多说两句,可金玖根本不搭茬。
就这样待到了天黑。
楚珵手里的茶冷了又换,换了又冷,终于等到镇北将军前来。
赵小山满头雪渣的跑进来,“小姐,将军到了。”
话音刚落,镇北将军就大跨步走了进来,看清楚珵的脸后,立即行礼道:“臣见过五皇子。”
在场最惊讶的就是赵小山了,他那么冒着大雪把将军请过来,就是为了看打假。
结果,人家真是皇子啊。
赵小山想晕过去,他之前好像骂过人家啊,他是不是给小姐惹麻烦了?
“颜将军不必多礼。”楚珵站起身,又对金玖道:“天色已晚,我这就告辞,小姐救命之恩日后必有重谢。”
金玖只微微俯身,“恭送五皇子。”
楚珵心中再有不舍得,此刻也只能离开。反正他已经和玖儿照过面,日后有赐婚的旨意下来,想必玖儿也不会意外。
镇北将军公务繁忙,半年不曾见过金玖,此刻倒想跟她说上两句话,但有皇子在此,也只能略看几眼,盯嘱下人照顾好她。
楚珵骑上镇北将军带来的马匹,在他亲卫军的护送下直奔皇宫。
他们一走,赵小山就跪下了,“小姐我闯祸了。”
“你干什么了?”老赵按住他问。
“我好像……骂了他两句。”
老赵脱下鞋就要打,“我就知道你这张嘴迟早要惹祸!”
“好了赵伯,他自己没有说明身份,不能怪小山。”
皇宫外,一队人马深夜奔驰,还未靠近宫门,皇宫守卫就上前将人拦下。
“大胆!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宫门外纵马!”夜间视线受阻,那人举着火把靠近,才知道被他斥责的是五皇子。
那人立刻跪下,“末将眼拙,没有认出殿下。”
楚珵翻身下马,没有跟他计较,“开门。”
“殿下。”那人跪着没动,“宫门已落锁,非紧急军情不可开宫门。”
“去禀告皇上。”镇北将军跟着下马,“殿下身上有伤,急需医治,还不快去!”
那人爬起来,“请殿下和将军稍候。”说完他给宫墙上的守卫发了信号。
报信者换了好几个人,最终才把信息传到皇帝寝殿。
“陛下,五皇子回来了,身上还带着伤,现被拦在宫门外呢。”太监总管钱公公一边说话,一边把皇帝从床上挖起来。
皇帝起先睡意没过,可听到儿子身上还带着伤时,立刻醒了,“怎么回事?快开小门让他进来。”
“是。”钱公公打发身后等着的太监快去传消息,又对皇帝说,“五皇子是被颜大将军护送回来的,陛下要见见颜将军吗?”
“小五怎么会碰到晋安?”
钱公公摸自己的毛领,他怎么知道?
皇帝发话,“把晋安也叫进来。”
钱公公又找来一个小太监,让他跑去传话。
皇帝在担心的在屋里转圈,“你说说,长这么大头一次出去办差,就把自己弄伤了?朕以后怎么放心让他出去?”
“陛下,要不要先让御医过来候着?”
“这点事还问朕?快去啊!小五不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一点都不着急?”
钱公公只敢在内心反驳,他要是不急,敢冒着杀头的罪,把皇帝从龙床上扣下来吗?
第11章:皇宫内
宫外,楚珵被镇北将军的亲军扶着。
他本不需要人搀扶,但想到等会儿要做的事,他还是表现的虚弱点吧。
宫墙下开启一道小门,里头跑出来一个太监。
太监挤开亲军,自己上手扶住五皇子,这才说:“颜将军也入宫一趟吧,陛下让您一道进去。”
才迈两步,楚珵就将重量全部压在旁边的太监身上。
他虽然年纪不大,可个头高,身强体壮,太监根本扶不住。
“快!快抬软轿来!”太监暗恨自己狗腿错了时候,手上又不敢松,要是五皇子因为他摔了,别说皇上如何,就是他师父也得把他活剐了。
“不用……”楚珵稍收回力道,“我…撑得住。”
跟在后面的颜晋文看的一脸疑惑,没那么虚弱吧?刚才你还好好的骑马呢。
就这么一步一步挪到了皇帝寝宫。
皇帝已经披着衣服在寝宫门前转了十几个来回,“怎么还不来?从宫门到这里,要走这么久吗?”
“许是五皇子身上有伤,不能走太快。”钱公公也等的心急,脖子伸的老长的往外看。
御医默不作声的拎着药箱站在旁边,他来得急,没想到多带件衣服,此刻已经快冻成冰雕了,等会儿别说给五皇子看诊,恐怕得让别的御医来救他。
“来了来了!”钱公公激动道:“他们过来了。”
“快去扶着啊!”皇帝嫌弃,“在这里叫有什么用。”
钱公公撒腿过去,搀住楚珵另一只手,“五皇子伤到哪里了?瞧这脸煞白的,可心疼死奴才了。”
楚珵觉得好笑,就这黑漆漆的天,哪里能看清他的脸色?
钱公公是看着他长大,对楚珵与对别的皇子不同,心底要更加亲近一些。
当朝皇帝现有八位子女。
年纪最长的是安宁长公主,之后就是太子。
接着便是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楚珵、六公主安惠,即要了金玖香料方子的那位公主。
在他们之后,还有七皇子和八公主。
皇帝子嗣不算多,且皇帝一直老大、老二、老三的叫,因此皇子和公主没有分开排行。
而所有皇子皇女中,只有长公主和五皇子楚珵是跟着皇帝长大。
那自然,皇帝待他们多少要偏心一些。
如今伤的要不是五皇子,皇帝也不会披着衣服在寝宫外面转圈。
“御医,快来瞧瞧啊,傻站着干什么!”钱公公喊道。
御医僵硬的挪进内殿,内心激动,多谢五皇子在他冻成冰雕之前回来。
“快,给榻上加一床被褥,再让五皇子躺下。”钱公公指挥道。
“加被褥管什么用,窗户边冷风直吹,把他放朕床上去。”
这话把才缓过神的御医吓得一惊,那可是龙床,陛下果然宠爱五皇子。
等人躺下,御医解开楚珵的衣服。
原本有些愈合的伤口,因为骑马彻底崩开,加上创面大,血里呼啦的一片,看起来十分吓人。
可把皇帝和钱公公心疼坏了。
“这是怎么弄的!”皇帝转头就吼跟进来的颜晋文,“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伤朕的儿子!”
颜晋文哪里知道,他只是去接了个人,“臣不知。”
“你不知道?不知道你进来干什么!”皇帝声音更大了。
“是陛下您让臣进来的。”
颜晋文的话把皇帝噎住了,“你走,给朕滚出去!”
颜晋文转头就走,皇帝又喊住他,“你去给朕查清楚,到底是谁伤了五皇子。”
“陛下直接问五皇子不就行了。”颜晋文耿直道,“再说,您让我一个武将查什么案?这不是为难我嘛。”
皇帝深吸一口气,“颜晋文,你这几天没事不要上朝,朕看见你来气。”
“多谢陛下。”颜晋文说,“正好臣刚回京军务繁忙,那臣就先告退了。”
钱公公守在床边,看御医给楚珵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御医嘱咐,“殿下,最近不要有大动作,这伤再崩裂就不好治了。”
“哟,这可怎么得了。”钱公公心疼道:“五殿下可千万不要乱动,这些天就卧床休养吧。”
皇帝走了过来,“你这伤是谁弄的?”
楚珵没有回答,反而挣扎着要起身,“回禀父皇,重门关粮草已安全送到。”
“你这是做什么?”皇帝亲自把人按下去,“你好好躺着就行。”
楚珵在回来的路上,仔细回忆了前世。
前世十六岁时,他请命运送粮草去重门关。
他是皇子,按理说运送粮草的差事,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
可是这一年送去重门关的粮食几次三番被打劫,朝廷多次派人围剿,却根本找不到那些歹徒。
能顶事的镇北将军又不在京中。
在这种情况下,楚珵请命。
他仗着自己武艺高强,想去会会那些歹徒,也因为太子劝他为父解忧、为国效力,他都听进去了。
所以他去了。
“父皇,那些匪徒,果然是潜入大庆境内的漠北士兵。”楚珵压根不理会皇帝的提问,只汇报公务。
他越是这样,皇帝越是觉得伤他的人有问题。
起先皇帝还想着,可能是那些莫被人伤的,但若真是那样,小五没必要憋着不说。
楚珵说:“儿臣已带人将他们赶出重门关,回来前已经让边关将领加强看守,以后想必不会出这种事了。”
皇帝在床边坐下,拍了拍楚珵的手,“这人你不好说是不是?”
皇帝正要说自己去查,就听到楚珵说,“不是不能说,而是说了父皇也不信。”
“你说。”皇帝认真道:“父皇相信你。”
楚珵反握住皇帝的手,那激动的摸样把皇帝都吓着了,得是什么样的凶手,让小五这样激动?
“先不说这个,父皇,我这次能活下来全靠一个人。”
皇帝叹了口气,“是谁?父皇重重赏他。”
“是永顺侯府的大小姐金玖。”
皇帝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永顺侯是谁了,就是那个宠妾灭妻被他撸了官职的人。
“你说的这个金玖,可是永顺侯原配所出?”
楚珵点头,“是原配颜氏所出,她是镇北将军的外甥女啊。”
“颜晋文的外甥女?”皇帝意外,“永顺侯娶的是颜晋文的妹妹?”
第12章:以身相许
“是啊,陛下您忘了,六年前镇北将军还从军中请假回京吊唁的。”钱公公说,“奴才那时跟您说起过。”
“幼年失母,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皇帝想了想,“既然是她救了你,那就赏她黄金一百两。”
楚珵拉住皇帝,“父皇,我就值一百两黄金?”
“二百两?”皇帝加价。
这时候有个小太监端着三只药碗进来。
钱公公问:“是给五殿下熬的药吗?快端过来。”
这小太监,就是去宫门外扶楚珵的那位,到现在他手还酸呢,“是御医熬的姜茶。”
其实是御医自己要喝,但他不好光明正大在皇帝的小厨房给自己熬药。所以给干脆熬了一锅,趁着给皇帝试药的机会,把自己的份喝了。
钱公公这才想起要关心一下皇帝,端起其中一碗递给皇帝,“陛下请用姜茶,这天寒地冻的,要是受凉就不好了。”
皇帝伸手想去接,可他一只手还被儿子拉着呢,“那就三百两,不能再多了,赏的可是黄金。”
楚珵松开皇帝的手,“金家小姐如何会喜欢这些俗物。”
皇帝终于得空去接茶碗,“那你说,让朕如何赏她?”
“父皇。”楚珵郑重道:“儿臣要以身相许……”
噗——皇帝一口姜茶,全喷在他儿子脸上。
“陛下这是做什么。”钱公公顶开皇帝,拿着手帕快速给楚珵擦脸。
皇帝咳嗽了两声,“荒唐!这话从来都是女人对男人说,没见哪个男人要对女人以身相许的。你看上人家就老实的说!”
楚珵坦荡承认,“我就是看上她了,她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知恩图报有什么不好?”
“你这是知恩图报吗?”皇帝反问,“人家金小姐愿意要你这样的回报?”
皇帝的眼神凌厉起来,“还是说,那人趁救你时,跟你说了什么?”
楚珵哀叹一口气躺回床上,“一句话没说,是我非得谢她,才得见她一面,还隔着面纱。”
皇帝看自己儿子一副伤心摸样,气不打一处来,长这么大头回出去,带一身伤不说,还把心丢外面了!
所以说,养儿子有什么用!
“知道你长大了,想娶媳妇了,可你再不中用,也是朕的儿子,断不能因为这种缘由,就让你和金家小姐成亲。”
楚珵觉得这话刺耳,什么叫再不中用?他怎么就不中用了?
“陛下。”钱公公插话,“要是老奴没记错,那金家小姐,今年不过十三岁,还没到议亲的年纪吧。”
“朕还以为她与你一般大。”皇帝纳闷道:“你怎么会看上一个毛孩子?”
“我与她前世有缘。”楚珵说的真诚,“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我的妻子只能是她。”
皇帝忍了忍,骂人的话才没说出口,转身跟钱公公说,“去把御医叫来,看看他脑子是不是被打坏了。”
“父皇。”楚珵又拉住皇帝,“她是镇北将军的外甥女,也是永顺侯府的后人,难道和儿臣不相配吗?”
要不是看他身上有伤,皇帝都想拿戒尺抽他,这是身份问题吗?这是年纪问题!
这孩子怕不是真的有毛病。
皇帝又想:不对,小五怎么作起妖来了?
扯来扯去都说的是想娶媳妇的事,恐是伤他的凶手,真的叫他难以说出口。
皇帝在床边坐下,“你想娶她,等她年纪大些,父皇再找人去说亲。眼下不说这事,你只告诉父皇,到底是谁伤了你?”
“既然父皇问,那我就说,只是您要叫我拿证据,我是没有的。”楚珵终于开始收网。
“你说的话朕相信。”
楚珵直视皇帝眼睛,“是三皇兄派人杀我。”
“胡说!”皇帝腾地一下站起来,“你有什么证据?”
三皇子虽说不是皇帝亲自带大,但也是亲子,这事皇帝不能接受,这可是手足相残。
他正值壮年,他的孩子们就为了他身下的位置厮杀了?
这未免让他太心寒。
“儿臣说了,您问我要证据,我是没有的。”楚珵瘫在床上,一副是你自己非要问的摸样。
皇帝又开始踱步,“这件事,朕会查清楚,如果真是他做的……”后面的话皇帝就没说了。
楚珵看他这样,又捂着伤口要从床上起来,“儿臣先行告退了。”
皇帝没好气道:“御医跟说过你不能动,大晚上还作什么妖!就在这里睡!”
“那父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这床还睡不下两个人吗?”皇帝把楚珵推到里面,自己在外侧睡下,“你小时候,哪天不是睡在这里的,也就这几年去了皇子院。”
前世这伤,他不曾让父皇知道。
他听了皇兄的意思,配合皇兄暗中调查,最后查到了天香楼头上。
才知道它表面上是一座酒楼,实际上是昭王养杀手的地方,又是经过几年筹谋,天香楼终于到了皇兄手上。
皇兄连父皇都要瞒着,又如何能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的兄弟?
一夜过去。
天色蒙蒙亮,皇帝就要起床准备早朝。
与此同时,梅山别院的喜儿也醒了。
她摸了摸自家小姐的手脚,确保她不冷,这才披上衣服出去练功。
金玖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曾经给喜儿找了个武学师父,喜儿天生力大,也喜爱武术,即便现在无人监督,她仍旧每天练功。
她绕着别院跑完一圈,又在小院里打完一套拳后,发现小姐开门走了出来。
喜儿意外道:“小姐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厨房早膳还没做呢。”
“不急,你练完了吗?”金玖问。
“练完了。”喜儿气息还未喘匀,过去抓住自家小姐的手捂住,“看我的手多热。”
“今天咱们这里要热闹了。”金玖说,“你去找你爹,让他把村上那些护院都叫回来,到别院大门守着。
若是有人来,就叫他等着,若是那人不听非要往里闯,就叫护院直接打出去。”
“大冬天的谁会到这里来啊?”喜儿想不通。
“你只管去跟你爹说。”金玖也不点明,“这事别让你娘知道,省的她跟着操心。”
第13章:永顺侯府
永顺侯府兰苑前厅内。
继夫人柳氏正看下人摆早膳。
紫檀木桌上银杯玉碟,用具精细,柳氏每每看着这些东西,便觉得这些年的委屈也值了。
就在这时,柳氏的唯一的女儿金文悦急步走了进来。
“母亲。”金文悦挽住柳氏的手,“梅山那边怎么样了?那人回来了吗?”
柳氏瞧了一眼埋头做事的丫鬟,“摆好就出去,在这里磨蹭什么。”
被她骂了的两个丫鬟低头退了出去。
这时柳氏才说,“急什么?你哥说的话她还能不听?”柳氏话中满是不屑,“她真敢不听,别怪我把你爹请过去,到时候她怕是再也别想回京。”
金文悦眼珠一转,“干脆就让她别回来了,免得在府里看着碍眼。”
柳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傻丫头,你当为娘愿意叫她回来?还不是为你,你如今已经十六,转过年就是十七,这亲事再不定下就晚了。
咱们需得借她的名义来办今年的赏梅宴。”
金文悦还是有些不情愿,“母亲想的也太简单了,就算以那人的名义请了德妃,那德妃毕竟在后宫,如何能来?”
“你啊。”柳氏点上女儿的额头,“德妃不来,四皇子总要来的。”
柳氏心里门清,“那贱人的孩子回府办宴,德妃肯定让四皇子来给她撑场面,四皇子一来,那些勋贵世家的公子还不陪着?
到时候,母亲一定在里面替你选一个品貌上等的男子。”
金文悦却不满她的安排,“母亲,哪个世家能比得过皇家?”
“皇家是好,可你这主意不该打在四皇子身上。”柳氏倒也有几分清醒,“他是德妃的儿子,德妃跟那贱人是至交好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四皇子娶你的。
即便你用些非常手段,让他娶了你,成婚之后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所以还是听娘的,咱们找个世家子弟,有你爹震慑,人家也不敢对你不好。”
金文悦咬住下唇,满心的不服气。
四皇子不行,还有别的皇子呢。
就在这时,门外的丫鬟通报,“世子爷到了。”
话音刚落,永顺侯府世子金彦便走了进来,“请母亲安。”
“彦儿快坐。”柳氏迎了上去,“侯爷还没起呢,我这就派人去叫他。”
“母亲别忙了。”金彦在方凳上做下,“哪有儿子催父亲吃饭的,左右无事,等一等吧。”
金文悦不等柳氏说话,自己就凑了上去,“昨天哥哥派去的人可到了乡下?”
提起这事,金彦脸色不好,“下人已经回来了。”
柳氏一见他这摸样,就知道金玖肯定没能接回来,“你二妹妹怎么说?可准备动身了?”
金彦皱起眉,“她说不认识我派去的人,不肯回来。”
金文悦捏着嗓子柔弱道:“妹妹即便不认识哥哥的人,也该认识侯府的令牌的。
难道是不想回来么?可这里到底也是她的家,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总是住在外面,像什么样子呀。”
金彦冷哼一声,“到底是养在乡野,半点规矩不懂。”
“彦儿别气,怎么样她也是你的亲妹妹。”
柳氏越这样劝,金彦越觉得丢脸,他自己同母的妹妹,还没有异母的妹妹贴心,这些年不论是对父母还是对他,连个问候都没有,这种人,何苦去理她。
金文悦把桌上的茶盏端到金彦面前,柔声道:“是不是那下人不会说话,惹怒了妹妹?”
“哪里是下人不会说话,是她架子太大!”金彦气道:“她是要我亲自去接。”
“这天寒地冻的,妹妹怎忍心让哥哥跑这一趟啊。”金文悦拿出手绢莫名抹泪,“还是让我替哥哥去吧。”
金彦哪里舍得,“你是大家千金,身娇体柔,哪里能叫你去?”
看金文悦如此为他考虑,金彦越发看不上那乡下的野丫头,“干脆别叫她回来,她不是喜欢在乡下待着吗?那就待一辈子!”
柳氏推了一下女儿。
金文悦继续道:“妹妹到底是侯府的女儿,这样在外实在不好,哥哥也替我想想吧……”
说到这里,金文悦用手绢遮面,小声哭了起来。
金彦诧异,“这是怎么了?”
“彦儿啊,不是母亲多嘴,这事实在是让文悦为难啊。”柳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
金彦站起身恭敬道:“还请母亲直说。”
“她是侯府之女,在外顶着永顺侯女儿的名头,别人说起来,带累文悦的名声,说亲的时候文悦都得矮人一头。”
柳氏为难道:“我是后母,实在不好说她什么。可你是她的亲哥哥,你去请她回来,她或许会听。”
金彦思索片刻,“她本就该回来,一个女孩子野在外面这些年,已经不像话,如今还因为她影响文悦的亲事,我便是强抓,也要把她抓回来。”
他说完站起就要走。
“彦儿,吃了早饭再去吧。”
金彦摇头,“想起她,我哪里还吃得下,早把人抓回来早定性。”
“天寒地冻,哥哥要多穿件衣服啊。”金文悦倚在门口关照。
“多谢妹妹,你且放心在家,我不会容她坏了你的亲事。”金彦跨步出去,让人取来斗篷,牵来马匹,当即和下人去往梅山。
此刻梅山别院。
大门紧闭,两侧门房坐了一圈的护院。
赵小山拎着一壶豆浆进来,“各位大哥今天来得早啊。”
“小山啊,你知道你爹为啥把我们都叫过来吗?”其中一个护院问道。
“这是小姐的意思。”赵小山把豆浆到给众位,“小姐说,怕是要连续几日劳累各位大哥,这是刚煮好的豆浆,厨房今早现磨的。”
护院们一人一碗接过去,“小姐太客气,我们本身就是这里的护院,什么劳累不劳累的。”
“是啊。”另一人附和,“小姐的吩咐,我们自然是遵命的,可是我看小姐的意思,今日难不成有歹人要山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赵小山给最后一人倒完,壶中还剩下不少,“就放在炉子上温着,要喝自己来倒啊。”
领头的护院笑道,“就放那吧,都是一起的兄弟,没人客气。”
第14章:到达梅山
金玖今天的早膳是在外院书房吃的。
一碗豆浆加上一碟羊肉煎饺。
等她吃的差不多,老赵就进来了。
“小姐,护院们到齐了,我叫小山也过去了。”
“赵伯坐下说话。”金玖正想叫喜儿去给她爹倒茶,却见喜儿还没吃完,“喜儿,先给你爹倒杯茶再吃。”
“我自己来吧。”老赵面前就有预备好的热水和茶叶,他先给金玖泡了一盏,然后才是自己的。
“小姐有事请吩咐。”老赵说。
“我打算再开一间香料铺子,原本昨日就想跟你说的。”
老赵觉得十分意外,小姐虽说爱财,可她对做什么生意向来不关心的,怎么忽然就想开香料铺子了?
老赵反省,可能是他赚的少了,小姐数钱数的不过瘾。
他倒是知道自家小姐制香上有些天赋,想她大概是要卖自己做的香。
可做生意总要有赚头才是,别材料的价钱高过成本,那还开什么铺子?
老赵没有打击她,只说,“小姐手边可有做好的香?”
金玖亲自把红露香引燃,香味在香炉上方飘散而出。
烟火气很淡,这是一股清冽的香气,若是说感觉,就像是清晨的露水。
老赵只一闻,就知道是难得一见的好香。
可助人清心凝神,香味不过于浓烈,且极好闻。
“这香我给它取了名字,叫红露香。”金玖问:“赵伯觉得可卖得出去?”
这样的香还愁卖吗?老赵脑子里也活络开来了,就凭这味道,不管原料多贵,都卖得动啊。
香料生意他是做定了!
“敢问小姐,这香的原料是否难寻?除了这红露香,可还有别的香?”
“不难寻,只是制香的手段特殊一些。”金玖回答:“除了红露香外,当然还有其他的香。”
老赵保证道:“这门生意就交给我,保准年后就把铺子开起来。”
“那就麻烦赵伯了。”金玖递出一个信封,“这是红露香的配方,赵伯可以先准备起来。”
喜儿这时才吃完,接过小姐手上的信封转交给自家爹。
谈完香料生意的事,老赵就想问问今天早上这一出。
“今天有谁会上门,小姐为何如此防备?”
金玖冷笑道:“令血亲寒心之人。”
老赵知道是谁了。
想那人,亲生母亲病入膏肓,他却和侯爷欢欢喜喜迎外室入门,确实是令血亲寒心之人。
不管小姐和世子爷如何对峙,反正他们一家是夫人留给小姐的,一心只在小姐这边。
门房今日格外紧张。
这么多护院都来了,肯定要出大事。
他往门外跑了十几回,从早上跑到中午,终于在午饭后,看到有人骑马而来。
门房立刻跑进来通知护院,“外面有人来了!”
赵小山第一个站起来,“走,大家伙出力的时候到了。”
一群护院站起来,呼啦啦走到门外,堵成一道人墙。
别院门前有三人骑马而来。
打头的头戴玉冠,身披银丝织花袍,脖间围着上好的白兔绒。
他身后跟着的,一看便看得出是他的下人。
只见那人来到门口也不下马,只遣一位下人上前说话,“世子爷来了,还不快开门!”
赵小山年幼时曾见过永顺侯世子。
虽说好几年不见,多少有些变化,但他还是一眼把对方认了出来。
这不就是自家小姐的亲哥哥嘛!
护院们不认识这位,只从对方穿衣打扮就知道是惹不起的人,于是纷纷去看赵小山。
赵小山拦在最前,他可不管什么狗屁世子。
既然小姐让人拦在这里,就是不想见他。
“混账!”赵小山指桑骂槐,“你算什么东西,敢到这里指手画脚!”
护院们一看,小山这态度,那管你是什么有身份的人,他们小姐还是永顺侯府的女儿呢。
金彦骑在马上,冷眼看着门口的这些人。
“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另一个下人骂道:“你难道不认识世子爷吗?”
赵小山脑袋一撇,“什么柿子爷橘子爷的,我们不知道。”
“哼!”骑在马上的金彦冷哼,“都是群什么东西!去把金玖叫出来。”
赵小山怒从心起。
他竟当着如此多外人的面,直呼女子闺名,这是要害死小姐吗?
“闭上你的臭嘴!”赵小山气的脸都红了,他自己也有妹妹,就更觉得这人不是好东西。
金彦什么时候被人这样骂过,拿起马鞭就要抽到赵小山身上。
赵小山是会武功的,他本来心里气急,见那马鞭过来也不躲,反而伸手握住,用力一拉,把金彦从马上拉得跌了下来。
跟金彦来的下人,赶忙去托,最终是两人全倒在地上,金彦一只脚还挂在马鞍上。
他的银丝袍沾了泥水,头上的发冠歪了。
门前的护院们见状哈哈大笑,他们虽是下人,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专吃细粮,却手上无力的公子哥。
赵小山也心里暗爽,但脑中却有些担忧,这人要是因这事为难小姐怎么办?
不管了!此刻先高兴了再说!往后便是要用他的命去抵,他也无所谓。
金彦被下人们扶着站稳,他再看赵小山,已是双目发红,决心要弄死这个让自己出糗的人了。
他拍开下人要给他整理发冠的手,“你们俩,去把那野人杀了!”
“这……”那两下人,显然之前没做过这种事,当场愣在那里。
还是其中一人反应快,小声跟另一人说,“咱先把人抓过来再说。”
这二位也是会些拳脚的,可他们毕竟只有两人。
见他们过来,护院组成的人墙,直接挡在了赵小山前面,“我看谁敢弄我小山兄弟!”护院首领说完,直接砰砰两拳把小厮打飞。
那俩下人捂着肚子,哪里还赶上前。
门房见门前都打起来了,赶忙去后院报信。
只是还没到后院呢,就看到喜儿站在书房外,“秦叔,那么慌张做什么?”
“喜儿啊,我正要去找你呢,快去跟小姐说吧,门口打起来了。你哥哥把一个很有钱的公子哥打下马了,可不要闯祸啊。”
喜儿略一想,他哥打人,那肯定是对方该打啊。
“我知道了,这就去跟小姐说,秦叔你先回去吧。”
“哎,我回去看着。你记得把你爹娘也叫上。”
第15章:门后观景
书房门没关,金玖在里面就听到了门房的话。
也不需喜儿进来多说一遍,“走吧,咱们去看热闹。”
“小姐带个手炉在身上。”喜儿才不关心外面打的如何,只关心她家小姐是不是冷了。
反正她哥不可能吃亏。
二人来到大门处,秦叔弯腰给金玖行了一礼,“小姐,外面打起来了。”
“我知道。”金玖脸上带着面纱,“秦叔只管到厨房喝杯热茶,这里暂时用不着你。”
门房虽然担心,但主家的话不得不听。
金玖看他满脸都是心事,干脆关照了一声,“门口的事,不要多言。”
门房心里一惊,他刚才还想跟厨房的香兰唠唠呢,“是,小人绝不会说出去。”
见门房走远,金玖直接和喜儿进到旁边值守的房间。
这房内朝外有一扇雕花小窗,外面看不清里面,但里面可以看清外面。
喜儿给金玖搬了张凳子,两人就坐在小窗边朝外看。
见小山领着众护院堵着大门,她那大哥被拦在外面想进不得进。
“反了天了。”金彦指赵小山骂道:“一个下人敢拦主子的门。去报官!”他踢了一脚自己带来的下人,“愣着干什么,去啊!”
被他踢了一脚的下人骑上马飞快的走了。
“小姐。”喜儿小声道:“他们真的报官了,事情是不是闹大了?咱要不然先把世子请进门再说?”
金玖只当热闹看,“我可不想听他恶心人。”
喜儿纳闷,什么时候小姐对世子如此不满了?
虽说两人没什么往来,可到底是亲兄妹,小姐以前还是想着世子的。
门外。
护院首领道:“你到别人家闯门,主人家不让你进,你反倒要报官,实在是好笑。”
首领说完,一众护院跟着哈哈大笑。
赵小山拍了拍旁边的护院,“你们在这里看着,我进去找一下我爹。”
“去吧,这里我们看着。”
屋内,金玖跟喜儿说:“去把你哥叫进来。”
“唉。”喜儿跑出去,很快就把她哥拉了进来。
“小姐您在这儿看着呢?”赵小山略意外,又问道:“世子叫人报官了,咱要不要叫人去衙门说一声?”
“不用。”金玖说:“德妃娘娘的人早跟本地府衙打过招呼,即便来了人,也不过是问问情况。”
小山说:“小姐,我去把我爹叫来吧,等会儿官府来人,也得有个人去交涉。”
“你爹估计在账房,直接去找他就行,别给你娘知道。”
“哎!”
小山走后,金玖和喜儿继续扒窗看。
门外,金彦不停在雪地上走来走去,他这是冻的脚下发麻了。
他虽穿得暖和,但架不住冒风雪骑了半天马,此刻还站在雪地上,寒气直从脚底往上冒。
金玖看他冻得受不住,心里倒觉得痛快了些。
这般蠢货,活该你受冻,活该被柳氏算计一生。
前世多少次提醒,他只当她要害她。
如此,那你就自己陷于泥潭中,别想再把她拉进去。
外面的金彦已经冷的受不了,要他身边的下人把袄子脱下给他。
“喜儿,我记得厨房今天煮了不少羊骨汤是不是?”
“是啊,今早小杏庄送了一只刚杀的羊过来。”喜儿对厨房的事了解的相当清楚,“羊骨炖了汤,拆解下来的羊肉还剩下不少呢。”
“你去跟香兰嫂说,多切些羊肉,用骨汤做底,弄个锅子送到门口去。”
“小姐这是要给世子吗?”喜儿问。
“给护院的,叫厨房多弄些,调料弄香些。”金玖冷笑,“我馋死他。”
“哎,我这就去!”喜儿一溜烟的跑出去。
厨房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
只需取出大铜锅,底下加上炭,再把骨汤倒进去就成。
香兰说:“秦叔,你先把锅子端出去,我这边备好后,马上就过去。”
“哎。”门房端着热气腾腾的锅稳步朝前走。
还没走到门口,香兰嫂两手各挎一个篮子追上来了。
“我来开门。”喜儿放下手里的东西给他们开了门。
门房秦叔先出去,他把手上的铜锅往地下一放,别说金彦了,就是门口这些护院都是一愣。
“怎么了?要用开水泼他啊?”
有个最壮的护院自荐,“我来,我臂力好,泼的准。”
金彦警惕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门房赶忙挡在锅前,“哎,住手住手,这是给你们吃的。”
见香兰嫂拎着两篮子肉出来,众人诧异,还真是给他们吃的。
小姐待他们也太好了吧。
“你们在外面受冷了。”香兰把调料小碗分给他们,“条件简陋,委屈你们就这样吃了。羊肉只片了两篮子,不够厨房还有,派人去取就是。”
“不委屈,有羊肉锅吃哪里还委屈啊。”护院们围着铜锅就地坐下了,一圈坐不下围了两圈。“香兰小嫂子别忙,我们自己来就成。”
新鲜羊肉切的薄薄一片,肥瘦相间,放在锅中一烫,肉片立刻卷起。
再裹上蘸料,整个往嘴里一塞。
真是又香又鲜。
外头北风哗哗的吹,他们吃的满头冒汗。
香味直往金彦鼻子里蹿。
他只在路上匆匆吃了干粮,现在是又冷又饿,偏偏面前这些堵门的人还一边谈笑一边吃。
把他衬的活像个叫花子,他如何不气?
冲上前去,就要踢翻那些人中间的铜锅。
只是他哪里是护院门的对手,才刚刚靠近,就被护院头领一把推了出去。
“哼!想糟践吃的。”头领放下筷子指着金彦骂道:“老子最看不惯你们这些东西!你见天吃好的,老子去踢你的锅了吗?啊!你倒要来踢老子们的锅,你来啊!”
屋内金玖撑头看着,上啊,你倒是上去给护院打一顿啊,往后退算什么本事。
喜儿拎着食盒进来,“小姐,我端了碗羊汤过来,快喝两口。”
喜儿端着碗,往金玖嘴边喂。
金玖埋头喝了两口,味道真不赖,里头还有枸杞和羊脊骨。
“你喝吧。”金玖推开碗,专心看着外面。
“再喝两口吧,这么冷的天。”
“我虚不受补,吃多了容易上火,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