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得进大门
“小姐,世子不会冻出毛病来吧?”喜儿边喝羊汤边看外面,心里倒不是担心世子,就担心万一世子冻出病,侯爷可能要来找小姐的麻烦。
金玖没有说话,心里却想:冻出病才好呢。
前世,她月事初来,金文悦骗她喝冰水,致她腹中剧痛,她这位大哥是怎么说的?
他只嫌她事多病弱,说她先天不足,要害他好妹妹的名声,居心险恶。
想起这些事,金玖就来气。
门外,护院们的羊肉锅,从白天吃到晚上,中间厨房又送了两次肉。
离他们不远的金彦几次要离去,可都被身边的下人劝住:“世子您现在走了,大小姐怎么办?为着大小姐的终身大事,就忍一会儿吧。”
主仆二人的对话,金玖在屋里听的清清楚楚。
“那是柳氏的人。”金玖收回视线,对炭盆对面才来不久的老赵说。
老赵说,“这些年世子与夫人离心、与小姐形同陌路,当中必然是有柳氏的人挑唆。”
金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声道:“别人挑唆他就愿意信,只能说明他原本就蠢。”
这话让老赵怎么接?他只能不说。
恰好这时候小冬花进来了,“小姐,喜儿姐,我娘问小姐准备吃晚饭了吗?”
小冬花的娘就是厨房香兰嫂。
“这就去了。”金玖站起身对老赵说,“麻烦赵叔在这里看着了,若是官府的人来,只管把他们迎进来。”
金玖想了想又说:“我这位兄长要进来,也让他进来。小冬花,让你娘捡些呛人的炭准备着。”
“啊?”小冬花没明白,“呛人的炭?”
“你娘生炉子的那些炭就行。”金玖说,“让她预备好,等会儿有人去要,她就给这种炭。”
小冬花一脸懵懂的走了。
老赵和喜儿倒是知道她要做什么,暗自估计小姐这态度,是压根不想回侯府了。
虽说不回侯府他们心里也痛快,可小姐到底是女子,将来嫁人若不能从侯府大门出去,那婆家会怎么看小姐?
等金玖和喜儿离开后,老赵一个人在房内想了很多。
怎么看小姐前路都不明朗。
全赖这不着调的侯爷,如此宠妾灭妻,甚至连官位都丢了,还扒着柳氏那个女人。
那外奔来的柳氏就那么好?好到他连将军的嫡亲妹妹都可以不要?连祖辈传来的侯爵都可以不管?
此番作为,是个男人都觉得不耻。
赵小山给他爹带了晚饭,两人正吃着呢,外面传来动静,是府衙的人到了。
本地县官带着师爷和两个衙役,四人连同之前离去的侯府下人,都是骑马赶来。
人刚下马,县官正要跟金彦打招呼,却见金彦黑着脸骂道:“怎么就这几个人?”
县官被他吼的一愣。
那去报官的下人解释,“我说了让衙门多派些人来,是世子您要用,可他……就是不听啊。”
“世子息怒。”县官反应过来拱手上前,“还请息怒。有何情况讲明了再说,若是真要人,到时再回去喊也可以。”
“你说的倒轻巧,就这几个人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金彦话刚说完,别院大门就开了,老赵走出来热情道:“原来是花大人大驾光临,快请快请,有事里面说。”
花大人:哪里就进不去了?
老赵出来迎客,护院们自然就让开了。
花大人心里有了些数。
哪里是恶奴挡道,分明就是世子被自家妹子挡在了门外。
一个是侯府世子,一个是侯府嫡女,还是宫中娘娘特意关照的人,县官自问哪个都惹不起。
不由庆幸,还好把脑子灵活的师爷带来了。
花大人顾及世子的情绪,都走到门口了,又退了出来,“世子爷您请。”
金彦一口恶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真想对着金玖踹上两脚才解气。
他低下身段来接她,她却如此对他。
果真是养在外的野人,不分长幼尊卑,不晓礼义廉耻。
等见到她,一定叫她好看!
老赵带人来到正院,吩咐赵小山上茶,又问县官,“花大人吃过晚饭没有?”
“来得急,还没吃呢,等问清这里的事,再回去吃也是一样的。”县官搓了搓手,这厅里门窗大开,跟坐在外面有什么两样?
“花大人不如就在这里吃些便饭吧。”老赵招手,把护院头领叫了进来,“你去叫厨房做些饭菜来,对了,顺道再带个炭盆回来。”
老赵只管县官,压根不理一同进来的金彦。
“够了!”金彦猛地一拍桌把花大人吓了一跳。
他怒气冲冲指着老赵,“本世子没工夫给你们浪费,你去把她叫出来。”
老赵只当才看到他,“哎呀,这不是世子嘛。你在这里做什么?”
“混账!”他打翻了赵小山要端给花大人的茶,“我在门口站了一天,你当才看到我?”
他挥起马鞭要抽站在旁边的赵小山,赵小山两只眼睛盯着他,他却不敢抽了,转移方向,抽了刚才坐的椅子。
这时候,护院头领一边咳嗽一边端着炭盆跑了进来。
他把炭盆往金彦脚边一放,立刻就走。
“你们这些刁奴,今天我一个不留……”金彦话还没说完,就被呛的直咳嗽,“什么……咳咳…东西。”
金彦一脚踢翻炭盆,赵小山立刻装腔作势到:“哎呀,你怎么把我家炭盆踢了,这可是好不容易省出来的炭啊。”
主座上,花大人看向师爷,师爷摇头让他别做声。
花大人于是低下头抠手。
眼下这状况,他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早知道就说自己不在府衙了,非要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小山退下。”老赵说,“世子爷几年难得来一趟,他想踢就踢吧。”
花大人继续抠手,怎么感觉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金彦大声道:“我永顺侯府的产业,我想踢就踢,何须你们这些下人多嘴!”
“世子,您怕是不知道,梅山别院是夫人私产,现已留给小姐。”老赵强调道:“这里一草一木全是小姐的产业,您若是不信,可以问一问在座的花大人。”
花大人抠手的动作顿住,干嘛扯到他?
只是已经说到这里,花大人不得不赔笑道:“梅山产业确实在贵府小姐名下,过户担保人是德妃娘娘。”
第17章:骂至晕厥
“她难道不是侯府的女儿?她的就不是侯府的了?”金彦质问。
“你这套道理,何不去跟德妃娘娘说?”金玖走进前厅,也不看狼狈的金彦,跟花大人行过礼后,到另一处上座前。
“你去问她为什么都是你侯府的产业,她非得来做个担保,把这里给我?”
她衣袖一振,稳稳落座,姿态全不像十三岁的女子。
金彦看着他这个未曾见过几面的妹妹,一直说她养在乡野,他也一直以为她就跟那些乡下孩子一样,邋遢不堪,随地而坐。
今日一见,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她的衣着比他还要华贵,头上首饰是文悦买不起的梧桐斋镇店之宝。
她一张脸虽带着些稚气,却已得见红唇黛眉、骨相极佳。
她的那双眼睛,和他有七分相似,剩下那三分,全是女儿家的灵动和娇俏。
金彦原本一肚子的火,在见到她的脸后,消了大半。
“这位,想来就是我的兄长了。”金玖缓缓道:“几年不见,兄长的脾气和年纪一样见长啊。”
金彦见她一双眼睛看过来,莫名心虚。却又想不对啊,是她害他狼狈如此,他心虚个什么?
金彦理了理衣袍,正要说话。
却又听金玖开口,“兄长所为何来?”
“奉母亲之命,来接你回府。”金彦正色道。
金玖心底冷笑,“母亲托梦给你了?”
旁边坐着的花大人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二位要处理家事,我不便插手,这就告辞了。”
金玖随即站起,“有劳花大人来回奔波。”
“小姐言重了。”花大人巴不得赶快离开,行礼后带着自己的人立刻就走,就怕慢了一步要听到什么侯府秘闻。
花大人还没走到大门,老赵就追了上来,手上拎着两摞食盒,“叫花大人空着肚子跑这一趟,实在不好意思,这是厨娘拿手的几道菜,还请大人带回去,稍加蒸制味道正好。”
老赵把食盒塞到两位衙役手中,引着几位出了门,看他们骑马走远,这才回正厅。
而正厅内。
金彦见花大人走后,立刻纠正,“我说的是父亲的继室。”
金玖冷声说道:“她为何要叫我回府?”
金玖这拒他千里之外的态度,让他想起今天的遭遇来,语气变得不好:“你难道不该回府?堂堂侯府千金,整日在乡下厮混。”
“你是什么时候觉得我不该在乡下的?”金玖嘲讽道:“是昨日突然觉得?”
金彦觉得这话刺耳,“自然不是,你本就不应该住在侯府外。”
“是啊!”金玖道:“我本不该在这里,那我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全靠你那好继母和好父亲啊!”
金彦拍桌,“这是什么混账话,他们难道不是你的父亲母亲!”
金玖直视他,“你觉得是吗?”
金彦想说当然是,可对着金玖利刃般的视线,吓得张不了口。
“我再问一遍,她为何要我回府?你可知道她的真实用意?”金玖接过喜儿端来的热茶。
金彦看着那杯茶,他自早上离府,到现在滴水未进,“你和文悦同是侯府的女儿,她如今到了说亲的年纪,你却整日在乡野玩闹,你叫她怎么去说亲?”
金玖真想把这杯茶拨到他脸上。
“你是想说,我损害了你家好妹妹的名声吧。”金玖放下茶盏,“你怎么不想想,她一个外室之女,有什么名声?”
金彦想斥责她,不该这样说自己的姐姐。
可金玖根本没给他机会,“我母亲被她们母女逼离侯府、英年早亡,这是当今圣上都知道的事,你以为就凭她们母女的名声,能说到什么好人家?还我损害她?
滑天下之大稽!”
金彦觉得难堪,她说柳氏母女也是在说他,当初他是赞同柳氏入府的,“你胡说什么,母亲本就病弱,怎么会是她们逼死的?
母亲到这里来,也只是养病,什么逼离?根本没有的事。
再者说,当年要不是母亲没有容人之量,继母怎么会屈居外室。”
金玖道:“你为何不去问问舅舅,母亲真的病弱吗?”
金彦脑中嗡的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金玖继续道:“是谁告诉你母亲没有容人之量?若真没有,那府中的姨娘是怎么回事?
你住在府中应该比我更清楚,母亲在时,二哥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那位继母当家后,二哥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到底是谁没有容人之量!”
金玖原本并不至于动怒,但听到他说母亲,真觉得此人蠢笨无敌、不可救药,竟然贬低亲生母亲,去抬高后母的名声。
可笑至极。
金彦被她问的说不出话来。
可金玖却看着他那副呆愣的表情,感到恶心,忍了好一会儿到底没忍住。
还是骂道:“一个认贼作母的蠢货,也配来我梅园翻踢责打,你算得了什么?
看你身上还有母亲一半血脉的份上,我今天放过你。
否则,你以为你出得了这扇门?
你愿意跟那对母女做什么我都不管,但你今后若想帮着她们来害我,别怪我连你一起收拾。”
“还有你!”金玖盯着金彦身后的一个下人,“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让她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她夹紧尾巴做人,我还可饶她一命,她要想朝我下手,别怪我剁碎她的爪子!”
金玖抬脚就走,不愿多看他们一眼,“赵叔送客!”
赵叔忙从门口跑进来,对着金彦就道:“世子,天色不早了,请回吧!”
金彦脑中混作一团,金玖说的话就绕在他耳边不肯散开。
他抬脚要走,却脚下一麻,朝旁边跌去。
下人立刻去扶住他,却被他推开,“你的主子?”他看着下人的脸,只觉得那张脸变得扭曲,“你们的主子是谁?”
金彦恍恍惚惚离开梅山,还没到京城,就从马上跌下晕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回到了侯府。
在他脑中,母亲病弱的脸、继母慈爱的脸还有金玖怒骂他的脸,不断交替。
‘彦儿,你愿意跟娘离开这里吗?’
‘世子,叫我一声母亲,我给你买糖葫芦。’
‘母亲真的病弱吗?’
‘你身上……母亲一半的血脉……’
‘你这个认贼作母的蠢货!’
金彦猛然惊醒。
第18章:更在意谁
梅山别院,金玖的卧室内间。
喜儿正给金玖搓澡,“护院们留下今晚值守的,其他都回村子休息了。小姐,明天还叫他们来吗?”
金玖算了算,金彦到家怎么也得半夜了,就算那对母女气不过,要来找她算账,怎么也得等到天亮才出发。
如今路不好走,他们带上下人、打手再快也得下午才到梅山。
“让他们分成两批轮值。”金玖说,“关照不当值的护院,别跑太远,说不准要麻烦他们。”
“好,我等会儿就去跟我哥说。”喜儿麻利的把金玖搓洗了一遍,给她裹上衣服,“小姐先去睡吧。”
金玖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倒不是犯愁,而是终于出了上辈子的恶气,开心的睡不着。
看明天来的是谁,若是那对母女或是永顺侯来了,直接就叫护院动手吧。
喜儿收拾好回来,金玖还在床上翻来覆去。
“您不是抱着汤婆子吗?身上怎么还这么冷呢?”喜儿赶紧给她捂住脚。“您也得锻炼锻炼身体了,看您这身子一到冬天就冷成这样。”
金玖正有此意,“嗯。那你明早记得叫我,我也起来跑几步。”
上辈子早死就是身体不行,金玖死过一次,所以想的很透彻,人生在世,与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钱和身体。
有钱、身体好,她才能护住身边的人。
“小姐。”喜儿十分意外,以往小姐最不爱听这种话。
凡到了冬天,小姐恨不得直接在被窝里冬眠。
这两天能餐餐都去闲花厅用饭,喜儿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
现在还说要出去跑两步……
“您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金玖微愣,“哪里不一样?”
“好像,长大了。”
金玖心说,是该长大了,这要还不长大,不是白活一世嘛。
“脾气也跟之前不一样了。”喜儿继续道:“直爽很多。”
金玖握住喜儿的手,“这样活的才比较痛快。”
“小姐,虽然我这话不该说。”喜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但是您今天骂世子的那些话,听着真叫人激动。”
“没什么不能说。”金玖看着喜儿年轻的眉眼,“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
“小姐。”喜儿眼中冒出眼泪。
与此同时皇宫内,皇帝的寝殿中。
皇后正看着换药的楚珵抹泪。
等御医走后,她坐到床边,“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不跟母后说?要不是钱公公派人传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伤的这么重。”
楚珵看着衣袖上刚滴上去的两滴眼泪,心情复杂。
他忍不住想:母后的眼泪里,有多少真心?
上辈子得知他死后,母后是什么心情?也跟皇兄一样松了口气吗?
皇后压低声音问:“你皇兄可有说什么?”
楚珵复杂的心绪淡去很多,到底还是皇兄最重要。
他故作轻松的反问:“说什么?”
“你皇兄还不知情?”皇后责怪道:“你怎么不派人去跟他说一声。”
楚珵侧头,“母后也太高估我了。”
皇后立刻察觉到他态度不对,“珵儿,你这是怎么了?跟你皇兄吵架了?”
楚珵看着旁边目露慈爱的母亲,鬼使神差的问:“母后,我和皇兄,你更在意哪个?”
皇后错愕,这是什么鬼问题。
她家小五越活越回去了?
“你和你皇兄都是母后亲生的,母后对你们从来都是一样的。”
楚珵没说话,垂着眸,皇后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皇后再次压低声音,“你受伤的事,你父皇已经在查了。只是你得知道,三皇子同样是你父皇的儿子,就算查出来真是他做的,你父皇也不会忍心处置他。
还得叫你皇兄知道。”
楚珵听完皇后的话,定定的看着她。
皇后继续说:“母后一贯教导你,你们是嫡亲兄弟,只有互为助力才能走得远。”
“走得远?”楚珵指着自己胸口的绷带,“母后到底是来看我,还是来说教的?”
皇后被他问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当然是来看你。”
“珵儿,怎么出去一趟就跟母亲变得生分了,可是在外受了什么委屈?”
楚珵想起上一世。
他的玖儿早亡,他孤苦十年跟随太子扳倒昭王。
那十年中,母后怎么没有来问问他委屈不委屈?
凭什么他们夫妻就得是皇兄的踏脚石?
他的玖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楚珵闭上眼睛,不想再跟皇后说话。
永顺侯府。金彦的卧室。
金彦才刚睁开眼睛。
他喉咙不舒服想找点水喝,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只好自己下床,才站起就觉得头晕目眩,鼻子也不通气。
才摸到小圆桌上的水壶,就听到隔壁传来声音,“她真是这么说的?”
他听出来这是柳氏的声音。
“小人不敢说谎,二小姐脾气大的很,骂起人来连世子爷都不敢还嘴。”
这声音,是他身边得重用的长随。
金彦不由想起了金玖说的话,他身边的长随居然是柳氏的人。
“果真是乡下养大的泼妇。”又换了一个人说话,这是他妹妹金文悦。
文悦在他面前向来极有教养,怎么会说这种话?
柳氏道:“行了,你先下去吧,以后还是好好伺候世子爷,机灵着点,有什么事来别等我问了才说。”
“是,小人先告退。”
金彦双手撑着圆桌,站都站不住了。
“母亲,他也太没用了,让他把人叫回来,他倒好,跑了一趟非但没把人叫回来,还被那贱人骂了一通,居然还被骂病了。”
“你给我小点声。”
金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是为了她才去请的金玖,她却背地里说他没用?
她居然骂他的亲妹贱人?
他一张脸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热度上来烧红的。
“怎么回事?他多大的人了,怎么出去一趟还病了。”金彦听到他父亲的声音由远及近。
接着是隔壁开门的声音,“侯爷,您这么才回来啊,世子烧的人事不知,可受了大罪了。”
“父亲。您快去看看哥哥吧,都是为了我,他才会被妹妹害成这样的。”
听父亲愤怒道:“那孽种!”
第19章:金彦的变化
金彦听到他们要到卧室来,慌忙回到床上,盖上被子,装作还没醒的样子。
房门被推开,金彦只觉得一阵冷风袭来,接着好些人从门口进来。
柳氏一进来就骂道:“你这躲懒的蠢材,世子病成这样,还敢在外面喝酒!”
“夫人恕罪,是大夫吩咐,世子发热得用烈酒擦身,小人刚把酒拿回来。”回话的下人,是今天也跟着去的另外一个长随。
他从来看不惯这个长随,觉得他蠢笨木讷。
结果他觉得蠢笨的,才是做事的,他觉得聪明的,却是柳氏的人。
“文悦,你身子弱就不要进去了。”柳氏说,“快回去睡吧。”
“可是女儿担心哥哥啊。”
“母亲和父亲在这里,你哥哥不会有事的。”
“那……女儿就先走了。”
金彦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把手按到了他头上。
是他父亲的手,“头上这么烫,你还傻站着做什么?赶紧过来擦啊!”
下人战战兢兢的过来给他擦酒。
柳氏用手帕遮面,声音中带了哭腔,“世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遭过这么大的罪。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亲兄妹啊,对着自己兄长,如何能狠下心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好好的怎么会去梅山!”永顺侯怒道。
“侯爷莫要生气,这里病气太重,我们到隔壁细说吧。”柳氏拉着永顺侯到了隔壁房间。
那就是金彦院子里的一间厢房,和他的卧室一墙之隔,他们在隔壁说的什么,他在这边听的清清楚楚。
长随用酒擦拭他的额头和手心,让他觉得稍微好受了些。
“快说,到底什么事!”永顺侯在隔壁又拍桌又怒吼。
金彦听到柳氏哭了起来,“都怪我,我早上跟他提了一嘴,说二小姐毕竟是侯府的女儿,总住在外面,别人难免会议论,世子这才要去把人接回来。”
金彦只是病了,不是傻了,他清楚的记得,她早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是为了文悦才去的。
永顺侯继续问:“那孽障怎么他了?他又怎么会病的这么厉害?”
“我一直照顾世子到现在,还没有空问过他身边的人。”柳氏说,“侯爷把世子身边的人叫来问问吧。”
隔壁的门一开一合,金彦很快就听到了长随的声音。
柳氏明明之前就问过长随,为什么在父亲面前却这样说?
“世子在梅山出了什么事?快告诉侯爷。”
“回侯爷夫人的话,世子赶到梅山别院后,二小姐派人拦在门口不让世子进去,世子几次理论都被下人们嬉笑,那些下人还……”
“还什么?”侯爷问。
“还动手推了世子。”
“混账!”
“世子在别院门口站了许久,我几次劝世子回府,世子不肯非说要见到二小姐,跟她说说道理。”
不是……不是这样的。明明是他要回来,那下人几次劝他留下。
为什么他身边的人在说谎?
“好不容易见到了二小姐,二小姐张口就骂,那县官都听不下去赶紧走了,世子在别院的时候,就险些气的晕过去。”
“混账!混账!”永顺侯气的接连拍桌,“你们都是死人吗,就眼看着世子被骂?”
“侯爷恕罪,小人们哪里有张口的机会。”长随说,“二小姐请了十几个护院在旁边看着,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居然有这样的事!她胆敢这样做!真是孽障!”永顺侯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凳子,“你去,去把家里男丁全部叫过来,我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把我也拦在外面!”
“侯爷消消气,现在什么时辰了,城门都关了,哪里还出的去。”柳氏劝道:“还是等明早再说吧。”
柳氏顺着永顺侯的胸口,“今天太晚了,侯爷先去睡吧。
世子这里,我来守着,您放心吧。”
永顺侯握住柳氏娇嫩的手,“你辛苦了。”
金彦在自己床上等着,他想等柳氏过来问问她,长随在父亲明显说谎是她授意的吗?
可谁料,父亲走后,那个说要守着他的柳氏,居然也走了。
床上金彦睁开眼睛。
守在他旁边的长随喜道:“世子,您醒了!小人这就是禀告夫人。”
“站住!”金彦喉咙沙哑,“不许去。”
“是。”长随只以为世子心疼夫人,不愿意劳累她,并没有多想。
“你倒杯热水给我。”
等金彦喝完水,看着守在一旁的长随,装作随意的问:“有禄呢?”
“他在外面。”长随问:“要小人去把他叫进来吗?”
“不用,我要睡了。明天一大早去把老爷叫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金彦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睁眼,外头已然天色大亮。
他慌忙爬起床,“来人!”
卧房的门应声而开,长随有禄小跑进来,“世子爷,您有什么吩咐?”
“侯爷出门的了吗?有福呢?”
有禄心里直觉哪里不对劲,但还没回过味来,就习惯性答道:“侯爷还没起呢,有福一大早不知跑哪里躲懒了,要小的把他叫回来吗?”
“不用去叫他。”金彦听到父亲还没起,才放下心,“你出去吧。”
金彦等在房里,吃了早饭又喝了药,他父亲才被有福请过来。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柳氏和金文悦。
金文悦一进来,就凑到了金彦床边,她面色担忧,目光中露出心疼,“哥哥终于醒了,我担心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金彦再看她,不由就想起来昨天晚上听到的话。
眼前的这张脸,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永顺侯来到床边,有禄眼疾手快搬来两张凳子。
“你有什么话要说?”永顺侯坐下问道。
“听说父亲今天要去梅山。”
永顺侯听到梅山两个字都觉得生气,“你被她害成这样,为父自然要去为你讨回公道。”
金彦怪道:“谁说我是被她害的?”他捂住嘴咳嗽了两声,“我这是昨天骑马冻的。”
永顺侯看向一旁站着的有禄,“他说的,难道你身边的长随还会骗我?”
“那儿子更不可能骗父亲了,病痛在我身上,我没必要替别人说好话。”金彦说,“昨天虽然与小妹有几句争论,但不至于为几句争论就病成这样,儿子这病,全赖自己疏于锻炼。”
第20章:楚珵送礼
金彦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在场众人的脸色。
柳氏倒还好,脸上没什么变化,金文悦到底年轻,沉不住气,张嘴就想说些什么,被一旁的柳氏拉住。
长随有禄的脸色就彻底不好了,他可是把世子的病全怪在梅山那位身上了。
“谁给你的胆子,在我侯府搬弄是非!”永顺侯转身就一脚踢在有禄身上,“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等发落了有禄,永顺侯又对金彦道:“你说你没事跑到梅山去做什么?我看你这病,全是自找的。”
金彦沉默的听着。
柳氏立刻道:“侯爷要怪就怪我吧,都是因为我,世子才会去那里。”
“怎么能怪你,你让他去他就去,他自己不长脑子怪谁?”
“侯爷不要再说了,全是我的错。”柳氏说。
柳氏身后,金文悦拉了拉她的袖子。
这些小动作全被金彦看在眼中,以往他怎么没发现?这母女两人之间,哪里来的这么些上不得场面的动作。
柳氏柔声道:“侯爷,眼看要过年了,二小姐转过年来,年纪也大了,世子去把她请回来也没错啊。”
“请?”永顺侯登时站了起来,“我堂堂永顺侯府世子还得去请她回来?好大的架子啊!她以为自己是谁?当朝公主吗?”
“哎呦,侯爷小声些,世子还在病中呢。”柳氏站起来扶住永顺侯,“她是姐姐养大的,从来没在您身前立过规矩,性子难免有些骄纵。所以……”
柳氏把永顺侯拉着坐下,“更要把人接回来,好好教导,万一以后婚配出去,别人不会说她如何,只会说我们永顺侯府的不是。”
金彦看着柳氏,听着她说的这些话,眉头渐渐皱起。
永顺侯不满道:“彦儿去请她,她都不愿意回来,难道要我去请她?她算个什么!”
“侯爷可别这样气了,对身子不好。”柳氏继续柔声说话,“若是侯爷不愿意去,那我就代侯爷去一趟。她毕竟是侯府的人,在外出了什么事,侯爷脸上也不好看啊。”
“你总是贴心的。”永顺侯摩挲着柳氏的手,“只是你去,她估计更要为难你,还是我去一趟。”
“爹爹。”金文悦迫不及待的道:“二妹妹恐会为难爹爹,爹爹不妨多带些人。”
“爹知道。”永顺侯拍了拍金彦的肩膀,“你好好养病,我去一趟梅山。”
金彦的目光在这三人面上一一扫过,金文悦已然不是他认为的妹妹,那柳氏呢?是她表现出来的好人吗?
梅山别院。
金玖今天起了大早,在自己院子里快走了几圈,又跟在喜儿身后打了几趟拳。
这拳法打的喜儿差点灭主。
忒差。
打完拳又是一身的汗,喜儿又忙着张罗热水给她洗澡。
一大清早把喜儿累的够呛。
“小姐,锻炼身体得慢慢来。”喜儿放下咬了一半的肉包,“您明天在院子里走两圈,觉得身上暖和就行了。”
“对。”金玖到现在才把气喘匀,“不可急于求成。”
她这幅身体实在是太差,难怪心思重些就要早死。
现在既让她再活一遭,她可不想那么短寿,必须好好照料身体。
外头响起敲门声,喜儿出去看了,很快又回来,“是我爹,他说要到村上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金玖点头,心里猜到他是要叫人下山采办香料铺要用的东西。
“让他放心去,上午不会有事。”
提到香料,金玖就想起了前世安惠公主赚的那些钱。
她快速吃完了早饭,回到卧室继续制香。
她也得尽快把那些钱赚回来。
一直到旁晚,金玖封好了清神香,又写好了配方。这时候才有人来报,门口有人来了。
金玖嘲讽道:“我还真是高估了他们的脚力,喜儿,让你哥带村里的护院,守住他们的退路。”
“小姐,我话还没说完呢,不是侯府的人。”喜儿喜滋滋道:“是宫里的侍卫,说是五皇子派来的。”
金玖原本轻松的表情立刻僵住,“宫里的人怎么会来?”
喜儿还没察觉到自家小姐情绪的变化,“肯定是来感谢小姐相救的,护院说那侍卫手里拿了一个盒子,里头肯定装了黄金,小姐!”喜儿一把抱住金玖,“咱们赚大发了!”
“去问一问有什么事,要没什么事,就让他回去,别接他手里的东西。”金玖说。
喜儿意外,“万一真是黄金呢?咱也不要了?”
金玖琢磨了好一会儿,“你去看看,如果是钱就收下。”
“肯定是钱。”喜儿笃定道:“五皇子还能送别的东西过来吗?您之前不是问他借宿费的嘛,肯定是来还借宿费的。”
金玖心说,那人才没什么好心,即便知道欠了钱也不会还的。
那人着实奇怪,这辈子她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他怎么反而又道谢又送礼?
难不成,她上辈子没看透他,他还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不久,喜儿从外面跑进来,“小姐,不是钱,是玉佩,我听别人护院说成色不错,很值钱的,要不要收下?”
金玖一愣,“你没收,也没说不收?”
“是啊。”喜儿现在还没有后世的心眼,“我得问问您啊,虽然很值钱,可到底是玉佩,这种东西咱也不好乱收。”
金玖拍头,这傻丫头。
关键不在于收不收了,而在于喜儿直接往里面跑,就说明她一定在家的。
她既然在,那宫中赏赐是要亲自去接的。
“把斗篷找来,跟我到前面去吧。”金玖在路上跟喜儿说这事,“往后遇到这种情况,你不好拿主意的,但凡你能想到任何一点不妥的,就都不要收。”
“可我该怎么说呢?”
金玖教她:“你就说,我家小姐不在,没她吩咐不敢乱接别人的东西,之后就请送礼的人回去。”
“好,我记下了。”
来到门口,金玖远远的看着那人就不想走过去。
那人金玖太熟悉了,正是楚珵身边的护卫头领成文。
这人一贯跟在楚珵身边,只有去办极重要的事,才会派他出去。
眼下,这人却到她梅山来了。
“见过金小姐,这是五皇子让在下转交的东西。”成为双手奉上一个打开的锦盒。
第21章:猜到关键
那锦盒里的东西金玖也很熟悉,是楚珵的玉佩。
前世,他们新婚之夜时,楚珵亲手把这块玉佩给了她。
说是他三岁时,皇帝送给他的,专门请国师祝祷过,是有灵之物,可保平安。
她在靖王府戴了这块玉佩五年,别说平安了,最终落得早死的下场。
她对它太熟悉了。
所以绝不可能认错。
为什么楚珵会把这块玉给她?
“金小姐。”成文手都快举累了,面前的人还僵在那边没有反应,“请收下吧。”
金玖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无功不受禄,如此大礼实在不敢收,还请拿回去。”
成文心里默默吐槽自家主子,他就说了,莫名其妙送玉佩给人家姑娘,人家肯定不肯要啊,不如送一箱金子来的实在。
主子非说什么,金姑娘哪里是俗物可玷污的,还叫他务必想办法让金姑娘收下。
他哪里来那么大本事?把人家姑娘打晕了塞她手里吗?
他只好干巴巴的说,“金姑娘,您对五皇子有救命之恩,这块玉佩是您应得的。”
金玖心中隐有猜测。
楚珵,不会也是多活了一世的人吧!
这念头一出来,金玖便觉得楚珵所有的反常都合理了。
他是多冷心冷肺的一个人,即便有救命之恩,他也未见得会感谢。
但如果他和她一样,那么在他的认知中,自己就是他的王妃,他压根也不是来谢什么救命之恩的。
他还想娶她!
金玖盯着眼前的玉佩,前所未有的慌张。
原以为自己多活一世,占得所有先机,只需避开楚珵,也就不会被卷入皇室。
谁能想到,楚珵跟她一样……
凭他那个脑子,一定以为她多爱他,他必然不愿意顺着上辈子的顺序来,否则他也不会主动来见她。
他肯定会提早向皇帝求赐婚旨意的。
金玖恨不得把面前的玉佩砸了。
“还请这位大人转告五殿下,他既是皇子,我救助他实乃本分。原就是该做之事,如何能收谢礼。”金玖说完后对着成文一行礼,“告辞。”
丢下这两个字,她转身就走。
“哎……”成文拿着盒子,又不敢上前追赶,只好看着人离开。
这下完了,事情办不好,主子又要耍疯狗脾气了。
哎!这金小姐也真是,撤的太快了,他想卖卖惨让她收下都没机会。
“小姐!”到了内院喜儿才开口问,“为啥跑的这么快?”
金玖自语道:“我就不该起这贪心,要是没去……”
她转念一想,她这次没去也不管用,想必楚珵早就‘醒’了。
“小姐,您这说什么呢?念叨这么快我听都听不清。”
“喜儿!”金玖握着喜儿的手腕,“我有麻烦了,有狗惦记着要咬我。”
“您说什么呢?”喜儿无奈道:“咱们别院哪里有狗?”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卧房。
金玖颓废的坐到椅子上,喜儿安慰道:“您别怕呀,就算有狗跑进来,我一定给您赶跑,我的力气您是知道的。”
金玖靠在喜儿身上,心说这狗你怕是赶不走。
真是糟心,自那日醒来后,最糟心的一刻了。
“小姐,喜儿姐。”小冬花从门帘处探头进来,“外面闹起来了。”
金玖立刻坐直,“谁跟谁闹起来了?”
小冬花说:“一个什么侯爷,带了好多人过来啊,他们想闯进来,被护院大叔拦住了。”
金玖看向喜儿,“去叫你哥。”
喜儿没动,“哪里用得着去叫他,他在门房趴了一天,这会儿肯定早去喊人了。”
“走,去前院看看。”金玖和喜儿刚出后院的门,就听到大门处一阵喧闹。
“反了天了,一群下人竟敢拦我!”
假如金玖没有前世记忆,说不准还听不出这是她父亲的声音。
这话,听起来那么熟悉,好像昨天金彦也说过类似的。
到底是父子,蠢的如出一辙。
“喜儿,搬个凳子过来,咱就在这里听听他都说些什么。”
“好嘞。”旁边就是书房,喜儿很快搬了把椅子出来。
主仆两人在椅子上坐下,听着门口的动静。
永顺侯还在外面叫骂,“……堂堂永顺侯,你们不长眼吗!”
护院们早就被关照过,今日有人来闹事,不管对方说什么身份,都不必害怕。
此刻,护院们即便知道他是侯爷也不怂。
上京城高门打听打听就知道,永顺侯是个宠妾灭妻,将来要死在女人身上的玩意。
而他们小姐呢,虽说的确是永顺侯的女儿,可她还有做镇北将军的舅舅,宫中还有德妃娘娘在关照。
即便是亲爹,又能把他们小姐怎么样?
有小姐护着,永顺侯又能把他们这些人怎么样呢?
“再往里闯,我们可动手了!”护院头领威胁道。
“动手?”永顺侯本就是带了人来的,此刻他带来的人比门口这些护院多。
于是他后退几步后说:“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吗?给本侯打!打死了本侯担着!”
前院,金玖听到这里,刚刚糟糕的心情终于变好。
终于打起来了。
她家护院都是从江湖上笼络过来的武功高强之人,永顺侯带来的那些人根本不是护院们的对手。
金玖想,最好能误伤到永顺侯。
那人沉不住气,被打伤后必然到处去说,这消息万一传到皇宫里……
皇帝和皇后知道后,必然不愿意楚珵娶她这样一个人。
金玖嘴角翘起,倒是叫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喜儿,你到门口去说一声,让他们专往永顺……”
金玖的话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呵斥:“都住手!”
这是成文的声音,他怎么还没走?
“我乃御前侍卫,看谁再敢动手,别怪我叫巡防营过来。”
金玖靠在椅背上,翻了个白眼,要你管什么闲事,跟你家主子一样讨人嫌。
门外,永顺侯看着举到他眼前的令牌,还真是御前侍卫。
按说他是侯爷,身份不知比面前的人高出多少,但他没有实权,比不得人家天天在皇帝面前转悠。
万一得罪了他,他转头就能跟皇帝禀告。
永顺侯可不想得罪他,于是叫自己这边的人都住手。
第22章:永顺侯的一天
外面的声音一小下来,金玖在里面就听不到了。
她拍了拍喜儿的后背,“你到门后听一听。”
喜儿也好奇外面的状况,金玖说完后,她立马跑到门后。
她藏在大门后面,透着门缝朝外面看,只看到永顺侯的正脸。
现在不是永顺侯在说话,而是刚才那位给小姐送玉佩的家伙。
“您既然是来找小姐回府的,好好说就是了,护院们看着你带的这些打手,还以为你是歹人,哪敢放你进去?”
永顺侯心里不服气,但是不敢说话。
“依我看,侯爷还是回去吧,即便是想请小姐回去,也等天好些,如今地上积雪多,骑马都觉得难行,你叫小姐怎么回府?”
成文巴拉巴拉说了很多,要不是他有那块御前侍卫的令牌,永顺侯早揍他了。
现在还被他往外赶……
永顺侯心想,他来自己家的别院,门都进不了,还被一个外人赶?
这什么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
“别人家事,你还是不要多管的好!”永顺侯说这话时,语气就不好了。
成文本身不是什么多管闲事的人。
但这别院小姐的事,他不得不管。
看自家主子巴巴送玉佩的情况,保不齐院里这位以后就是主子的正妻,他要是不管,任由永顺侯欺负,万一被主子知道,他天灵盖都得被主子啃了。
“侯爷恕罪。”成文对着永顺侯恭敬的行了一礼,永顺侯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可成文紧接着就道:“今日这闲事我管定了!侯爷难道还想让皇上知道,您刻薄原夫人的女儿吗?
若是侯爷想,那在下这就回宫禀告。”
“你!”永顺侯气的脖子都红了,连头都气摇了,“我……”他弯下腰捞起一团雪砸向成文,“我去你的吧!”
成文动作向来敏捷,看着雪团砸过来,往旁边一避让,连雪点子都没溅到他身上。
“侯爷,您随意。”
永顺侯回头就走,朝他带来的人喊:“我们走!”
看着永顺侯真的上马走了,喜儿立马跑回去跟自家小姐禀告。
金玖听完,只觉得成文多管闲事。
没能让永顺侯被误伤不说,保不齐他回楚珵那边说完,楚珵还以为她现在的生活多水深火热,说不准会加快速度跟皇上要赐婚旨意。
头痛!
她想着楚珵可能会做的事,就忘记让喜儿去通知赵小山别打了。
此刻赵小山带着另外那一半护院,在山道上等着。
远远的看着永顺侯他们过来,这些人还纳闷呢:
“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是啊,这身上的衣服怎么那么整齐呢?”
“我看着脸上一点伤都没有啊。”
“兄弟们,头领不给力啊,给他们挠痒痒呢,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咱可不能丢了梅山护院的名头,必然要给他们好看,他们以后才不敢再来。”
“对!兄弟们!上!”
这些人蒙着面,手里拿着木棍一哄而上,冲进人群就是一顿乱舞,放跑了他们的马,打的他们满地乱爬。
就只有永顺侯好一些,那些人没真的往他身上招呼,只在他脚上打了几闷棍。
他坐在泥雪地上,双手抱着头,吓的缩成一团。
护院门尽兴打了一会儿,赵小山就看到远处有人过来。
再仔细一看是给五皇子送东西的那位,他怕给小姐惹麻烦,赶忙带上护院们撤了。
等护院们都撤远了,被打的这群人还懵着呢。
永顺侯近身的下人先反应过来,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痛,跑到永顺侯旁边,“侯爷,您没事吧?”一边说话,一边永顺遮脑袋的手拿下去,“他们走了,没事了侯爷。”
“我去你的!”永顺侯一把将这下人推了个屁股蹲,“本侯是没事的样子嘛!”
成文这才牵着马走过来,“侯爷这是怎么了?”
刚才他就看到有歹人撤走,特意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情况才靠近。
永顺侯本想张口大骂,骂天骂地骂不长眼的歹人,可这人一出现,他一肚子脏话就憋在了喉咙口。
骂不出,憋回去又难受。
“侯爷今日真是……运气不佳啊,万幸您没执意带小姐回府。”成文骑上马,“在下还有公事在身,无法护送侯爷,还请侯爷自己小心些。”
说完他驾马离去,溅了永顺侯一脸泥水。
“呸……呸!”永顺侯一嘴的泥腥味,趴在雪地上吐了。
下人们七手八脚的把人扶起来,原是能骑马离去,可现在马被放跑了,这乡下连买马的地方都没有,就算到镇上去租辆驴车,不说侯爷愿不愿意坐,光是来去的时间,就够侯爷在这儿冻成冰雕了。
不说他们这些人如何离去,反正赵小山很高兴。
他带着护院们撤走后,又带着他们往四下搜寻,顺着马的脚印,把跑走的马都抓了起来。
怕带回府惹麻烦,他们就把马安置在后山山洞里,一路打扫痕迹,保管别人找不到这些马。
“小山,你这主意真的灵啊,这马要是卖了,得到的钱,小姐是不是也赏咱一些?”
“那肯定啊,小姐什么时候让咱吃过亏了。”
“走走走,快去找你爹,让他找个靠谱的人,把马卖了。”
等赵小山回到别院,把这件事喜滋滋的跟喜儿说了,喜儿又转达给了金玖。
金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设下了他们这些人。
辛好小山反应快,没有给成文抓住,否则就真的难办了。
推搡间的误伤是一回事,故意殴打又是另一回事。
甭管永顺侯如何不靠谱,他都是金玖的爹,要是让人知道金玖故意着人打他,必然要被人唾骂,说不准还要下狱。
金玖说:“叫你爹卖马时注意了,不要让人知道是梅山卖出去的马,这些马也不要往京城流转,最好是卖到江南去。”
喜儿点头,“行,我记下了,这就去跟我爹说。”
“等等,让你爹把卖马的银子分成两份,一份给护院们添置成家用,另一份再赏给他们。
全赏给他们,必然全孝敬了酒馆。”
喜儿问:“小姐你不留一些?”
“你把你小姐当什么人了?本就是他们赚来的外快,大不了给你爹分一些,毕竟马要靠他卖出去。”
第23章:楚珵被打
成文这边快马加鞭,赶在城门落锁前进了城。
接着又赶到皇宫,小门处,皇帝寝殿的一位太监在等着他。
“您可算回来了,五皇子问了好几次。”太监引着他一路往里走。
到达寝殿,不能直接进去,几番禀告,等到通传,成文才低着头走了进去。
跟着太监的脚步,成文悄摸抬起头一看,皇上在书桌后批奏折呢,再一找,自家主子躺在床上吃橘子呢。
“过来啊。”楚珵一见到他,立马坐了起来。
成文给皇帝行了叩拜礼,等到皇帝点头,他才往自家主子那里走。
楚珵看着成文从怀里拿出盒子,就知道他这差事没办好,压低音量道:“你怎么跟她说的?她为什么不收?”
“您这玉佩……正常女子哪敢收啊。”成文如实转告,“金小姐说无功不受禄,您是皇子救您是本分,不该收礼。”
“嗯,朕看金小姐倒是知礼的很。”皇帝不知什么时候放下奏折走了过来,“你送她玉佩,她如果收下,这叫私相授受,哪个大家闺秀做得出来?
这个金小姐,倒不像她父亲。
仅这一件事,便可看出她品行不差。”
皇帝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儿子,这头发蹭的乱糟糟、还一手拿一个橘子的摸样,那有半点天家风范。
“你要真喜欢,等转过年来,朕替你看看,要真是端正之人,朕跟颜晋文把你俩的亲事定下。”皇帝看着成文手里的盒子,好笑道:“你到底送了个什么玉佩,打开给朕瞧瞧。”
成文没想太多,抬手就给打开了。
等皇帝看见那躺在盒子里的玉佩,脸上的笑容没了,“钱小宝!去把我的戒尺拿来!”
刚给皇帝整理好奏折的钱公公愣了,什么情况啊,他才听着还好好的,皇上还要给五皇子定亲呢,怎么转头就要拿戒尺揍五皇子呢?
“还不快去!”皇帝瞪他。
钱公公只好去拿,他故意磨磨蹭蹭,没想到皇帝等不及,直接上手了。
皇帝一手按住楚珵的肩膀,一手往他后背打去,“你竟敢拿朕送你的东西,去送给别人!你知道这是什么玉吗!啊!”
楚珵被皇帝打的嗷嗷叫,这叫声里多半是装的,他其实能躲开,但他躲了,说不准父皇真拿戒尺打他。
他惨叫的间隙,还跟皇帝理论,“您送给我,就是我的,我送给我媳妇有什么不对!”
“她是你媳妇吗?她现在是吗?!”皇帝打的更起劲了。
钱公公也不磨蹭了,跑回来想把皇帝拉开。
皇帝把自己打累了才停手,楚珵觉得自己背都肿了。
楚珵扶着床站起来,闷头就要走,皇帝把人叫住,“你干什么去?”
“我回去睡。”
“哟!打你两下你还有脾气了。”
楚珵有自己的计划,本就想离开这里,一直找不到理由,正好趁这个机会,于是无赖道:“我都多大了?您还动不动就打?我不要面子嘛?”
皇帝被他气笑了,“你是大了,都敢拿朕给你的东西去讨好姑娘了。幸亏金姑娘没收,要收了……”
“要收了就好了。”楚珵嘀咕。
皇帝忍不住又打了他两下。
眼看着父子俩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去,成文还想忙完差事回去睡觉呢。于是趁着皇帝揍人的间歇说道:“属下这次去碰到了永顺侯。”
皇帝和楚珵同时看向他,“接着说。”
“永顺侯是去叫金小姐回府的,但属下看着,似乎有些……”成为略过形容词,“他带了好些打手。”
“打手?”楚珵来到成文面前,“他想干什么?”
“似乎是要闯进别院,直接带走金小姐的意思。”成文接着说,“不过别院有几个护院守着,他没能闯进去,两方人差点打起来,还好属下及时制止,并把永顺侯劝了回去。”
“你做的不错。”楚珵自然知道这个岳丈,从来都是脑子拎不清,只知道听那继室话,那继室又是个不安好心的东西。
“属下还没说完。永顺侯一行人折返没多久,在梅山上遇到了一伙强盗,把他们的马匹全都抢走了。”
“梅山上为何会有强盗?”皇帝问,“可记得他们的体貌特征,可有跟当地官员反应此事?”
“还没有。属下着急回来复命,没来得及跟跟当地官员说。”
“父皇,您听到了吧?梅山上有强盗。您儿媳一个人住在那里多危险。”楚珵说,“我得去陪她。”
“你不许胡闹,你要去了,那是损害人家姑娘清誉。”皇帝说,“再说她哪里是一个人?她自然有护院守卫。
你要真为她着想,把梅山上的强盗捉了才是正事。”
“成文,你即刻带上人马,去梅山上守着,那伙盗贼一旦露出踪迹,务必抓住。”他又补充:“还有,别让永顺侯府的人靠近别院。”
“殿下,城门关了,还是等明日我再带人去吧。”
“行,你现在就点好人马,明日一早就出发。”
“你叫人防着永顺侯是什么意思?”皇帝问他,“他们是一家人,就算往后你要提亲,那也是往永顺侯府去,总不能直接去别院吧。”
“父皇,您不知道永顺侯是什么人吗?”楚珵装作耿直的性子,“全京城都知道他宠爱外室,要不然也不至于给父皇您除去官身。
如今,永顺侯府是那外室当家做主母,我媳妇是原配夫人的孩子,被他们弄回府,还能有好日子过?”
楚珵又说,“父皇不如现在就下一道赐婚旨意,有圣旨在,那家人也就不敢磋磨您儿媳了。”
皇帝麻了。
说什么都绕不开赐婚两个字,句句话都是‘我媳妇’‘您儿媳’。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自家儿子这么不要脸的。
“这两年你是不要想了。”皇帝说,“你父皇还要脸,做不出给十三岁孩子赐婚这种事。”
永顺侯府,主院。
金文悦在屋里走了几十圈,“爹爹怎么还没回来?”
柳氏倒是稳稳当当的喝着茶,“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如今天冷路滑,你爹可能会在别院住一晚再回来。”
第24章:退路和出口
“母亲,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金文悦到柳氏身旁坐下,“就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能有什么事?”柳氏根本不把梅山别院放在眼中。
什么将军的妹妹,还不是被她赶了出去,最后只能躲到荒郊野外不敢见人。
“你爹带着那么多人呢,便是有事,也是那边的人出事。”
“母亲说的有道理。”金文悦期待起明日来,“母亲,等她到了府中,往后如何可全凭您做主了。
便是让她睡柴房,她也只能受着。”
“你想的太简单了。”柳氏放下茶盏,“她到底也是嫡女,叫她睡柴房,传出去旁人要说我刻薄。”
“不让她传出去不就是了。”金文悦给她出主意,“等她一踏进府门,就把她带来的下人全部关起来,倒时她还有什么办法?”
柳氏拍上金文悦的肩膀,“还要借着她的名义办赏梅宴,到时总得让她出来露一面的,一切事情等到赏梅宴过了再说。”
“母亲比我想得周全……”
屋外,金彦傻在了那里,里面说的什么,他全部听到了。
他只是过来问问父亲回府了没有,却没想听到这些。
他觉得气愤又难堪。
什么为了文悦的名声,全是骗他的。
他以为心地善良的好妹妹,居然在谋划着让金玖睡柴房。
金彦又想起金玖的那双眼睛,和他相似却又比他好看的双眼。
便是骂他的时候,都透着鲜活和灵动。
现在想来,她骂的到底不错……
他果然是蠢货。
“世子……”旁边扶着他的有福唤了他一声。
“别出声。”金彦只觉得心痛异常,这些年他都信错了人,“扶我回去。”
这一晚金彦都没睡着,一直想着明日金玖回府后,那对母女要对她做什么。
开始还想着,自己也在府中,只要有自己看顾,想必她们会收敛一些。
可又转念一想,自己住的是前院,金玖是女眷,住的是后院,他必然有照料不到的地方。
只要金玖在府中,免不了就会被金文悦整治。
不行,金玖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有福!”他把值夜的有福叫了进来,“明天天一亮就把我叫起来。”
此刻的永顺侯,正躺在镇上一家客栈中。
大夫把脉之后摇了摇头,“按理说是风寒,只是这昏迷不醒我也弄不清什么原因,不如先吃上一副药,等明日你们到了京城,再找大夫看看。”
“怎么又是昏迷不醒?又是风寒?”候在旁边的随从心里有些慌张,“这不跟世子的病症一样嘛。”
“不会是……”有胆子更小的随从说,“不会是先夫人的鬼魂来报仇的吧?”
“别胡说,哪里有什么鬼魂。”
这些人自己把自己吓的够呛。
金玖这天晚上也是好不容易才睡了过去。
一直到早晨,金玖才甩开烦人的思绪。
那蠢狗要去请旨便让他去请,大不了她直接丢了这里的产业,到别处去。
天下之大总有她的容身之处。
凭她现在的手段,给自己提前弄一张假户籍,也是可以办到的。
倒时,她可以去江南,上辈子她只听蠢狗念道,自己还从未去过。
想明白退路后,金玖也就不愁了。
跟着喜儿去院子里转悠了几圈,接着就去制香。
她既然想赚钱,那香料铺就不能只做权贵的生意。
于是金玖改良了配方,除去了难制的材料,用易得的替换。虽说改良后的香味道比不上原先的,但她自信比市面上现有的要好很多。
到午后,老赵过来找金玖。
首先跟她说了卖马的事。
“说来也巧,昨天刚好听海大星说,来上货的商队跟他打听哪里能买到马匹。我今早就让护卫牵着马去找海大星了,应该能卖掉。”
海大星是金玖手下果品铺子的掌柜,性格大胆且滑不丢手,很有几分本事。
上辈子赵婶生病,她又住到了永顺侯府,赵叔一个人几处奔波,加上内宅事情杂乱,导致赵叔根本无心生意。
海大星就从赵叔手里把铺子买了过去,自己经营。
目前金玖手里的几家铺子中,就是果品铺收益最好。
老赵说的这个商队,正是来果品铺子进货的人。
金玖说:“价钱都好说,毕竟是白捡来的,卖多少都是赚了,只是卖掉后不要惹出事来才好。”
“小姐说的很有道理,我让护院给海大星带了一封信,关照了几句话,凭他的脑子不会让自己冒风险的。”
说完马的事情,金玖问起香料铺来。
“铺子找的怎么样了?”
“托中人正在找,打算过两天就去看看。”
喜儿沏好茶端上来,分别给到她家小姐和她爹。
“赵叔,关于这次的香料铺。我有些想法。
最好这铺子能有两层,一层和二层有不同的出入口。”
老赵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小姐是要做两层人的生意?”
金玖示意他看手边的信封,“那里面装的是改良过的香料配方,用料不难找,制作也不复杂,因此售价也可适当降低。”
老赵打开看了,这上面的原料价格的确更低。
“我知道小姐的用意了。”赵叔说,“小姐之前的配方,非是权贵者用不起。这回的配方尽可以卖与小有资产的人家。
又因为这两层人不方面碰面,所以小姐才说铺子要两层,最好有两个出入口?”
“正是这个意思。”金玖问,“可有这样的铺子?若是没有,咱们自己买地来建楼也行,只是这样一来工期就长了。”
老赵略想了一下,“小姐的主意很好,有这些香料在手,耽误些时间不算什么。
倒是这铺子和一应陈设要预备好,否则降低了香料的格调。
今天是来不及了,等明天一大早,我亲自去京城找,若是没有合适的铺子,我想办法买下合适的地段来。咱们拆了楼重建。”
金玖问:“账上可有足够的银子?”
老赵这几天就是在盘账,心里略一计较回道:“下半年的营收足够了,等过几天事情都定下来,再请小姐看一看账本。”
金玖站起来,“幸苦赵叔了。”
第25章:捡回永顺侯
也是这个时候。
一大早就坐着马车出城的金彦,才遇到到永顺侯一行人。
他本想直奔梅山,劝说父亲,还是让金玖留在别院。
只是他的马车刚出城门就坏了,一直也修不好,还是重新叫人回府换了一辆过来。
如此耽误了很长时间。
加上路上不好走,他到梅山脚下的小镇时,都已经是下午了。
“世子,好像是侯爷他们。”在外赶车的有福朝车厢里喊道。
金彦掀开车帘探头出来看。
就看到了躺在驴车上,生死不明的永顺侯。
他赶忙跑下车,来到驴车旁边,见永顺侯还有气息才稍稍放心,“父亲!父亲!”
“父亲这么会这样?金……我妹妹呢?”他抓住驴车旁边的下人,用他的破铜锣嗓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下人憋出三个字,“侯爷中邪了。”
“你说什么?”金彦难以置信。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梅山的吗?”金彦一拳捶在那人身上,“快说。”
那下人捂着肩膀,老老实实说了昨日所发生的事情,“一出了梅山,侯爷就开始发热,整个人昏迷不醒,就跟世子您之前的情况一样。”
“……或许,就是中邪了。”旁边一个下人说,“听说先侯夫人就埋在梅山。”
那人说话的声音都发抖了。
金彦朝着他看过去,直接一把将人推到,“都在胡说什么!把侯爷抬到马车上,赶紧回京。”
赶着关城门的点,他们才回到京城。
已经派人先回来报信,金彦带着永顺侯刚到门口,柳氏和金文悦就围了上来。
“侯爷。”柳氏凄凄惨惨的叫着永顺侯,一双手握着永顺侯的手,“您醒一醒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金文悦一边抹泪,一边道:“那人好狠的心啊,把哥哥害病了还不算,如今爹爹去请她,她居然也把爹爹害成这样。”
金彦听到她的声音就皱起了眉,“父亲并不是妹妹所害,他是在路上遇上强盗了。”
“什么!”柳氏惊慌道:“那离京城不算远,怎么会有强盗!”
金文悦一听这话,脑子里顿时冒出一种猜测,“那二妹妹呢?她是不是被强盗掳走了?”
金彦觉得,这人心里就是这样期盼的。
看她这张不算差的脸,居然包着一副蛇蝎心肠。
金玖也是她的妹妹啊,她居然盼着小妹被强盗掳走。
简直不是人。
“没有,父亲没有见到她。”金彦故意含糊其辞,让她们以为父亲还没到别院就被强盗打劫了。
“侯爷都是为了这个家啊。”柳氏抹泪,“要不然,侯爷也不必大冬天走这一趟。”
金彦看着她。
以往她哭的时候,不管什么原因,金彦总觉得自己做错了,非得弥补她才好。
现在看她,却时时在想,她这眼泪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是假的,那她这说掉就掉的眼泪,简直可以去做戏子了。
就这样一路哭一路抬到了正院卧房。
金彦跟在后面,心说真是不吉利。
这母女二人,到底盼不盼着父亲好?
早就有大夫在旁等着,等永顺侯被抬到床上,大夫立刻过来把脉诊治。
这大夫就是之前给金彦看诊的那位。
大夫把脉的时候就在想,一连两次,都是受凉发热。
永顺侯府大概是看着快过年了,故意照顾他生意的吧。
都是身份尊贵的人,身上穿的都是极能御寒的衣服,就这样还能冻着?
是他们太虚了,还是他们脑子有问题?
“夫人,世子,不必惊慌,只需开几服药吃上……”大夫想说吃几天就好,但转念一想,今年他的生意可不算好啊,“只需吃一段时间药就好。”
管他的,治好了病,再给他补补身子吧。
那些卖不动的补药,都给永顺侯用上好了。
“快去开药。”柳氏说,“叫下人跟着去,快些把药煎熬端过来。”
金彦在一边站着,他身体也不好,从进来到现在,柳氏都没说给他找个凳子坐下。
“有福,去搬把凳子过来,再回去把我的药端过来。”
“哎。”
柳氏这才注意到金彦,转过头来,一脸心疼的看着金彦,“世子,你也幸苦了,你这病还没好呢,如今侯爷又病了……”
她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才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一副全然没有主意的摸样。
“哥哥,要不是为了去接二妹妹回来,你们也不会受这个罪。”金文悦来到他面前,和她母亲一样,一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金彦只觉得心惊,看着她们的眼睛,就觉得她们眼中黑洞洞的,像是要把他吸进去。
他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柳氏吩咐下人,“快去拿斗篷来给世子披上。”
“一切等父亲醒来再说。”金彦说,“大夫也说了,不是什么要紧的病,母亲……”金彦自己一愣,略微停顿后继续说:“不必担忧,这里我来守着就好,母亲和妹妹先去休息吧,免得把病气传给你们。
眼看就要过年,还有许多事情要劳您操持。”
“我不放心侯爷。”柳氏说,“文悦,你先回去休息,我在这里守着你爹爹,世子你也回去吧,你还在病中,如何能让你守着呢?”
往常柳氏要这样说,金彦觉得就同意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
金彦有事要跟父亲说,必须把她们支开。
“母亲还是听我的,府中杂事繁多,万一您被父亲传染,这侯府怕是连年都过不好,为了侯府着想,母亲还是去休息吧。”
这回柳氏听了劝,“那我就在隔壁,侯爷醒了,立刻派人叫我。”
金彦才不叫她,等她们一走,他就让端药回来的有福锁好了房门。
“世子,这碗是侯爷的,这一碗是您的。”
金彦端起自己的药,大口喝了。
放下碗,他就把永顺侯摇醒了,“父亲,起来喝药了。”
永顺侯真的被他晃醒了,只是醒来后人还有些不清醒。
金彦一边喂药,一边小声跟他说,“父亲,您病了,您知道为什么会生病吗?”
第26章:黄公公
永顺侯迷迷糊糊的看向四周。
金彦继续低声道:“您中邪了。
梅山有母亲守着,想必是母亲要小妹陪着,咱们不顾母亲的意愿,把小妹接回来,母亲定然生气了。”
永顺侯逐渐清醒,然后打了个寒颤。
“胡说什么!”他哑声斥责。
“父亲,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啊。”
这时候,吓住父亲才是关键。
他或许没看透过柳氏母女,但是自己的父亲他是再了解不过。
父亲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其实再胆小不过,尤其怕鬼神之说。
“不得胡言!”永顺侯心虚的不行,看着眼前的儿子,犹豫之后问道:“你是不是也在梦中听到了什么?”
永顺侯听到的,其实就是下人们议论的那些话,他当时脑子不清醒,恍惚之间还以为是神仙给自己的警示。
金彦一把抓住永顺侯的双手,“父亲也梦到母亲了吗?”
永顺侯被吓得捂住他的嘴,“不许瞎说听到没有!”
金彦见目的达到,父亲被吓成这样,肯定再也不敢让金玖回来。
只要金玖不回来,那对母女的心思,就只能落空了。
这天晚上。
金玖做了个梦。
梦到上辈子嫁给楚珵不久,二人半夜在院子里赏月。
楚珵拉着她的手,一直巴拉巴拉在说什么。
她困得要命却不能去睡,后来直接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金玖醒后才记起来,梦中的事情,是上辈子真实发生的。
至于为什么去赏月,她不记得了,只是从那天起就知道楚珵这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清冷不可高攀,但本质就是个碎嘴子。
就因为这个梦,今天金玖做什么都不得定性,总是想起楚珵那张脸来。
“小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喜儿刚进来就看到自家小姐在摸额头,赶忙放下手里的甜汤,走过去碰了碰,“还好,不发烫。”
“我是在想事情。”金玖任由她把整个脑袋盘了一遍。
“那您继续想吧。”喜儿放开她,“红豆汤要不要喝?”
“喝。”金玖站起来,跟着喜儿到小圆桌边坐下。
等喜儿把红豆汤舀出一小碗放到金玖面前,剩下那一大碗,就都是喜儿的了。
主仆二人才吃没几口,小冬花就来报信了,“小姐,黄公公来啦!”
“让你娘给公公煮茶,我这就过去。”金玖也不吃了,立刻漱口,披上斗篷去往正厅。
黄公公是德妃身边的大太监。
自金玖母亲去世后,黄公公奉德妃之命,常到这里来。
不是送吃的,就是送用的。
凡是德妃觉得金玖需要的,都会派黄公公送来。
前世,她嫁给楚珵之后,几次在宫中被皇后为难,也多是黄公公前去解救。
金玖进正厅后,先是给主位前站着的黄公公行了一礼。
黄公公侧身避让,看着金玖笑道:“几月不见,姑娘又长高了。”
“公公快请坐。”
屋里烧着银霜炭,十分暖和,金玖进来就把斗篷脱了。
“外头天寒地冻,辛苦公公跑这一趟。”
“姑娘客气了,娘娘派了车架给奴才,哪里担的了辛苦二字。”
黄公公打开地上摆着的箱子。
“这些是娘娘近段时间给您准备的东西。
这一箱是过年穿的新衣,和当下宫里时兴的首饰。
这一箱是娘娘为您预备的春衣,娘娘说,过了年天就要转暖,到时再准备春衣就晚了,所以叫宫里的绣娘给您提前做了。
金姑娘抽空试试看,依您现在的个头,应该是刚刚好,若有哪里不合适的,叫别院的绣娘再给您改改。”
“多谢娘娘。”
黄公公笑眯眯的说,“娘娘说不必多谢,等到天暖和了,姑娘进宫看看娘娘就行。”
金玖真心道:“请公公带话,等天气好转,我就进宫向娘娘请安。”
黄公公点头,“娘娘总是想着您呢。
剩下两个箱子,装的都是吃的。
哎,小冬花怎么不过来了,我特意给她带了百果酥。”
黄公公对梅山别院的人很熟悉,就连护院们都能记得清名字。
“小喜儿,这一包是娘娘给你留的鹿肉。”他手上翻出一个大油纸包,“这肉啊,膳房已经处理过,直接吃就行。”
等把箱子里的东西介绍完,黄公公才坐下。
他端起一旁的茶,润了润嗓子。
“姑娘,奴才这次过来呢,还有两件事要问一问您。”
“黄公公请说。”
“娘娘听说,您救下了五皇子,让奴才来问一问可是真的吗?”
上辈子楚珵受伤并没有张扬,自然也没人知道是她救了他。
甚至连她自己,都是后来在杏园相遇,才得知他的身份。
“是有怎么一回事。”金玖有意说道,“只是救五皇子时,并不知他的身份,一直把他和小山安置在一处,还望五皇子不要怪罪。”
“姑娘对五皇子有救命之恩,他如何能因这些小事怪罪姑娘。”
黄公公继续说:“下面这话,是娘娘要我转告给您的。
五皇子是皇上的嫡次子,自小性格跋扈,连太子都要让他几分。
娘娘的意思是,千万不可与五皇子有过多来往。”
金玖非常赞同的点头,“请娘娘放心,这些皇子身边,凶险异常,我天性胆小,躲都来不及。”
黄公公哈哈笑了几声,“姑娘一贯通透。”
“还有一件事,娘娘要问您的意思。”
金玖没有接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是四皇子的亲事。”黄公公说,“四皇子今年已经十八岁,前面两位皇子这个年纪连孩子都有了,咱们的四皇子,实在是顽心不定,一直拖到如今。
德妃娘娘下定了绝心,在新年前,就要把四皇子妃的人选定下来。”
金玖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说四皇子妃的人选?
正因为她就是德妃娘娘中意的人。
只要金玖点头,她就可以是四皇子妃。
想来上辈子德妃娘娘也是有这个念头的,却一直没机会对她说出来。
毕竟上一世的这时候,她已经回了侯府,卷入那一地鸡毛中。
四皇子与其他的皇子不同,他爱猫成痴、本性极好,且不涉党政。
嫁给他,似乎是避开楚珵的好办法。
第27章:猫奴四皇子
但金玖不会这么做。
四皇子本就有他的因缘在后面等着,金玖不能横插一脚。
再者,金玖心里清楚,她无法生育,不论嫁给哪个皇子,都不会有好结果。
“姑娘。”黄公公等了一好会儿,没等到金玖应声,只能直白的问:“娘娘问您的意思。”
金玖说,“怕是要辜负娘娘厚爱了。
四皇子天性善良,定有好良缘在后头等着。”
黄公公私心劝道:“姑娘,娘娘待您就如同亲生女儿,至于四皇子,您也说了他天性善良,既然有如此机会摆在眼前,为何不选定了四皇子呢?”
“正是因为娘娘待我好,我才不能这样做。”金玖不能把自己不能生育的理由说出来,只好找别的借口,“我母亲早亡,我自小在别院长大,虽得娘娘关照,但旁人不知,难免会有人说我没有教养。
四皇子本就与众不同些,更需要好家世、好名声的千金相配。”
黄公公叹了口气,“也罢,姑娘自有姑娘的考量。
只有一点,姑娘可别因为这件事跟娘娘生分了。”
“怎敢呢?”金玖说,“娘娘如此关照我,原是看在我母亲的份上,我从来都是感激的。
且天家皇子,岂容别人挑选,娘娘却派您来问我的意见,可见娘娘为我之真心,好比亲生母亲。”
“姑娘这样想就对了。娘娘要是听到了姑娘这番话,心里一定高兴。”
送走黄公公,金玖长舒一口气。
“喜儿,把这两箱东西抬到厨房去,谁喜欢吃什么,自己去拿。”
喜儿站在旁边没动。
“怎么了?”金玖看她眉头深皱,以为她舍不得这些吃的,“把你喜欢的先挑出来好了。”
“小姐,我实在是不懂。”喜儿见四下无人,就直接问:“您为什么不答应呢?还有比四皇子更好的人吗?”
金玖没说话,喜儿又接着问:“您也嫌弃四皇子养猫成痴?”
听到养猫成痴这四个字,金玖笑了出来。
四皇子,着实是一个……奇人。
听德妃说,四皇子小时候出宫去齐太傅家玩耍,在后院被一只恶狗追赶,这时候有只狸花猫挡在他面前,击退了那只狗。
自此,四皇子就对猫着了迷。
他在寝殿里养了许多的猫,亲自给它们喂食、梳毛,甚至连床都让给它们睡,害怕压到它们,情愿自己睡在地下。
在皇子小时候,皇帝曾给他们出过这样一个功课,给他们一座城池,他们准备如何治理。
太子和三皇子的答案都相当出色,五皇子的答案啥也不是。
而四皇子所答的,让所有宫人记到了现在。
他说他若有一座城,便要叫所有民众都去养猫,要每十日举办猫的选美大会,选出的第一美猫,要进献他。
皇帝看完他的答案后,直接拿着戒尺就去揍了他一顿。
“喜儿,我并不是嫌弃四皇子。”金玖说,“我正是因为珍惜德妃娘娘,所以更要与四皇子保持距离。”
“这是什么说法?”喜儿不懂。
“现在这样,德妃娘娘就相当于我的姨母,她可怜我、心疼我,全是因为母亲与她的交情。
但我要是真的成了四皇子妃,我与她就是婆媳关系,天底下有几对婆媳是能相处的好的?”
喜儿说:“可她是德妃娘娘啊。”
“还有亲姑侄做婆媳的,不也是照样有矛盾。”
“哎,我就是觉得可惜了。”喜儿按了按金玖的肩膀,“侯府现在柳氏当家,她以后怎么会好心给您选一个好人家呢?还指不定要怎么害您呢。”
金玖很是认同,柳氏肯定会这样做的。
“喜儿,我不打算嫁人。”金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喜儿怀疑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我不打算嫁人。”金玖又重复了一遍,“我看天下的男人,没有哪个不纳妾、不花心的,我何苦为这些人磋磨我的年华?”
“可是……长大了都得嫁人的啊。”
“喜儿,我母亲怎么样?她可是镇北将军府的小姐,嫁给我父亲,就落到一个早死的下场。”
金玖说起这话,才意识到自己上辈和母亲的经历极其相似。
不过她比母亲气性还要大一些,楚珵又稍微比永顺侯好一些。
“母亲还有一个镇北将军府做娘家,可母亲过不下去要和离时,没有一个娘家人愿意帮她。
再看我,我虽然有父亲有哥哥,但那两个人,谁敢去指望呢?
他们不害我就不错了。”
喜儿的神色坚定起来,“小姐,你说的有道理,我支持你。”
金玖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脸,“你理解我就好。”
喜儿握拳,“我也不嫁人了!”
金玖,“……”一不小心把喜儿也说的畏惧嫁人了。
皇宫中,皇帝寝殿。
楚珵剥了一小碟瓜子仁,端起来看了又看,最终一口吞下。
皇帝虽然在批阅奏章,但是余光将楚珵的小动作全看在眼中。
终于在楚珵吃下第五碟瓜子后,忍不住问他,“你做什么要那样吃,若是不喜欢剥皮,叫太监们给你剥好了再拿上来。”
楚珵并不喜欢吃瓜子。
他只是上辈子给玖儿剥习惯了,玖儿离世后的那十年,他想她的时候就会剥一些瓜子送到她坟前。
今天看到有瓜子摆在前面,这手就忍不住自己动了。
楚珵放下手里的瓜子皮,“我不喜欢吃。”
“不喜欢吃你剥它做什么?钱小宝,去把瓜子端走,朕听着难受。”
就在这时候,太监进来通报,侍卫成文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这是楚珵说的。
小太监见皇帝没反对,这才出去把成文叫了进来。
成文一进来,楚珵就问:“怎么样?抓到那伙人了吗?”
“回禀陛下,五殿下,没有抓到。”成文跪在皇帝面前说,“我带人把梅山全部翻了一遍,只在梅山上一个山洞里发现了马蹄印,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发现”
楚珵问:“可有在梅山附近的村镇找过,会不会藏在村民家里?”
“就近的一个村已经翻了一遍,并没有。至于镇上,还没来得及去找。”
第28章:母女二人
成文心里总觉得,那伙人不像盗贼。
倒像是专门去收拾永顺侯的。
若不是陛下总在旁边,他早就把猜测跟主子说了。
楚珵说:“你专心守好梅山别院,既然做了强盗,总不会只打劫一次就收手,你们等待机会就是,大肆搜寻反而会让他们警惕。”
皇帝颇感欣慰,儿子到底长大了。
处事冷静,很是靠谱。
“这是我的金印,你拿去送给金小姐。”楚珵拿出一块小印章要给成文,“它能调动一千禁卫军,叫金小姐务必收……”
皇帝一把夺过金印,什么冷静靠谱见鬼去吧!就是个没脸没皮的。
“简直给朕丢人!”皇帝把金印丢给钱公公,“你去找个盒子放起来,不许私下给他,听到了吗!”
钱公公无奈,“是。”五殿下怎么越长越死心眼?就不能趁陛下不在时偷偷的给吗?
楚珵看着被钱公公收起的金印,安下心来。
这枚印章上辈子被母后要了过去,母后说皇兄比他更需要。
想想上辈子,他还真是天真。
皇兄是太子,如果他真的需要,父皇怎么可能不给?
到底是需要,还是不放心?
如今,也不必皇兄拐弯来要,他直接还给父皇就是。
永顺侯府,后院暖阁。
这是十多年前,先侯夫人知道自己所怀女婴后,特意派人修建的二层小楼。
原打算,等孩子长大后,就让她住进暖阁里。
谁曾想,后来出了那些事。
现如今,这暖阁被金文悦住着。
“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金文悦将手上把玩的手串砸到地上,“就让他们叫个人回来,怎么一个个都把自己弄病了!那梅山有鬼吗!”
站在金文悦旁边的丫鬟蹲下身,把手串捡起来放好,“小姐何须动这么大的气,等侯爷病好了,再让侯爷去不就成了。”
“你说的倒简单!”金文悦咬牙,“再有几天就是赏梅宴了,眼下帖子就要发出去,可那个贱人还不回来,叫我怎么办!”
丫鬟珠儿出了个主意,“小姐不如先发帖,反正梅山那位,愿不愿意都是要回来的。”
金文悦朝她看去,幽幽道:“你倒是个明白人。
去准备笔墨,我现在就写帖子。”
她这里正写着,柳氏推门走了进来,“也不去你爹爹跟前看看,他刚才还念叨你呢。”
金文悦手上的动作不停,“爹爹的病哪里是我看看就能好的,自然有大夫照料。
母亲随意坐吧,珠儿上茶。”
柳氏没坐,走到金文悦旁边,看清了她正在写的东西,“这帖子是写给德妃的?”
“正是。”金文悦把花笺捏起,放在嘴边吹了吹,“您看这样行不行。”
柳氏却说:“送给德妃的,还是要她亲自写才好。”
金文悦妥协道:“那到时再让她抄写一份吧。”
柳氏拿着写好的帖子,到一旁坐下。
她一张张看过后说:“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些帖子,而是要那小贱人回来。”
金文悦问:“大夫说爹爹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想要彻底好全,得再吃一个月的药。”
“什么?”金文悦皱眉,“爹不就是吹了冷风,怎么要吃一个月的药。”
“大夫说侯爷身体亏空,要趁这次彻底补好,否则要落下病根。”
“真的假的?不会是大夫胡说的吧。”金文悦放下毛笔,“要不要再找个大夫看看。”
“你以为侯府用的大夫,是大街上随便找的?这大夫从他爷爷那辈就是给侯府看病的。满京城医术比这位大夫好的没有几个。”
“母亲,我听说哥哥快好了。”金文悦说,“他之前还坐马车出去找父亲呢,不如让他再去一趟梅山。”
提到金彦,柳氏的眼神暗了一下,“世子最近不知怎么了,总躲着我。”
金文悦冷声,“肯定是那小贱人跟他说了什么,母亲不如再把有禄叫过来问问。”
“有禄被卖了。”
“卖了?”金文悦诧异,“他可是世子长随,谁敢卖他!”
“就是世子。”柳氏从鼻孔哼出一口气,“到底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别人说一句,他就开始疑心我了。”
“母亲,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他到底是那个人的孩子,你对他再好也没有用。”
“你以为我想对他好?要不是……”柳氏睨向旁边的珠儿,“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出去。”
“是。”珠儿低头走出房间,出来后立刻换掉脸上的唯唯诺诺,斜嘴不屑的朝门撇了一眼。
“要不是我生不了,他还想在世子位置上坐着?”柳氏端起旁边的茶盏,“等着吧,不论那边跟他说了什么,只要他还在我身边,我总有办法让他听我的。”
“那现在怎么办?”金文悦问,“谁去梅山把那贱人带回来啊?”
柳氏想了想,“得让侯爷吩咐世子去。”
“那母亲快去跟爹说啊。”金文悦从来性急,一刻也不想多等,推着柳氏就要她去找永顺侯。
“你跟我一起去。”柳氏取过旁边的帖子,“倒是可以从这上面找个由头,你到时候就顺着我的话说。”
金文悦挑眉,这种事她做的还少吗,“放心吧母亲。”
母女二人来到正院。
有福就站在门外,见到二人过来,立刻大声问安。
“你怎么在这里站着?世子在里面?”
“回夫人,世子在里……”
有福话还没说完,柳氏就带着金文悦走了进去,压根也不关心他说的什么。
“母亲。”金彦看到柳氏,还是站起来跟她行了个礼,“我过来看看父亲。”
柳氏脸上挂起笑,“就知道世子最是孝顺。文悦就是跟你太像了,这不刚忙完手上的事,就赶着要来看侯爷。”
“见过爹爹和哥哥,你们今日好些了吗?”金文悦上前,娇声问道。
永顺侯点头,“好多了,你身子较弱,不要在这里多待。”
“爹爹心疼文悦,文悦也是心疼爹爹的。”金文悦说话的同时,眼眶泛红,“如今爹爹和哥哥都病着,文悦哪里还有心思顾忌自己,只盼望你们早日好起来。”
金彦握拳掐住掌心。
这话真恶心,实在听不下去。
“父亲母亲,儿子屋里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第29章:怕她不来
“世子先等等吧。”柳氏开口说,“有件事情,正要跟侯爷说,正好世子也听一下。”
金彦停住脚。
他倒要听听,这人会说些什么。
柳氏在床边坐下,把金文悦手上的花笺给永顺侯看,“这些都是文悦才写好的,马上就是赏梅宴了,侯爷看看,还有谁遗漏了?”
永顺侯随手翻了两下,“都是你们女人家的事情,你看着办就好。”
“侯爷。”柳氏挪到永顺侯枕边,俯身给他揉头上的穴位,接着才柔声说,“前些天,王家夫人还问我呢,怎么一直不见咱们家的二小姐。
我想着,干脆趁着赏梅宴,把二小姐接回来,也让各位夫人见见。”
永顺侯一听到接这个字,表情瞬间僵硬。
立马就想到‘中邪’两个字。
“不行!”永顺侯态度大变,推开柳氏的手,“她一个侯府小姐,又不是什么轻贱之人,叫她见什么夫人!”
柳氏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赶忙顺毛,“是我说的不对了,侯爷莫要动气。”
金文悦站在旁边,眼神中透出不甘。
她不明白永顺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维护起那贱人来了。
那贱人是侯府小姐,不必去见那些夫人,那她呢?
她就不是吗?
她和母亲张罗赏梅宴,反倒是轻贱之人了?
永顺侯说:“你就别去想她的事了,趁着这次赏梅宴,把文悦的亲事定下来才是正经。”
“是是是,文悦的亲事,自然是一等重要。”柳氏有些本事,不管永顺侯用什么态度跟她说话,她永远都是轻声细语、笑脸相迎,“到时候还得是侯爷帮着验看验看。”
金文悦在后面扯柳氏的衣裳。
这点小动作又被金彦看在眼中。
“侯爷,容妾身问一句,二小姐那边出了什么事?怎么妾身一说,您就发好大的脾气?”
“没事。”永顺侯冷汗又下来了,“她能有什么事。”
“父亲。”金文悦忍不住了,她无视柳氏的警告插话,“既然无事,就让妹妹回来看看吧,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母亲和我呢。”
“你们要是想见她,自己去梅山见吧!”永顺侯往下一躺,拒绝交谈,“我要休息了,你们都出去吧。”
柳氏背着金彦狠狠瞪了金文悦一眼。
眼神中责怪的意味相当明显。
金彦第一个出房间,叫上有福就要走,他就怕落后一步会被那对母女缠上。
可他没想到,那对母女还是缠了上来。
“世子,这么着急要到哪里去?”柳氏把他叫住了。
金文悦委屈的看着他,“哥哥想是见过亲妹妹,就不要我这个不怎么亲的了。”
“胡说什么呢!”柳氏斥责她,“什么亲不亲的,你们都是一家孩子,以后再说这种话,可别怪母亲罚你。”
金彦随意找了个理由,“母亲恕罪,我还有几篇文章要写,所以紧赶着去。”
“再要紧的文章,也不差几句话的功夫。”柳氏说,“我把世子养这么大,听我唠叨几句总行吧。”
金彦往常听到这种话,心里都愧疚的不行,恨不得跟她磕头告罪。
但如今再听,只觉得奇怪。
他是被她养大的?
他是永顺侯府的世子,有下人、有月例,用得着她一个继室来养?
“母亲说的哪里话。”金彦还是装的跟以前一样,“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就行。”
柳氏暗自打量着金彦,他虽然就站在眼前,她却感觉要控制不住他了。
柳氏怕绕了弯子,金彦会装作听不懂,于是直接说:“我和你妹妹呢,还是想去把二小姐接回来。快过年了,让她孤单一个人在外面总不好。”
她双目期待的看着金彦,“世子愿意再替我跑一趟吗?”
金彦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死心。
想起无意中听到的那些话,再看面前的两人,金彦在心底冷笑。
“恐怕不行,父亲不让我去梅山了。”金彦一脸为难的摸样,“父亲还在病中,我不能气他啊。”
金彦说完就走,不再听她们啰嗦。
金文悦跟在后面哎了好几声,金彦就装作没听到。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金文悦不满的甩手。
柳氏阴沉着脸,她倒要见识见识,梅山到底有什么迷魂药,把这父子两人迷成这样。
“不是让我们自己去吗,那我们就去会会她!”
“母亲,我们真的要去啊?”
“怎么?你不想去?”柳氏问。
金文悦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我当然想去!”
她要让那贱人看看,谁才是侯府的千金。
此刻,金玖打了个喷嚏。
“小姐着凉了?再加件衣服吧。”喜儿说着就要去拿衣服。
金玖摆手,“不用,估计谁琢磨要害我呢。”
喜儿听了好笑,“谁会想害您啊。”
“怎么没有?”金玖低下头继续抄写香料配方,“永顺侯府来请了我两次,我都没有搭理,指不定气成什么样。”
金玖想象出他们满脸气愤的表情,低声笑了出来。
太可乐了,气死才好。
喜儿觉得自家小姐怕是有什么问题,别人要害她,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小姐,您可别笑了,万一真有这种可能呢。”喜儿说,“世子和侯爷连番的来请您,这里头肯定有事啊,指不定他们还会再来。”
“来就来呗。”金玖早有成算,“就怕他们不来,咱家护院的力气无处使。”
主仆二人闲聊了一会儿,小冬花进来说赵小山有事要禀告。
喜儿就出去,把赵小山带了进来。
“小姐,外面有人盯着别院呢。”赵小山神色凝重,“要不要去把他们赶走?”
喜儿更是紧张,“是不是侯府的人?”
“是什么样的人?”金玖直觉不可能是用永顺侯府,那母女二人要是有更厉害的手段,在金彦无功而返之后就会使出来。
金玖对她们再了解不过。
她们最大的能力就是在永顺侯面前撒娇卖蠢。
用的都是恶心人的手段,从来不敢在明面上跟她对上。
赵小山说:“听头领的意思,那些人的武功不在咱家护院之下。
盯梢的人都藏在暗处,要不是护院们机敏还察觉不出来。”
第30章:成文指路
“他们可有做出无礼的举动?”金玖猜到,那些人最可能是楚珵的手下。
“那倒是没有。”赵小山说,“就是在附近盯着。”
金玖提起笔,继续写自己的方子,“大概是五皇子的人,只要他们不朝别院闯,就别管他们。”
她轻轻带过的一句话,倒叫赵小山和喜儿十分惊讶,“五皇子为什么会派人盯上咱们?难道小姐救他还救出问题了?”
金玖也在想为什么。
按楚珵的性格,大概是要保护她。
转念又一想,那天小山他们去围堵永顺侯,刚好被成文看到。
也有可能是抓小山他们的。
“关照那天围堵的护院,让他们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待着。”
小山想到了那天替五皇子送玉佩的人,自责道:“都是我们给小姐惹了麻烦。”
“你们做的事,都是受我的指派,怎么就是你们的错了?”金玖心里很清楚,这麻烦不是招不招惹的问题,它迟早要凑过来。
小山说:“要是被他们认出来,小姐就说是我的主意。”
倒也不需要这样做。
只要是楚珵的人,就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放心吧,认不出来的。”金玖说,“这几天看好各处出入口,谁都不要放进来。”
“小姐放心,别说是人了,就是狗都别想进来。”
赵小山一出去,就找人巡查围墙,把两处狗洞堵了起来,还在墙头糊上碎瓷片。
又跟护院头领商量,怎么分派轮值。
他这番动作,反而引起了成文的注意。
“什么情况?院里进贼了?大冬天糊墙做什么?你们守好这里,我过去问问。”
等成文来到门口,原本还在门外站着的护院,立马躲进门内,顺手又把大门关上。
看着紧闭的大门,成文满头问号。
什么情况?他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成文上前敲门,“诸位,院子里丢了东西吗?怎么突然修起围墙?”
里面护院头领喊:“什么都没丢,日常修葺,你有事吗?”
成文信他个鬼,但是人家不说,他也不想不多管闲事。
转过天来。
永顺侯府,柳氏母女借口外出上香,就往梅山这边来了。
母女两人没有去过梅山,本想叫上之前去过的下人赶车。
结果那些下人琢磨透是去梅山后,一个个借口身体不舒服,都不肯去。
柳氏只找到一个不明情况的的车夫,一路问去了梅山。
在路上走了大半天,车夫终于看到一座满是梅树的山。
“夫人,想必前面就是梅山了,我过去问问。”
车夫搓着冻僵了的手,踩着雪小跑到梅山脚下。
“年轻人,这里是梅山吗?”车夫问的人,好巧不巧就是在山脚巡察的成文。
成文没有回答,反问那车夫,“你们是什么人?要去梅山做什么?”
“我是永顺侯府的,那车上坐的是我们侯府夫人。”那车夫全然不知自己踩中了雷区,还接着问,“这条路马车能上去吗?”
楚珵叮嘱过成文,要小心防着永顺侯府的人。
于是成文干脆说:“你们走错路了,这里是永珈山,不是你们要找的梅山。”
“啊?”车夫大为失望,“那你知道梅山怎么走吗?”
成文指向一条泥泞小路,“朝那边再走个五里地,你就能看到了。”
车夫谢过成文后,回到车上,“夫人,再走五里地就到了。”
柳氏不悦道:“那还啰嗦什么,还不快些赶车。”
车厢内,母女两人抱在一起,从府里带出来的暖炉早就冷了。
就算车门处有帘子遮挡,但还是有冷风从缝隙里蹿进来,加上路不好走,马车又颠簸,母女二人坐了一上午的车,可是遭了大罪。
与此同时,书房内,金玖正跟老赵商量香料铺的选地。
“路口有一座二层酒楼要出手,我看大小格局都很不错,楼也结实。”老赵坐在小圆凳上汇报情况,“要是小姐觉得不错,我就给中人递个话,让他定下来。”
金玖说:“赵叔,我想亲自去看看。”
老赵犹豫后还是点了点头,“也好,那等明天我带小姐出去,顺道再买一些过年用的东西。”
“其余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老赵把身侧的盒子递了上去,“这是叫人定做的锦盒,将来二层的香料要出售,就用这种锦盒装如何?”
金玖看这盒子通身檀木色,雕花不多,却极别致,稳重又不死板。
“很好,只是这盒子上的金锁扣换成银的吧。”金玖说,“虽说咱们的东西要精细,可到底卖的是香料,盒子太过贵重,反倒显得主次不分。”
二楼的香料是卖给权贵的,她们手上什么样的锦盒没有。
给她们的东西,新奇别致就好,至于材料,结实不掉链子就行,倒不在乎多贵重,毕竟也贵不过她们手上原有的。
老赵觉得金玖说的也有些道理,“我明天就去跟木匠说,这盒子只是打样,小姐觉得还有哪里要改的,可以一并指出来。”
“其余的都很好,就照这个先做一批出来。”金玖又说,“咱们的锦盒,得跟着时令或者香料不同做出变化,不能一成不变。”
这点老赵倒是没想到,当即虚心记下。
“小姐既然明日去店里,就再看看现有格局哪里要改动,此外还有二楼出口如何设置,小姐要是有想法,那就照着小姐的意思来。”
“也好,明天见过店铺后再说,赵叔先回去休息吧。”
马车往那条路上走了三里地,卡在了一个泥塘里,车夫一人很难推出,加上四周不见人烟,想找个人帮帮忙都不行。
至于车上坐着的夫人和小姐,车夫哪里敢劳动。
就连让她们出马车都不敢。
“母亲这样下去不是事啊。”金文悦肚子饿的不行。
她们哪里想到,去梅山要这么久,根本就没带吃的。
“要不然,下去帮一把吧。”金文悦看着柳氏试探的说。
柳氏一下子就懂自己女儿什么意思了,是让她下去帮忙呢。
“我堂堂侯夫人,哪有推车的道理。”柳氏不肯做这种降低身份的事。
“可就这样等下去,得等到什么时候?”金文悦烦躁的掀开车帘朝外面看,“这荒郊野外的,什么时候才有人经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