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明知那鞭子抽不到自己身上,楚珵还十分配合的露出慌张的神色,“父皇饶命,饶命啊!我可不敢走神,我在心里数呢。”
“好,既然你数了,那就说说多少封?”
“二十七封。”楚珵讨好道:“儿臣让父皇母后担心了。”
“你还知道是二十七封,还知道朕和你母后会担心,朕还以为长大了,翅膀硬了,留在西林不打算回来了!”
这话可说的严重,留在西林不打算回来要做什么?自立为王吗?
唯一留下的外人钱公公,可听不得这话,要说几位皇子中,谁最不可能做这样的事,那就只有五皇子了。
在钱公公眼中,五皇子至纯至孝,上尊父母,下敬兄长,虽说性格跳脱,可绝不会做如此反叛之事。
“陛下言重了,五殿下是跟着您长大的,他什么性格您再清楚不过,殿下是放心不下西林的百姓。”钱公公说。
“你这老东西,他一回来你就凡事都帮着他。”皇帝的怒气烧到了钱公公身上。
“您别怪钱公公。”楚珵知道如何对付皇帝,装乖顺可怜没用,还得无赖叛逆。
他父皇就喜欢这套,所以所有皇子中,之后楚珵最得帝心,因为表面上,就他嘴叛逆无赖。
“我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情不会来,只是不想看着父皇您为难罢了。”楚珵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哦?”皇帝来的个火,“你野在外面还是为了朕?倒是稀奇了,来你说说看,你是怎么为了朕?”
楚珵看向皇帝,此刻他面前已经没了之前的顺从摸样,反倒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说话也嚣张了起来,“我知道父皇压着西林的案子,说什么等我回来再审,您就是不想审。”
“混账东西!朕何时说过不想审?你……”皇帝接着台阶丢了怒气,拉来凳子坐到楚珵对面,“你以为朕是在袒护昭王,朕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楚珵很是倔强的和皇帝对视,“梁大人回京时,父皇为什么只把李援等人收监,却不审问安检,难道不就是想让昭王去各处大点好吗?”
“荒谬!”皇帝听得这样的话,抬手就要打他,那手抬起老高,却只是啪的一下,轻轻落在楚珵肩膀上。“朕是皇帝,昭王是臣子,或许我做父亲的会偏向儿子,却不会偏向臣子,西林私矿的事若真与他有关,朕绝不会饶恕,可现下证据不足,如何就能说李援是受了昭王指派?”
楚珵心想:还说什么不会偏向,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心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皇帝见楚珵垂着脑袋不说话,以为他心里不高兴,想到他刚从西林回来,回宫连口水都没喝,就给他绑这儿了,心里有忍不住疼惜他。
“解了吧。”皇帝甚是不耐烦的朝钱公公挥手。
钱公公立马解绑,解开后还给楚珵按了按手脚捆绑处,“哎呀,这都勒出印子了,那俩实心眼的侍卫,下手也太重了。”
其实不算重,皇帝近身的侍卫自然知道楚珵的受宠程度,哪里敢对他下死手,只是到底是皇帝下令绑人,才松手就挣脱也实在不像话,所以那绳只比挂在他身上略紧些。
皇帝知道他们手下就数,却还是因为钱公公说的这句话心痛,到底是他最喜欢的孩子,上次就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次出去更是被围困,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休息。
“他一个习武的人,这点痕迹算什么。”皇帝不满钱公公,“你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备饭去,没见他还饿着嘛!”
“奴才这就让人准备。”钱公公忍不住心里嘀咕:是谁不等五殿下,非要自己吃完把饭撤了的?现在又要重新准备,真是……闲得慌嘛!
钱公公离开后,御书房内,只身下皇帝和楚珵。
楚珵身上的绳虽然解开了,可他没有动,还是坐在那椅子上。
皇帝问他,“你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不愿意回京?”
“也不全是。”楚珵说,“难得离京,就想到处看看,总觉得比在京城待的自在些。”
皇帝拍了拍他的大腿,“你这孩子,正是以为你在外面,我深怕追查这件事会让再次陷入陷阱,这才压住没插,那些人才都憋着不动啊。”
“父亲是小看我,还是小看自己?我身边不仅有护卫,还有颜将军留下的一千士兵,什么样的人能伤得了我?除非又出西林守军那样的乱子,可在父皇治下,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西林。”
皇帝摇了摇头,站起来坐到了书桌后的椅子上,“你想的太简单,上次你去漠北,身边也有护卫跟着,不还是被重伤了?
那些人龌龊手段多的很,自有办法能害到你,我不能冒这个险。”
“那倒是儿臣的不是了。”楚珵跟着来到皇帝书桌前。
楚珵明白,此刻皇帝已不那么生气,那么他晚回来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
“如此,既然我回来了,那西林之乱,是不是该好好审理了?”
“这是自然。”皇帝说,“朕把所有案卷都给了刑部尚书,由他彻查此事。”
正说着话,钱公公领着一串侍女进来了,她们手上端的是御膳房备下的午饭,这原是给别的宫中的,可这会儿皇帝急着要,那只要把别宫的蔡先借过来,晚一会儿做好了,再给各宫送去。
德妃宫中。
自金家小姐落水失踪后,德妃娘娘就时常觉得身体不适。
这也也是一样,德妃因风寒致食欲不振,推迟了午膳时间,等德妃睡了一觉,精神总算好些了,这才准备用饭。
可本该提前炖好的老鸭汤,却没了。
问了才知道是厨房那边根本没送来,不光是他们宫中,还有好几个宫也是一样没拿到定好的菜。
德妃身边的侍女仔细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五皇子回来了。
皇帝开口要给五皇子备膳,所以钱公公调用了还未送至各宫的菜。
侍女把消息传到德妃耳边,德妃却觉得可以理解。
第227章:午饭
“镇北将军府可传出什么动静?”
侍女回道:“将军还在营地练兵,和往常一样,未曾听说有什么异常。”
“随他吧。”德妃揉了揉额头,旁边的女官见到,立刻伸手替她按摩起来,“娘娘别再操心旁人的事了,还是您身体要紧,殿下婚期将近,许多事项要您做主,您更要保重啊。”
“本宫知道。”德妃整个人病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玖儿走了,他再要做什么也与我不相干,往后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去管了。”
女官听她这样说才稍微放心,“娘娘起来用些午膳吧。”
德妃摇了摇头,“不必了,本宫不想吃。”
“娘娘……”女官还要再全,德妃却闭上了眼睛,“本宫前段时间总是梦到,她责怪我没有照顾好玖儿,这两日却梦见她们母女相聚,也算是……”
后面的话德妃没再说下去,她闭着眼睛,旁人也不知道她醒着还是睡着了。
女官看她这样忧愁下去不是办法,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四皇子说说。
此刻的皇后宫中。
皇后的人摆饭,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回娘娘,咱们宫中有两道膳食被御书房拿去了,膳房一时半会儿也补不上来,娘娘可要替换。”
皇后清楚御书房调菜要做什么,反正是给她儿子吃,没必要去麻烦膳房的人,“就这么吃吧。”
今日在皇后这边用饭,顺便报告消息的太子,自然也知道其中缘由,“看来母后等会儿不必往御书房去了,珵儿深受父皇宠爱,只要没什么大错,父皇不会忍心责罚他的。
况且珵儿这次功劳不小。”
皇后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很看不上皇帝这点,“你父皇于前朝算得上一个好皇帝,可于内宫子嗣一事,实在是糊涂的很。”
太子只好尬笑,他当然赞同他母亲的话,可毕竟他爹是皇帝,母亲说这话是劝解,他要是在旁边附和,那就是嫌命长了。
“多亏先皇只有他一个儿子,否则这江山哪里轮得到他手上。”皇后说完后,尤觉不解气,接着道:“除了你,哪个儿子他不惯着?昭王性格阴毒,几次三番害你和珵儿,他哪里就一点都不知情?”
太子低头吃饭。
“他越是为昭王遮掩,昭王的野心就越大。他仗着长子的身份,拉拢多少朝臣,若不是你这些年挺得住,当下还有你的珵儿的立身之处吗?
以昭王的性格,他若是得势,你们兄弟二人恐性命不保。”
“母后莫要动气。”太子换上新筷给皇后夹了菜,“西林之事已然不是父皇想要压下就能压下的,此事若不彻查,国本皆可动摇,父皇清楚这其中的厉害。”
“清楚?”皇后翻了个白眼,“他要是清楚,梁思雨回京的时候他就该查了。”
太子见母亲不吃,还非拉着他说话,他也只好放下筷子,悠悠的想:希望太子妃会等他吃午饭吧,要不然他就只能吃几块糕点撑一撑了,他可不喜欢甜兮兮的东西啊。
“母后错怪父皇了,父皇之所以这样,只是为护珵儿周全,若那时就把人逼急了,保不齐他会做出什么来,咱们在京中或许能避开那些危险,珵儿在外不设防,极容易被他们的手,母后忘了,去年珵儿从漠北回来被人追杀的事了吗?”
如此说来,皇帝暂且按下此事,或许是为了楚珵,可他私心里,就一点也没有为了昭王吗?
皇后觉得不可能。
“你和珵儿身边的人手可都安排妥当?”皇后问。
“母后放心,只要珵儿在宫中,昭王的人就不敢动手,况且珵儿身边还有父皇派去的暗卫,只要他不自己躲开,就没人能伤得了他。”
皇后道:“你也知道他是个不省心的,在他身上什么纰漏都可能出,就算你和皇帝做了万全的打算,也防不住他自己往昭王那边送。”
“母后这就说笑了,珵儿只是跳脱,脾气坏了一些,却不是没脑子的人,在这当口,他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冷笑,“他要是知道,就不会拖了这么就才回来。”
太子这顿午饭是吃不下去了,皇后一直拉着他说话,只能眼看着面前的饭菜冷掉。
楚珵这边就不同了。
他吃的十分认真,皇帝就坐在对面看着他吃。
皇帝倒也跟他说话,可楚珵只顾着吃,完全不理。
皇帝不但不生气,反而更心疼了,“慢些吃,就知道你在外面吃不到像样的东西,叫你回来,你还倔着不肯,就该让你吃吃苦。”
等到楚珵终于吃完了,皇帝才说正经事,“既然你怕朕偏袒昭王,那这次的事情,你就去刑部帮忙,看你能查出多少,但凡你查出来的真事,朕绝不偏向他。”
“这可是您说的!”楚珵掉头就走,他连自己的住所都不会,带着一身尘土冲去了刑部。
刑部尚书是实打实皇帝的人,他哪位皇子都不偏向,说话做事绝对中立。
把事情交给他,楚珵还算放心。
再说,刑部尚书之下就是刑部侍郎梁思雨,他和楚珵共同经历西林之乱,只要他没忘记那几日的惊险,就不会放过幕后黑手。
只要确认操控李援的是昭王,那父皇也别想保下他。
楚珵跟着刑部官员核查文书,忙到大半夜,刚回到皇子住所,就收到了成文的飞鸽传书。
字条上说明了成文那天察觉到的异常,却也特别写了,没有见到正主。
楚珵知道,那些异常,就是金玖还在的体现,他激动的握紧双拳,一天下来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江南某处小镇。
金彦带着有福一路追赶至此,终于追到了镇北将军派出的亲信。
既然是镇北将军的亲信,自然是认识金家兄妹的,看到后头喊他们的人,两位亲信傻了,“世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将军可知道?”
金彦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可找到他们的行踪?”
“暂且还没找到,他们到这里时,没有在客栈或人家休息,所以打听不到。”
第228章:银匠
“这是为何?他们又不是背主离开,没必要躲避旁人。”金彦察觉到当中的异常。
“恐怕不是有意躲避。”亲信道:“也可能是忙着赶路,到这时夜已深,不好打扰别人,所以就地休息。”
金彦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在外行走的事,哪里有这两位熟悉,既然他们如此猜测,金彦才升起的疑心顿时就消了。
“不过,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另一亲信道:“我们之前探出了两条路,一条是朝江南,另一条却是朝西林……”
“你自己不也说不可能吗?”这位话还没说完,旁边那位就打断道:“五皇子就在西林,他们要是在西林,五皇子怎么还可能到处去找人?”
另一位辩驳,“可五皇子为什么突然就开始找他们,或许是因为他在西林发现了什么,这才合理啊,要不然五皇子在京城的时候就可以派人去追。”
这话,也是他不久前才想明白的。
这两位在金玖面前,也不能执着争论,只各自说了看法,最终决定还是按照去目前的路线找寻,实在找不到了,再去西林。
景州双福街。
老赵隔了日就说找到了银匠,一找还就找了五位。
老赵将人约在茶楼,要让金玖去见一面。
这可是来到江南这些天,头一回上茶楼,喜儿给金玖找了个显眼的男装,“难得出一次门,咱们穿好看些。”
金玖的穿着打扮从来是喜儿操心,此刻也由得她装扮。
茶楼离双福街近,马车出了街头转个弯就到,喜儿看马车停下来,叹了口气,“哎,还以为能在街上多看看呢。”
金玖拍了拍她的手,“以后会有机会的,等查探消息的人走了,咱们撒欢的玩。”
“您说的有道理。”喜儿当下振奋起来,“总比在京城有意思的多。”
“主子,下马吧。”老柯在外面放好了踩脚凳,喜儿首先下去,之后再由她扶着金玖下马。
老赵就在茶馆门口等着,此刻见到金玖过来,当下快步走到金玖面前,“主子,人都在里面等着了。”
老赵今日还没跟金玖碰过面,他一找到人,就叫小袁去叫的金玖,所以还未能仔细说那五位银匠的情况。
趁着门口到厢房的这段距离,老赵说道:“这五人当中,有两人是牙行介绍,有两人是一家银楼找来的,还有一人……”
老赵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略打开门,从门缝里指给金玖看,“最中间那位,是昨天在街上碰到的。”
金玖注意看老赵的表情,以金玖对他的了解,若是只是单纯的在街上碰到,他大概不会特意那出来说。
“也是银匠?”金玖问。
老赵点了点头,“略微打听了一下,这人本事不错,只是名声不好。”
此刻不方便多说,简单透了些消息,老赵就带着金玖等人走了进去。
原先坐在里面的五个人立刻站了起来,对他们弯腰行李,老赵介绍道:“这位是我们主子。”
几位又赶忙说,“见过少爷。”
金玖坐到老赵搬来的凳子上,也对几位银匠说,“坐下吧。”
“多谢少爷。”几位又弯了好几下腰才后退坐下。
只是坐也坐的不敢放松,挺直了脊背好让自己看着精神些。
“先各自介绍一下吧。”金玖看着他们,从左手边点了一下,“就从你开始。”
“是。”那人答话的时候又站了起来,“小人叫王牟,之前为玉满堂做事。”
“手艺怎么样?”金玖最关心这个。
“小人做的东西在玉满堂卖的不错,少爷若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看看,小人曾做过一款飞蝶簪,卖出了百两价格。”
“可有带来?”金玖问。
“这……”王牟答道:“少爷,那东西用料极贵,做好了就被主家收去了,我们手上是没有的。”
金玖这样一问,倒是暴露了对银楼不了解的事,所以她点了点头,又指向下一个。
王牟旁边的人和他一样,也是从玉满堂出来的,据他自己所说,手艺也很不错。
这两位都说完后,金玖就问他们,“既然你们做的首饰在玉满堂卖的都不错,怎么会想着到我这里来?”
那两人相互对视一眼,由王牟代表回答,“少爷不知道,我们那东家只想着把钱往自己手里拿,我们做的东西卖的好不好,和我们不相干,不过每月给些幸苦费。”
另一人道:“那钱还不够养家糊口,我在玉满堂做工,我妻子还要帮别人浆洗衣服才足够一家人过下去。”
金玖只听着没有做任何反应,接着又从另一头开始指,“你来说说。”
那人便开始介绍,他和他旁边那位都是一家牙行出来的,“我们是同一个师父,我师父叫将三刀,是江南有名的银匠,少爷要是用了我们,一定抱您生意兴隆。”
这两人看着就年纪轻,他们口中说的有名的银匠,金玖也不了解,只问:“你们可有带自己做所的东西过来?”
“我们来的匆忙,没有带。”
金玖问过之后就把这两人排除了,她首饰铺才开,里面没有大师傅带着,不敢一下就用学徒,这两位还是到别的铺子里再找师傅学上两年吧。
至于之前那两位,从玉满堂出来的,金玖也不想用,到底是从别的铺子里出来的,金玖不敢确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是真的嫌弃对方给的月钱不高,不想做了,还是得了对方东家的意思来打探的?
谁也不能笃定的告诉金玖,没有后一种的可能,所以保险起见,还是不用的好。
剩下的……
金玖的视线终于落在最中间那人身上。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脸上的胡子看的出来是刚刮了,身上简单的收拾过,但看的出来,对方精气神不好,眼神中带着颓意。
“你呢,你叫什么?”金玖问他。
那人抬起头,左手紧张的握拳放在膝上,“小人叫郑勇,做些首饰过活。”
金玖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靠着他的两个人,都往外面挪了挪,似乎接触他是一件晦气的事。
第229章:
可之前他们四人却没有这样的表现,看来他们只听说郑勇的名字,却没有见过这个人。
金玖也好奇起来,这位叫郑勇的银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旁边的人这样嫌弃。
可当下人多,金玖也不能问这样的问题,于是照例问他,“可有带着你自己做的东西。”
郑勇在身上摸了摸,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手镯。
手镯外表暗黄,乍一看像是黄金材质,定睛仔细看就知道不是,这料子大概是铜。
这是用铜丝编的手镯,和金玖之前做的手镯一样,没多少重量,但胜在样子精巧。
金玖仔细看过后问:“这是你自己做的?”
郑勇点头,“是我做的。”
旁边四个人又伸头去看金玖手里拿的东西,只是他们坐的有些距离,看不清那手镯。
金玖对他做的东西倒是满意,只是她不了解这人为何名声不好,也不敢当场开口说用他。
低头间,金玖又看到他握着的左手。
心想这人说话很是镇定,不至于紧张到现在还握着拳啊。
金玖将他们情况了解了大概,开始主动问他们问题。
她首先问了从玉楼堂出来的两人,“你们若是到我这里来做事,月钱想要多少?”
在场五个人听到这问题都是一愣,心说这东西不应该单独来问嘛?
那两位从牙行出来的心底庆幸,幸好是从那边开始问,他们还能听听那俩报多少,等会儿这少爷要是嫌贵,他们等会儿就报少些。
玉满堂的两个人打了一场眉眼官司,最终那位叫王牟的人说,“一个月十两银子加上卖出去首饰的提成。”
一个月十两可不少了,况且他们还要首饰的分成,可算是开了大口。
大概是从刚才那问题中看出来她没做过首饰铺,所以宰她呢。
金玖知道他们的意图也不生气,转而问:“你们原先在玉满堂一月拿多少?”
另外那位玉满堂的银匠紧张道:“少爷,刚才也说了,就玉满堂的月前给的实在少了,所以我们才想着到您这里来,您可不能比着他家给工钱啊。”
金玖笑了一下,知道这人不怎么聪明,所以也不跟他们绕湾子。
“你们要的价钱实在太高了,我们这铺子还没开呢,真不一定能给得起你们这么高的月钱,你们还是另谋高就吧。”
那两人当下就走了。
那位说钱不够家用的似乎还想商量一下,可王牟把他强拉走了,“用不起说这么多,还问这问那的。”
王牟从厢房嘀咕道茶馆门口,正待他们要跨步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了他们。
两人以为是那年轻少爷后悔了,转过头却是那少爷身边的下人,下人给了他们一些铜板,“耽误两位时间,家主心中也过意不去,给些茶资聊表心意。”
小袁说完,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接受,转头就走。
那两人相互看着,“这家主子倒是个好人,没用我们还给我们钱,要我说,也不是没得谈,要不然再回去说说?”
王牟不满道:“谈什么,你也听他说了,他这铺子还没开起来呢,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真要是为了去他那里,把玉满堂那边推掉倒不划算了。
嗨,晦气,我是听牙行那边透的消息,还以为是不差钱的主子,没想到还跟我们计较十两二十两的。
早知道不来了,得亏跟他们谈的时候是在厢房,要不然被人看到,可就真不好交代了。”
房内剩下三位。
那两位牙行过来的两人见金玖的视线看过来,立刻坐直了身体,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要说的话,既然十两不行,那就七两吧。
可没想到,那少爷根本就不问他们这个问题。
而是说,“你们二位虽然是跟着名师学出来的,可到底没有自己在铺子任过大师傅,若是到我铺子里来做,可没人带你们,于你们来说也不是好事。
所以抱歉了,我不能用你们。”
那两人准备的话都用不着说,就被金玖拒了。
他们走到门口,照样收到了小袁送去的铜板,两人心情微妙的离开了。
这样下来,房内唯一剩下的银匠,就是名声不好的郑勇。
郑勇很意外,没想到自己是留下的个人。
他脸上的表情是不可置信中,带着一丝惊喜和侥幸。
“郑师傅,麻烦你今天跑一趟。”
郑勇听着那少爷说的话,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这话的意思,是也不要他吗?
他眼中的神色又灰败下来,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从凳子上站起身低头走了出去。
“主子,我看您对那位郑师傅还算满意,怎么连他也不要?”喜儿问。
“我不了解他,今天见过了面,就算要用他,也不一定记着现在就定下。”
“主子说的有道理。”老赵赞许道。
“对了赵叔,你说说他吧,到底名声如何不好?”
老赵在金玖对面的圆凳上坐下,给金玖添了杯茶后说,“听说他偷过主家的东西,左手小指被砍掉了半截,当时事情闹得挺大,所以许多银楼不肯收他。”
喜儿一听是这样的名声,顿时庆幸刚才小姐没有留下他。
“爹既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还叫他过来呢?”
金玖道:“赵叔,反正现在无视,你仔细说说吧。”
“其实我了解的也不是很清楚,但从知情者说来,他当初偷主家的东西,似乎是紧赶着去救命的,据说是为了救自己重病的妻子,问主家赊欠工钱,主家没有同意,他才动了这个歪念头。
可他做事不够仔细,被人发现了,那首饰还没带出银楼,就被人抓住,然后拉倒大街上绕了一圈,还动用私心,砍断了他的手指。”
“那主家做事,也太不近人情了。”喜儿说,“眼见着人家重病,不过是赊欠工钱而已,为何不肯?”
老赵看她,觉得自家女儿在小姐身边到底养的天真了些,这种话,他十来岁的时候是说不出来的。
“不借那是人家的权利。”老赵说,“不代表他就可以去偷。”
第230章:年轻书生
“那之后呢?”喜儿不想听这些,她自认有自己的道理,并不一定听老赵的话,她此刻更关心郑勇断指之后,他妻子如何了。
金玖也紧盯着老赵。
老赵继续道:“最后还是他女儿,自卖自身,把钱拿去给她爹娘请了大夫。
从那之后郑勇就不做首饰了,一直在码头做苦力,不过最近他又开始拿着自己做的东西到处跑首饰铺,听说是买她女儿的那家待下人不好,他想存些钱把女儿赎出来。”
金玖听完后问道:“赵叔昨天和这位郑师傅聊过?”
老赵点头,“瞒不过主子,昨天他被人从铺子里推出来,刚巧倒在我们马车钱,小袁把人扶起来时,见他神色灰败,就多问了一句,谁料这位兄台捂脸痛哭。
我们为防引人注目,这才把他带刀附近的饭馆多问了几句,他也就说了想赎女儿,却没钱的时,关于他之前的事,那是我叫小袁打听来的。”
“主子,这人也太可怜了。”喜儿蹲到金玖身边,“我看主子也中意他做的东西,咱们用他吧。”
金玖当然也可怜他,但可怜对方,不一定就得雇佣他,他不是差钱赎女儿嘛,金玖可以借钱给他,至于雇佣的事,那还得看这个人的性格。
“还是麻烦赵叔你多找找吧,看有没有更合适的匠人。”金玖紧接着这句,又问道:“他还差多少钱?”
“这我真不知道。”老赵说,“主子要是想借钱给他,我就去问问。”
“好,你顺道再试试他。”
金玖这话说的不明白,但老赵却知道她要试什么,无非就是郑勇的性格。
恐怕小姐是担心这人性格极端,若是用了,将来他但凡有不顺的,恐怕会闹出事情。
此次出门的事,算是办好了。
金玖站在窗口,朝路上看去。
这样热闹的街道,再过一段时间,等京城的人彻底打消了疑心,她就可以天天逛了。
她站在窗口,往下看的这一会儿,并不知道,离此不远处的一个角落,成文正骇然的盯着她。
若是小袁在厢房中,或许能察觉这道视线,因为成文实在太惊讶,以至于没能及时收敛目光。
可偏偏,这会儿小袁和老柯正在厢房外。
成文手上还握着半块没吃完的烧饼,他盯着窗口男装的人,短暂惊讶过后,他立刻就要隐藏形迹,给他主子送信。
就在这时候,窗口又多了一个人。
正是金小姐的侍女,成文记得她叫喜儿。
于他的印象中,喜儿要比金玖好认的多,毕竟她清楚的见过喜儿两次,可见金小姐的时候,他都是半低着头不敢直视。
“主子,你看什么呢?”喜儿随着金玖的视线往下看,看到街上一个摸样极好看的书生,那书生两只手各提着两个礼盒,一看就是要上门送礼去的。
“主子是看他?”喜儿看着他颇为嫌弃道:“这人长得也太白了,比大多数姑娘都要白。”
“我是在想,这么有钱的人,怎么没人随侍,而是自己提着礼盒?”金玖说。
老赵听到她们的议论,凑到另一个窗口往下看。
喜儿纳闷,问金玖,“您这么看出他有钱的?”
“他身上穿的是云锦。”金玖道。
“主子好眼力,这东西寸锦寸金,得有钱到一定程度才穿得起。”老赵说,“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这么就自己在大街上走着。”
老赵这话才说完,就有一个下人摸样的人跑到那书生身后,“少爷,小人给您提着吧,这盒子里头防的玉石,重着呢。”
书生躲开下人伸出的手,“我自己提着就行,你别跟着了,我自己认识路。”
楼上,老柯推开房门问他们,“主子,准备回去了吗?我这早饭还没吃呢,您要是还想歇会儿,我就在茶馆吃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好奇他们都站在窗边看什么。
老柯往下一探头,就看到了熟悉面孔,“这人怎么冒出来了?”
窗边的三位都转头朝老柯看去,“你说的谁?”
“就那个。”老柯下巴一伸,“那个蛮好看的公子哥旁边那人,这人之前跟踪过香兰,就是一开始说要买咱家院子的那位,香兰说不卖,他还想跟踪香兰嫂找到主子呢,被我打晕了扔巷子里的。”
他这么一说,在场三位顿时就明白了,原来就是为这位公子要买她的院子。
金玖暗自在内心嘀咕,长这幅摸样,难怪父母愿意为他到处得罪人。
这人但凡能考中进士,来日在皇帝面前过一眼,大概就会被选作驸马。
金玖摇了摇头,对街上的人没了兴趣,“我这就回去了,柯叔,你要是有什么想吃的,买了回家吃吧。”
“回家我就不买了,香兰应该给我留了早饭。”老柯让小袁先下去套马车,他则护卫在众人左右。
几人悠悠闲闲的从街上绕了回去,可是还没等金玖进屋坐下,就有人上门了。
上门的是个眼熟的小工,有事周明拍回来报信的,“主子,周明传话回来,秀才街那边又有人上门了。”
“怎么,那宅子那么多人盯着呢?”金玖奇道。
“不是,来人说,这回不是买宅子,似乎是专门来送礼的。”香兰嫂说。
说到送礼,金玖就想起刚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个书生了,那时候他手上就拎着东西,听那下人说,其中还是玉石,那两盒礼,不会就是要送给她的吧。
金玖正想着呢,老赵就抢先一步问道:“送礼的是什么人,可是个年轻的书生?”
“管事怎么知道?”香兰嫂说,“传话的人是这样说的。”
“赵叔,你去看看吧。”金玖大概知道那两盒礼是要做什么了,不是为了买宅子,却要送礼,大概是上回老赵吓着他爹娘了,生怕真的有碍自己前途,所以才来送礼的吧。
金玖提前关照道:“不论什么礼,都不要收。”
老赵点头,“我有数。”
马车才卸下来,这会儿又要套上,马都不高兴了。
好在这宅子里,不止一匹马,也不止一辆马车。
第231章:借钱
老赵坐了自己常用的那辆马车,很快来到秀才街。
远远看到站在前院的人,老赵心想果然是他。
他们在街上看到的那位书生,正挺直了身板在园中站着,他视线向下,只盯着面前的地砖,并不到处打量。
“您来了。”周明见到老赵要下马,立刻去扶他。
沈朗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对着走到他面前的老赵行了个礼,“赵老爷,小生沈朗,今日替父母过来,给您赔个不是。”
“沈少爷客气了。”老赵说,“这宅子我到底没有卖给你家,你今日这样的赔礼,很没有必要。”
沈朗道:“赵老爷大气,不愿跟我家计较,我却觉得很有必要上门道歉,听说我家已两次上门,且两次言语都很不当。
沈朗在此,代我沈家向您道歉了。”
老赵叹了口气,打量着略弯腰的书生,他表情真挚,似乎并不是为了有可能被阻碍的前途,行的表面之事。
老赵心说,这家孩子倒是正直善良到不行,这样的人家,养出这样的孩子,还真不一定是好事。
不过,到底是别人家的事,老赵最多在心里嘀咕两句,却不会多嘴。
“既然沈少爷诚心道歉,我就接受你的歉意。”老赵说,“时间也不算早了,沈少爷可以离开了。”
沈朗并没有走,而是那带来的两个盒子放到老赵面前,“这是我家的一点心意,还请赵老爷手下,沈朗这就告辞。”
他放下东西就走,这塞礼的姿势,倒是跟他爹极像。
“等等!”老赵叫住他,提着两个盒子塞回他手上,“咱们两家无亲无故,仅为几句口舌之争道歉,用不上如此贵重的礼物。”
沈朗见对方不肯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不不,这礼品是我家的心意,还请赵老爷务必收下。”
站在老赵的角度,这礼他是绝对不会收的,此刻说的好,是为了道歉,却也是为了攀一层关系,将来若沈家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必然会再次上门。
况且,还有金玖的话摆在前面。
所以这礼是万万收不得的。
“沈少爷这就是为难我了。”老赵说,“我自有我做事的原则,说了不收,便是真的不想收。”
沈朗的表情很是尴尬,他到底不如他父母老练,还是带走了那两个礼盒,很是不好意思的一边道歉一边走了出去。
老赵对他也比对他父母要好的多,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
应对完了沈朗,老赵没有回双福街,而是转到去找了郑勇。
郑勇家离秀才街较远,那一片全是穷人的住所,走到那附近,连路都变得难走起来。
老赵干脆下车步行。
问了两个人,老赵才找到郑勇家的门。
“谁啊。”敲门后,郑勇听到里头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郑勇在家吗?我来找他。”老赵说。
木门被打开,有个很瘦的女人站在门口,“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你找他有什么事?”
老赵这才明白,郑勇应该是出了茶馆就去码头做事了,“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看老赵的神色,似乎不是来找他们家麻烦的,这才接着往下问,“你有什么事情,我可以替你转述。”
“昨天他跟我说,他有些难处,手头缺钱,我是来问他可要借钱的。”老赵说。
“你是放利钱的。”女人惊讶。
“不是。”老赵说,“我从不做那样的事,不过是想做些好事,他说他缺钱,我手边恰好有些暂时用不上的银两,就想着借给他,等他有了再还给我,我也不收利息。”
“还……还有这样的好事?”女人咽了下口水,“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骗你做什么?”老赵反问。
女人心想也是啊,他家又没有钱,就算是放利钱,也不会挑他们这样的人家。
“他、他……他中午不回来,可我等下会给他送饭去,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女人没说去把郑勇叫回来。
老赵反正没什么事,就跟着去了码头。
女人手上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的是一碗糙米饭和小半碗看不出原身的炒菜。
她一出现在码头,郑勇就放下麻袋过来了,“今天怎么提前……”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因为看到了自家妻子身后的老赵,“你怎么来了?”
“他说要借钱给我们。”郑勇妻子忙道:“还不要利钱,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他说的要是真的,那我们就问他借些钱吧。”
郑勇没有他妻子那么乐观。
他也明白了,这家铺子不愿意要他,却看他可怜,愿意借些钱给他。
按他以往的脾气,这种可怜来的钱,他真的不想要,可眼下,这钱是为了女儿少受苦。
要是能朝日凑到女儿的赎身钱,他不在乎这钱是怎么来的。
“您愿意借钱给我?”他对着老赵问道。
“到那边坐下谈吧。”码头旁边有些长凳,是给力工门歇息用的,郑勇以往也是坐在那边吃饭。
“我不耽误你时间,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还缺多少钱?”老赵道。
郑勇缺了半个小指的那只手,攥紧了又松开,“还差二十两银子。”
他说完这话,又赶忙补充,“我知道一般人家买卖下人,远远不要这个价钱,可那家人本就不好说话……”
“我知道了。”老赵不等他说完,就道:“这二十两银子我借给你。”
郑勇的妻子很是高兴,“我们给您写个欠条,这银子我们将来一定还给你。”
老赵点头,这钱既然是借出去的,那必然是要他们还的,“好,那现在就写个欠条。”他随身带着纸笔,当下展开纸,蹲在地上就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念出声。
写到中间,又转头问郑勇,“这钱,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又要怎么还呢?”
郑勇抿了抿嘴,“一个月还您一百文。”
他每天在码头上抗包,每天平均下来,每日收入不过五文钱,一个月按三十天来算,也就只能赚一百五十文,家里人还要吃饭,他留下五十文,不过是勉强叫家里人不饿死。
第232章:
他能给出最大的诚意,在旁人看来,或许是耍无赖。
一个月一百文,按照银子最低时的价格,一两银子一千文。
他要十七年才能还清这些钱。
话虽然说出口了,可郑勇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坐他旁边的妻子也羞愧的低下了头。
“我还能帮人浆洗衣物,我们每个月还能多还点。”
老赵又不差这二十两,之所以这样问,其实就想试试郑勇这个人,倒不是非要他还钱。
“我未见得能在江南待十七年,你为何不琢磨些别的营生?”老赵说,“你有手艺在身,便是给别人加工些银饰,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啊。”
郑勇脸上尽是苦涩,“管事说笑了,我的名声在景州是坏到地了,谁家敢到我这里来加工东西,就怕我拿了他们的料子跑了。”
郑勇看着老赵,觉得他或许是自己女儿唯一的救命稻草,不等老赵往下问,他就说起了另外的难处,“我也想过,自己借钱来做些首饰卖出去,可……我原来的东家是个记仇的人,他派人盯着我,只要我出摊,他的人就会过来搅和,准保叫我的东西一个都卖不出去。
我后来又想,干脆便宜些卖给小首饰铺。
我昨天找了好几家铺子,都被人退出来了,就是这样我才撞了您的马车。”
老赵听着他的话,一边点着头一边想,这人身上的麻烦可不比玉满堂那两个人少啊,这人得多遭人记恨,那原来的东家才会一直叫人盯着他?
“确实,看来你要靠原来的手艺吃饭怕是不行了。”老赵又说,“可天下也不是除了银匠就是苦工,我听你说,你也是认字的,为何不找个账房或者管事的活计?”
郑勇见他问的真诚,知道他不是找事而是单纯疑惑,便解释道:“我不是没想过,可我原先的东家放了话,谁敢用我,就是跟他们家作对,所以……”
所以没有这种机会给他。
老赵倒是觉得奇怪了,这位东家到底是什么人物,怎么就对这个人如此赶尽杀绝呢?
“你这样说我倒是好奇起来了。”老赵笑着说道:“我可能得问一个有些失礼的问题。”
“您请说。”
“你当初偷的是什么东西?”
郑勇沉着脸,很不想去回忆当初的事情,可老赵问了,他还是回答了,“是一副银镯,当时的价钱大概是十八两左右。”
“那镯子难道对你东家有什么特殊的含义?”老赵跟着又问,就非要把当初郑勇断指的元婴问的亲亲楚楚。
“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郑勇直白道:“我也不是什么傻子,既然想偷,自然不敢对特殊的东西下手。
那桌子是铺子里常卖的款式,并无特殊之处。”
老赵很认可郑勇这话,他这样想才是正常人的逻辑。
“那为何,这位东家非追着不放呢?”老赵朝他左手看了一眼。
察觉到老赵的视线,郑勇握紧的左手,不敢把断面暴露在别人视线中。
“或许是我得罪过他。”既然都说到这里了,郑勇也不打算瞒着老赵什么,毕竟对方是唯一有可能借钱给他的人。
“我少年时就在金凤楼做学徒。
我家的手艺是祖传的,我父亲在时,我们父子都在金凤楼,那时候的老东家很倚重我父亲,连带着对我也多看重几分。
老东家常常当着少东家的面夸奖我,或许从那时候少东家就开始厌恶我了,后来我父亲去世。
我接了我父亲的班,做了大师傅,为楼里面打了好几款卖的出手的首饰,老东家常常拿这些事在少东家面前说。
关照他务必要善待我,说我这样的手艺,若是帮着别家做首饰,他们金凤楼就没生意了。”
郑勇说,“或许就是因为这些话,东家才想砍掉我的手,不过那时候事情闹大了,不少人围着看,有人帮我求情,说我虽然偷了东西,可到底没有偷成,就因为这个砍掉我一只手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才说要剁我一只手指,不过一开始也是要剁大拇指,还是我女儿……”
郑勇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我女儿停了消息,跑过去跪倒那东家面前,解释我偷东西只要抓药救命了,围观的人动了侧影之心,说非要砍的话,就砍个小手指吧,我这才……
不过正因为他没能剁掉我的手,所以一直叫人盯着我。但凡我有了卖首饰的念头,他总会阻拦我,还放出些狠话来,让别的行当的人也不敢用我。”
老赵从你他的话中,得出两个有用的信息。
第一,这人自述,他的手艺绝对的好。
第二,这人的东家狠透了他,若是用这个人,还得去探探那东家的地。
郑勇期盼的看着老赵,希望他能可怜自己的遭遇,用了他。
可到底,老赵没能如他的愿。
“原来是这样。”老赵说,“若真如此,那这位东家的气量也太小了些。”
说完后,老赵就提笔写起了欠条。
郑勇见他欠条上写着每月还款一百文,就知道他不可能用自己了,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可还是告诫自己,这人能借钱给她,已经是大恩了,不可过于强求。
老赵来找郑勇这钱,特意多带些银两,所以随身就掏出了二十两银子,并着欠条一同递了过去,“你在下面也签个字,一式两份各自收着。”
郑勇看着就在眼前的银两,眼睛都直了,他没想到这钱会来的这样容易,到这种地步,还真的有人愿意借钱给他。
还是被旁边的妻子推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双手接过银子和欠条,对着老赵跪了下去,他妻子也跟着跪。
老赵用力把人拉了起来,“别在这里耽误时间,还是快去把女儿接回来吧。”
郑勇又再次道了谢,然后快速朝着女儿的主家跑去。
老赵从码头离开,回到马车上就让小袁去打听金凤楼。
之前老赵和郑勇谈话时,小袁没有靠近,离的有些远,可他天生耳力好,所以他们谈论的内容也都知道。
“我把你送回去再去打听。”
第233章:
想着要等小袁的消息,老赵就没有出城,而是回到了双福街。
就顺着痕迹找人的成文再次看到了他们的马车,只是一个错眼,他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
“我怎么总觉得有人盯着我呢?”小袁自从上次起了疑心却没找到踪迹后,就也开始觉得自己太紧张了。
“怎么?”老赵探出头来,“你朝周边仔细看看,宁可找错不可放过。”
“按说不是。”小袁心想,若是京城那边来的人,也不可能只派出一个人吧,那得是多奇怪的人,才会这样行事?
“应该是我想多了,刚才察觉到有人朝这边看,不过应该只有一个人,那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没有跟着,肯定是我想多了。”
老赵听着他的分析,也没多想。
“好了,都到门口了,我自己驾车进去,你先去打听消息吧,回来的时候到牙行转一圈,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是。”
成文还是跟之前一样,绕出好大一个圈才回到原地,然后看着马车进去的方向,记下这条街。
他不敢贸然上前,那些护卫的本事超出他的预想,如果金小姐就住在这条街上,那这附近肯定有人盯着,他只要稍微靠近,立刻就会被人看到。
斟酌过后,成文还是给楚珵去了信,而他就在这附近的客栈里住了下来。
双福街,金玖的宅子内。
小冬花在金玖身边磨蹭,“主子,咱们什么时候去庄子上啊?”
“怎么忽然想去庄子?”金玖笑问她,“之前不还说,喜欢住在城里嘛?”
“喜欢是喜欢,就是有些不习惯了。”小冬花说,“外面的人每天都好吵啊。”
小冬花现在一斤从住在闹市区的欣喜中回过神来,察觉到住在这边的坏处了。
方便是方便,一出去就能见到卖各种东西的小摊,可也吵啊,尤其她跟着家里人住在外院,更靠着街道,外面的声音稍微大一些,她在家里就听的一清二楚,吵的她没有一天能睡懒觉。
小冬花这话说完,金玖倒是意识到一个问题,“你祖母睡得怎么样?”
当初给小冬花一家收拾了三间房,意思是让老人家单独一间,小冬花一间,她爹娘一间。
后来老人家要陪着小冬花,两人就住到了一起。
既然小冬花睡不到,那她祖母,必然也被那些声音吵到了。
“我奶奶啊,不知道,应该睡得好吧。”小冬花说,“每天我醒来的时候奶奶就已经醒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她睡得怎么样,不过我看奶奶每天都很有精神,应该睡得不错吧。”
金玖听完后,朝喜儿看去。
喜儿知道她想知道什么,“周奶奶精神不错。”
“要是觉得吵闹,可以和你祖母搬到内院来住。”金玖对小冬花说。
“我奶奶肯定不肯。”小冬花很了解自己家人。
金玖只好说:“再过不久,咱们应该就可以去庄子了。”
“真的嘛!”小冬花高兴起来,“听袁大哥说,这边山上也种了许多梅树,和梅山差不多。”
“我听说的也是这样。”金玖说,“我也没去看过呢,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小冬花蹦起来,“嗯!”
老赵就在这时候走了进来,“说什么事呢?这么高兴。”
小冬花知道赵管事难得过来,来了就要跟小姐说正事,所以跑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跑了出去。
“赵叔出去的时间长了些啊。”金玖问他:“吃过午饭了吗?”
“还真没吃。”老赵说,“从秀才街出来就去找了郑勇,给了他二十两银子。”
喜儿听说他没吃饭,快跑几步追上了小冬花,让她去厨房说一声,让香兰嫂做些吃的送来。
她转身回去的时候,就听自家小姐惊讶,“还让他写了欠条?”
“是啊。”老赵说,“就是想试试他,是不是想来这笔账。”
“赵叔,你自己从账上提二十两银子,那钱算是我借给借他的。”
老赵倒也不推辞,“那就多谢主子了。”
这二十两银子,无论是对老赵还是金玖,都是随手就能给得出的,不会为了这些钱多惋惜。
“现在就看小袁打听回来的消息了。”老赵说,“要真如他说的那样,那这个人也实在太倒霉了些。”
老赵一边说一边注意金玖的表情,他在看,小姐是不是流露出那种,要用这个人的想法。
结果没看到。
反而听她这样说:“这世道从来就是这样,强势有力的一方,从来就可以作威作福,只按自己的心情做事。”
“不过。”金玖话锋一转,“不知道我们和金凤楼对上,是弱势还是强势?”
“那家该是在沈家之下,不管是正道对上还是歪门邪道对上,都不是咱们的对手。”
“既然如此……”
老赵还等着她既然如此后面的内容呢,金玖却不说了。
她原本想说,既然那什么楼不是咱们的对手,那可以吧郑勇招来首饰铺做事。
可现在小袁那边还没消息传回来,金玖就不想把话说的那么早。
小袁做事迅速,老赵才吃了午饭,他就踩着屋顶下来了。
“主子。”他站在书房门外回禀,“管事让查的事,我从他周边街坊口中了解到,应该和郑勇说的差不多。
金凤楼的这位东家,的确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辛苦了,你先去厨房吃点东西吧。”金玖这时候才说,“赵叔去把他找来吧,不必到处找人了。”
“哎,我明天再去,他今天忙着赎女儿,恐怕也没空理到这些。”
定下郑勇,匠人算是找到了,可如今铺面还没有着落。
老赵只得加紧去办这件事,到底他们是外来的,对景州的了解并不足够,短时间也只能依赖这里的牙行。
老赵天天往牙行跑,被中人带着去见了好几个铺子,都不怎么满意。
这日他又去,却不料迎面碰见了沈家夫妇。
他们还在给沈朗找宅子,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所以也很老赵一样,天天亲自往牙行跑。
沈家夫妇见着老赵进来,心里有些犯嘀咕的,弄不清这人来做什么。
第234章:城东王家
老赵也不想搭理他们啊,只是略微朝他们的点头,就去找了和自己交接的那个中人。
“沈家也让你们找宅子?”远离沈家夫妇,老赵跟中人打听起来。
“是啊。”中人颇为无奈道:“沈老爷要找个离书院近的宅子,要清净又要大还要雅致,哎呀……实在是难办啊。”
老赵便说,“虽说难办,总不至于一家都找不到吧。”
中人给老赵添茶,“找是找了,可就是不满意啊。原先他们就看中您买的那间……”他一时嘴快,说完才知道自己说漏了,赶忙止住话头。
老赵了然一笑,他就说那沈家怎么就知道他这宅子是新买的,合着就是这位大嘴巴做的好事。
“我来找你可不是喝茶的。”老赵催促道:“我托给你的事,可不要不上心啊。”
“嗨,我怎么敢耽误赵老爷的事。”中人堆着一张热络的笑脸,“我手下的人时时刻刻打听着呢,要不是沈家今日过来,我和我家老爷都到街上给您找去了。
只是铺子这种东西,那比宅子还难找呢,我们虽然尽心,可到底要时间呐。”
老赵哼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们,这城里哪处角落你们不熟悉,跟我扯这些。”
中人略自得的笑了起来,“赵老爷看得起我们。”他笑完之后才说,“实不相瞒,我们的确得了消息,长顺街那边的有家大布庄,说是开不下去了,我家老爷这想跟布庄去谈呢。”
原本,这种消息都是中人们来钱的手段,是绝不会告诉老赵这种等着找铺子的人。
中人这种当行,从来是吃两头,买卖两家都得给他们钱。
所以他们最忌讳买卖两家私下接触。
现在这位中人之所以告诉老赵,倒不是他多相信老赵的人品,而是那布庄,他们去谈也不见得就谈的下来,老赵这边又催的紧,干脆就把消息透出去。
随他去不去接触。
要是他去谈了,买下来了,他们也不眼馋这银子,毕竟没费力啊。
老赵要是不去谈,那他们再来费心做这笔生意。
老赵几岁就给中人跑腿,他自然知道这位说这话什么意思,便点了点头,“对方要有意向售出,记得及时来找我。”
“哎!”
中人就知道,他不准备直接跟布庄接触。
转过天来。
小梅山周围没人盯着,老赵便接着到城里去做事。
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去替金玖把郑雇过来。
他在庄子厘写好了雇佣契约,然后驾着马车去了郑勇家里。
老赵就猜,昨天他把女儿接回来,说不定不会那么早去码头。
小袁停好了马车上去敲的门,果然老赵所料不错,郑勇就在家呢。
郑勇夫妇一见来的是老赵,很是意外。
老赵是多眼尖的人,且他又是有意观察郑勇,自然就看出了面色里的忧愁。
“赵管事……”郑勇一愣过后,赶忙招呼老赵进去,“您吃过早饭没有。”似乎是想招待老赵吃些早饭,可又窘迫的拿不出像样的食物。
老赵不想叫对方为难,“我吃过了。”
郑勇搓了搓手,对他妻子说,“去,去烧点开水。”
老赵打量着他们住的地方,“不是说去赎女儿?”
明显,他们的女儿并没有在家。
提到这个,郑勇脸上满是无奈,他烦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那黑心的人,看到我真的拿出二十两来,又要涨价,要叫我给五十两。”
老赵坐在他家里唯一齐全的长凳上,仔细看着郑勇的动作和表情。
又看向灶房偷偷抹泪的女人,老赵问,“要是我进来没来,你打算怎么办的?”
老赵抓着头发的手放下来,两只手很用力的握在一起,“我本来打算,把昨天问您借的钱还给你。”
“那你女儿那里怎么办?”老赵问。
“可能是我害了我女儿。”郑勇说,“那家人的意思很明显,他就是不肯放我女儿,我就算厚着脸皮再问您借五十两,他们恐怕又要涨到一百两。”
既然老赵准备用他,自然要收服人心,他的麻烦,老赵打算帮他解决掉。
“你女儿卖给了谁家?”
郑勇听着老赵这句话,心中升起希望。
难道他想帮我把女儿赎出来吗?郑勇这样想着,心中觉得自己真的交了大运,说不定这些年来的晦气,就是为着遇见这个贵人。
可转念又想到,这人这样帮自己,又图什么呢?难道是图自己的手艺?可他宁愿借钱给他,也不愿意用他啊。
这位管事帮了他,他又有什么能返还给他呢?
郑勇又欣喜又惶恐,“是城东的王家。”
老赵说,“我才来这里,不是很清楚什么王家,不过他家这样的作为我是看不下去的。
这样吧,我去帮你问一问,也不敢担保,一定能把人赎出来。”
“多谢管事。”郑勇当时就跪了下去,在灶房烧水的女人,也出来朝老赵跪下,“多谢贵人呐。”
老赵又说,“不必行此大礼,我也说了,并不敢担保能把人带出来。”
“不管结果怎么样,您愿意这样帮我们,就是对我们的大恩啊。”郑勇蹭的一下站起来,“您等一下。”
他快速回到房内,找出了昨天老赵给他的二十两银子,把银子原封不动的还给了老赵。
老赵也不废话,直接收了回来,并且让他找出欠条,并着自己手里的这份,当场撕了了事。
从郑勇家出来,小袁见这事越来越麻烦,不由叹了口气,“主子就想开了首饰铺,这光找个银匠,就废这些事。”
老赵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赶你的车,我这个做事的人都不抱怨,你怎么还抱怨上了。”
小袁死皮赖脸道:“我这不是替你累嘛,对了,咱早饭还没吃呢,顺路买些包子吧。”
老赵扔给他一袋散钱,“你看着买。”
老赵虽说要去王家捞人,可也不能贸然上门。
所以他又去了昨天那家牙行。
要说做什么生意消息最灵通,那就只有牙行了。
还是昨天那位中人接待了老赵。
那人一见到老赵过来,头都痛了,不是说了那家布庄嘛,怎么今天还来呢?
第235章:
等老赵一开口,“你可知道城东的王家。”
那中人都听的一愣,不是说好了让她们牙行去接触嘛,怎么这还自己接触上了?
“赵老爷消息灵通啊,怎么快就打听出来布庄的东家。”
这下轮到老赵愣住了,合着事情就这么巧。
都巧在这个王家了。
老赵把小袁顺路买的早饭放到桌上,“我倒不知道那家布庄姓的王。”
中人很有眼色,帮着老赵把东西摆好,还给他倒了热茶,又拿来了碗筷。
他一边忙这些小事,一边问,“赵老爷难道是因为别的事情,知道了这个王家?”
“是啊,我有个认识的人,他家早年卖了个女儿给王家,现在想赎出来。”老赵很随意的说起这件事,还照顾中人一起吃早饭。
中人咬了一口肉包,急急忙忙的跟道:“那怕是危险了。”
“怎么说?”老赵问。
“这个王家啊。”中人摇了摇头,“麻烦的很。”
也不用老赵追着问,中人自己就说,“前两年王老爷没了,现在当家的是他儿子,那人脾气不好不说,还好赌。他家这些年积下来的家业,我看是长久不了了。”
老赵这会儿也明白了,这不好赌,那布庄能卖嘛。
“买卖下人是手底下管事的事,应该烦不到当家面前。”老赵说。
“赵老爷您是大家大族,所以不了解,王家虽说在本地有些家底,可到底没有到您这种程度,家里的吓人他都是有数的,买卖也是经过他的同意。”
中人说,“所以啊,我才说这事麻烦。”
老赵吃块烧饼,然后慢悠悠的擦了擦嘴角,“虽说这事麻烦吧,可也不见得就无解。”
中人听着点头,那可不,王家当家又不是什么天王老子,总归有办法能让他服软。
“可惜我才来不久,对景州不太了解。”老赵看着对面吃着他的早餐的人,“不知道老弟你有什么好办法。”
中人拿筷子的手都顿住了,然后笑说,“赵老爷实在是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买卖消息的人,在王老爷面前可得不了脸。”
老赵掏出了一锭银子,就是郑勇还给他的二十两中拿出来的。
中人看着钱,琢磨了一下,还是把钱收了,“承蒙赵老爷看得起,那我就帮您牵个线,不知道您熟人的女儿叫什么。”
老赵把名字告诉了对方,又说他认识的那个人叫郑勇。
中人的神色立刻微妙了起来,“您这么就认识了他呢?”
老赵之装作自己不了解郑勇其人,“前两天偶尔在街上遇到的,见他似乎遇到难事,就多问了两句。”
“嗨呀,他遇到的麻烦事,可不止这一件呐,赵老爷要是帮他,恐怕会得罪人。”
“得罪谁?”老赵无所谓的问。
中人转念一想,面前的人连沈家都不怕,还怕一个金凤楼?
那他要是愿意帮郑勇,还真是帮得着。
中人就详细说了一下金凤楼和郑勇之间的恩怨,虽说和郑勇自己说的有些差别,可最关键的地方:
郑勇手艺好,主家记恨他,这两点没变。
末了中人来了一句,“不论是金凤楼还是王家,这两家远比不过沈家,您也不必把这两家放在眼中。”
“既然你领了我的酬劳,那这件事情得给我办妥啊。”老赵说。
“您放心,虽说王家看不上我这种人吧,可有您在背后撑着,他王家也不敢不交人。”
早饭吃完,老赵才从牙行出来。
小袁都已经在马车上睡了一觉,见老赵出来打着哈欠,爬起来准备赶车。
“等会儿把我送到双福街,你回小梅山把大虎叫上,让他去城东盯着王家。”
老赵虽说把这事交给了中人,可还是得自己人盯着才放心。
“行。”
双福街,老赵到的时候,金玖正在画图纸。
以老赵的眼光来看,画的非常不错。
老赵把他在外面办的这些事情告诉了金玖,“虽说咱刚来这里,不宜树敌过多,可对这些人实在没必要退让,不如从现在开始就让人知道咱们不好惹。”
“这样也对。”金玖没有意见,她是一个能鼓动村民造反的人,让她退让也不太可能。
“等郑勇的女儿出来之后,你在跟他说雇佣的事吧。”
老赵点头,他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近日可有人去小梅山?”金玖最关心的是这个。
等到彻底没人来了,她就安全了。
“自从上次那人走了之后,目前还没人来过。”老赵说,“小姐若是觉得烦闷,也可以出门逛逛,就算他们有人来了,去的也是小梅山,不会往城里来。”
“总是不出去,的确憋闷。”金玖看着书桌边上放着的喜儿写的话本。
这是喜儿最新写的,比之前好了不少。
虽说遣词造句比不上别人,可妙在故事有意思,一看上一页,就丢不掉,忍不住想看后面的内容。
金玖心说,是时候让喜儿多学习学习了,不如直接带她去听听书铺掌柜的意见。
于是这天的下午,金玖就带着同样男装的喜儿出门了。
两人步行出门,老柯不远不近的跟着。
距离秀才街不远处,不少书铺,金玖跳了一家杂书比较多的走了进去。
先是翻了翻这里的话本,让喜儿挑了几本她觉得有意思的,放在书篮中去结账。
那掌柜见她们挑的全是杂书,不由劝道:“两位小公子怎么不买上两本正经书,回去也能给家里人一个交代啊。”
掌柜好心要劝,可一扫眼就注意到了喜儿耳朵上的耳洞,心下明了这是个女子。
再去打量金玖,掌柜倒是不太确定了。
又注意到二人之间的动作,那女子和她身边的人始终保持着距离,行为上也并不过分亲密,掌柜就认为,这是个养在后院的少爷,和身边的丫鬟跑出来玩的。
金玖说:“多谢掌柜好心,我家并不指望我科考,你只管结账就是。”
掌柜便埋头算了起来,等付了钱,把买来的话本放到一边,金玖才问,“怎么你铺子里的话本比别家要多不少?
第236章:
掌柜对上大方的顾客,总要热情许多。
他撑着矮书架跟她们闲聊了起来,“实在是我这书铺开的晚了,正经书卖不过别的铺子,我这不就想点别的法子嘛。”
掌柜脸上的笑容很是自得,“我自己又爱看话本,干脆就多卖点这些杂书,没想到生意还就做下去了。”
“掌柜好头脑。”金玖接着就让喜儿拿出她写的话本,“既然掌柜由此爱好,那必然见过不少好内容,我手上有一册手稿,想请掌柜过过目。”
掌柜盯着面前的一叠纸,没有立刻伸手接过,心里猜测所谓的手稿,大概就是这位少爷写的。
“少爷是想在我铺子里卖话本?”掌柜说,“少爷年纪小不知道,书册可不是想卖就能卖的,需得经过官府书局的许可,要不然被人告发起来,我是要去坐牢的。”
金玖有正儿八经带她念书的师父,所以这些东西她是知道的,“掌柜误会了,不过是听你说喜爱话本,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掌柜释然一笑,只是看看他自然没什么意见,反正现在铺子里没事,闲着也是闲着。
翻开那一沓手稿,只看前两页,掌柜心里还带着轻视,想着到底是小孩子写的东西,行文布局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可是接着往下翻,他就不顾上什么在意用词用句了,实在是故事好看的紧。
话本里的大侠又找到了什么宝贝?又遇上了什么奇怪的敌人?他能打赢对方吗?能当上武林盟主吗?
掌柜正看得来劲,却已经看到了最后一页纸,“后面呢?”他抬头期盼的看向金玖,“后面写出来了吗?”
喜儿听他紧跟着问后面的内容,内心很高兴,知道这人是看进去了。
金玖一面把手稿收起来,一面说:“掌柜先说说手头上的这些吧,这故事如何?”
掌柜收回期待的眼神,摸着胡子缓了缓心绪,随后讪然一笑,“少爷写的故事倒是不错,只是还需多看看正经书啊,里头的词句都太过直白,说的不客气些,这样的故事若是换个人来写,必然要好看许多啊。”
听得这番话,喜儿很生气,什么叫换个人来写!这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故事。
“掌柜误会了,这故事不是我写的,而是我家里人写的。”金玖说,“只问掌柜,这样的话本,可卖得出去?”
掌柜咂摸了一下,想说卖不出去,可那之前他看得入迷可就是打自己的脸了,“卖是卖得出去,可大概买不上价。说实话,便是书局那边印出来了,我也不会进几本的。”
喜儿可以说相当失望了,没想到自己这些天认真写的东西,竟然被人说的一文不值。
掌柜说完后,眼神一亮,“少爷若是想用这故事赚钱,我倒是有个好办法,不如我推荐一个人,把这里头的内容加工加工。”
“这倒不必。”金玖已经把手稿收好了,“就让我家人再改改吧。”
掌柜很是遗憾,眼见他们要走,赶忙说道:“少爷,后续的内容要是写出来,记得再拿来我看看啊。”他笑着说,“若真的改好了,我替少爷往书局去送。”
金玖道了多谢,和喜儿离开书铺。
见喜儿情绪低落,金玖安慰道:“你才写了几天呐,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我厉害很多。
那掌柜看的时候全然入了迷。他们这样的人,总习惯把别人的东西贬低一些,你不必全信他的话。”
在喜儿心里,小姐说的话总比旁人可信些。
加上金玖带她顺着香味吃过去,喜儿的心情立马就好了。
两人吃着吃着,便见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这不是咱们之前在茶馆见到的那位公子嘛。”喜儿吃着刚出炉的烧饼,咸香酥脆,咬一口掉一地渣。
要是老赵在这里,就会告诉他们,这人便是沈家夫妇的儿子,沈朗。
金玖见他手上拿着礼品,身后跟着两个仆从,奇怪道:“这位怎么又在送礼。”
喜儿站在金玖身边,猜道:“请人办事吧。”
金玖并不在意,不过是一个长得好看些的陌生人罢了,与她没有任何关系,“走吧,去下一家。”
她们看向沈朗的时候,沈朗也注意到了他们。
见他们手上拿着书,便以为她们同是读书人,于是走到他们身前时,便朝他们点了点头。
这头点的,叫喜儿莫名其妙,等人走过去,喜儿还问金玖,“他认识咱们?”
“不认识,大概是看到书了。”
喜儿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差点想去灭口了。”
金玖见她神色认真,绝不是开玩笑,不由惊讶,她家喜儿原来是这种性格吗?
沈朗是沈家少爷,按照沈家夫妇疼爱他的程度,一般不会让他亲自上门送礼。
若是有这样的情况,那就是上回,他代替父母去秀才街道歉。
还有就是今天这样,要去给学府的先生送礼,那可不嫩由父母代劳,只能他自己去。
这位先生是沈家花了大价钱才找上的。
若没有这位先生,沈朗也进不得景州学府。
沈家之前已经给他送了不少东西,可学生给先生的拜师礼,还得沈朗自己去送。
这才有今日沈朗提着礼物上街一事。
与此同时。
凉州码头。
金彦和颜晋文的两个心腹,正在朝附近的船家打听,“可有一队京城口音的人经过?领头人姓赵。”
他们问了好些人,终于在一位壮实的船夫那里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前段时间是有这样一船人,你找他们?”
金彦等人连忙点头,“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可不好说。”船夫说,“他们的船是自己的,那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呗。”
得!这话说的,等于没说。
金彦等人正准备到别处去打听,就听那船夫说,“不过他们是上游来的,肯定不会走回头路,往下嘛,要不是云城要不是景州,你们到那两个地方找找不就知道了。”
没想到有这样的收获,金彦让多福给了船家几两碎银,以表谢意。
第237章:租房
景州,秀才街前段。
沈朗提着礼物来到先生家,首先谢了先生帮扶之恩,这先生收了礼,自然要关心关心弟子。
于他学业上勉励几句后,便问道:“听说你还没找到住的地方?”
“是。”沈朗对上他很是恭敬,“暂时住在客栈中。”
这先生知道他什么身家,自然知道他不是买不起或是租不起房子,大概是看不上。
“在外求学,大可不必太过讲究,将来你们进考号,还不知抽到什么样的环境,若是一点苦都吃不得,到时候落差太大,你可能什么都写不出来。”
沈朗觉得先生说的很有道理,真该让他父母来听听这番话。
“多谢先生教诲。”他决定听从先生的话,从现在开始就磨炼意志。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呢,那边门童就过来回禀,“先生,有弟子前来拜见。”
先生招手,让他把人带进来,同时对沈朗说,“你们都是我的弟子,事先认识认识也好。”
沈朗站在一侧,恭敬的点头称是。
很快,一个比沈朗年长的学子就走了进来。
他和沈朗一样也是来送礼的,“学生广宇拜见先生。”
黄广宇是寒门学子,身上穿的是粗布衣服,送的礼是一些晒干的菌菇。
这先生也没有差别对待,和沈朗送来的玉器一样,都叫下人收下。
“这是你师弟沈朗,下个月开始在学府上学,他若是在学问上有不懂的地方向你请教,你不可推辞。”
“是。”黄广宇应下来,对沈朗喊了声师弟。
两人之间便算是认识了。
从先生家出来,黄广宇便跟沈朗说他住在哪里,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到他住的地方去找他。
可听到这地址,沈朗很是不解,这不就是他家之前打算买的宅子吗?
“黄师兄,你认识赵老爷?”沈朗觉得奇怪,这位师兄要是认识赵老爷,怎么身上穿的这样寒酸,若是不认识,怎么住在赵老爷的宅子里?
“什么赵老爷?”黄广宇觉得莫名其妙。
“师兄刚才说的宅子,不正是赵老爷的宅子吗?”
“哦。”黄广宇明白过来,解释道:“我只是在那边租住了一个小房间,并不认识那宅子的主人。”
“租住?”沈朗更不理解了,据他了解,赵老爷根本不缺钱,怎么会出租宅子呢?
“是啊。”黄广宇以为对方少爷出身,无法想象租住是什么概念,便说,“我家在城外乡下,若是每日来去太费功夫,就在学府附近租了个屋子,虽说地方不大,可也够我一个人居住了。”
沈朗突发奇想,“师兄,我能到你那里去看看吗?”
“可以啊。”黄广宇笑道。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黄广宇一愣。
虽说刚才他说了有事就去找他,可不代表他现在就想把人带过去啊,这位师弟到底是少爷心性,想一出是一出。
黄广宇想着先生的关照,又想到,或许他也是想租地方住呢,便同意了,“反正离的不愿,我们这就走过去吧。”
沈朗对跟来的下人打了招呼,让其中一位先回客栈报信,他则跟着黄广宇去了秀才街。
可是,跟着黄广宇来,和上次他上门道歉有所不同。
连进的门都不一样。
他记得那宅子的大门在秀才街深处,可这会儿才进去没多久,黄师兄就说到了。
从全然不同的门进去,沈朗看到一排屋子。
这哪里是他上次见到的宅子啊?
黄广宇说,“这宅子我也才搬过来,我远在租住在巷尾一户人家,原本今年还想租的,可惜房东涨了不少房租,我手头不宽裕,只能搬了出来。
还想说,要是找不到地方,只能到先生家借住一段时间,不过还在这里有宅子出租。”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房门口,黄广宇用钥匙开了锁,“师弟请进。”
沈朗撩开衣摆迈步走了进去。
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至少沈朗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狭小的地方。
房内简单到,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架,和一套靠窗摆放的桌椅。
黄广宇把屋里唯一一张椅子拉了出来,请沈朗坐下,他自己则领出一个小炉子,准备生火烧茶。
“师兄不要忙了。”沈朗拉住他,“我坐一会儿就走。”
“好吧。”黄广宇还真没招待过这种有钱的少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师兄住在这里,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沈朗问。
“倒没有什么不便。”黄广宇笑了一下,“真要论起来,这地方比我家里可好多了,地上铺的是青砖,院子里就有水井,用水也方便。
这一排屋子,全是租给学子的,到时候还能跟同窗讨论学问。
就跟学舍差不多了。”
听得出来,黄广宇是真心满足。
“这些屋子全部租出去了?”
“还没有,算上我,这边才有两个人住进来。主要是这宅子还没修缮好,主家还没有正式往外租。”黄广宇想,两人就在屋里坐着也尴尬,干脆说:“我看师弟对这宅子感兴趣,干脆我带你到处看看吧。”
沈朗自然同意。
出得房门,黄广宇带着沈朗一间一间的看过去,除了那间锁了门的,其余还没出租的,都可以开门进去看。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这十来间屋子的大小和程设都差不多。
一直走过了这排房子,沈朗就看到后面一堵带着花窗的围墙。
透过花窗,看到隔壁,沈朗才敢确定自己没有来错地方,这的确就是赵老爷的宅子,不过上一次自己来的时候,看的是围墙的另一面。
见沈朗盯着花窗那边看,黄广宇拍了一下手,“我怎么忘记这件事了。师弟,我听主家说,隔壁的那些小院也对外出租,你不是还没找到住的地方嘛,干脆到这里来租个小院。
我到那边去看过了,小院里好几间房呢,能带下人,还有单独的灶房,很适合师弟你啊。”
沈朗有些意动,只是他从未跟家人以外的人合住过,突然来到这样嘈杂的环境,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自己念书。
第238章:终得见
黄广宇还说,“住在这里不仅离学府近,离先生家也近,同住的又都是同窗,课业上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还能共同讨论。”
最后这句话实在是打动了沈朗。
沈朗虽然刻苦,但并不是极有天分的人。
之前学些浅显的课业,还能靠勤奋补足,现在随着所学深入,他越是察觉到自己悟性不够,若是能在这里住下,有先生和同学在侧,他也方便请教。
沈朗动了心,“师兄,我若要租住那边的院子,该跟谁去说?”
他知道,主家赵老爷肯定不会亲自管这些事。
黄广宇见他听了自己的建议,心下很是高兴,“那边有个周管事,我带你过去找他吧!”
说完后,黄广宇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不妥当,这不是非要让他租下的意思嘛,太强势了些。
于是又说,“你先去看看院子,若是不满意,也不一定非得租,周管事还是很随和的。”
周明见到再次上门的沈朗,整个人一愣。
什么情况?
“周管事,这是我师弟沈朗,他也在府学念书,只是还未找到住处,所以我带他来看看院子。”
周明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圈,沈家那么财大气粗的人家,要来这里租一个小院子?
沈朗上前两步,“麻烦周管事。”
周明没有多话,既然他要看,那就带他看。
沈朗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问明了价格,便说:“我觉得很好,周管事替我留下一间,等这边完工了,我就搬过来。”
送走沈朗,周明立刻回双福街报信去了。
谁料主子不在家。
小冬花牵着四只狗霸王似的走过来,“爹,你怎么回来了?”
周明蹲到自家女儿面前,“主子呢?”
“主子上街玩去了,有急事找主子吗?”小冬花说,“我有办法联系到她。”
“也不是急事吧。”周明擦掉额头上的汗,刚才匆忙赶过来,路上走的太急了。
香兰听到周明的声音,小跑了过来,“怎么又回来了?宅子里出事了?”
“沈家那个少爷又过去了。”周明就把刚才的事情说了,“我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就想赶紧回来跟主子说一声。”
香兰嫂想了想,“你也说,陪着沈少爷去的是租了咱们屋子的学生,恐怕这次是沈少爷自己的主意,沈家老爷或许还不知道呢,不必特意去找主子,等她回来我转告她就行了,你赶紧回去吧。”
果如香兰所说,沈家夫妇并不知道这件事,还在外面给沈朗寻摸宅子。
这天终于去看了一家还算入眼的,这宅子比金玖在秀才街的小一些,且离学府有些距离。
沈家夫妇觉着,恐怕再找别处,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了,就有意向定下这里。
可他们没想到。
当天回到客栈,沈朗却告诉他们,他已经找到了住处。
沈夫人惊道:“什么住处?在哪里找到的?孩子,你可别被人骗了。”
“母亲放心,不是骗子,那地方你们也去过,就是赵老爷在秀才街的宅子。”沈朗说,“赵老爷修缮宅子,原就是要隔断后租住给学府的学生……”
他后面的话还没输完呢,沈老爷一拍桌就站了起来,“什么!”他大怒,“那姓赵的太不把我沈家当回事了!”
旁边的沈夫人也怒道:“他那宅子要不是自住,我们过去的时候他就该说,难道我们沈家租不起他的房子?还是说他看不起我沈家?”
沈朗看着面前忽然发怒的父母,很是错愕。
好在沈家夫妻自认是有涵养的人,即便是怒火中烧,也没有大喊大叫,不过说话的音量比平时大了些。
“父亲母亲,为何如此气愤?”沈朗完全不能理解,“即便赵老爷不是自住,也不一定非得就租给我们吧,况且你们上门时,直接就说要买下,赵老爷回复不买,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嘛?”
如同沈朗不能理解他的父母,沈家夫妇也完全不能理解沈朗,觉得他到底是孩子心性,太单纯,不知道为人处世的规则。
可沈朗一句话还是让他父母冷静了下来,“母亲说的或许没错,他赵老爷的确是不把外面沈家放在眼中。
我们沈家在江南或许还有几分颜面,可真到了京城,谁认识呢?”
沈老爷敲桌,“真是气死我了!孩子,你一定要认真念书,等你将来出息了,爹娘再不用受这种气。”
沈朗看着茶盏中,还未平静的茶水,对父母的勉励,第一次产生了不认同的情绪。
“孩子。”沈夫人一脸疼惜的看着他,“你不必去受这个罪,我和你父亲找到了一间还不错的屋子……”
沈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沈朗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我连住的地方都不能自己做主吗?”
客栈里,免不了一番争执较量。
可与当下的金玖毫无相干。
金玖带着喜儿在外面吃了一路,马车上还塞的满满当当的这才回家。
住宅内,周明已经去了秀才街,是香兰嫂把沈家少爷去租住房子的事情转告了金玖。
“周明怎么回的?”金玖接过喜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
香兰手上拎着金玖才塞给她的点心,“沈家少爷走的时候说要给他留个院子,他就应了一声。”
“既然应了,那就给他留着。”金玖掀开衣摆坐到旁边的圆凳上,“当一般租客对待就行。”
“恐怕沈家要对咱们心生埋怨。”香兰问:“要不要跟赵管事说一声?”
金玖认为没什么必要,但香兰这样问了,“下次赵叔来再跟他说吧。”
皇宫,皇子处所。
楚珵收到了成文第四封传信。
打开后,纸上不同以往,只写了五个字:君盼终得见。
就这没头没尾的五个字,却叫楚珵彻底放了心。
他一直强撑着的信念果然没有崩塌。
他握着纸条,跌坐在椅子上,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汹涌的苦涩和心酸。
玖儿果然是走了,宁愿丢弃身份家业,就为了逃避和他的婚姻。
他错的太离谱了。
他一直以为,和玖儿成婚后好好补偿她就是,却没想到,玖儿压根就不想要这种补偿,她不愿意再给他机会。
第239章:重要的是结果
“殿下,皇后娘娘让您过去一趟。”服侍楚珵的小太监进来传话。
楚珵哪有什么心情去皇后宫中,他现在只想冲去江南,去问问玖儿,为什么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难道他坚定说不嫁给自己,自己还未逼她不成。
楚珵想到这里,脸上一白。
他的确是逼她了,玖儿说过,她不想嫁给他,可他当时是怎么说的,他说了他非娶不可。
“怎么会?”楚珵满心苦涩的摇头,“我到底吃了什么疯药,要这样对待她?”
“殿下?”站在门口的小太监略微抬起头朝楚珵看去。
从他的角度,就看到五皇子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会儿摇头一会儿自言自语,他又听不清殿下说的什么。
小太监心里发毛,殿下又犯病了?
出于职责,小太监不得不重复了一遍,“中宫传话过来,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有要是相商。”
“知道了。”楚珵只觉得心里缺了一块,什么都提不起劲,对小太监挥手,“你先下去吧,我等会儿就过去。”
虽是这样说,可小太监下去之后,楚珵坐在椅子上久久没动。
就在门口等着的小太监心里盘算着,殿下要是再不出来,他就先找人去找皇后娘娘报个信吧,不!干脆去找陛下,让陛下找个御医过来。
他真纠结着呢,楚珵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太监快步跟上。
只是跟了没多久,小太监就后悔了,殿下这状态明显不对啊,“殿下!殿下!前面是鱼池!”顾不得冒犯,小太监直接上手把人拖了回来。
小太监一路心惊胆战,总算是平平安安把人送到了中宫。
楚珵见着熟悉的台阶,想到了上辈子,他的玖儿每每站在这里,总是眉头深皱,她那时候多不愿意进宫啊,是他的错,她活着的时候,从未真正的关心过她。
只有他知道自己等了她多少年,可于玖儿来说,他不过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罢了。
所以她不愿意……
这于别人来说万般渴求的宫殿,于她来说就是囚笼。
她害怕再一次回到这囚笼中。
宫殿内,皇后坐在餐桌前等了许久,彻底等的不耐烦了,“去皇子所看看。”
皇后身侧的女官领命下去,可才走到门口,就看到五殿下就在台阶下站着,她赶忙迎了上去,“殿下既然来了怎么不进来,娘娘和太子殿下一直等着您用膳呢。”
女官触及楚珵的视线,顿时一愣,这位殿下又怎么了?怎么一副了无生趣的摸样?
“殿下?”女官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楚珵扬了扬头,探出一口气,“别在我面前晃。”
她一晃,楚珵就想到上辈子,她替皇后道王府送药的摸样,那些药!
到底是不是那些药,要了玖儿的命?
他不断劝说自己,玖儿的死,不会跟母后有关,可想来想去,他母后是最有机会下手的人。
女官莫名被斥责,脸上却没有半分不满,她知道这个人什么脾性,不想跟他计较,君臣之别也计较不了。
“殿下。”女官降低音量,“娘娘在宫中等着您呢。”
磨蹭到现在,楚珵才跨步,极缓慢的走上台阶。
皇后就在门口看着。
刚才女官开口说话的时候,她在里面就听见了,好奇着儿子又犯什么傻,便和太子一起到门口看他。
就看到楚珵磨磨蹭蹭的爬那几步台阶,皇后看着来的个气。
“母后,皇兄。”楚珵开口,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疏离。
太子明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可皇后没有察觉到,她白了楚珵一眼,自己到主座上坐下,“你父皇那边吃惯了,不愿意吃我这边的饭?”
要放以前,楚珵一定立马就解释了,可这会儿,楚珵顿了一会儿才说,“儿臣没有这种想法。”
太子推着楚珵到座位前,并替他劝和,“母后明明是关心珵儿,却非要这样说,想必珵儿是累了,这些天在刑部连饭都吃不安稳吧。”
“多谢皇兄。”楚珵谢过太子后才落座。
“行了,等你到现在菜都要冷了,先吃饭。”
皇后说吃饭,就真的开始认真吃饭,期间一点话都不说,主要是皇后担心,跟傻儿子说话会浪费了这一桌菜。
楚珵此刻吃不下,可这不是他说了算的地方,未免麻烦,他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些东西。
等到皇后吃好,楚珵立刻放下了筷子。
净手漱口之后,三人移到茶桌旁说话。
皇后开口问楚珵,“李援的事,刑部查的怎么样了?”
这事虽说皇后不参与其中,可该知道的消息她都知道,未见得就要问楚珵。
“李援咬死了说铁矿是他主张私下开采的。”楚珵说,“我们虽有证物,可李援要是不指认昭王,这件事情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梁大人从西林带回来的人中,找不出昭王的人吗?”皇后又问。
“有过,死了。”楚珵说这话的时候,透着一股不在意。
他似乎对这件事情失去了兴趣。
“五弟,或许可以反着来查。”太子放下手上的茶盏,“从昭王身边入手,或许能有些收获。”
楚珵知道他说这样的话,绝对是查到了什么,或许是准备了什么,就等刑部的人去找了。
“皇兄提醒的是,梁大人也是这样想,早就派人盯着昭王府了。”楚珵这话的意思也是提醒太子,不要让你的人出现在昭王身边,保不齐就被刑部的人当共犯抓了。
太子点头,“我倒是忘了,刑部不差会查案的人。”
皇后看着下座的儿子们,“许多事情,不一定要名正言顺。”
楚珵一怔,他没想过,这话会直接从母后口中说出来。
“但求一个结果吧,此事到底如何,还得看你们父皇对昭王的态度。”
楚珵听着皇后的话,闹钟想的却不是当前的事。
不一定要名真言顺,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用一些阴私手段……
那会不会对他的玖儿下毒。
“珵儿……楚珵!”皇后看着走神的傻儿子,恨不得扔个茶盏过去,“你父皇可有跟你提过昭王?”
第240章:
察觉到皇后的怒气,楚珵总算抽神回到现实,“父皇只询问刑部查案的进度,从不说关于昭王的事。”
皇后冷哼一声,心道果然如此,即便这样了,皇帝还想着要饶过昭王。
难道他不知道,此刻他对昭王的仁心,往后皆会化作利刃插到太子和楚珵身上吗?
他要用两个嫡子的命去换一个长子。
自从李援之事直指昭王后,皇后越发不待见皇帝,直接不允许他来中宫。
两人之间的通信,全靠太子和两宫侍官。
皇后在心里把皇帝暗骂了一通,觉得心情略微好了些才问:“那可有提到淑妃和七皇子?”
淑妃是李援的女儿,不论旁人如何,她都逃不掉。
淑妃现在生育一子一女,分别是六公主和七皇子,腹中还怀着一个。
按说她生育有功,她爹只要不是造反,她都能保得一命,可现在,李援做的事,比造反也差不了多少了,她怕是危险,只不过仗着腹中还有一胎,拖延些时间罢了。
她所生的七皇子,前程艰难,是否能活命,还要看他在其中参与了多少。
倒是六公主,占了一个女儿身,不论她外祖父家做了多大错事,她尽可以舍弃母族,只承认皇帝血脉。
“不曾提到。”楚珵说,“父皇不会当儿臣的面议论后妃或其他皇子。”
当前,淑妃已被关在冷宫,但皇帝仍允许六公主每日去探望,所以皇后也摸不准皇帝到底打什么注意。
难不成,他果真钟爱淑妃,连她母家如此大错都可以容忍?
皇后压下即将暴怒的脾气,若是早几年,她遇上这样的事,怕是已经冲到皇帝面前揍他了。
可现在不行了。
皇帝越是年长,越是忌讳太子。
皇后若是上赶着追问这件事,皇帝怕是会疑心太子一派在其中获利。
在后位上时间越久,皇后越是不能理解皇帝。
明明她的儿子才是名真言顺的太子,却被皇帝处处防范,昭王不过仗着个长子名头,这些年做了多少越矩之事,他全当看不见。
皇后对楚珵说:“你是个直脾气的人,但凡刑部查到了什么,也不必等他们上折子,直接告诉你父皇就是。”
“母后。”太子不得不劝道:“这样怕是不妥,父皇虽说让珵儿查李援的事,可这件事到底是刑部尚书主审,珵儿过去就是打个下手,若是提前告诉了父皇,刑部尚书怕是要有意见。”
皇后并不听劝,反问太子,“儿子跟父亲多说两句话,他有什么意见?”
太子心说,看来五弟如此和父皇相处,也不全是父皇纵容的后果,母后就是这样教的啊。
楚珵心里念着金玖,却也清楚,若是还想见到她,必须好好筹谋,当前最要紧的是,借此机会弄死昭王。
这样他也好早日离开皇宫。
所以他说:“母后放心,儿臣知道怎么做。”
楚珵来皇后宫中的事,皇帝很快就知道了,毕竟皇帝也等着楚珵吃晚饭呢。
楚珵不去,皇帝一个人用饭,一边吃一边看旁边的钱公公。
钱公公被看的头都敢抬,“不下,殿下天天过来,难得去娘娘那边。”
“朕说什么了吗?”皇帝不满道。
钱公公心说,你是没说什么,可你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不满呢。
“不早不晚,非得是小五查李援案的时候。把人叫过去。”皇帝问,“你说皇后什么意思?”
“娘娘就是让殿下去吃个饭,不会有什么意思吧。”钱公公装傻充愣的本事一流。
皇帝盯着钱公公冷哼一声,“你到中宫那边等着,看见小五出来,就把人带回来。”
“是。”钱公公可算不用被皇帝盯了,立马就退了下去。
皇帝用过饭,又看了一会儿奏折,楚珵才被钱公公带过来。
楚珵是真的没有心情,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待着,冷静的想想玖儿的事。
可现实就非不让他冷静,见了皇后又要去见皇帝。
楚珵很是无奈。
“父皇,这么晚找我过来有什么事?”楚珵言下之意,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赶快让他回去吧。
皇帝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你母后跟你说了什么?”
要放平常,这种问题自有手下的人告诉皇帝,可今天晚上,皇帝放在中宫的探子被遣了出去,皇后说了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哦,也没什么。”楚珵不甚在意的说,“就是问,您打算怎么处置淑妃。”
皇后会问这个问题,皇帝并不意外,“此外呢?”
“此外什么?”楚珵反问,“没什么了啊,哦,还问了小七怎么办。”
淑妃是后宫中人,本就受皇后缩管,七皇子年纪小,还在皇子所住着,皇后作为他的正经母亲,自然也有权管他。
所以皇后问这两个人,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没有任何不妥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皇帝问话时,一直留意着楚珵的表情,看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摸样,似乎压根不关心这两个问题。
“我能怎么回答啊,您又没跟我说过。”楚珵说的理所当然,“我就说不知道呗。”
皇帝见他神情和平常一样,还是那个万事不关心的傻儿子,倒是信了他的话。
于是皇帝一改之前严肃的表情,又变回了楚珵熟悉的父亲摸样,“在皇后那里没吃饱吧,她那里的饭菜,味道太淡肯定不合你的胃口,朕让御膳房再给你做两到宵夜吧。”
楚珵哪有什么心情吃宵夜,晚饭都是硬塞进去的。
“算了吧,别准备。”楚珵说,“我没什么胃口。”
“好好的怎么会没胃口。”皇帝对钱公公吩咐道:“叫个御医来看看,可别是肠胃出了毛病。”
“钱公公慢着。”楚珵拦住了他,“不必去找御医,我肠胃好的很,只是没有吃饭的心情罢了。”
“小小年纪,还学会这一套了。”皇帝瞪着楚珵,“老实说吧,你母后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母后没有说什么,只是我自己觉得烦。”楚珵干脆道:“我这几天在刑部,天天跟着几位大人梳理证据,实在是没意思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