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开业
郑勇一大早就过来做事了，对面的金凤楼照旧派人过来探头探脑。
他不高兴看这些小人面孔，干脆关了门在里面做事。
看着这些天做出来的东西，郑勇心里生出久违的成就感。
正当他打磨手镯的时候，铺门被敲响了。
他觉得奇怪，他们铺子还没有开张，谁会来呢？
带着疑惑开门，才发现来人是许久不见的金玖。
“东家。”郑勇短暂诧异后，立马开了大门，把人迎了进去。
“有些日子不见东家，听说您到亲戚家去小住了。”
这是老赵给她找的借口。
“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郑勇问的客气。
“不是什么大事。”金玖朝外面看去，也看到了那个探头探脑的人。
那人一接触到金玖的视线，立马跑进了对面的金凤楼。
“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的铺子，今日开业吧。”金玖那随意的口气，着实叫郑勇吃惊。
这就是大地方来的人吗？
这样大的铺子开业，居然就如此随便的选了个日子。
看郑勇呆愣的表情，金玖道：“麻烦郑叔，去买些鞭炮来。”
“唉，唉！”郑勇回过神来，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我这就去买。”
卖鞭炮的地方距离比较远，但郑勇回来的却挺快，他是从近道一路跑过去的。
回来的时候，扛着鞭炮满头大汗，后背的衣服都是湿的。
“忘记关照你不必着急，是我的不是。”金玖说，“快坐下喝口茶。”
铺子里有喜儿才煮好的茶，这时候的温度刚好入口，郑勇端起茶盏就灌。
略歇了两口气，才有力气说话，“我想着到底是开业，就算不看日子，至少看个时辰，再晚就不好了。”
老柯接过他身上的东西，“你一个手艺人，还知道这些。”
“多少听人说过一些。”
金玖说：“既然这样，那柯叔，现在就去放吧。”
“行！”老柯点上线香往外走，大声道：“那就开业！”
他这忽然一咋呼，街上的人就都看了过来。
老柯趁势点上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铺子门口炸开，不少人听着动静就过来。
金玖看人越聚越多，爬上梯子揭开了门匾上的红布。
门上的匾额早些天就做好，只是挂上去的时候蒙着红布，只等开业的时候掀开。
红布落地，看到匾额上的字，有人问，“你们家也是卖金银玉器的？”
金玖大方应是，招呼众人，让想买的人到里面去看。
这种铺子到底和别的不同，货物贵重，要是进去人太多太杂反而不是好事。
一般路人听说是买金银的，也不会进去凑这个热闹。
但到底景州不是穷地方，小有资产的人还是有些的。
金玖和喜儿一通招呼，还真进来几位客人。
金玖铺子里的东西看着有分量，工艺简单的物件，价钱又比对面金凤楼低。
因此进来的这几位都没有空手出去。
开业就有生意进门，金玖随意选的日子，还真是个好日子。
凭这这股热闹，断断续续的有客人进来。
铺子里的伙计还没找到合适的人，所以几位在铺子里的人都顶了上去。
对面金凤楼暗搓搓的想看着，还想派人混进来弄些事出来，但有老柯镇场子，那几个小人，压根进不了门。
他们地痞流氓的那套，在老柯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他们要是撒泼，老柯直接把人丢回金凤楼。在绝对武力面前，一切低劣手段，都叫他们施展不出。
金玖铺子的生意，因为这一波一波的热闹反倒更好了。
快靠近中午，老赵来了，这时候铺子里客人不多，老赵干脆自己顶上，让金玖到旁边歇息。
恰巧，这时候书铺的掌柜马杏来了。
马杏语气非常热络，“果然是两位少爷找我，许久不见，两位少爷可都还好吗？”
“没想到，这里也是你家产业，赵老爷真是能人啊。”
简单打过招呼，他很快就道：“两位少爷去书铺找我，肯定是有新写好的稿子！”
“是写了一部分。”喜儿说，“马掌柜，这次稿子给了你，之后的内容就不会有这么快了。”
“啊？”马杏正要仔细问，就听到金玖说，“这里人多嘈杂，到附近的茶馆说话吧。”
老柯护着她二人连同马杏一起去了不远处的茶摊。
还不等小二上茶，马杏就急切的问，“少爷刚才那话是何意？可是有别的事耽搁？”
喜儿没有回答，反而把自己的稿子给了他，“您先看看再说。”
马杏心想，难不成故事的摊子铺的太大，他写的累了，已经不想写了吗？
这可不行啊，那么多人等着看呢，这故事要没一个好的结果，那些人还不得砸了他家书铺啊。
想到这里，马杏心中也略有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见钱眼看，售卖这种没写完的话本。
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啦。
心思复杂的看着新稿，看完之后，就明白了。
原来故事到这里，明确能看出来结束了一个段落。
主角成了武林盟主，手上还有了两本秘籍。
可又能明显感觉到故事还没结束，主角身上的毒还没解，那两本秘籍势必会引来更大的灾祸，那个才出现的人物又是谁？
能够预见后面的故事更有看点。
马杏将内容看完后，只觉得回味无穷，更期待之后的故事。
若是在这里稍作停顿，想必多数人都是能够接受的。
“那少爷往后要多久交一回稿呢？”马杏问道。
喜儿认真的考虑了好一会儿，回道：“如果跟今天的字数差不多，大概要一个月吧。”
“一个月！”马杏还真有些为难。
倒不是说写得慢，实际上比这位少爷还要慢的人大有人在，但是别人的故事不像他的这样受欢迎啊。
而且之前话本出的快，已经把客人的胃口养起来了，这会儿忽然慢下来，还真是有些不好交代。
马杏作为商人，自然不愿意麻烦落到自己头上，“能不能尽量快一些呢？”
他还以为这话说出口，必然是讨价还价的开头，却不料对方直接来了一句：“不能。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而且我跟别人打听过，一月一册本也不算慢。”
第287章：上吊
都说不能了，这还有什么说的呢？要放没背景的人身上，马杏说不定会吓唬对方。
可面前的是赵家的少爷，这赵家一看就是家大势大，他去招惹人家的少爷，这不是找死么。
再者，他也靠着这少爷赚了不少钱，与他交恶只会断了自己的财路。
所以马杏只能答应，关照对方，一定要按时按质的写好稿子。
双方说的差不多了，金玖就准备带喜儿和老柯去买些午饭，却不料还没走出茶摊，就看到周明急匆匆的从路上跑过。
金玖看他神色紧张，知道必然出了事，便转头道：“柯叔，追上去问问，出了什么事？”
老柯一点头，冲了出去。
很快，他领着周明跑了回来。
周明脸上焦急神色不减，说话的语速都要比平常快许多，“不知道少爷在这里，失礼了。咱们宅子里，有个书生上吊了，现在虽然救下来了，可情况不太好，我得找大夫去。”
哪里想得到是这种事，金玖不敢耽搁，“你快去，就近找大夫，别想诊金的事。”
事情出在她的宅子里，若是那书生真的有个好歹，那她的租住生意还做不做了。
“主子。”喜儿在旁道：“咱们过去看看吧。”
“走！”
于是饭也不吃了，马车直接去了秀才街。
从先前的茶馆位置进去，才进门，就听得里面闹哄哄一片。
不光是这边的小院子，隔了一堵墙的后院也有人在扬声说话，“师兄，周师兄如何了？”
说话的正是沈家少爷沈朗。
这位家里虽然和金玖因为宅子的事情有过不愉快，可这位跟他父母不同，是个很能安的下心的人，自从在这里住下，和前后院的学子们相处的都不错。
今日上吊的这位，他也打过交道，并且觉得对方是值得交往的人，这才会如此关心。
“还活着，就是说不出话来了。”这是沈朗同一门的师兄黄广宇说的。
出事的那间屋子门窗具开，在大门口一瞧，就能看见里面挤了不少人。
也是，如此大的事情，同住一院，自然都得来看看。
“怎么会这样呢，可有人去找大夫？”从沈朗说话的声音可以听得出来，他的位置在变。
果然，这话说完，他已经骑在院墙上面了。
黄广宇回沈朗，“周管事去请大夫了。”
金玖见他费力的拉出梯子，架到这侧的围墙上，心说，她这围墙白建了，费这堵墙的银子干什么，这些人爬来爬去，万一摔了，她不是更费钱了。
这漏洞可得补起来，只是当前有其他要紧事，待处理了再说他。
双方人同时来到出事的那件屋子，老柯站在门口见里面没有落脚的地方，便扬声道：“主家来了，让个地方出来。”
后来的租客们，并不认识金玖，不过黄广宇是知道的。
“赵少爷。”
金玖朝着他点了点头，又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那人脖子上一条醒目的勒痕。
再看他的衣服，袖口和衣领处有一层补丁，虽是长衫样式，却是由粗布裁剪。
想必不是有钱人家的学子。
既然家贫，又好不容易进了府学，却为何要寻死？
第288章：周许山
看这人面孔，满脸忧愁愤恨，似乎刚才没有死成，很是遗憾，侧着头，并不想看周边的这些救命恩人。
金玖便对挤在屋里的众人道：“你们都挤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周明已经去找大夫了，你们先回去吧。”
此话一出，大部分人都走了，可有几个跟这人关系好的没有走。
黄广宇和沈朗就在其中。
黄广宇就守在床边，他和上吊的这位书生关系不差，在他眼中，大家都是寒门子弟，平常也都互相帮助，对方莫名寻思，他自然不能不过问。
“你怎么这么傻，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过不去？”黄广宇劝道：“有什么事，是不能对我说的？”
那书生听到这话，直接闭上了眼睛，显然他身上所发神的事情，无法轻易说出口。
这时候，沈朗说话了，“若是在钱上局促，我可以先借给你。”
那书生捂着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这时候，周明带着大夫回来了。
“任何事都稍后再说，先让大夫看看。”金玖出言提醒他们。
黄广宇和沈朗当即让开，还顺手搬来凳子，放在床边，好让大夫坐着看诊。
那大夫看了一圈书生脖子上的伤痕，又叫他张嘴。
书生并不肯好好配合，黄广宇来了气，“不论什么缘由，你在这里上吊，已是千万不该，如今赵家不计前嫌，给你找来大夫，你怎么好让他们难堪呢？”
这般强硬的说法，反倒让书生松动了，总算肯老实给大夫看诊。
大夫仔细看了外伤又把了脉，才说，“救的及时，并不碍事，最近少说话，过两天就好了。”
“可要开两幅药？”沈朗问。
大夫心说这开什么药，“无需用药，只是心结要解。”
“年轻人，大好的光阴，不要想不开啊。”大夫忍不住劝了一句，却也只有这一句，他拿钱办事，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周明送人出去，顺道给了诊金。
人是救下来了，可事没有结束。
“他叫什么名字？”金玖开口问。
黄广宇回道：“他叫周许山，我们是一个村子的。”
床上的人，听着声音也会过了头，看向金玖，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寻死不地道，内心愧疚。
金玖对上周许山的视线，却仍旧问黄广宇，“那你可知道，他为何要寻死？”
提到这个问题，周许山垂下眼睑，不敢看旁人。
“我也不知。”他刚才还在问呢。
“罢，既然人没事就好。”金玖转头吩咐周明，“最经照顾好他。”
周明知道金玖的意思，既要照顾也要看管，未免他第二次寻死，“少爷放心。”
沈朗之前还担心，这位学兄要被主家赶出去，毕竟这样的事情，要是发身在别人家，定然是不可能让他再住下去了。
思及此，沈朗倒是觉得这个比他还小些的少年，十分仁义。
金玖看向周许山说：“凡事等你好了之后再说吧。”
她说完就要离开。
床上的周许山哑着嗓子道：“少爷。”
他话说的非常艰难，并且满脸痛苦，“是我对不起您家。”
“主子，他好像可以说话。”喜儿压低声音凑在金玖耳边说，“要不然现在问问他为何寻死？这种人要他开口可不容易。”
第289章：无法承受
那就问。
金玖拉开凳子重新坐下，“既然知道对不起，那坦白说说为何想不开？”
这话问出口，周许山又闭了嘴。
金玖也不急，就这么等着。
最终他还是说了，“家里出了事。”
“你家出什么事情了？”这是黄广宇问的，他作为同村人，虽然不常回去，但家里人总是会托人给他送些东西，村上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
要是周家出事，他怎么不知道呢？
“我娘……”周许山咬着牙，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整话。
黄光宇：“你娘？前些天见她的时候还是好好的，难不成她病了？”
“不是。”周许山狠狠的摇头，咬牙切齿道：“她把我妹卖了。”
“什么！”黄广宇震惊，紧跟着就问：“卖哪里去了？”
“不知道，她不肯说，怕我去闹事。”
“糊涂！真是糊涂！”黄光宇气的跳脚，“你家里是穷，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最近还写上话本，挣上钱了，怎么就到卖女儿的地步！”
此刻，周许山脸上全是眼泪，相当懊悔，“就是因为我写了话本。”
金玖心中猜到了大概，可黄广宇等人却更加纳闷了，“什么叫因为你写话本？把话说清楚。”
“我娘说我写话本耽误时间，不能好好念书，又说缺钱他们去想办法，然后就把我妹妹卖了。”
说到这里，他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双手捧着，仍不住颤抖，“他们一早来给我送银子，我问他们哪儿来的钱……
我逼着他们，说不清楚这钱的来处，这书我就不读了，他们这才说了实话，他们把我妹妹卖了啊！”
周许山痛苦万分，双手捧着银子的模样，像是捧着他妹子的血肉。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周许山哭道：“要是靠卖兄弟姐妹念书，我成什么人了！”
金玖心道果然如此。
这世道，平民之家能供出一个学生来，那实在了不起，哪怕卖女儿，到时候旁人也只会说，这家父母舍得，有大义。
狗屁的大义。
金玖上辈子就听说过这样的事，那些人只说父母坚韧。
却没什么人替被卖的女儿说句话。
她是整个家族的牺牲品，却不会有人念她的付出。
若是来日，这女子生活的不好，或是沦落风尘，只怕这个户人家还觉得丢人，甚至暗自想要丢脸的女儿消失。
什么大义坚韧，根本与这样的父母毫无关系，他们牺牲的是自家女儿，最终得益的却是自己。
说到底，小人罢了。
与那些为偿赌债卖妻女的人，没有丝毫差别。
“真是！真是气死个人！”黄广宇又气又怒，忍不住在屋里转圈，“你爹娘好生糊涂！
便是你不继续考学，也不能干出这种事啊！”
这些学子念书，与普通的读书识字不同，不仅有书本学堂里的花销，还有人情往来、造势、认师的花费，与一般农户来说，实在是无难以负担。
“若是却银子，尽可以问我借。”沈朗说，“出了这种事，学兄不说去把人找回来，怎么还想不开的寻死？
你若真的死成了，那你的妹妹还能指望谁呢？”
周许山羞愧啊。
这时候金玖却说，“他寻死到也不全是为了他妹妹。”
黄广宇和沈朗回头，“赵少爷何意？”
“你是怕了吧。”金玖对周许山说，“你虽然愧对你妹子，但却更怕来日考不上进士，无法对你爹娘交代吧。”
周许山泪眼汪汪的看着金玖。
他是怕。
曾经他以为，写到这一步，就算无法往上考了，他还能回头当个教书先生，还能写些东西养家糊口，可没想到，他爹娘来这样一招，简直逼的他喘不过气。
就是不敢面对那样的爹娘，所以他才想到了死。
死了一了百了，再也看不到那样热切的眼神，也不用时时想起妹妹觉得亏欠。
黄广宇和沈朗自问，若是摊上这样的父母，他们也会觉得怕。
若是不强硬回击，只能成为父母的傀儡。
为父母念书，为父母考官。
将来便是真的做了官，怕也是要为父母家人的利益贪赃枉法。
这样一来如何对得起自己？又如何对得起朝廷和百姓？
喜儿才因为常守家的事情觉得女子不易，却不想，时隔不久，又看到这样一出，深感气愤。
“你这人真是奇怪！你妹子还不曾上吊寻死，你倒是先摆出这样的做派。
还说什么读书人家，你妹子投身到你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常守家的事她没掺和上，今天碰上这一遭，她是连同上一次憋着的气都一齐撒在了周许山身上。
周许山被说的脸颊通红，这些事情他也是清楚的，可总是选择忽略。
“别动这么大的火气。”金玖拍了拍喜儿的后背，“事情也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刚才沈公子不是说了嘛，先把人找回来才是要紧事，总不至于知道错了，却还不改吧。”
“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把人卖到哪里去了。”周许山推诿道。
金玖听着这句话，咂摸了一下。
琢磨他到底有没有想帮自家妹子的心。
若说是有这份心，恐怕也不足以护得住他妹子往后的日子。
金玖要帮的不是面前这位书生，毕竟他再艰难，也是真个家庭得利的人，最可怜的是被卖的女子。
她想帮的也只是那位可怜的女子。
“这位……”金玖回忆了一下，“黄公子，这件事情还要劳烦你，麻烦你找到周家爹娘，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上吊了，若是不把女儿找回来，这人怕是还要再吊一遍，到那时可就不一定能救回来了。”
“我这就去。”黄广宇没有二话，转头就往外走。
摸样比起周许山来，显得更加真诚。
“坐车回去吧。”金玖吩咐周明，赶门口那辆马车把人送回村子，临别时又关照，就算不能逼他们把人赎出来，也要问清楚被卖到何处。
交代完事情回来，就看那屋里只剩下沈朗守着周许山。
沈朗这会儿心里也颇感复杂。
原先他还只觉得周许山可怜，但这会儿吧，多多少少有些看不上这个人。
第290章：高家
同是寒门学子，为何他平常更愿意和黄广宇待在一处？
倒不是说两人同拜一个师父。
而是黄广宇这人，钱财上虽然平穷，可向来有志气，一言一行叫人看得舒服，不像周许山，似乎无时无刻都在为自己的贫穷感到窘迫，和人相处时，总是透着一股可怜劲。
金玖等人到现在午饭还没吃，早就饿了。
还是老柯出去买了饭菜，几人在周明的房间简单吃了几口。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左右，周明带着黄广宇回来了。
“赵少爷！”黄广宇急匆匆走到金玖身边，低声道：“周家说了买家地址，但又说手边没有银两想赎也赎不出来。
他们闹着想来看周兄，我看他们那样，来了势必闹得不得安宁，恐怕这一排的学子都不能静心念书，就没让他们做马车跟来。”
他又说：“周兄手上虽有二十两卖身银，可赎身向来是要比卖身多些银子的。”
他说完之后，猛然意识到这样的行为不妥，这不是逼着主家出钱赎周家妹子嘛。
黄广宇赶忙告罪，“是我多言，这是周家的事，自然他们家去想办法。”
正说着话，沈朗从屋里出来了，他明白自家师兄的意思，跟着道：“他家若是实在没钱，我们这些同窗会酌情借他一些。”
金玖关注的点不在这些，她就想知道周家妹子被卖到哪里去了。
“好在卖给了良家。”黄广宇答道，“就是景州城外的高员外家。”
“周家爹娘说是卖去做丫鬟的，可我猜想应该不是，高家长子是个傻子，前段时间还听说他们家到处在相看人家。
可好人家的女儿哪个肯嫁给这样的人，只怕周家妹子被买进去就是做他家大儿媳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说不大，可就站在周许山放门口，他自然全程听了下来。
他到底对自己妹子有几分真感情，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来，“我这就去把银子还给他家！”
他这样赤着脚往外跑，哪里能跑到高家？
黄广宇看不过眼把人拦了下来，“高家也不是恶霸人家，就算买去做媳妇，也不会立刻就让她成亲，不急这一时三刻，你还是先把鞋子穿上。”
沈朗回自己院子叫随从套马车。
等他那边准备完毕，这才上车去往高家。
金玖因有所顾虑，也跟了上去。
高家离城不远，两架马车很快就到了地方。
黄广宇搀着周许山去敲门，沈朗跟在两人生后。
而金玖等人只在马车上观望。
敲门声响后，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
见面前是三个学子，那开门的人很是纳闷，“你们找谁？”
“你家今早可是买了一个叫周连弟的女娃？”周许山急声问道。
开门者顿时心生警惕，“你们是什么人？”
他这时才留意到周许山脖子上的红痕，再看他神态明显不对，不由暗自琢磨，难道此人是周家丫头的情郎？是得知自己心上人被卖，所以来闹事的吗？
“我是周连弟的兄长，特来归还你家银两，还望贵府原谅我爹娘冒失，把我妹妹放出来吧。”
开门者只是高家的下人，哪里能做主这些事情，但是他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老夫人为大少爷的婚事烦心了许久，好不容易买到这样一个模样好、身体又强健的丫头，怎么肯说放就放的？
这些人以为高家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
守门者略想过后，便说：“我们家没有买人，不知道周什么弟，你们到别处打听吧。”
他说着就要关门，黄广宇撒开扶着周许山的手，快跑两步用身体抵住门。
“老伯或许不清楚主家的事，我们既然寻到这里，自然不是胡乱找来的，还劳烦你进去传个话，就说景州学府有三位学子来这里寻亲。”
金玖在马车上听着，觉得这人的话要比周许山说的有用多了。
来者是学府的学子，这高家若还想后辈进学考官，便要有所顾忌。
果然，那守门的人听到他们的身份也不敢贸然把他们关在外头，“你们在这里等着，等我进去通报了再说。”
守门的人赶紧去里头通报，消息传了两个人，才最终传到主家耳中。
高家老夫人气急，“你们老爷不得势了，连个小小农户也敢欺到门上，早成才卖了人，这会儿又要我们把人放了，这是算准了我们高家仁义，不会拿他们去见官，才敢这样骗我高家的银子！”
“去！”手指向房门外，“去把周家的丫头压过来，我倒要问问，谁给他家这么大的胆子，敢算计我高家！”
“是。”站在高老夫人身后的老妇立刻带人去抓周连弟。
进来报信的人问，“老夫人，那门口的三位学子怎么办？”
高老夫人拍桌，“就让他们等着！”
“是。”传话的人缩着脑袋下去，去把高老夫人的意思转给守门的人。
“要是老爷知道老夫人怠慢了学府的学子……”
守门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你傻啊，哪能把老夫人的原话告诉他们。”那人给出了个主意，“你就在这里坐着，那几个书生又不敢闯进来？之后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自己看老夫人正在休息，不敢打扰，这才耽误了时间。”
守门人心说，这事情推到最后怎么还成了他的不是，但他也不敢再有其他主意，只要听话在这里等着。
周许山在门口左等右等等不见人回来，不由得焦急，“怎么还不见那人回来？”
黄广宇还算耐得住气，“或许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既然他家门还开着，总不至于把我们扔在门口不管。”
他转头又对沈朗说，“师弟快去马车上歇着吧，要是有人来传话，你再下来也不迟。”
沈朗已经看明白了，这件事情怕没那么容易解决，让他们久等，大概也是高府故意的。
这是周家的事，他确实没不要陪着站。
沈朗上车的时候忽然朝金玖的马车看了一眼，他心中暗自猜测，难道赵家少爷早就有预料，这才没有下车？
第291章:高老夫人
他们在门外等着并不算什么，高家宅院内，周连弟被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拉扯着，按到了高老夫人面前。
周连弟又是惶恐又是纳闷，才刚才这家的夫人还说，买她进来不是做苦力的，是让她来享福的，往后吃穿肯定不亏待她，她只要照顾好大少爷就行。
可是她自己也想了，高家这么大的人家，怎么可能连照顾少爷的人手都没有？
再联想外面传的，这家的大少爷从小就是傻子，长得都跟一般人不同。
她大概猜到了夫人的意思，只怕是见不得光的照顾。
她满心悲凉，怨恨爹娘无情，把她卖到这样的地方来。
她心理是想逃的，可是又顾虑高家知道她家在哪里，就算跑出去了，往后也无家可归了。
转而又想到，能把自己卖掉的家，也没办法称之为家了。
在爹娘把她送到高家的时候，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所以还是跑吧，等到天黑后，哪怕跑出去饿死在外面，也比现在好。
周连弟没想到，她刚打定主意，就有人冲进房间抓她。
直到跪在高老夫人面前，她还在猜，难不成是她心里想的事情被这家的人看出来了？
“你们周家好大的胆子，敢耍到我家府上了，不给点颜色你们看看，还以为我高家没有脾气！”高老夫人简直是气的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指着跪着的周连弟厉声道：“给我打！”
压住周连弟的婆子撸起做准备，“老夫人，怎么打？”
周连弟现在反倒顾不上害怕了，她就想弄清楚这人为什么要打她。
急急忙忙对着上面的老太太磕了头，问道：“老夫人，不知道我犯了什么错，您要打我？”
高老夫人一听这话，气的血气上涌，越发肯定这家人不安好心，就是来诓骗钱财的。
高老夫人几步走到周连弟面前，一脚踹在她心窝上。
周连弟没防备，被她踢得正着，当即痛的蜷缩在地。
她是真没想到，看起来这样和善的老人家竟然会踢人。
这会儿她也没心思去想那些了，双手捂着被踢的地方，觉得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
她痛的冷汗直冒，高老夫人却仍觉得不解气，要不是她整个人缩在一起老夫人没有下脚的地方，只怕这会儿还得踢上一脚。
“你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我这一脚踹不死人，你别想讹上我家。”
“这是怎么了？”高夫人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周连弟，“母亲，这孩子犯了什么错？”
“哼！”高老夫人对上儿媳也没有好脸色，“看看你买的什么人！早上买来，现在人家就来要人了！”
“啊？”高夫人不太相信，“周家夫妇又来了？”
疼痛中的周连弟这时候也听到了原因，她实在没想到，爹娘居然会把她要回去。
“不是周家那两个老东西，是几个学子，还是学府的学生，倒是知道用学府来压人，打量我不敢得罪学府里的先生。”老夫人说道这里，对着地上的周连弟继续骂道：“你们这些泥腿子就算认得了几个字，又能有什么前程？就凭你们还能请得动学府的先生？笑话！”
第292章:高老爷
高夫人上前扶住高老夫人，“母亲消消气，什么事也不值得你您动这么大的气啊。”
她继续道：“或许当中有什么误会，这孩子也未必知道门外的事，母亲这么好叫人打她呢？”
因为高夫人生下的长子是傻子，高老夫人本就不喜这个儿媳，此刻见她居然敢在下人面前这样对自己说话，直接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
“你哪只眼睛见我叫人打她了？我就轻轻提了她一脚，根本没有用力，不过是乡下坏种，天生会装模作样。”
这时候躺在地上的周连弟其实已经痛晕了过去。
老夫人这话听的高夫人很不自在，她父亲就是在乡下教书的先生，她这话就是在骂她。
高夫人心里有数但也知道她毕竟是儿媳，就算丈夫待她好，但也跟婆婆计较不起。
只能忍下不适，脸上扯出几分笑意，轻声劝道：“既然人家都已经到门口了，不妨把人叫进来问清楚，要是就误会也能解开啊。”
“什么误会？”高老夫人对这个儿媳颇看不起，“我是陪你公爹在京里做过高管的，是人是鬼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像你，进了门只会给家里找麻烦！”
高夫人便是再好的心性对上这样的话，也实在觉得刺耳。
什么高官？不过是个从五品官罢了，若是真的得圣上重用，怎么最后还是回乡养老了？
说的是圣上眷顾，要真的眷顾，那怎么子孙后代的前程都谋不上？
高夫人心中冷刺高老太，但是没面上却不能叫人看出来，未免对着婆婆父母不好的神色，她低着头去扶周连弟。
到这时候，周连娣才被发现昏了过去。
高夫人赶紧让人请大夫，高老夫人却不让，“还不是装模作样，不值当为这种泥腿子请大夫，她消受不起。”
老夫人说话的时候，眼梢还斜了高夫人一眼。
哪里是说的周连弟，分明是说她泥腿子，说她消受不起呢。
便是再好的涵养，高夫人都要在心里骂一声死老太婆。
“到外面打盆水来，不拘什么洗菜水洗脚水，给我把人泼醒。”高老太见到儿媳吃瘪，心里生出一股满足感。
有婆子真的出去打水了。
“慢着！”高夫人提声对出去的婆子说，“老夫人年纪大了，难免有糊涂的时候……”
她这话还没说完，高老夫人就骂了过来，“文氏你什么身份，也敢这样说话……”
高夫人直接当没听到她的话，任由她说，自己则继续道：“她到底是老爷的母亲，老爷纵使对她有怨，也不能如何，你们却不用了，虽是家里的老人，可真要是做错了事，那我高家就留不起你们了。”
几个婆子冷汗津津，如今家里做主的是夫人，他们这些人的卖身契可都在夫人手中。
婆子们也不去打水了，听了高夫人的话，一人去请大夫，另一人去门口，请书生们进来。
按说这样的人家见客，应是在前院，但高老爷现不在家，家中没有男主人，高夫人私去前院见这些年轻人反倒不妥。
不如把人带进后院高老夫人的院子，反正老夫人年纪大了，她这里就不计较避讳什么了。
门口，周许山好不容易盼到守门的人回来。
等那守门人说，“两位里面请吧。”
这会儿周秀山的脚都站僵了，得要黄广宇扶着才能往里走。
沈朗虽然坐在马车上，却也一直盯着门口的动静，见他们要进去，生怕自家师兄吃亏，连忙追了上去。
他走得急，到门口时差点撞上赵家少爷，“赵少爷也进去？”
金玖怪道：“我不进去在门口等这么久做什么？”
说罢越过沈朗，带着喜儿走在了前面。
沈朗还想，这赵少爷还真是个热心肠。
说来高家宅院也不算大，起码比金玖在双福街的宅子小多了。
跟着带路的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几人就到内院高老夫人的房门前。
等到前面的人进去禀报过后，有个婆子出来，带着他们进去。
周许山一路瑟缩，他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光是引路的人换了好几波，他就知道这样的人家他招惹不起。
至于沈朗，他倒是没有感觉，他家院子比这大多了，只是规矩没有这里多，所以并不觉得如何。
一路扶着周许山的黄广宇，虽没见过这样的人家，但他一路走来都在琢磨该如何说服高家放人，对别的事情，完全没注意。
几人一进到里头，黄广宇立刻拉着周许山一道行礼，“见过高家老夫人、夫人。”
进来的时候黄广宇就问清楚了，去的是老夫人的屋，夫人也在那，所以他头都不抬就开始行礼。
“适才内宅有事，叫几位久等了。”高夫人找了个勉强听的过去的理由。
“学生门贸然上门，本就是打搅，是我们不是在先。”黄广宇首先告罪赔不是，然后开始就介绍旁边的周许山，“这是周连弟的兄长周许山，我们既是同村，有同在一处念书，听到他家里出事，所以才陪着他，厚颜前来解释。”
上座的高老夫人忍到现在依然是奇迹，黄广宇才说完，她就道，“解释什么？”语气十分不好。
连黄广宇都一愣，周许山更是吓得发抖，哆嗦的上前拱手行礼道：“老夫人息怒，卖我妹妹的事，实在是我爹娘私自做主，我是不知情……”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高夫人打断，“你爹娘买自家女儿，要你知情做什么？”
周许山被堵的无话可说。
与此同时，外出会友的高老爷带着二儿子回来了。
刚进门就得知家里来了几个书生，老夫人正在见他们。
“书生？来家里有什么事？”
“好像是因为夫人早晨买进来的女子。”守门的人说，“说是那女子的哥哥，我看着那人脖子上有条红痕，像是寻过死啊。”
守门人点他家老爷呢。
他始终坚持认为，来的是那女子的情人。
高老爷知道自家妻子买人的事，也知道妻子对那丫头的打算。
第293章:还钱
高老爷本身不赞同这件事，所以才一股脑交给高夫人，然后自己带着小儿子出去。
现在有人找来了，高老爷心道果然如此，正常人家哪里舍得呢？
从他夫人给的银子也能猜到他家的打算，明白过来肯定是不愿意了。
高老爷到后院的时候，周旭山正絮絮叨叨的说着他家如何不宜，他们穷苦人家，这些年为了能让他读书吃了不少苦。
金玖听的无聊，若不是忍住了几分脾气，怕是已经打断他的话，让高家放人了。
随着高老爷走进来，周旭山的话终于停了。
“老爷。”高夫人一见他立刻站起来给他让了位置。
高老爷先是跟自己母亲请安，然后才看向其他人。
“你们都是学府的？”高老爷问。
“我们不是。”金玖出声道，“那边三位才是。”
“那二位是……”
喜儿接道：“是周许山的房东，怕他找不回妹妹再寻死，所以跟来。”
得此回答，高老爷也就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面向周许山说，“你妹妹是你爹娘卖进我家的，已经签了身契，便是我想放人，也是有些麻烦的。”
沈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谁家没有下人，只要主家愿意放，就没有麻烦的说法。
黄广宇说，“实在是他爹娘一时糊涂，办了这样荒唐的事。”
说到这里，他把周许山手上的二十两银子拿了过去，又双手奉上，“这是早上您家给的银子，当然，我们也知道，平白给您家填了麻烦，我这朋友也愿意多出些银子，补偿您家的损失。”
这话倒真叫高老夫人意外，她没想到，这拿出去的银子还能被泥腿子还回来。
“只是，还请您体谅，我这朋友家实在不容易，要不然他爹娘也不会起买女儿的念头，所以赔偿的银两恐不会多。”黄广宇说的很客气。
周许山也觉得他说的很合理，毕竟到底是卖出去的人，在赎回来肯定不会是原来的价钱，可他实在是没银子，赔给高家的银子还得问同窗们借。
既然是借来的总归要还的，否则永远低人一头，所以能少赔些是最好了。
上座的高老夫人冷哼一声，“你们说的倒真是客气，还不是打量我家心善，不会要你穷书生的钱……”
“母亲！”这回轮到高老夫人的话被打断了。
高老爷知道自家母亲格局不高，当初父亲在京城就是因为母亲拖累，所以才一直不敢往上使劲，就怕母亲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
父亲当初不是不可以替他周转，可父亲也说了，母亲身体强健，势必还能陪他许多年，到时候只怕他压不住母亲，所以只好回到原籍。
高老爷这些年一直为了小儿子的前途在走动，他在景州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儿子去府学读书。
事关儿子的前途，他和父亲已经被母亲连累，他的儿子，万不能再受母亲影响。
来这儿的三人都是府学学生，将来就算没有入朝为官，文人之间的联系也是叫人忌惮的。
所以，他绝不要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去得罪这三个人。
第294章:大夫
“既然有难处，那就不必赔钱了，至于这二十两，算我资助你的学资，你回去好好用功，若以后。”高老爷打算用二十两银子换人情。
即便将来用不到，他也只亏这二十两，这点钱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
高老爷这边坐着人情，却不料他母亲跟着拆台。
“她们就是算定了你的好脾气，才敢做这样的事！”
高老爷只觉得头大，真是很想问问，当年父亲到底看中了母亲什么地方？
高老爷忍了又忍，对自己妻子道：“母亲年纪大了，你先带她回卧房休息吧。”
原本，周许山听到高老爷的话很是感激，黄广宇都在心里称赞这家人，也庆幸周家二老是把女儿卖到这样的人家。
结果高老太来了这样一句，二人都显窘迫。
“我虽然年纪大却还不是老糊涂！”高老太太看自家儿子这态度，深怕他吃亏，“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所以你爹走了之后，谁都敢欺负咱们，如今这种泥腿子都敢欺到……”
“高老爷！”黄光裕高声道，“高老爷大义，只是这银子确实必须要还的，我这朋友实在不能收下。”
高老爷深吸一口气，对着黄广宇道，“我们还是到前面说话吧，正好我在学府也有两个认识的人，咱们随意聊聊，顺道吃些下午茶。”
高老夫人更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不争气，一味做好人。
她鼻子冒火气，想说几句狠话，好觉这几个不识趣的人赶紧走，可高老爷却不给她机会，拉着周许山的手就把他们往外引。
这时候沈朗说话了，“高老爷，别急。”
他在一旁观望许久，觉得周许山处事实在磨蹭。
凡事都是他师兄替他说话，周许山似乎跟着附和外，什么作用都没起到。
本来就是要人的，把银子一还说好赔偿的银两，再把人带走不就行了？
何必在这里听这没眼界的老妇说话。
“若是想闲谈，可以另找时间，这次我们来，只是想赎出周家妹妹。”
高老爷这时候才仔细看沈朗，这一看就觉得有些眼熟，“你是……沈家公子？”
沈朗心知高老爷可能是认识他父亲，“正是。”
“哎呀，原来是贤侄，我实在是眼力不行，现在才认出你来啊，快快快，咱们到前厅去，我今日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至于你说的事，我这就让他们把周家丫头请出来，到时候你们在我这里用了晚饭再走。”
高老爷挥手让高夫人去把人带出来。
可这会儿周连弟还晕着呢，高夫人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
恰好，这时候大夫来了。
家仆通报过后，高老爷纳闷，凑近自己妻子问，“可是你哪里不舒服？”
高夫人趁着这会儿功夫，把周连弟被踢昏的事情说了。
高老爷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实在没想到他这母亲，年纪越大，办的事情越叫人生气。
好歹也跟着父亲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夫人，怎么就因为这点银子亲自动手了呢？
这叫他怎么跟学府的人交代。
黄广宇把银子放到了附近的茶几上，“高老爷家中有事，我们不便打搅，请让周家妹妹出来，剩下的赔偿，我这朋友一定尽快筹给您。”
第295章:修养？
事情实在是难以交代了，高老爷都不知道该怎么圆过去。
“高老爷？”
高老爷只能照实说，“这大夫就是特意为周家丫头请来的。”说话间，他让自己妻子带着大夫先进去看诊。
“我妹妹怎么了？”周旭山一脸莫名。
高老爷脸色难堪，“家里出了一些情况……”
“你也别说那些话。”高老夫人打断道，“就是我踢了她一脚，她就装模作样昏过去了。”
金玖和喜儿互看了一眼，心说这高老太太这脾气，实在不想高老爷的母亲。
“什么？”黄广宇都愣了，紧跟着又问，“可是踢了要紧地方！”
“怎么？”高老太太一听这话不满意了，“你还想讹我？”
高老爷实在没有办法，直接忽略自己母亲的话，把几位带去了内室。
大夫正在给周连弟诊脉，现在人伤的如何了，谁也说不清。
大夫把脉之后又问旁边的高夫人，“伤在何处？是怎么伤的？”
高夫人是不想帮高老夫人遮掩的。
况且问话的还是大夫，自然要实话实说，不过，她没亲自看见老夫人踢人，就让人把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叫了进来。
“老夫人年纪大了，也没怎么用力，就轻轻碰了她一下，就是她心口的位置，怕是这丫头本身有什么毛病，就昏过去了。”
黄广宇死盯着那婆子，亏他还以为高家是好人家，却不想也有这样颠倒是非的主仆。
“夫人，到底是姑娘家，伤的位置我一个老头子不好看，还劳烦夫人派个女眷看看。”
“我来看吧。”高夫人让其他人退到外间，解开周连弟的衣裳，看了伤势。
等黄广宇等人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高夫人脸色不好。
大夫问，“从外观上看，伤处有何症状？”
高夫人实话实说，“大片的青紫色。”
“哎呀。”大夫说，“心脉处，怎么能用这怎么大的力踹呢！”
大夫顿了顿又说，“高老夫人体魄是真好啊，一般人还踢不成这样。”
确认是外伤导致，大夫立刻上手施针，“是疼痛难忍加上气血淤堵，暂时闭气，再叫人去熬一剂散瘀化结的药来，药方找我的药童拿。”
高老爷立刻叫人去办。
施针后，周连弟缓缓醒来，入眼看到的就是高家夫人。
高夫人满眼关切，“可算是醒了。先不要动，大夫正为你施针呢。”
“几位，这边恐还要些功夫，我们到旁边厅里稍作歇息如何？”高老爷比之前虚多了。
旁人还没有动作，周许山倒是先答应了。
还是黄广宇说，“周兄，你在这里陪着，我们毕竟是外男，就到旁边等着，有任何事情，你便叫我们。”
周连弟听到他们的声音，侧过头朝这边看，看到了自家兄长，没想到，父母狠心卖了她，兄长却追到了这里。
“好，那你们倒旁边歇息。”周许山对黄广宇道谢，“多谢你们陪我来。”
黄广宇握住他的手，“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金玖和喜儿也跟着到了隔壁。
很快有高府的下人端着茶水糕点上来，“各位请用茶。”
黄广宇心下虽说对高府不喜，可分得清利害关系，这位高老爷一直对他们客气，他实在没道理对高老爷摆脸色，“多谢高老爷。”
等众人断了茶盏开始核查，高老爷才缓缓道：“都说子不言父母之过，可我这位母亲，实在是过于急躁了些。”
“没想到，今天刚进府的人，就伤成这副摸样。”
黄广宇客气的接道：“也是我们冒失，贸然上门，高老夫人误会了。”
高老爷叹气，“好好的一个人进了门，却重伤出去，我高家的脸面实在难看，要不然黄公子跟周公子说说情，让他把人留在我家中养伤，等伤好后，我再把人送还回去。
至于医药上的花费，自然是我家来出，除此之外，我再赔些银子给他家，也不叫那丫头白受这一场苦。”
黄广宇心想，这种事情要是放到自己身上，自己才不要什么银子，肯定立马带着人走。不，若是他家，他家爹娘绝对做不出卖女儿的事情。
哦，对了，他没有姐妹，只有一个兄长。
可惜，周许山不是他，他也不知道周许山怎么个想法，“这件事还是要问周家，我们到底是外人。”
高老爷点头，“是了，那等周家那丫头好了些我再问问周公子。”
金玖坐在沈朗对面，端着一杯茶慢悠悠的喝着，她之前就觉得周家不靠谱，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那周家的姑娘要是回了家，保不齐又要为家里的读书人牺牲什么。
金玖真想帮她一把，却知道，那家人父母兄弟具在，她想要插手，实在困难。
高老爷不想冷落在厂的任何一个人，他跟黄广宇以及沈朗寒暄过后，目光就落到了金玖身上，“之前一直没时间问，这二位少爷如何称呼？”
“我们姓赵。”金玖放下茶盏，“来景州不久，所以喜欢到处看看。”
“原来如此。”高老爷做出思索的摸样，“之前二位说是周公子的房东，我还不曾在意，想必二位是秀才街赵家的公子吧。”
金玖面色如常的点头。
“这些日子一直听闻，今日有幸见到了二位公子。”
金玖和喜儿不得不站起来应付，“高老爷太客气了，我们不过商贩之家。”
“听闻赵家之前也是在京城，不知是在京城何处，我与令尊之前或许有缘见过。”高老爷说。
金玖听懂了这话中的也一字，知道高家曾在京城住过。
“恐怕不曾见过，说是京城，其实我家一直住在京郊。”
“哦，原来如此。”高老爷听出对方话中的疏离，知道对方不愿多说，便又开始跟沈朗说话。
几人一边喝茶一边跟高老爷交谈，当然一直是高老爷主动起话题，倒也没有冷场过。
一直等到周许山出来，说周连弟没事了。
高老爷又把刚才那套话说了一遍，劝周许山把人放在他家养伤。
周许山是心动的，毕竟家里没钱，就他爹娘那样的人，就算连弟回去，也不得歇息，还不如在高家修养好。
第296章：五十两买下
他回答前习惯性的看向黄广宇，就见黄广宇脸色不好。
斟酌了一下，还是拒绝了高家的提议，“若是高老爷允许，我还是想先把妹妹带回去，至于赎身不够的银子，我日后……”
“我先借给你。”沈朗说。
他之所以跟来，还一直陪到现在，为的就是现在。
沈朗肯借钱给周许山，完全是看在黄广宇面子上，说是借，实际上这钱就是给出去的，沈朗不可能追着周许山还钱，万幸他家富有，不在乎散碎银子。
“沈公子。”金玖不得不说话了，再不说，这件事就跟她搭不上关系了。
“你们到底是学府的学生，从别府里赎个女人出来，总不是好听的事。”
黄广宇想要解释，金玖摆手继续道：“我当然知道这里头的缘由，知道你们完全出于好心，可别人未必知道，也未必肯你们解释。
读书人最惜名声，这银子最好还是我来出，到底周公子也是我家的房客，一事不烦二主。”
“这……”周许山一时难以选择。
要真按他的心性，当然愿意要沈朗的银子，毕竟沈朗是他同窗，家里有钱，或许会体谅他的难处，借给他的银子往后不会来要。
但要是拿了赵家的银子，那是一定得还的。
只是，赵家公子说的也有道理，读书人想来最惜名声。
这样的事情，若是不解释当中的缘由，被别人听去，定会以为沈朗他们是什么色中饿鬼。
为他们考虑，这钱似乎就该问赵家借。
金玖是非常了解周许山这样的人的，看似迫不得已处处为难，实际上只为自己考虑。
因此，金玖直接问高家老爷，“我还是第一次到别家赎人还是第一次，高老爷给个价，我好给了钱，把他们带走，也省的继续麻烦您家。”
“赵公子说的哪里话。”高老爷坚持道：“都说了是误会，那就不提赎不赎了，你们把人带出去，我自去官府报备这件事。”
金玖灵光一闪，想了个办法，“今日时间不早了，官府中人此事恐怕不想再见到有人去办事。
倒不好叫您家的人去得罪官府。
不如这样，我出钱买了周家的丫头，您把她的身契给我，我自去官府给她换籍。”
黄广宇不明白金玖这样做的缘由，在他看来，金玖是个男子，虽说现在不在学府读书，可日后也是要读书走仕途的，既然他明白读书人名声重要，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再说，他虽觉得赵公子多半是个好人，可到底是卖身契，交到他手上，还真保不准他要拿去做什么，他真的会如约放周连弟出奴籍吗？
黄广宇多少有点怀疑。
相比与黄广宇来说，沈朗就是个简单的人，金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对金玖虽说的内容，没有半点猜疑。
这件事情上有决定权的两个人，其中，周许山也是信了金玖这套说辞的，但是林外的高老爷却没有相信。
高老爷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里头肯定有事，这位赵公子，指不定憋着什么主意呢。
既然如此，他倒不必戳破。
今日，若是收了这些人的赎身银子，再放人离开，他是一点人情都捞不到了。
可若是把人给了赵家，既全了这三位读书人的面子，往后也有了借口跟赵家打交道。
“好，既然赵公子都这样说了，那我要再不放人，就好像显得我不想放人似的。”高老爷故作爽朗的哈哈大笑了两声，“就按赵公子的意思办！来人，到夫人那边去取周家丫头的卖身契来。”
周连弟的卖身契，高夫人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如今要给，倒是很快就拿来了。
高老爷写了转手字条，和卖身契一并给到金玖。
金玖也不问买下周连弟需要多少银子，直接让喜儿掏出五十两银票递了过去。
高老爷说：“赵公子给我二十两就是，没必要给五十两。”
“我自然是觉得她值得这些。”金玖知道隔壁能听到他们的谈话，故意来了这样一句。
金玖说：“劳烦高老爷找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把人送到门口。”
第297章：你的选择
高老爷和高夫人，亲自把他们送出大门。
婆子们搀扶着周连弟，不知道该把她往哪辆马车上送。
金玖说：“把人放我车上吧，柯叔接一下。”
老柯立刻下车帮着抬人。
黄广宇明显感觉到不对，这人是赎出来了，可这不又是到赵家手里了嘛，再说他们都是陌生男子，周家妹子跟他们同坐一车，这要是传出去……
“赵公子，还是让周家妹子坐在我们的车上吧。”
“你们那车上都坐了多少人了，我们这边人少。”金玖不管他们如何想，抬脚上车，三人做好后，老柯直接驾车离开。
车上，周连弟坐的艰难，金玖便让她躺下休息。
正好金玖家的马车上常备靠垫薄被，喜儿简单整理后，就扶着人躺了下去。
“真是对不起两位少爷。”周连弟有气无力道。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金玖直接道：“是有些人对不起你。”
周连弟觉得脸上有湿意，快速抹掉眼泪。“多亏少爷，我才能从高家出来，您的恩德我不知道怎么报答，来日您有用得上我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推辞。”
“不必说这些，我想帮你，并不是图谋你的回报。”金玖将五十两买来的身契拿了出来，“这是你的卖身契，之后我让人去官府帮你转籍，你就能恢复自由之身。”
“多谢少爷大恩。”
“先不必道谢。”金玖开始了她的话术，“也不知道你出了高家是好事还是坏事。”
周连弟不是个脑子笨的人，自然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同时她也忧愁起来，即便摆脱奴籍，可只要爹娘还在，就能再卖她一次。
将来还会有人去救她吗？
想起这些，周连弟就觉得惶恐不安。
“但总归是出来了，只看眼前，到底是件好事。”金玖话题一转，“只是你今后要怎么办呢？”
周连弟自己心里也没有主意。
但她知道，那个家是肯定回不去了。
爹娘想卖她给哥哥凑念书的钱，却没想钱还没捂热就还了回去，如今还倒欠了五十两。
这钱不知道要如何能还得清了，周连弟估摸她爹娘的个性，恐怕会再卖她一次。
能出五十两买她的会是什么地方，她简直不敢想。
周连弟下定了决心，“赵公子，我看您的面相，只就知道您是个好人。”
金玖挑眉，周姑娘真是好眼光。
“我的卖身契能不能暂时放在您手里。”周连弟说。
“哦？这话怎么说？”
“我不想回家，不过您放心，我就是在外讨饭，也会把银子换给您的。”
金玖等的就是这时候，却仍旧做出一番为难的样子，“就凭你哥在学府念书，我也不可能让你去讨饭啊。
你识字吗？”
周连弟点头，“我识字的，小时候我常缠着兄长教我认字。”
她是个实在人，预感到这位少爷或许想给自己找个活计，所以才赶忙说识字，但又不想说假话，犹豫之后，还是照实道：“简单常用的字我都认识，但生僻的我就不认识了。”
“既然识字，那这样吧，我家里有个活计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金玖这句话把握的非常好，完全不热情，听起来就像是看在她哥的面子上，勉强帮个忙。
这样，反倒打消了周连弟的戒心。
“多谢赵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不会忘的。”她说着就要起身给金玖磕头。
金玖赶紧制止，“马车颠簸，你身体不好，还是免了这些虚礼。
不过，你不问问我让你做什么吗？”
周连弟看着金玖，双眼的目光十分真挚，“我不怕苦不怕累，什么活我都能干！少爷愿意收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金玖心说，这姑娘要真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她可真是来对了。
“你家养过蚕吗？”金玖问。
“蚕？”周连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养过几年，后来我哥进了府学，我爹怕府学的人嫌家里有味道，这才不养了。”
“好，那等到了地方，我跟你哥哥商定过后，我再看这给你派个活计。”
马车到秀才街停下。
等她们车上的人下来，后面黄广宇等人也到了。
黄广宇架着周许山走过来，对着金玖和喜儿两人再次感谢。
谢罢，黄广宇说：“还要麻烦您的人去一趟衙门…”
他的话没能说完，金玖便说，“这件事情不急着办，车上周家姑娘跟我说了她的顾虑，我年纪小，乍一听觉得有些道理，只是我也不敢贸然答应，直说，得跟你们商量过后再做决定。”
“什么决定？”黄广宇问的同时，心里隐隐有了预感，这人到了赵家手里，就不容易放出来了。
“还是让周家姑娘跟你们说吧。”
迎上几人的目光，周连弟把自己的想法坚定的说了出来，“往后我就在赵家。”
周许山震惊，“这怎么能行呢，人家找少爷也是好心。”
虽是这样说，但他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如果她留在赵家，那五十两银子就不用还了。
刚才在车上，他就一直想着，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还了这些钱。
爹娘从高家拿的二十两银子，他刚才已经留在了高家，他虽然能写话本赚钱，可五十两银子，他得写多少话本？
再说他写的那些也赚不了五十两啊。
现在好了，人留在了赵家，赵家两位小公子样貌都不差，即便他们动了某些念头，于他妹妹来说，反倒是好事。
金玖看周许山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倒是黄广宇，他动手把周连弟拉到旁边，避开金玖等人询问情况。
“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那两位少爷对你说了什么？”
等问明白是周连弟自己的想法，黄广宇这才放心，然后就开始觉得愧疚，觉得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单纯为周连弟考虑，跟着赵家实在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要知道，赵家不欠你们兄妹的。
人家愿意帮你哥请大夫，愿意替你家给赎身银子，全是因为人家好心，可别以为人家天生就该帮你们，你以后到他家做事，一定要尽心尽力，所以有任何不会的，就来问你哥，问我也行。”
第298章：收下周连弟
“是，我记下了。”周连弟不大好意思看黄广宇。
她从小就觉得，黄广宇这样的性格，更像是做大哥的人。
他对她的关照，也确实要比亲大哥多。
黄广宇想抬手拍她肩膀，可才有抬手的动作，就想起来，这孩子长大了，不该由此亲密举动。
伸出来的手太尴尬，黄广宇蹭了蹭鼻子，“回去吧，以后跟着赵家，不会比在家的日子难过。”
看着金玖的马车走远，黄广宇侧头，看到松了一口气的周许山。
他心里也是叹气，这个同窗，说他不好吧，他也实在刻苦，说他好吧，总是会有些不该有的侥幸心，让人看了不舒服。
“别看了，回房休息吧。”黄广宇调整了语气，对周许山道：“到底脖子上受了伤，好好休养，可别落下毛病。”
马车上。
金玖正想着以后对周连弟的安排。
正好今天赵叔去打听养蚕缫丝的事，这件事情只要不是非常亏钱，金玖就一定会做。
到时候，或许可以让周连弟去负责这项事。
她认字，自身又有想法，目前在金玖看来，是个合适的人选，即便不会管手下的人，也可以慢慢教她，只要本性好就行了。
到底，她想做这项事，单纯是想给女人们一碗饭吃。
试想，若是女人们也有谋生赚钱的正当手段，还那么容易被人随意买卖吗？
马车缓缓而行，最终在双福街的宅子后面停下。
宅中留守的护卫，看到她的车，立马打开了后门卸了门槛，让老柯直接把马车赶进去。
等马车到了院内，金玖首先下车，喜儿在后面扶了周连弟一把。
“你身体不舒服，暂且歇息两日。”金玖对小袁道：“带她到后院，找个房间给她休息。”
小袁本身就是个话少的人，要放别的护卫，指定得问问，这是谁？带回来做什么？
但是小袁没有这样的好奇心，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直接做就是了，于是直接点头，给人领到空房间去了。
周连弟一路看着院子里的景，心中不禁比较起来，心说这个赵家，恐怕比高家还要厉害。
那长长的鱼道和石台，一看就要不少银子。
花坛里的那些花，好多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还有这里头的房子，比高家要宽大明亮的多。
她被领到一间空房内，带她来的那男人一路上没张过口，等到了房间里，他才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那些东西过来。”
周连弟就拘谨的站在门口，根本不敢到处乱走。
好在她没等多一会儿，那带路的男人又抱着许多东西回来了。
一看他手上全是些新的被褥，周连弟猜到是给自己的，赶忙伸手去接，“不敢劳累主家。”
小袁心说都到门口了，还交给别人干什么，干脆避开周连弟，直接把被褥放到了屋内床上。
放好东西，他一本正经的解释，“我不是什么主家，今天带你回来的那位才是主子，不要认错。”
周连弟点头，“是，我记下了。”
小袁顺手把被子给她铺好了，还把被子掀开一角道：“主子让你休息，你快躺着吧。”
周连弟是真不知道怎么接了，她先前还觉得这人甚有格调，恐怕不愿意跟她这样的穷苦人有瓜葛，却没想到，这人……怎么冒着傻气。
男女有别，他不出去，她怎么躺下。
好在小袁还是明白了过来，连忙退到门口，“你休息吧，房里还缺的东西，我之后再给你送来，你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跟我说。”
说完他转身跳上了屋檐，唰唰唰的跑向远处。
屋内的周连弟惊讶的嘴巴都闭不上，这到底是什么人家啊。
忍不住身体不适，周连弟看着给她准备好的床铺，想着既然来了，也不必太矫情，人家的好意依然送到面前就该收下，便躺下休息。
第299章：私下征收
后院的另外一侧，金玖正跟喜儿说话。
忽然就看到小袁从屋顶上跑过来，等到了她们面前才跳下地面，“主子，人安置在西侧第三间屋里。”
“知道了，多谢你。”金玖道：“她恐怕要在这里住些日子，要是她缺什么，你直接给就是。”
小袁点头，再次上了屋顶。
屋内，喜儿继续说刚才的话题，“就怕她常跟在您身边，会看出来。”
“看出来是迟早的。”金玖本就不打算隐瞒多久，“咱们现在年纪小，加上你从小练武，所以穿着男装不容易被看出来。
但是再过段时间，身量张开了，到时候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喜儿对她这种淡然的态度很不解，“那您怎么还留下她了？”
“就算看出咱们是女儿身，又怎么能知道我的身份呢？”金玖提笔算着以后的开销和手头能动的银两。
喜儿叹气，她甚少叹气，今日是实在摸不懂金玖的意思了，“我看她像是个聪明人，就算不知道咱们的身份，估计也能猜出您的不同之处。”
喜儿想了想，又说：“我倒不是说她指定坏心眼，就是觉得…咱们躲着人呢，身边不是应该少留人吗？”
金玖提起笔，对着喜儿道：“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个人我只是暂时帮她，当然也希望她能帮帮我，最好能达成我的心愿。
我从来也没说，要把她留在身边啊。”
喜儿这才知道，自己说了半天，原来是压根没弄清小姐的意思。
“嗨呀，我这…”喜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都没问您，自己在这里瞎猜。”
“你是为我着想。”金玖了解喜儿，她背地里说了别人几句，自己就先不好意思上了。
说到底她的所有动机，都是为了她的安全。
金玖把自己能动的钱算了个大概，对喜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帮她们，世间女子不易，我想给我所见的难着，做个容身之所。”
喜儿联想之前小梅山的事，自己想明白了，大概在那时候，她还气愤的向揍人的时候，小姐就在琢磨这些事了。
今日的周家姑娘，也是恰好走进小姐的计划中。
话说开了喜儿就没什么不放心了，去厨房找了些吃的，端回来的时候，恰好她父亲老赵回来。
老赵手上拿着一卷绢布，“时间不早了，我还当你们出城了，幸好过来看一眼。今天主子住在这里吗？”
“这倒不清楚。”喜儿给自己爹分了几块点心，“还没问过主子，不过香兰嫂不在这里，主子应该不会住吧。”
两人来到后院，喜儿先进去通报，金玖把桌子收拾好了，老赵才拿着东西进去。
“主子，您让我打听的事情，我打听清楚了。”老赵长话短说，“现如今，南方丝织品工艺复杂，一时半会儿想要研究透，恐怕有些难度，且丝绢的销售途径都在各家大商户手中，一般人插不上手。”
这就是他打听了一天的成果，简而言之，他们这些外行人去做蚕丝制品行当，大概率会亏本。
老赵说的话，金玖早就预想到了。
不过，老赵也不是一无所获，他知道金玖做这件事的意图，单纯的是想做件善事，所以即便是亏欠，这事情还是要做起来。
但是老赵到底是商人，明知道亏钱的事，是不愿意做的，所以老赵打听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条可行的路。
“要是咱们想做，或许可以从最源头坐起，只做到丝线这一步，低价把丝线卖给做绢布的商户。”老赵说。
“这倒是个好办法。”金玖知道自己要用的人，没有工匠之才，做这些简单些的活，才方便上手。
“可是……”老赵说这话有些犹豫，“这样做的话，有个事情必须要解决。”
“什么事呢？”
“绢丝税。”老赵解释道：“蚕丝要是拿出去交易，就要到府衙挂号，每次交易就要就要交税。”
金玖清楚，能被老赵专门提到的税，定然是不普通的。
“这税我们要是老老实实的给，那可真是要往里面倒贴钱了，所以得想个办法解决掉。”
“解决？”金玖觉得意外，“税金要怎么解决？”
“主子不知道，这项税不是朝廷规定的，只是附近几个州的蚕丝商联合官府订的一个税目。
设这税的目的，就是防止收蚕丝的商人在中间抬价。
只要有这个税在，买卖蚕丝就是不划算的，做蚕丝买卖的人也就越来越少，最近几年，那些商户都直接跟养蚕人定好，把价格压死了，养蚕人没办法卖给别人，也只能接受商户的低价。”
“赵叔既然调查清楚了，是不是已经有了办法？”金玖问。
“是。”老赵说道：“因为这税是地下这些官员私自弄出来的东西，他们征税也不敢弄的太张扬，只要咱们有个他们不敢惹的身份，这税没人敢向咱们要。”
喜儿纳闷，“咱们的身份又说不得。”
老赵说，“不能用咱们自己的身份。我在外打听了一个人，那人姓方，景州本地人，现在住在京城，他去年中了进士，因为成绩不显，如今还没有官职。
虽说如此吧，可也是入了仕的，商户们不敢得罪这样的人。
他如今在京城奔走，又需要银子，咱们送些钱去，把产业挂在他名下，就能免了这项税。”
第300章：风险
金玖倒是听说过，有些投机取巧的人，会把自家田地挂在秀才名下，好躲避粮税。
如今，老赵这个主意，和她所听说的事，就极其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老赵认为这税本就不该征收。
金玖不品论对错，她一个连身份都舍弃的人，且在逃亡路上都在煽动别人造反的人，对本朝也不见得多恭敬，因此这种事，她接受起来，可以说很容易了。
只是，到底不合规，她也有担心的地方。
“这样做，恐怕风险不小。”
不说别的，万一那人贪念越来越大，最后不满足于他们给的银子，是否会吞了他们的产业，毕竟这产业就在他名下，他做这种事易如反掌。
老赵，作为一个在各行业摸爬滚打多年的人，自然明白金玖的担忧，和这其中的风险。
“主子放心，我们这边不直接和他接触，我让留在京城的人去办，方进士去打听就知道，那些人和永顺侯府有关联，他就算做个官，也只是个小官，绝不敢跟侯府的人作对。
而且，那些人虽然衷心，但和我这边少有联系，并不知道咱们在哪儿。”
听老赵说的如此有信心，金玖估计这位姓方的进士，在老赵手中是翻不出什么浪花的。
“赵叔想得周到，只是这件事，又要麻烦你了。”金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羞愧，自己一行想要做些什么，可每次做事，都得赵叔帮忙，等于是给他添了麻烦。
“主子客气了，不过是往京城去一封信的事，谈不上麻烦。”
老赵说完主子交代自己打听的事，转头又说起首饰铺。
“之前因为总有事情冒出来，郑勇和首饰铺那边就耽搁了下来，今日主子去直接开了业，实在是件好事。”
金玖更不好意思了。
赵叔忙成这样，都是因为她呀。
首饰铺是她要开的，结果这边还没开业，那边又盘算起了茶馆，茶馆才有眉目，又要做蚕丝。
当中还有京城来的人捣乱，金玖出去避了一段时间，赵叔简直一刻不得闲。
“赵叔，有件事情，还没告诉你。”金玖说，“我带了个人回来。”
老赵一愣，“什么？”
金玖便把今日如何遇到周连弟的事说了，又谈了自己为何要把人带回来。
老赵在听完金玖对周连弟的打算后，沉默了。
金玖以为他是不愿意跟景州这边的人有牵扯，便说：“赵叔要是不愿意跟她打交道，我再想个别的办法安置她。”
“主子误会了。”老赵赶忙解释，“咱们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既然能被主子看中，相信她身上一定有可取之处。
我刚才之所以愣住，实在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候主子还小，曾有和尚跟您算过命，说您是有大善之人，我今日听您说的话，果然那和尚说的没错。”
金玖想说和尚大多都是骗钱，随口一句话，反正是多年以后才能验证，到时候若是合了，便是他算得准，若是没有碰上的，那早就没人记得他说的话了。
不过现在不是较真这些的时候，所以金玖只是不经心的回了一句，“怎么就是大善了，不过是想给女人一个安身之处，我同为女子，可怜她们的遭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