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少两页
“可我怎么听着，里面在吵架呢。”老赵怀里揣着手稿，却没有立刻给马杏。
“嗨，这不就是为着书里面的内容嘛，都在猜里头的人能不能赶得上武林大会。
有说赶得上的，也有说赶不上的，这不就吵起来了。”
听马杏这样一说，老赵就想起刚看的内容，哼！当然是赶得上了。
马杏继续道：“这几位都是书院的学生，带头的是我大侄子，这些个闲的没事的，每天下了学堂就到我这里来，就盯着要后面的话本看，吵的我生意都没法做。”
他虽是满口抱怨，可脸上却带着喜气。
看的出来，喜儿写的这个话本，给他赚了不少钱。
否则哪家掌柜能这样大方，耽搁了生意还喜滋滋的看热闹？
马杏抹掉额头上的汗，又对着老赵扬起笑脸，“赵老爷，您这样的大忙人往我书铺里跑，是不是后续的话本写出来了？”
见老赵一点头，马杏那个激动，若不是怕显得不尊重，他真想把老赵抱起来。
实打实的财神爷啊！
马杏搓了搓手，“那赵老爷，咱们移步旁边的茶馆吧。”
他本该把人往书铺里面请，可里面闹哄哄的，还是到茶馆清静。
也不怕人不在书铺的东西会被人糟蹋，毕竟他侄子还在里面呢。
不远处就有一家茶馆，这时候里面的人不多，马杏为显郑重，特意把人请到了二楼隔间。
马杏等不及的移开面前新上的茶水，“赵老爷，先给我看看稿子吧。”
“不忙，咱先说点别的事。”
“赵老爷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看你这铺子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我家的话本卖出去多少册了？”老赵问。
当初拿着话本来找马杏的时候，老赵没当回事，依他往常的经验来看，话本所能赚到的钱实在有限，他并不想在这上头谋算。
不过是当着自家女儿的爱好，他帮着跑跑腿罢了。
可照现在的形势来看，这话本上的赚头可不小，加之后边还跟着茶馆生意，老赵嗅得到利益，当然要费心计算计算。
马杏这个人，只做过书铺生意，和别的商人比起来，就显得计较不足，换句话来说，他待人要更加真诚些。
喜儿所写的话本，一册的售价是三十五文。
抛去纸张印刷的成本，和分给马杏的赚头，喜儿一册能得八文钱的收入。
十文钱能买一斤猪肉。
这样看来似乎赚的不算多，可这得看售出多少册。
“说起这事，真要怪我眼界小啊。”马杏说，“每册只让书局印了三百本，差点不够卖。我昨晚上已经跟书局说过，让他们接着印了。
这册数嘛，拿回来的当天，下午就卖了七十三册，转过天来又卖了二百册，今天还没结束，到现在为止，我估计该有二百多册了。”
“赵老爷啊！”马杏激动道：“你家公子三天就赚了近四两银子啊！”
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好卖的话本。
以往，那些靠写话本贴补家用的书生，一册话本卖给书铺，也就只能赚两三两银子。
这位可是三天赚四两啊，且有得赚呢！
老赵听得点头，马杏能说出这个数，还把书局印了章的字条拿给他看，就表明他压根没有私藏的打算。
虽说这些钱在老赵眼里不值一提，但，这可是他女儿赚的银子！
谁家女儿有这本事！
谁家女儿能写话本，还能赚到这么些钱！
老赵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翘，满心的自豪感，撑的脊背都比以前更直。
“我们之前说好的，每月月初分上月的银子，我指定不会赖账，您尽管相信我吧！”
老赵点头，心说你一大家子人就在景州，也不怕你赖账。
“赵老爷，快把新稿给我吧，晚上一会儿可都是损失啊。”
老赵这才把手稿取了出来，递给马杏。
马杏迫不及待的接过，只是一看就咦了一声，“这字迹怎么跟之前不同？”
“字迹太潦草，家里人又帮着抄了一遍。”老赵道。
“哦，原来如此。”他就说，一个人的字，哪能几天功夫就有如此大的长进。
字迹不字迹的，马杏也就是说一嘴，最重要的还是里头的内容。
他快速翻看手稿，越看神色越郑重，当看到其中主角一时不妨被人下了毒，他更是气愤的直拍大腿，“哎呀，怎么就不能小心些，哪能轻信陌生人啊！”
好在主角拼着最后的意志将人反杀，可下面还有一轮比试，他撑着这样的身体如能赢呢？
马杏揪心的往后翻，结果发现没了！
居然就停在这里。
他朝着老赵笑了两声，“赵老爷，这后面是不是少了两页？武林大会还没写完。”
“没有少。”老赵客气道：“后面的内容就留到下一册吧。”
马杏琢磨了一下，虽说作为读者他看的不畅快，可第四册卖出去了，还愁那些人不来买第五册嘛！
到底是财神爷。
马杏点了一下页数，“页数是够了，确实可以留在下一册，赵老爷还是您厉害啊。”
就这么一册一册的写下去，那他的生意可有的做了。
送别老赵后，马杏也没赶着回去，而是又回到茶馆里，细细的看了一遍新内容。
“别看小小年纪，真是不可估量啊。”
等他看够了，赶忙收好直接送去了书局印刷，他都不敢回书铺，就怕被马文颂发现，给他抢了。
再说老赵。
离开茶馆后，坐着马车就要回小梅山。
明天主子可能直接回小梅山，他得回去再把庄子打扫一遍。
老赵这边才出城，老柯那边就已经到了千机山附近的山林里。
知道周边有人蹲守，这回老柯回去的时候就特别用心。
才进山林没几步，就见一位老农正在密林中捡柴火。
老柯停下脚步，朝那人看了几眼。
那位老农却忽然紧张了起来，捡起来的柴火都差点掉在地上。
老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就是那位蹲守的人派出来的眼线。
他就说，怎么就察觉不到被人盯着呢，原来是用的这种办法。
老农是彻彻底底的农人，老柯察觉不到同类人的气息，自然就会忽略。
第272章：
老柯自问是他的疏忽，一直以来只顾着防备高手，却没想到还有人会来这一出。
借着树林里的迷阵，老柯很快消失在老农的视线中。
到了山上，他首先把带回来的食材交给香兰，接着就去找金玖复命。
站在竹屋前敲了敲门，“主子，我回来了。”
“柯叔，进来说话吧。”
老柯一开口就把周边被人蹲守的消息，告诉了她。
不需老柯分析，金玖也能猜出来，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楚珵。
“老赵的意思是，他一个人也妨碍不了小姐，不如随他去。主子，您怎么想的？”
金玖觉得腻味，“随他去吧，别让他靠近。”
“您放心，只要杜青这小子在，他别想靠近。”老柯又道：“老赵还问，您回小梅山还是双福街？”
金玖略作思考就给出了答案，“去小梅山。”
双福街的宅子，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既然现在人已经盯着她了，她再住在双福街也没意义。
小冬花捧着刚洗的香梨进来，“主子要去小梅山？太好了，我还没去看过呢，听杜叔说山上的庄子跟咱们以前的宅子很像哎。”
金玖托住她手上的果盘，放到桌上，“咱们这次去，可以住很长时间。”
“嗯！”小冬花脸上尽是高兴，赶忙去把消息告诉了香兰嫂。
小冬花和老柯离开房间后，喜儿停下手中的笔，“小姐，我先收拾行李吧。”
“不忙，咱们带的行礼本就不多，晚些时候让香兰嫂帮忙收拾就行，你接着写吧。”
喜儿能找到自己喜爱的事情，金玖当然是支持她的，不会让日常杂事去打扰她。
金玖说罢后，开始自己收拾妆台，刚合下铜镜，她就问道：“喜儿，你说咱们再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怎么样？”
“啊？”喜儿略诧异的抬头，可是很快就明白过来，“您这样说，是为了我吧。”
“小姐呀，我虽然喜欢这个地方，但这里到底不适合久居。”喜儿说，“而且，我也把这地方看的差不多了，有些没来得及写的，也都记在了脑子里。”
金玖看着一脸郑重的喜儿，“好吧，那就明早下山！”
此刻的小梅山。
老赵刚刚坐车回到庄子，出来接他的是喜儿的另一个拳脚师父老洪。
“怎么敢劳动你来接我。”老赵打趣道。
“哪里是我想的。”老洪打了个哈欠，“喜儿娘咳嗽又严重了，歇在房里呢。”
老赵听到这句话，连车上的东西都来不及顾及，立刻朝他们的房间跑去。
回到房间，见妻子安好的坐在椅子上，脸色还算正常，老赵才稍微放心，“我才一晚上不会来，怎么又严重了？”
看赵婶手上还缝着袜子，老赵劝道，“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再费神了，这些东西，我去买就是了。”
赵婶用袖子遮着口鼻，轻咳了一声，“这是主子贴身的东西，怎么好用外头的？”
“那你也等身体好些了再做。”老赵取下她手上的东西，“主子身边还有香兰，她是个勤快人，主子不会缺这些的。”
“我没事的。”赵婶没有坚持，接过老赵递过来的热水抿了一口，“你别着急，大夫也说了，只要不出去吹风，养两天就好了。”
第273章:
老赵怎么放心的下？
“这地方实在偏僻，大夫的手段远比不过京城，还是从京城找个大夫来。”
“可别。”赵婶阻拦道：“贸然找来的人，万一暴露了主子的身份，可怎么是好？”
这点也正是老赵担心的，否则凭他的个性，早就派人去请了，“你这样咳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要治对了症。”
“我看这里的大夫也很好，说的很对症，吃了药觉得好多了，你就不要忙了。”
“你可千万别自己忍着。”老赵关照道。
赵婶嫌他烦，“你就别唠叨了。”随即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替主子看宅子去了嘛，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主子在千机山上住不久，估计明天就回来了。”老赵说，“我回来把房间整理整理。”
赵婶一听就要去收拾金玖的房间，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老赵拦了下来，“你就安心歇着吧，我去就行。”
“也好。”赵婶说，“你先收拾着，要是有不仔细的地方，等喜儿回来再接着弄吧。”
提到喜儿，老赵脸上满是控制不住的笑意，“你还不知道吧，咱喜儿现在可是大才了，她写的话本，一天就能卖出两百多本，景州城里多的是等着看的人呢！”
赵婶震惊，她只知道喜儿开始写话本，听老赵说了，还写的不错，却不知道是这般的不错。
“咱喜儿还有这本事呢！”
老赵自豪的点头，“咱俩的孩子，自然不俗。”
赵婶好笑的捶他，“去！有你什么事吧。”她叹道：“是夫人的教养，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提到喜儿，又想到不在身边的儿子赵小山，不免心中担忧。
老赵与她夫妻多年，自然知道她在担忧什么。
此前，赵小山暗中护送金彦回京，返回途中，遇见庆娘。
见庆娘处境艰难，赵小山便动手帮了她，后来这两人一来二去的，不知怎的就熟悉了起来。
赵小山写信回来，只说庆娘那边要人帮忙，他留下来暂且帮衬几天。
信中虽然没有过多提及，但是他们了解赵小山，一眼就看出，自己儿子对庆娘有好感。
虽说老赵一家，对赵小山的婚事并没有多高的期望，可也不想接受这样的儿媳。
庆娘比赵小山大好几岁，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儿，肚子里还有一个正待生产，又才和离没多久。
若说单纯的帮忙，赵婶不介意自己一家帮助这样一个可怜的女人，可把她当做儿媳妇，赵婶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当时接到赵小山的信，赵婶一晚上都没睡着，翻来覆去的想这件事。
还是老赵劝慰，小山对庆娘未见得一定是那种心思，说不定只是看对方可怜，看不过眼所以才帮忙。
退一步说，假使真的看上了，这孩子的感情未必长久，庆娘自己也不见得愿意。
所以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这时候干预，说不定会起反效果。
这天旁晚，千机山附近的老农慌忙回到自己家，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心中万分后悔。
“我就不该要你的银子！”老农进了家门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差点被那人杀了，你是不知道那个凶徒看我的摸样多吓人。”
此话一出，成文就知道老农暴露了。
“你别慌，仔细说说当时什么情况？”
老农添油加醋，把和老柯相互对视的几个瞬间，形容的万分惊险。
成文自然是不信的，剔除夸大的部分，留下差不多的，就是实际情况。
他只怪自己看错了人，这老农看起来一副忠厚老实的摸样，没成想如此胆小，对方不过多看一眼，他就心虚成这样。
成文倒是担心起来，这人被对方察觉，保不准金小姐那边要有什么行动。
偏偏主子那边又没有回信，他一时之间还真摸不准该怎么办。
算了，且盯着吧，也只能远远盯着。
第二天一大早，千机山上的几人就起来了。
香兰嫂迅速做了早饭，其余人收拾行李。
吃过早饭，便离开了千机山。
小冬花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还有些困，迷迷糊糊的靠在她娘的肩膀上，她的几只狗子也蜷在她身边打瞌睡。
马车过坑的时候颠簸了一下，小冬花揉了揉眼睛，问道：“娘，到小梅山了吗？”
“没有。”香兰嫂拍着自己女儿的后背，“还有一段路呢，你再睡会儿吧。”
小冬花闭上眼睛，却没有睡觉，反而问：“爹会在山上等我们吗？”
听她提起丈夫，香兰嫂笑问：“冬花想爹了吗？”
小冬花噘嘴，“一点点吧。”
“爹爹要在城里做事，等咱们有空就去看他好不好？”
小冬花向来懂事，“那就有空再去吧。”
后一辆马车中，金玖劝喜儿，“马车晃动，哪里能写？先歇一歇，到底山上再写吧。”
喜儿有些不好意思，“小姐，等我写完这一段，就不那么急了，之后的就可以慢慢写了。这几天我只忙着自己的事，都忘记自己的本分了。”
“什么本分不本分。”金玖不乐意听这样的话，“咱们只当家人相处，没必事事以我为先。”
喜儿心中感动，握住金玖的手，“小姐……我那新出的暗器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金玖无奈，但很快两人就商量了起来。
说着感兴趣的话，时间就过的很快。
马车眼看就到了小梅山附近。
老柯收紧缰绳，让马匹减速，“主子，往前就是小梅山了。”
喜儿掀开的帘子，透过窗口，看到外面大片的农田，田埂上几位忙碌的农人。
马车继续往前，农田上的作物就从麦子变成了各种菜蔬。
再往前，地里种全是花草，这个时节恰是鲜花盛放的时候，一簇簇的花卉争相绽放，看的人目不暇接。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主子，到了。”
马车略微停顿，前面车上的香兰和小冬花下了车，随即就听到小冬花惊呼，“好多梅树啊！跟以前家里一样！”
金玖是到院内才下的马车。
下车一看，果然好多的梅树，不光是院内有，院后方也栽种了许多。
第274章:回小梅山
“主子。”老赵和赵婶已经等在马车边。
赵婶把金玖看了一圈，心疼道：“好些天不见，主子似乎瘦了些。”
金玖也是许久不见赵婶，在喜儿跟她爹娘打招呼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赵婶脸色似乎不好，“赵婶可是身体不适？”
赵婶不在意道：“是有些咳嗽，想来是季节变化的缘故，吃了药感觉好多了。”
“爹，娘不舒服你怎么不跟我说呢。这么暖和的天气，怎么还咳嗽起来。”喜儿转身又对金玖道，“主子，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
金玖也正是这个意思，上辈子赵婶可是病故。
赵婶想说不必麻烦，已经叫大夫开过药，可到底拗不过金玖等人。
老赵叫来了景州城最好的大夫。
老大夫看下来，说赵婶咽喉有些毛病，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要注意，不能去灰尘大或是花絮多的地方，平常饮食也要注意，不能吃酸辣类的食物。
老赵听着老大夫的关照，一条条的记下来，又拿着他开的方子和之前大夫留下的方子比对，发现大差不差，这才相信他们的诊断。
赵婶喝着药，对一旁关切的看着她的金玖和喜儿说，“您一回来就为我操心，实在是我不应该了。”
“赵婶这话太见外，你们一家为我冒了多大的风险？往后千万别说这种话。”
赵婶点头，转而说道：“小山已经看着世子回了京，想必京城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了，主子往后可以安心在这里住下了。”
赵婶并不知道楚珵的人跟着他们，老赵见她身体不适，便没告诉她，省的她劳神。
金玖心知这点，也没有戳破，“是，往后就住在这里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小袁的声音，“主子，饭菜好了。”
赵婶站起来，“主子先吃饭。”
“好，你去歇息吧。”
金玖拍了拍喜儿的手臂，“吃过饭去看看你娘吧。”
喜儿连饭都没吃几口，匆匆咽了两块肉，就去了赵婶的房间。
房里剩下金玖一个人，她这才细细打量这个新房间。
里头的布置，跟她之前在梅山的房间差不多，连窗幔的料子和颜色都是一样的。
看的出来赵婶和老赵废了不少心思。
金玖在房里转了一圈，找个了妥善的位置，安置她的小箱子。
才把箱子放好，就听到了敲门声。
“主子，给您送些茶点。”
是老赵。
金玖走到门口，见他一手领着茶壶，一手端着点心，也不知道他刚才怎么敲的门。
“赵叔，我有些事想问你，咱们在院子里说说话吧。”
“是。”
老赵干脆把点心茶壶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主子请坐。”
点心是香兰嫂做的香酥饼，猪油和面做的千层酥，每层薄薄的面皮中间，夹着十来种香料，滋味咸香，配绿茶最好。
见到身边人对自己的用心，金玖更是感叹，万幸自己做出来这个选择。
如果不是要舍弃身份，离开故土，她怎么也不会知道，这些人对她好，并不是因为她永顺侯府女儿的身份。
“我之前一走，首饰铺那边就搁置了下来，郑师父这两天还好吗？”
老赵站在两步开外，“他感念小姐的恩情，做事非常麻利，小姐让他做的那几样首饰，他自己已经琢磨着做出来了。”
“那铺子里其他货呢？可有来处了？”金玖又问。
“我绕了个圈，还用之前京城的那条路子。”老赵解释说，“这种金贵东西，陌生来路，还真不好相信，不过主子放心，京城那边不知道买家是我们。”
“赵叔做事，我是放心的，既然货齐了，那就挑个好日子开门吧。”
“好。”老赵不假思索的点头，但随即一顿，接着却说，“我等会儿把黄历拿来，主子看着挑个日子吧。”
金玖点头，又问起茶馆，“铺子租好了吗？”
第275章：空旷
“昨天已经看定了，估计周明现在就去交钱了。”
现在他们搬到景州，老赵身边人手不足，本来这种事，都是老赵亲自去办，可不曾想，金玖回来的日子和给钱的日子撞到一天了。
老赵只能先紧着金玖这边，毕竟铺子就在哪儿，都是说好了的，晚上一天也不会跑。
他原想跟中人打个招呼，告诉对方推后一天的，可想到周明跟了他有段时间了，他也没教他什么要紧事，干脆就把银票给了周明，让他去办这件事。
当然，也不可能让周明一个人去，老赵让一名护卫陪着他，好给他壮胆。
这件事，一来是给他试胆量，二来老赵是想看看这个人，聪不聪明，值不值得他接着往下教。
金玖想着日渐消耗的银两，说：“买下后，就准备开张吧。”
老赵点头，“那铺子里什么都不差，稍微收拾收拾，咱再添置些点心器皿就可以开张了，我想，就凭喜儿的话本，咱生意也不能差了。”
“我想也是。”金玖还是很相信喜儿的话本的。
这种故事，算不得多雅，胜在新奇，里面的人物个性鲜明，好的就那么好，坏的又那么坏。
写的算不上太高明，却出奇的吸引人。
去茶馆的人，不就是喜好新鲜事物嘛，这种人，最容易被喜儿的话本吸引。
倒是她自己要开的首饰铺，现在铺子已经买了下来，师父也请好了，可能不能赚钱，金玖心里还真没底。
罢了，不去想了。
反正都做到这一步了，犹豫迟疑也没用。
老赵太了解金玖了，见她盯着铺子问，就知道，她准是心疼钱。
“咱们才搬过来没多久，产业也置的不多，除了田庄，就只有秀才街的那间铺子有稳定的收益。”老赵说，“首饰铺和茶馆，正是投钱的时候。
主子不要不舍得，老话说的好，有舍才有得嘛。”
“谢赵叔提点。”金玖叹了口气，“我不着急，反正搬到这里来了，一点点置办起来就好。”
“主子这样想就对了，不论做什么生意，最忌讳急躁。”老赵劝完之后又开始夸，“主子年纪轻轻，就能如此沉稳通透，何愁将来攒不下家业。”
“主子路上劳顿，不如先去休息，等过两个时辰，太阳不晒了，我带主子好好逛逛小梅山。”
“好，我确实有些累了。”
金玖端起香酥饼，打算带回房吃掉，“赵叔也回房吧，我这里暂时无事，你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是。”
金玖站在门口，看着老赵走远，才自己回房。
原先喜儿一直跟在身边，她还不曾察觉，原来这房间，自己一个人待着，居然有些空旷。
太安静了。
连风吹动纱帘的声音，都能听见。
金玖坐在窗边，就着茶水吃完了香酥饼。
“不想、不想。”她拍掉手上的碎屑，“吃饱睡觉。”
她这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
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喜儿正背对着她写话本。
看她写的专心，金玖便没去打搅她，自己擦了把脸就要出去。
喜儿匆忙间抬头道：“主子等会儿，我把手头这段写好了，就跟您一道出去。”
这是在小梅山，那么多护卫都在，可以说在这里是绝对安全。
也不一定，非得让喜儿跟着，“你安心写吧，我就在庄子附近转转，有你师父们看着，不会有事的。”
这种事，要放以前，喜儿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必须小姐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
可现在不同了，喜儿满心的故事内容，就算人跟着金玖，只怕脑子里也想着接下去的情节。
还不如就在这里安心写完。
金玖刚出房门走了两步，就见小冬花朝她跑来，“主子，您醒啦！”
“找我有事吗？”金玖弯下腰问道。
小冬花认真重复刚才老赵交代她的话，“赵叔让我过来看看您醒了没有，说您要是醒了就去找他，他带您逛院子。”
金玖压下她额头上乱飞的碎发，“那你去回赵叔吧，就说我醒了。”
“好。”小冬花领了命，喜滋滋的回头去找老赵了。
等金玖顺着回廊走到拱门处，就看见老赵已经在等着她了。
赵婶和香兰嫂也在，当然，刚去传话的小冬花也是在的。
赵婶压下喉头不适，上前对金玖道：“主子，咱们先往后山去，再从旁边的小路绕回来如何？”
这地方虽说是金玖的，可金玖对这里，还真的不如赵婶了解，“就先去后山吧。”
有赵婶在身边，老赵只需负责在前面引路就好。
小梅山上的院子，是海大星买下后，又重新修整过的。
为了方便通行，他在院子中间修了条石板路，从前面直通到院子后门。
虽说老赵多次埋怨他这条路修的大煞风景，但到底还是有它的优点，走的省劲。
第276章:突然出现的一群人
越往后面走，梅树越多，这点倒是跟京郊梅山差不多。
这个季节，梅树还不到好看的时候，栽种在石板路两旁，看起来平平无奇。
“那是什么？”金玖在梅树当中，看到几棵矮小的树苗，厮混不是特意栽种的。
还不等老赵回答，金玖就凭借它的叶片，认了出来，“是桑树吗？”
“是野生的桑树。”老赵说，“一个不主意它就冒出来了，等会儿我来砍了。”
金玖说：“留下两棵吧，说不定能吃上桑果。”
“主子要是想吃桑果，可不必指望这些小苗。”赵婶笑道：“院外有好些经年的大桑树，到时候叫老赵给你做果酱吃。”
老赵接道：“这可是我的老本行啊，到时候一定请主子尝尝我的手艺。”
几人谈笑着往院外走，气氛轻松。
出了后院门，果真见到好些桑树。
高大的桑树上已经挂了几颗青涩的小果。
金玖看着青翠饱满的桑叶，忽然问道：“咱们庄上有人养蚕吗？”
这事赵婶不清楚，给老赵让了地方，等他来答。
“有的。”老赵上前两步道：“咱们庄上有就有几户人家，专门替咱养蚕。
这边有丝绢税，一来交税，二来嘛……
咱们现在离了京郊，没有丝绢供应，自己养蚕缫丝，好给您做衣服。”
几人在后山转了一圈，所见多是寻常草木。
有虫鸟点缀其间，金玖觉得野趣颇多。
绕着院子外围，有一圈鹅卵石铺就的弯曲小路。
金玖等人顺着小路，从后山往前面走。
小院建在山坡上，往远处能将庄上大片的农田收入眼底。
看着连成片的麦子，金玖倍感安稳。
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她隐匿身份，躲藏至此，求的就是心里的安定。
“主子觉得这地方怎么样？”老赵一边引路一边问。
“很好，庄户家到院子的距离不远不近，既不打搅，又能相互关照。”金玖最满意的还是小梅山的位置，“到景州的距离也相当合适。”
金玖这边才说合适，却见不远处的田埂上，呼啦啦走来一群人。
“出什么事了？”金玖不明情况，便转头问老赵。
老赵也纳闷呢。
自从之前闹过一会，佃农们一直安安分分的，没听说过出了什么事啊。
“主子稍等，我过去瞧瞧。”老赵说罢就要过去。
金玖没等，她抬步就跟了过去。
老赵走了一段才知道她们跟过来了，本想劝说她们回去，可转念又想，这附近十几个护卫守着，小姐又做男子打扮，应该出不了事。
金玖等人下了山坡，那群人已经冲到一户佃农家里去了。
几人加快脚步。
等他们赶到，那家门口已经挤了不少人，有刚才冲过来的那群人，也有庄上其他人跑来看热闹的。
金玖他们来晚了一步，屋里什么情况都看不到。
只听到里面激烈的争吵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语速快又是当地方言，金玖一句都听不懂。
小冬花仗着个子小，想挤进去看热闹。
被挤到的人，很是不耐烦，“挤什么呀！”说完话，一回头才发现，站在她身后的是个陌生的孩子。
再仔细一看，这孩子是跟着庄上的管事来的。
妇人早几天就得了吩咐，说新主人最近要过来。
她很快就明白过来，管事身边跟着这几个眼生的，肯定就是新主人身边的。
其中被围在最中间的小少年，一定就是那位主人。
弄清形势，妇人立马让开了位置，顺便还扯了扯周边的人，“哎，别挤了，主人家来了。”
被扯的几个人回过身，看到果然是赵管家带着几个人过来，纷纷让开位置。
“里面出什么事了？”老赵问这几个人。
第277章：常守
“吵起来了。”
这话说的，等于没说。
“因为什么吵起来的？”金玖跟着问，“刚才过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是常守的丈母娘和舅兄们。”几个人说着夹方言的官话，“常守前两天从集市上带了个女人回来，说要这个女人给自己生儿子。”
“什么！”金玖好不容易听懂了对方的话，却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前面的让开啊，庄头来了！”远处，有个年轻人拉着庄头朝这边跑过来。
庄头走到近前，才注意到老赵在这边，再看老赵身边跟着的人，明显那少年人就是主人家啊。
庄头冷汗都下来了，怎么主家一过来就碰上这种事啊！
他们不会以为是他没管好吧！顾不得地上的土块，庄头撂了衣摆就跪下，“拜见家主。”
“庄头请起。”金玖不耽误他处理事情，“先去里面看看情况再说。”
“是。”
庄头被旁边的年轻人扶起来，一边往前走，一边叫前面的人让一条路，好方便主家派人跟着进去。
“别吵了！”庄头喊了一声，估计是声音不大，里面争吵中的人，压根没听到。
还是跟在庄头身边的年轻人气力大，连吼了两声：“庄头来了都别吵了！”
也就他声音大，压的下来。
里面的人被震懵了，这才停止吵闹。
“吵吵闹闹解决得了吗！”庄头趁着这会儿赶紧开口，“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的说！”
“我们跟你们庄上的人说得着吗！”常守的小舅子拎着扁担，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可庄头也是经过事啊，哪里就会被他吓住。
“你们到我们庄子上闹事，我做庄头的就是要管。”庄头说话也狠，“你们要还是什么都不顾，就要闹事，那也掂量着来，我们庄子里的年轻人也不少！”
就这句话压着，常守丈母娘家的人这才不闹了。
“既然你站出来了，那你就来评评理。”廖老太松开手里攥着的头发，推开几个儿子，走到庄头面前，“天底下，哪里有这种畜生事！”
庄头也不一味耍狠，包庇自己庄上人。
既然人家老母亲上来说话了，庄头的态度当时就软和下来了，“老姐姐，都是年岁不小的人了，别太生气了。”他对跟在身边的年轻人说，“快，搬把凳子过来。”
那年轻人当即就把摔在地上的凳子捡了过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这才放到廖老太身后。
“老姐姐快坐下说话。”
廖老太显然还在气愤当中，“坐不下！”
“这是说的哪里话。”庄头陪着笑把人哄坐下，然后才继续道：“最近这些天，主家那边有些事情要办，所以庄子上我就粗心了些，还不知你们为什么吵起来。”
廖老太当即就要跟他说说因为什么。
不过庄头没给这个机会，他话赶话的连着，“老姐姐你放心，现在既然我站出来了，那我肯定站在公道的一边。”
“常守！”庄头哄完廖老太，对自己庄上的年轻后生，可就用不着陪笑脸了，“你还躲着干什么！给我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叫你丈母娘家动这么大的气。”
这名叫常守的男人，才从大舅子手下挣脱出来，头发和衣服散乱的不成样子就不说，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几道抓痕。
金玖在庄头后面略瞧一眼，都在心里嘀咕，这男人是犯了什么错？叫丈母娘家打成这样？
“说啊！”庄头可不想花费时间等他，没见着主家就在后面看着嘛！
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叫主家看看他处置事情的手段，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怎么不说啊！”廖家兄弟怒道，“你也知道自己做的龌龊事说不得！”
“我龌龊什么了！”常守仰着脖子，看起来，他似乎也是一肚子气，“我就想要一个儿子！我有什么错！”
“你还没错？”廖家兄弟轮着巴掌就要往他脸上去。
不过，他这巴掌没能打成，庄头叫人把他拦了下来。
庄头示意廖家人先不要着急，他转头问常守，“你想要儿子是没错，我就问问你，你做了什么？把你媳妇娘家人惹成了这样？”
“庄头，你还不知道呢，他带了女个人回来。”这话是隔壁大娘说的。
这位大娘一见廖家人来，就赶忙到这边看热闹了。
果不出她所料，好大的热闹，刚才那凳子差点砸她身上了。
“什么女人？”庄头是真不知道。
前两天老赵跟他说主家要来，他忙着规整山上的事情，哪想到庄子上一个不注意，就出了大事了。
偏巧这事还叫主家撞上，哎！
廖家的一个兄弟，一脚把一个女的踢了出去。
这女人脸上的伤，比起常守只多不少，现在两人凄然的站在一块儿，看起来倒好像一对苦命鸳鸯。
“这是哪儿来的？”庄头指着那女人问常守。
常守闭着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庄头怒声道：“不知底细的人也敢往这里带，你自己想死，别牵连我们！”
“什么不知底细，她是我买来的。”
“买来的？”庄头心说，主家分下来的钱，是让大家购置农具和种子的，是主家看我们不容易，发了善心才给下来的钱。
你倒好啊，有了钱转头就去买女人。
如今还被主家听了去，日后想要主家再可怜他们这些佃农，怕是不可能了。
“庄头，我家是几代单传，到看我这里，我不能让香火端了啊。”他指向角落里坐着的女人和女孩，恨道：“可是她，只会生女娃，我要那么多赔钱货有什么用！”
金玖要是会点拳脚，保证也上去参一脚。
现在再看这人身上的伤，还真是赏心悦目。
“混账东西！”这话庄头都听不下去，“你媳妇不是不能生，不过是前头生了几个女儿，你就要去买个女人回来，不怪你丈母娘上门打你！”
“真是打的不多，我要知道是因为这事，刚才都不拦。”
庄头这话一出，廖家几位兄弟，撩起袖子就要接着打。
第278章：
不过庄头还是往下压了一压，“几位亲戚不必再动手了，为着这个人出力还不值当呢。
既然常守是我庄子里的人，那这件事情，就让我出面主持公道，怎么样？”
廖老太说，“只要你说的是公道话，我就认。”
“好！”庄头又看向常守，对他说：“就你办的事，说破天去，都是你没道理。”
常守要说话，庄头没给机会。
“你媳妇是明媒正娶进来的，嫁给你这么些年，伺候走了你爹娘，给你生了三个女儿，待人处事没有一样差的，我们都看在眼里。
你怎么能做这么荒唐的事，还往家里买女人？你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庄头这话说的够有力度，可架不住听的人没有脑子。
“庄头，她做的再好，生不出儿子有什么用？她要断我香火啊。”
金玖在旁边听着，气的不行。
天底下的男人，真是好有道义！
传承香火、生育子嗣凭什么就一定是女人的事情？
生不出孩子要被骂，生不出男孩也要被骂！怎么的？这世上只有男人才算人吗？
庄头是个人精，他偷摸空的往后面一瞧金玖的脸色，抬头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常守脸上。
“你个混账东西说的都不是人话！”庄头骂道：“你俩还年轻着，说不定转过年就有了，怎么就说要断香火呢？”
庄头这一巴掌，半点没有把人打醒。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算命的人给她算的，她这辈子就没有生儿子的命。”常守完全不顾及自家媳妇，当着这么些人大喇喇的喊了出来。
他说完之后，心里别提多解恨了。
他心想，既然你不给我面子，娘家人这样来打人，那我也不必给你留什么脸面。
“什么算命的？哪个人给你算的？”廖家大舅子额头上青筋都憋出来了，“我妹小时候就有高人给她算过，是子嗣兴旺的富贵命。”
“对！”廖家的另一个兄弟跟着道：“你那个算命的是哪里来的？”
“怕是你没有儿子命！”廖家小舅子更绝，“我姐好好的命格，嫁给你受了多少苦，肯定是你自己的不知道什么狗命，害了我姐。”
这话说的，旁边看热闹的人偷摸的笑。
要说算命的说话能不能信，在场众人认为，那必然是有点道理，是该相信着点。
可要是算了两回命，两次算的都还不同，那听谁的呢？
但凡有脑子的就知道，谁说的话好听就听谁的呗。
“你说她命好，谁能证明？”常守不服气。
廖家大舅子一句话堵了回去，“你说我妹生不出儿子，又有谁能够担保！”
“是啊。”庄头站在了廖家这边，算命的说的哪里就一定准吗？
“都是做不得准的话，因为这些话，就去买个人回来，你也太离谱了些。”
“好啊！”常守一看庄头压根不往自己这边偏，干脆豁出去了，冲到廖家面前，“你们不是说她命好么！不是说我耽误了她么！那你们就把人带回去，我不耽误她了！
我休了她！”
庄头没想到，他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这可真是，越来越乱了。
角落中的女人听到他这话，浑身颤了一下，随即瘫软了下去，似乎认了命。
廖家兄弟提着凳子就要打，这回庄头不拦了，往后一退，让他们去打。
真不是个东西。
“赵叔，我过去补两脚。”金玖趁着混乱就要往前挤。
可惜被赵婶拉住了，“主子，别人的家事，咱就不要掺和了，看着解解气就行。”
像常守这种男人，疼痛教训是无法让他回头的，只会更加坚定他要休妻的决心。
庄头看着打的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这才让庄子上的人把廖家几位兄弟拦住。
廖老太对着庄头说：“就凭他说的那些话，你就不该拦我们，那是人说的话吗！我女儿给他爹娘守了孝，他没资格休我女儿。”
作为庄头，常跟主家、税官打交道，是懂些律法的。
休妻也是要满足条件的，像常守媳妇这样，给夫家双亲守了孝的，属三不去其一，是不该休的。
再说，还没生出儿子又不属七出。
常守就是想休也不能休，最多只能和离。
可他要因为这种事去和离，只要廖家不放他，他就别想好过。
“老姐姐，他即便再不是个东西，也得留他的性命啊。”庄头见常守说不听、打不改，转头就想劝劝廖家。
不管如何，现在先别闹了啊。
等主家忘记这事，你们两家再到别处去吵吧，可别因为你们，他在主家面前丢大脸。
庄头把常守拉倒自己身后，跟他说，“你自己想好了要怎么做，规规矩矩的按律法来，谁都不能去管你。
可你现在这样做就是错的，赶紧把这女人退回去，你和你家的到底要不要接着往下过，你们两家关起门来好好商量……”
庄头这话还没说完，廖家小弟就怒道：“有什么好商量的，他连那种屁都放出来了，我姐难道还非得嫁给他了！就凭我姐的样貌，当初什么样的人嫁不得，现在我姐也不差，收拾好了，多吃两顿补补，照样好看。”
金玖听到这话，才用心去看角落的女人。
看不到她的正脸，她抱着孩子侧对着众人。
仅看一个侧身，也能看的出她的局促不安。
她似乎随时都想从这地方逃出去。
两家人吵成这样，似乎都是为了她，可到现在为止，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没有能够说得上一句话。
“廖家兄弟，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从来只有劝和的做法，你怎么还……”
庄头这话又没能说完，廖家小弟又喊了起来，“你问那个狗东西，是他说的不要我姐，难道我廖家的女儿还嫁不出去了，非要巴着他吗！”
“消消气、消消气。”庄头不想跟这种二愣子说话，又对上了廖老太，“老姐姐，你是讲道理的人，这件事虽然是常守做错了，可世上哪个男人不犯错？总要有个改过的机会。
你家小兄弟一直往上添火，这事可怎么解决得了嘛！”
第279章:混乱
廖老太是个头脑清醒的人，她知道遇上这种事，必须得闹，要不然这女婿以后还不指定怎么欺负她女儿呢，可又不能一味的闹。
若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闹下去，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家女儿。
于是，她接着庄头的这句话，接着就说道：“那你说说，这个事情要怎么解决。”
庄头见她听得进自己说的话，稍微松了一口气。
庄头说话之前朝常守看了一眼，见他面上丝毫不认错的摸样，心中对这个人也是相当失望。
“常守说要休妻，到底是气话。”
常守本人一听这话，当即就要反驳。
庄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背对着金玖等人，所以金玖也没有看到庄头当时是什么样的眼色，只知道那个叫常守的男人忽然就乖了下来。
“依我看，现在就把那个女人送回去，常守还是和你女儿好好的过日子。”庄头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现在我们庄上换了主家，正是好日子要来的时候。
只要他们小夫妻肯出力气，将来不会过得差，老姐姐实在没必要把女儿带回去。”
常守在听到庄头要让他把女人送回去的时候就忍不住了，他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凭什么还回去。
他越想越气，终于在庄头这句话说完后控制不住了，“就让他们带回去，他家的女儿我是不敢要了！”
金玖在旁边看的冷哼，心道：不管一个人是否有钱，该坏还是坏。
这人此刻这样说话，显然打定了主意，不论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为了所谓的香火传承，他不要原配妻子了。
薄情至极。
和这种人比起来，楚珵都显得是个好人了。
庄头眼看着局势缓和下来，没想到这人又来这样一句，这个常守，非要让他在主家面前丢脸了。
真不是个东西，庄头把他赶出庄子的心都有了。
果然，廖家人一听常守的话，纷纷拿起手边的东西，就要往常守身上砸上去。
庄头是真不想拦，这种没脑子的人打死活该。
可他又不得不拦着，真要打死了人惹上了官司，主家最后肯定是怪他。
“莫气莫气，他就是个不会说话的混账，各位亲戚们都把东西放下吧，不要跟这种人计较。”
原本软下态度的廖老太也相当气愤。
只是，气愤的同时，心里也开始没底了。
要真的把女儿带回去，那女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难道往后吃住在娘家？
那他们廖家还要被别人说死。不说别人，就是家里儿媳们也不可能让她女儿回去住啊。
庄头继续道：“不管他说什么，只要他住在这庄上，总归要听我的。
老姐姐，这件事情有我做主，我不会让他翻出天去的。”
廖老太喘着粗气，还不容易压下气去，“要不是有你在，我干脆就叫人把这个畜生打死，我廖家难道还养不活一个女儿！”
庄头对廖家什么家境心知肚明，但也极力配合，“是是是。谁不知道廖家是疼女儿的人家，当年常守爹娘给他定亲的时候，我就说常守有福能娶到你家女儿。”
庄头可算是给足了廖家面子，廖老太被庄头劝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难道常守就任由庄头替自己出主意吗？
并不是。
只是刚才庄头就叫人堵着他的嘴，他不能说话罢了。
“你是个明白人。”廖老太说。
庄头很是受用的点头，可算是说了句公道话，也不枉他废了这些口舌。
庄头替常守做了决定。
买来的女人还回去，廖家女儿照旧跟常守过日子。
他指了两个信得过的后生，“你们两个带上家里媳妇，一起到集市上打听这女人从哪儿买来的，打听到地方就还回去。”
这可踩了常守的底线。
他不管不顾的挣扎起来，咬了堵他嘴的人，对庄头怒道：“轮不到你来替我做主！你又不是我家长辈族人，大家都是佃农，谁也不比谁高一等！”
庄头可没想到，平常一句正经话都说出来的人，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没脸。
庄头那脸色，立马比廖家的人还要难看了。
确实，庄头又不是里长，都是给主家种地的，都是下等人，算不得什么。
可这种事情，即便心里想也不能说出来啊，下人和下人能一样嘛！
人家高门贵府的管家也是下人啊，可谁敢对那些人呛声？
不仅是庄头啊，庄上的其他人都被这话惊住了。好家伙，这人怕是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了。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常守就挣脱了控制他的人，唰的一下窜到自己妻子旁边，推着她就往外走，“你给我滚！我要不起你这样的灾星。”
他妻子被他这一推，猝不及防的跌倒在地。
廖家兄弟刚才一个愣神的功夫，常守才有机会得逞。
不过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一个个挥着拳头就要去揍常守。
常守妻子跌倒的地方就在金玖旁边。
金玖觉得奇怪啊，这么多的兄弟上赶着为她出气，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在经过她的时候，把她扶起来呢？
金玖弯腰，想把人扶起来，身边的赵婶立刻替她做了这个动作。
赵婶低头的一瞬间，被地上的尘土呛着，忍不住咳嗽。
且常守的妻子到底是一个成年女人，她不配合的话，赵婶还真不容易把人扶起来，好在旁边还有香兰嫂，在赵婶弯腰的同一时间，香兰嫂也跟着去搀扶地上的女人。
常守的妻子是被架起来的，她自己根本没有站立的力气。
金玖对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发现她正不知道看向何处，似乎是看着被殴打的丈夫吧，又似乎没在看。
就好像这屋里的所有事情都于她没有关系一样。
庄头见场面不可控制，那些乱起来的廖家人差点还要伤到主家了，他心里那个惶恐。
“住手！都给我住手！”庄头这时候想叫停他们，可不是为了常守的小命，只是单纯的为了庄子。
“翻了天了，你们还有没有把我们庄上的人放在眼里，住手！你们别干看着，给我把人拉开！”
第280章:私买
到底还是庄上人手多，大家也都知道，真要要廖家把人打死在他们庄上，最后麻烦的还是他们。
于是在场的，只要是胆气大的，不论男女都上手拉了。
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人拉开，还有人被误伤了。
这些事情，此刻也不便细说，受伤的人只能忍着。
“老姐姐，你家是受了委屈，可你家这些孩子，也实在太无法无天了。”庄头对上廖老太的态度比不上之前了。
“到底是在我们庄上，你们打死了人，不光你廖家吃官司，我们庄上也要倒霉。”庄头说，“你们要真的觉得，非得把人打死才解气，就麻烦你们稍等两天，等我去城里把这人的户籍移出去，你们再找个地方打他吧。”
现在的场面，实在不在廖老太预料之中。
在来闹事之前，廖老太想的挺好，就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婿，挨上几下拳头，肯定就老实了。
可她真的没想到啊，那畜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以后让她女儿可怎么活？
廖老太咬着牙，表面看起来还算平静，心里想的却比谁都多：
女儿已经毁了，万不能再让儿子们出事。
就在廖老太考虑如此场面之下应该说些什么的时候。
老赵站了出来。
本来就金玖是自己要站出来主持局面的，可老赵一看她有这个念头立马拉住了她。
老赵可太清楚自家小姐了，那是见人受苦，就要鼓动别人造反的脾气啊，谁知道她在这种情况下会说些什么。
还是别说了，让他来吧。
“你叫常守是吗？”老赵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
常守刚才被人一拳打在脑袋上，正觉得头晕发昏，根本看不清眼前人的样子。
“你是谁？”他含含糊糊的问。
不等老赵回答，庄头立马就道：“这是主家的管事！”
常守相当用力才能看轻老赵的模样。
他见老赵身穿长衫，衣襟上绣着花纹，腰间还挂着绸缎做的荷包，很是气派。
要说刚才对着庄头，他还能说出大家都是下人的话，那对上主家的管事，他是万万不敢那样了。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下人和下人也有不同。
“还不快拜见主家和管事。”庄头对众人道。
这种时候哪里要这些虚礼？老赵知道自家小姐最烦这些。
还是把当前的混乱情况解决掉最为重要。
“别烦了。”老赵接着对常守说，“我也在旁边看了许久，对你家的事有些了解。”
常守看着老赵的眼神中腾升出希望。
难道这个管事是要为他主持公道的么？是啊，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无后呢？再说了这是他家的庄子，他肯定看不惯廖家人在自己的地盘胡闹。
显然他想多了，因为老赵接着就说，“你既然住在我家庄上，就要守国法家规。
你生为佃农强买人口已经犯法，跟我一道去衙门吧。”
这话出来可吓傻了常守，“我花钱买的，怎么说强买啊？”他强调，“我花了钱的。”
“你说这人是你买回来的，你可有这人的卖身契？”老赵质问。
“有，我有！”常守掏出小心藏在怀里的纸张，那纸外面还包着油纸。
就在他身边的廖家兄弟一块看见那纸就想去夺，老赵直接就道：“怎么，我赵家处理家事，你们要来插手吗？”语气非常不善。
廖家到底是普通百姓，或一时胆大，却不敢对老赵强硬。
所以，老赵斥责后，那些人也就不敢伸手抢了。
庄头取了所谓的卖身契交到老赵手中。
老赵打开一看，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就是一张废纸。
“这本跟不是卖身契。”老赵把纸张展给众人看，包括常守，“卖身契有固定的行文格式，底下要有官府的印章，还要有她家人或者中人的手印。
你这上面只有她自己的手印，这样的卖身契根本就是假的，拿到官府去，只能证明你想私买人口。”
“啊……”常守这时候才开始慌。
那边庄头拿过卖身契仔细看，他是懂点律法的，卖身契这种东西，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是听衙役们说过。
确实像赵管事说的那样，又要中人手印，又要官府印章。
“这是假的啊。”庄头抖着那张纸到常守眼前，“你被人骗了知不知道，这女人还不知道什么底细，她是要害你呢，你还想跟人家生儿子，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哪怕指出证据，常守却还是非常坚定，“是真的！这就是真的！”
他当然知道这里面是怎么回事。
再者说，他跟这女人已经相处了两天，自认为非常了解她。
在他眼里，这是个可怜又好看的女儿，她跟廖氏不同，会说话、又会伺候人，最重要的是，她还有生儿子的秘方。
他就等着她生个儿子出来让他风光呢，这些人别想吓唬他。
庄上人以为女人存心骗人，顿时把矛头转向了女人。
女人看周围人越来越凶恶的模样，紧张分辨道：“是真的卖身契，就是没有到官府盖印而已。
他买的时候我家男人就说了，盖印要钱，要去衙门盖印就贵八十文，是他没钱才说不去的。”
金玖听到这里，才知道女人居然是被她丈夫卖了的。
她和廖家女儿比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哪位更可怜。
“没经过官府，就是私买人口。”老赵说，“你作为佃农私买人口是极重的罪，被官府知道是要判流放的，不仅是你，庄子上的人要是隐瞒包庇，也是同罪。”
“啊！什么！”听到祸及自身，庄户上的人那还有刚才看热闹的心。
对着常守就骂了起来，“害人呐，你常家做了孽，生你这样的祸患出来害人！”
老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找两个年轻力壮的，把人绑了交到官府去。”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谁会不听老赵的呢？
离得近的几个壮年，当下就按住了常守，吩咐自家女人回去拿麻绳，要把人捆起来。
老赵所说，私买人口的确是重罪。但当今治法，可松可紧。只要没人告发，官府并不会追究。
再者说，老赵也不想惹上官府，只不过要彻底吓怕常守。
第281章:放过
眼看着常守跟个野猪一样被捆起来，庄头走到老赵面前，“管事，人捆好了，绝对跑不掉。”
常守这会儿都吓傻了，他没想到花钱买个女人居然要被流放，他从来不是恶霸性格，没胆量叫嚣自己无罪，只能喊着让同庄的人放开他。
“大家都是一个庄子的，有必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吗？”他找准自家的邻居说，“我爹娘以前还借过钱给你家呢，你就这样对我，你对得起我爹娘嘛。”
那邻居翻了个白眼，“借来的钱我家都还清了，有什么对不起的？倒是你自己，犯了法还想连累整个庄子，你对得起你爹娘吗！”
“跟这种人废什么话，堵住他的嘴。”有人说。
“别堵。”老赵要的就是他认错，堵住嘴他要怎么说，“让他现在说个够，以后流放路上没人陪他说话。”
常守吓的直往下瘫。
“管事，可以走了。”压住常守的人提醒道。
“等等，还有人没捆呢。”老赵不慌不忙。
庄上人一听，以为他说的是买回来的那个女人，虽说这女人被自家男人卖了可怜，可她来这里也害了廖氏，可怜又可恨。
庄上的人犯不上对她发善心。
于是，那女人很快就被力气大的妇人捆了起来。
“管事，这下可以了。”
老赵却说：“等等，还有人。”
金玖大概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就在庄上的人纳闷的时候，老赵说，“自古男人犯法，妻子同罪。”
是要把廖氏也绑去见官啊。
这要怎么说理？廖氏可什么都没做，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不曾想，还要因为他做的混账事受连累。
还有什么比这更委屈、更恶心的。
有好心的人看不过眼，小声道：“要捆那两个人我没话说，可廖氏从来都是本分人呐。”
“就是啊。”
听到有人附和，刚才说话的人胆子大了些，“要不然，我们去跟管事说说？”
“说说吧。”
连庄上的人都这样想了，何况是廖家人，一听说要绑小廖氏，这些人顿时就觉得老赵不是东西。
可惜，廖老太带来的这些人，并不全是小廖氏的嫡亲兄弟，有些只是同村人。
这些人见事情越闹越大，早就想打退堂鼓了，廖家兄弟最后一次打常守时，他们怕闹出人命就没动手。
现在，这家人都犯了法要绑去见官了，他们可真是一点也不想沾了。
“婶子，这是你家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不好插手，帮到这里，也算尽心了。”
“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这几个人就走了，廖家兄弟虽然气，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不能绑我妹妹，那个人做的事和她没关系。”廖家大哥还算撑得住事，知道去挡在自家妹子身前。
“知道没关系，可有什么办法呢？”老赵看起来相当无奈，“不是我要为难她一个女人，实在是律法在前，只要告了他，你妹子就得陪着，毕竟他买卖人口的时候，你妹子还是他的妻子啊。”
廖老太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听明白了这话里的缺口，“住手住手，没有人会去告他。”
她这一说，庄头也懂了，知道管事从头到尾就没想着把人送官。
可惜，其他人还没转过弯来。
“管事。”廖老太急匆匆迈到老赵面前，对着他拱手拜了两拜，“管事啊，这件事情，只要常守及时改过来，我们不说庄子上的人也不说，谁会知道呢？”
她可怜巴巴的求着老赵，“求求管事，给我女儿一条生路，还请你帮帮忙，不要把常守送官啊。”
常守这时候听到丈母娘帮着自己说话，心里有所触动，赶紧跟着表示，“我一定改，一定改，只要不送我见官，我马上就把那个女人退回去。
娘！跟管事说说好话，放过我吧！”
这个时候，他就开始叫娘了。
廖老太耐着恶心求情。
老赵等的就是这会儿，等到常守说要改，那他就能松开了。
“好吧，我看在你为娘的苦心，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今日就先放过他。”老赵说，“可你们得知道，今天放了他，全庄的人都冒了风险。
今后，若是事情被捅出去……”
老赵话还没说完，刚才那几位想帮小廖氏说情的人，接话道：“不会的，我们都不往外说，这件事情大家就烂在心里。”
这话到后面，就是给庄上人听的了，“常守媳妇多好的一个人啊，可不能这样被牵连啊。”
这话一出，有人附和、有人犹豫。
老赵不管人们心里怎么想，接着这个话头就放开了常守。
“今天就绕你一回，你要记得这些人的恩。”老赵打心底看不起这种人，看着人磕头谢他，老赵清楚，这人口中的谢意毫无分量。
“还不快把人还回去，你要是还敢起这样的心思，就是不把全庄人的性命放在眼里了？”
常守缩着脖子，看都不敢看老赵“我这就把人还回去。”
老赵见他推着女人要走，又道：“找两个可信的人跟你一起去。”
庄头立马指派了两个人，“管事，这两人最稳重。”
老赵却说：“再叫廖家出一个人。”
廖家老大关照弟弟们照看好老娘，自己跟着去了。
这边几人去还买来的女人，小廖氏却仍旧觉得悲伤。
虽说女人还了，可她到底没有儿子，往后的日子照样难过。
小廖氏自顾垂泪，廖老太和一众庄上的女人去安慰她。
老赵拉着庄头，有话要关照。
金玖对老赵是完全放心的，可她好奇小廖氏以后打算如何，于是用心听着那群妇人的说话内容。
“丫头，别哭了。”廖老太粗糙的手，两下抹掉了小廖氏脸上的泪痕，“娘给你求下情来了，不要紧的啊，他改了就好了。”
小廖氏缩着坐在地上，廖老太继续道，“你们以后还是踏实过日子，这庄上的人都不差，刚才你的这些婶子们都帮着你说话，你可得好好谢谢她们。”
小廖氏这才有了动作，她站起身，对着周围的人真诚道谢。
第282章:就这样？
“春花，你争点气，给他生个儿子，看他还有什么话说。”有个关系和她颇亲近妇人说，“让你娘带你去拜拜佛，再找大夫开个方子调理调理，就不信还生不出儿子来。”
不说廖春花听完这话作何感想。
金玖只觉得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堵得慌。
这样的话，真的能安慰人吗？不是，这能算安慰人的话吗？
看那说话人脸上满是真诚，想必她说这些话是出于好心。
再看围着廖春华的那些女人，似乎刚才的话极正常不过，还有人点头称是。
金玖怀疑，难道她们都觉得这种想法是正常的？
若真是这样，那她觉得，身为女人，实在可怜。
一直跟在金玖身边的小冬花，对那些人说的话还不是很理解，或许她还没有意识到，她也是个女人。
金玖想到，自己和喜儿算是跳出了漩涡，可冬花却没有。
她还有她的父母长辈，虽说她可以帮忙掌眼，可最终她嫁给什么样的人家，还是她的长辈说了算。
只希望香兰嫂他们真的疼惜她。
金玖摸了摸小冬花的脑袋。
“主子怎么了？”小冬花果然不懂，她看向金玖的眼中，只有看了一场大热闹的高兴。
“可惜姐姐没来，要不然她能写到书里去。”小冬花兴奋道，“主子，我要去告诉姐姐。”
她说完就往庄院跑去。
“唉，冬花，你干什么去。”香兰嫂没听到小冬花之前说的话，只看到她突然跑远吓了一跳。
“回家找姐姐。”冬花边跑边说。
香兰嫂不放心就要去追。
金玖也要回去了，听着这些话，她能把自己气炸。
“赵婶，我们回去吧。”
老婶点头，走过来的时候又咳嗽了几声，她赶忙停下脚步，朝向别处，还用手帕捂住嘴，就担心自己冒犯了金玖。
金玖之前就听她断断续续的咳过几声但因为她一直压着，金玖未曾察觉。
这会儿终于觉出异常来了，“你不舒服吗？”
“可能是花粉多了，呛的。”赵婶没说实话。
金玖看出来了。
不跟她纠结是不是花粉呛的，直接问：“找大夫来看过吗？”
“有的。”赵婶清了清嗓子，知道她家小姐大了，糊弄不过去，便老实说：“抓了药正在吃，这两天已经觉得好多了。”
“那就好。”金玖决定稍后问一问老赵，若是景州城的大夫不行，就到别处寻良医。
金玖才走没几步，老赵带着庄头赶了过来。
“拜见主子。”庄头十分抱歉的说，“未没能及时去主子拜见，还叫主子为这种杂事操心了。”
“我倒没有操什么心，难为你主持公道。”金玖说话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音，“看得出来你是尽心办事的人，之后到赵叔那边领赏吧。”
金玖知道，以她赵叔的处事，刚才肯定训了庄头几句，那她现在该夸几句。
“多谢主子，多谢！”多了赏赐庄头当然高兴。
回到她目前所住的院子时，正看到小冬花趴在喜儿桌边，说着刚才的见闻。
喜儿显然在一心两用，手上的笔没停，但又支棱着耳朵听着小冬花的话。
听到金玖的脚步声，喜儿才停下书写的动作，揉着手腕，长叹一声，“可算是告一段落。”
“主子。”喜儿先跟金玖打了招呼，有问小冬花，“之后呢？那男人如何处置了？”
小冬花自己都看得半懂不懂的，哪里还知道什么之后之前的，“不知道哇。”
“之后便是让他还了女人安生过日子。”这是金玖说的。
小冬花附和着点头，还一本正经的说，“没错，就是这样。”
喜儿已经是知晓这种事的年纪了，她听了这个结果很不满意，“就这样？！”
第283章:豁然开朗
金玖给自己倒了杯水，“那不然呢？”
虽然语气平平，但喜儿了解金玖，知道她看似平静的状态下藏着愤怒。
“都已经这样了，那女子怎么还愿意跟着那男人生活呢？”喜儿十分不解。
喜儿并没有多活一世，她现在的想法还非常单纯，跟在金玖身边，如何能看到普通妇人的无奈？
金玖虽说并不比喜儿长进多少，可她到底有着嫁为人妇的记忆，还记得在皇家的生不由己。
即便受尽委屈，还是无处可逃。
她一个王妃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家贫的农妇？
香兰嫂是跟着金玖进来的，想把小冬花带到别处玩。她听到喜儿的疑问，便说，“姑娘不知道，像她这样的人家，若是气愤回家…”
香兰嫂犹豫了两下，最终还是说道：“就算是回了家，怕是也没有好日子过。
女子出嫁，娘家就是兄弟的家了，就算做娘的和做兄弟的大气，愿意养着她，可到底还有兄弟媳妇，如何能容得下她呢？”
“所以才有人说，女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
这些话非但没有劝住喜儿，反倒把她劝出火气了。
“这也太荒唐了，投胎没得选，难道嫁人也没得选？”喜儿气的拍大腿，“好吧，就算娘家没有容身之处，难道还不能落草为寇嘛！”
香兰嫂心说到底还没长大，这些话倒像是个孩子说的。
正待她还想再劝的时候，金玖打断了她，“香兰嫂去帮我做些小食吧，在外面转了一圈有些饿了。”
“哎，我这就去。”天大地大没有小姐吃东西重要，香兰嫂拉着小冬花出去了。
喜儿没了对话的人，又转到了金玖面前，“您故意把香兰嫂打发走的。”
“对啊。”金玖翻看着喜儿才写出来的手稿，“让你俩说下去，得说到什么时候？”
喜儿拉来凳子坐到金玖身边，“主子，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难道天下女子就非得受这等闲气？”
金玖放下手上的纸张，看着喜儿，认真道：“你说的很对，可天底下有多少女人，能有你这身本事呢？”
金玖笑道：“哪怕我自小和你一个老师，如今却还是什么都没学会。”
“喜儿啊。”金玖感叹道：“世道艰难，女人更难。我若不是有母亲留给我的这些人，面对皇帝赐婚，我也不能想跑就跑。
如今想来，真是多亏了母亲。”
喜儿握住金玖的手，她虽心疼那未谋面的女人的遭遇，却更心疼自家小姐。
看出对方眼神中的意思，金玖摆了摆手，“可别这样看着我，我绝对比多数人快活多了，有你们在身边……”金玖想到刚才喜儿说的话，忍不住笑道：“便是落草为寇也是可行的。”
“您这样的身家，若是没有赐婚，找个平常些的人家嫁了，或许夫家不敢给您气受的。”喜儿说。
那是自然的，金玖心里清楚，却也知道，即便没有赐婚，她也不想再嫁人了。
太烦。
只是，她虽然不想，可若放在别的女子身上……
若女子了身家……
但平民艰难，哪有什么身家可言？
不过，若女子能靠正途赚来银子，那夫家说话做事，就得掂量着来了。
金玖想到这里，心头豁然开朗。
第284章：
要能为这样可怜的女人家出些力，也不枉费她看下这场闹剧。
想到就做。
金玖叫来老赵，先是问了赵婶的身体情况，得知真的没有大碍后，才说自己的想法，“咱们目前可缺人手？”
这话问的老赵都纳闷，不过还是照实答道：“缺的，茶楼和首饰铺的掌柜还没定下来，主子可是有了合意的人选？”
“倒不是问这样的人。”金玖略一想，就明白过来，这里到底是小地方，女人家在外抛头露面，不论挣钱多少，总归会被人当做不正经。
最好是不必出门就能把钱挣了，又或者是到一个不必面对外客的地方工作。
如此想来，还真有用一个摆在眼前的工作。
“赵叔，我们还有余钱做蚕丝生意吗？”金玖问。
养蚕缫丝不就是能在家里做的事嘛！况且庄上原本就有人会，连出去找师父的钱都能省下一半。
“主子怎么想做这项生意了？”老赵坦白道，“咱们此前从未涉及，我对这个行业也只是粗略听闻，贸然上手怕是赚不到什么钱。”
金玖却说，“也不必是多赚钱的生意，只要能运转起来，每年往里赔一二百两也是可以的。”
这话属实把老赵惊到了，他做了这么些年的生意，从来没听说过哪位在设想时就打算赔钱的。
不过，他也明白了金玖的意思，知道她是因为刚才那场闹剧，才有了这样的想法。
小姐想做好事他当然是支持的。
只是事情既然交给他，那他就没道理让小姐赔钱。
“我知道主子的意思了。”老赵说，“我这就上城里打听打听，既然咱们要做，就顺道赚些钱。”
“近来事忙，麻烦赵叔了。”
“这本就是我改做的。”
老赵离开后院后，当即进了城。
还是喜儿端晚饭进来，金玖才知道这个消息。
“你爹现在出去，恐怕今晚不能回来了。”
喜儿对自家爹完全不担心，“有人跟着他呢，咱城里还有宅子。”
“我想做的事全指望赵叔，他也太累了些。”金玖说，“以前在旧地，他手边还有的用的掌柜，现在却要亲力亲为了。”
喜儿忽然想到，“您之前不是自己想做生意嘛，反正在这里没人认识咱们，咱们不如自己亲办一宗。”
金玖正有这个主意。
之前她就是想亲自经营首饰铺，不巧被京城的探子打断。
为揪出他们，金玖不得不去千机山躲了一段时间。
如今那藏在暗处的人，不知是否还跟着他们，但有如此耐心的，只会是楚珵的人。
被那人盯上，躲也躲不掉，藏也藏不住，既然这样，干脆不躲了，她离开京城，本来就是为了活得自在，怕他个鬼！
这天晚上，老赵果然没回来。
隔天一早，金玖看着赵婶问诊后，带着喜儿和老柯去了城里。
首先去了双福街的宅子，老赵果然在。
“主子，你们怎么来了？用过早饭了吗？”老赵说话的时候，手上还端着一碗粥。
香兰嫂不在这边，要吃饭只能自己动手，老赵想着，自己的手艺金玖恐怕吃不惯，还好，金玖是吃过早饭才来的。
“主子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忘记吩咐了吗？”
“不是。”金玖道，“赵叔继续吃吧，我过来是想跟喜儿去书铺交稿子，顺道再去首饰铺开个业。”
看金玖说的毫无波澜的模样，老赵差点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
合着首饰铺开业是顺道的事？
老赵心说到底是他家小姐，这般大气。
“主子稍等，等我喝完粥……”
“不急，我们先去书铺，你稍后直接去首饰铺就行。”
第285章:书铺
今天马杏没在书铺，他去书局找人送礼去了。
就指望对方起早贪黑的多印他的话本，好让他多赚些钱。
金玖和喜儿到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年轻的书生，正坐在柜台后看书。
“唉，两位公子！”那书生正是马杏的侄子马文。
金玖和喜儿顺着声音看过去，见他毫无形象的趴在柜台上，贱兮兮的说：“是不是偷着来买小人书啊？”
金玖和喜儿没应声。
他又继续道：“想看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找啊。不过你们这个年纪也别光盯着小人书看了，我给你看个宝贝。”
喜儿看这个人面露猥琐，顿时戒备了起来。
却不曾想，这人从底下抽出了一本极熟悉的话本。
正是喜儿写的。
“这可是好东西啊。”马文颂怕她们不识货，说了不少好话。
可对面两人一直不为所动，马文颂上了杀手锏，“你们年纪小，所以不知道，学府里的先生都在看这话本呢。”
喜儿听到他这话，着实感到意外，“学府的先生都在看？”
于喜儿来说，毫无疑问是种荣誉。
“那是啊。”马文颂翻开话本的书皮，“你要还不相信，就先看两页，我就不信你能看了不买。”
看他那笃定的神色，可以想象他对待别的客人，必然也是这样推销喜儿的话本。
金玖开口道：“我们不买东西，这里的掌柜呢？”
“你们找这里的掌柜？”马文颂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不明白自家小叔，什么时候跟两个小孩打起了交道。
“他去书局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马文颂说，“你们要有事，可以跟我说，我能办的就给你们办了，要是办不了，等他回来我转告他。”
“你看着有些面熟。”金玖忽然道。
马文颂闻言，更是盯着金玖看了两圈，“你看我眼熟？可我没见过你啊。”
金玖想起来，她确实见过这个人，不过也只是匆匆一瞥。
那日去千机山的路上，这人就跟沈朗在一起。
“跟掌柜说，赵家的少爷来找过他。”金玖说，“让他去金凤楼对面新开的金店去找我们。”
马文颂是真的好奇啊，这俩小孩找一个书铺的掌柜能有什么事？
看他们的摸样，似乎笃定自家小叔会去找他们似的。
“行，我肯定把话带到。可是你们真的不打算买这个话本吗？真的很好看啊……”
金玖还记挂着首饰铺的事，没有闲心跟马文颂掰扯，带着喜儿转身就走。
“哎！你们不看可别后悔啊，别处可买不到这个话本……”
她们上马车走远，马文颂的声音也就逐渐变小。
“主子，你怎么忽然说那人面熟呢？”
“去千机山的路上见过一面，你那时候专心写话本，并没注意到。”
“我看这人跟书铺的掌柜长得有些相似，估计是一家人。”喜儿说，“要是直接把书稿给他就好了，哎，主子我回头去给一下吧。”
金玖拉住了她，“不急于一时，你看他对你的话本那么痴迷，给了他，必然是要等他看完才给掌柜的，不是耽误时间吗。”
书铺距离金玖的首饰铺不算远。
几句话的功夫马车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