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将军夫人
结果皇帝一开口,也问了金玖的事。
这可奇怪了,颜晋文看到一旁面带喜色的五皇子,明白过来了。
合着就是冲玖儿来的啊。
颜晋文说:“玖儿那孩子,从小跟着她母亲,永顺侯府的乌糟事,跟她没有关系。
虽说她跟我见面的次数不多,但这孩子品行绝对端正。”
“昨日她来拜见德妃,我也见了一面。”皇帝说,“那孩子倒是进退有度、很知分寸,如今老四的妻子已经选定,朕琢磨着也是时候给小五选个人了。”
这话的意思,听起来就像是皇帝自己想到了这件事。
“陛下看中了玖儿?”颜晋文知道这是好事,哪家女儿嫁入皇室不是件高兴的事。
特别这喜事还落在玖儿头上。
颜晋文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曾想过,玖儿年纪渐长,将来说亲,还是得靠着永顺侯府,落在那女人手里,玖儿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可现在好了。
直接嫁给皇子,永顺侯府的人谁敢说个不?谁敢对这门亲事指手画脚?
“朕召你进宫,就是要跟你商量,你是那孩子的舅舅,你觉得这门亲事如何?”
自然是好啊。“玖儿能得皇上看中,是她的荣幸,五皇子品性俱佳,玖儿人品端庄,两人也匹配,只是玖儿年岁尚小……”
颜晋文想说:不如把亲事定下来,等过两年再完婚。
可他到底想起来了,他这是在跟皇帝说话呢,不能替皇家做主。
“陛下您以为如何?”
“既然爱卿都说相配,那不如先把亲事定下来。”皇帝说,“你虽是舅舅,可她父母尚在,你也不能替她家父母做主,爱卿先去永顺侯府一趟,把朕的意思告知永顺侯,看他如何说。”
颜晋文可太知道永顺侯那个人了,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恐怕当即就要把玖儿请回侯府供着吧。
想到永顺侯的嘴脸,颜晋文脸色都不好了。那么一个龌龊东西,也敢配做他的妹夫。那永顺侯府他更是不想踏足。
出了宫门,时辰已经不早了。
颜晋文骑马从永顺侯府门前经过,但没有进去。
算了,明天让人把他叫出来吧,他可不想看到那个比永顺侯还要恶心的女人。
镇北将军府。
门房远远看着有人起马过来,等对方凑近了一看,居然是他家将军,当下朝里头高兴的报信,“将军回来啦!”
这消息一连传到后院,将军夫人摸向头上的发簪:“他今日怎么回来了?快看看我身上可有哪里不妥当?”
下人只说夫人哪里都好,捧着她欢欢喜喜的去迎接镇北将军。
将军夫人迎出来时,颜晋文已经过了内院门,明显他一回来就是要找她的。
“将军。”夫人喜盈盈的唤了一声,见他嘴角上翘,便问道:“将军回来可是有什么喜事要说?”
“被你看出来了,确实是好事,我们回房再说。”
回到房间,还不等上茶,颜晋文就开口了,“陛下要把玖儿许配给五皇子。”
将军夫人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心说这算什么好事,与他们将军府有什么关系?
她脸上维持住刚才的表情,把茶盏放到颜晋文手边,装作有兴趣似的问了一句:“陛下怎么会知道玖儿?”
“玖儿昨日进宫拜见德妃,恰好遇上皇上。赶巧前段时间选了四皇子妃,所以也想把五皇子的亲事定下来,都是赶巧的事。”
颜晋文没说金玖之前救过五皇子的事,这里消息传出去,保不齐会被有心人传成什么样,还是不说的好。
将军夫人才不信什么赶巧,一个被父亲厌弃的女儿,不用些手段怎么嫁到好人家?恐怕是有德妃在她身后筹谋,才有这门亲事。
只是德妃既然要做好人,怎么不叫那金玖嫁给自己的儿子?想来也是看不上吧。
她在心里想了一大通,再看面前喜滋滋的男人,心里不平衡了。
自家女儿的事还没着落,为了别人的孩子,那么开心做什么?
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将军有机会见到皇上,怎么不给絮儿做门好亲?絮儿可比金玖还大一岁呢。
上次元宵夜宴,将军也不上心,只管外面的军务,也不带絮儿进宫看看,若是絮儿进宫了,还有那郑家小姐什么事?”
颜晋文看向一旁的妻子,知道她又要念道这种事,心底便开始厌恶,“你是说,絮儿进宫就一定会被选上?
妇人之见!”
将军夫人腾地一下站起来,“我妇人之见?是,将军一心为国,我只守在家中,自然没有将军的远见,可也知道为自己孩子谋划,不像将军,一天到晚心里想的都是别人的孩子,您对她那么好有用吗?她一年到头来府上几次啊!”
颜晋文最烦与女人争吵,见她又张牙舞爪起来,真是觉得头都开始痛了,也不愿与她啰嗦,站起来就走。
“你到哪里去!”将军夫人追至门口问道。
“回大营。”
“夫人。”旁边的妇人扶上她,“您太心急了,将军好不容易回来,您不能跟他吵的。”
颜晋文连夜离开了京城。
他是军职,晚上要回大营,不论是否关城门,都是可以出去的。
回到营帐中,他才觉得安定,坐在椅子上,他想,他和姐姐一嫁一娶,都是听的长辈之言,都不是自己心里要的那个人,也都过得不快乐。
他还可以躲在军中,姐姐当年在永顺侯府能够躲到哪里去呢?
等到第二天,颜晋文睡了一觉起来就把昨天的烦心事忘了。
洗漱好后,就决定去找永顺侯。
他找来自己的一名亲卫,让他先出发,拿着帖子去把永顺侯约到酒楼去。
他则是先去了梅山别院,他得把事情跟玖儿说一声。
梅山离他的大营不算远,他骑马到山下,刚好碰到一个男子牵马从山上下来。
山上就只有别院,那这人只能是从别院下来的。
颜晋文心生警惕,叫住那个男子,“老兄到哪里去?”
那男子正是要去江南的老秦,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小姐的舅舅,“原来是舅老爷,我家中有事,跟小姐告假一段时间,回家去处理。”
第77章:你没有资格
舅老爷这称呼一出来,颜晋文就知道他是别院的下人,“那你路上小心。”
两人分开后,颜晋文很快来到别院。
他虽极少过来,但是别院的下人都认识他,当即开门迎了他进去,并且快步去禀告金玖。
“小姐,将军过来了。”喜儿刚从厨房拿了零嘴,就碰上了要去后院报信的人,当下抱紧零嘴跑到金玖面前。
金玖大概能猜到他为什么过来。
“小姐,要帮您换件衣裳吗?”
金玖身上穿的不是见客的衣服,是她平常制香时的穿着,头上也没有太多发饰,看起来太素。
“不必。”金玖说,“舅舅公务繁忙,定然是几句话说完就要走的,哪能让他等那么久。”
金玖带着喜儿往前院走,想着自己等会儿要怎么说。
一旁的喜儿忽然道:“小姐,将军这次过来,不会跟五皇子有关吧?”
金玖笑了一下,她家喜儿还是很聪明的。
“谁知道呢?见了再说吧。”
颜晋文被引进前厅,很快老赵和赵婶就端着茶点过来了,向他行礼后站在一旁伺候。
“玖儿最近可好?”颜晋文问赵婶。
赵婶见到他来,自然是高兴又带点稀奇,“小姐一切都好,将军今日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有事找玖儿。”颜晋文坐在厅堂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极少到这里来,虽说心里常常为这里打算,可很少过来,真的坐在这里,发现很多话不知该怎么开口。
只好找些最近的事说起来,“过年时,我派人送来的银票可有去兑换?”
赵婶看向一旁的老赵,哪有什么银票?
颜晋文一看他们两的神色,当即明白了,银票根本没送过来。
他当下坐不住了,一个问题把自己问的窘迫起来,“想必是府上事物杂多,还没派出人手。”
老赵立在原地,什么都不说,只有赵婶配合着给他台阶下。
老赵想的很明白,年都过去快两个月了,有多少事情办不完,到现在还没派出人手,那就不可能派出来了。
这叫什么事?钱都没到小姐手里,就当小姐拿了?
是今年才这样,还是每年都这样?
要不是将军今天问了,是不是就一直以为是小姐拿着那些钱呢?
老赵心底真是不屑将军府的作为,多少银两他们小姐自己赚不来?
这时候金玖也到了。
从门口进去,对着上座的颜晋文行礼,“舅舅安好。”
颜晋文已经从刚才的尴尬中走出来了,这会儿心里打定主意,回去一定问清楚这件事。
“今天过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颜晋文就把昨天进宫的事说了,“等会儿我就去找你父亲,把消息告诉他,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金玖站在厅中,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颜晋文察觉到不对,“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金玖抬起头,直视颜晋文,“舅舅问我的想法,我若说我不愿意呢?舅舅要怎么做?”
颜晋文原本脸上还挂着笑意,现在是彻底笑不出来了,“你不愿意?”
“是啊,我不愿意。”金玖说,“分明是说着我的事,您却只是来知会我一声,便要我认下吗?”
颜晋文撑膝而坐,沉声道:“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认下还要如何?”
赵婶担忧的闲着金玖,希望她不要再多说了。
可金玖有些话不说不快。
“不如何,不过是告诉您我不愿意罢了。”金玖说,“我并不指望您做些什么。
难道我还希望您帮我推拒此事吗?我是万万不敢想的,当年我母亲那么恳求,您不是也没理会嘛。”
颜晋文站了起来,他做梦也没想到,金玖会说这种话。
“还记得当年我母亲病故时,希望能见您一面,信件送出去一个多月,可到底没能等到您。
母亲说,您为国操劳,即便没能回来,也是情理之中,应该要体谅。于是她在病中给您留了一份信。
是我把这封信交给了您。
那封信我看过,知道母亲想让舅舅帮忙,死后要一个清名,不愿再跟永顺侯府有关联。
可舅舅您,不是也没理会嘛。”
颜晋文握紧了拳头,难道他不想帮吗?可母命难为他有什么办法。
这些年他心里多苦,有谁知道!
“母亲和舅舅尚是亲兄妹,又是死后所托,舅舅都无空去管,又怎么会管我的事。”
金玖平平淡淡的说着最扎心的话,“我不过是希望,舅舅既然不管,那就从始至终都不要管。
不要您今日来了兴致,把我往皇宫一送,等来日我陷于困境,舅舅又开始公事繁忙起来了。”
颜晋文脸色煞白,他在他外甥女眼中,居然是这样的人。
“我从没说过不管你母亲的事,不过是为了你,当年才把这些事忍了下来。”
金玖一副十分意外的表情看向颜晋文。
“舅舅居然是为了我?可忍到如今,却要把我往皇家送吗?
不顾我的意愿,把我送进皇家,也是为了我吗?
待他日,我跟母亲一样早亡,也是为了我吧?
舅舅还真是用心良苦。”
“小姐!”赵婶站到金玖身边,这话说的太冒犯了些,她深怕金玖被打。
颜晋文自嘲一笑,随即点头,“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不要再说这些话,我如何做的,我比你更清楚。”
他迈步要走,他要进宫推了这亲事。
经过金玖身边时,却又听到金玖喊了他一声,“舅舅。”
颜晋文转头去看她。
却听金玖说,“您如何做别的事情,自然是您自己更清楚,但您如何对待我,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金玖看向他的眼神中,不带一点亲人间的情谊,“凭您当年对我母亲的不管不问,有什么资格替她来管我的亲事?”
“小姐,怎么好说这种话!”赵婶都快急死了,这种话留在心里想想就好,怎么好说出来呢?
此话一出口,就是要断绝亲戚关系啊。
颜晋文举起手,“你松开她让她说,你还有什么绝情的话,不如今日一起说出来,我看你这些话是从小就憋着了。”
第78章:发泄
“是,我从小就不懂您,怎么能忍心推开自己亲妹求救的手。”金玖憋了两辈子的话,今日提及,彻底忍不住了。
算了吧,豁出去吧。
再来一世,难道还叫她压抑的活着吗?
她可不想!
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心里的话有多少就说多少,何在乎伤人,叫这些人痛些才好,她心里才能畅快些。
“难道外祖母说的话就一定要听吗?难道至孝者,就可以不顾亲人生死?难道自己亲人的性命,比不过你镇北将军府的名声?
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们怎么忍心不让母亲回府?你们怎么做得出来?母亲思虑过度,难道只是永顺侯府的错?
可笑!要不是你们逼迫她,她何至于越来越忧虑,何至于那么年轻就早早亡故,你们算什么亲人!
我怨恨永顺侯,难道就会感激你们吗?
你们在我心里,比他永顺侯好不到哪里去。
您定然觉得嫁入皇室是好事吧?您可是镇北将军,难道会不知道几位皇子之间处的如何吗?
还是说,您如今打定主意要站在太子一边,有我这婚事作保,太子也可尽信您了?”
“放肆!”颜晋文一直听到现在,前边还只是指责他的不作为,他是对不起妹妹,所以他听着,却不料这孩子越说越大胆,竟然扯到储位之争上。
不等颜晋文继续说下去,金玖直接行礼道:“舅舅好走不送。”
金玖这话一说,直接转身就走。
留下颜晋文看着门口。
他今日,分明是来说个好消息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将军?”赵婶见他神色不对,赶紧搬了把椅子多来,“您要先坐坐吗?”
颜晋文问她,“她也是这样想我的?”
这个她,指的是金玖的母亲。
颜晋文虽然没有点明,但是赵婶知道。
夫人心中有没有怨气,赵婶不知道,但是她可以确定,夫人是不开心的,有家不能回,想和离也不能和离,甚至死后还是脱离不得。
“夫人是想离开永顺侯府的。”赵婶回道:“她没想到,连最后这个心愿,您都没办法为她达成。”
颜晋文说:“我这样做,是为了彦儿和玖儿。她离开了永顺侯府,叫这两个孩子怎么办?他们年纪小责怪我,我可以不计较,难道你也不明白?”
“将军。”老赵开口了,“我们做下人的,不好说什么,但……我们的确不明白,许是我们做下人的,见识浅薄了。可要是我的亲人陷在泥淖,日日盼着的就是从这泥淖中出去,那我必然,不顾一切都要拉她出来的。
至于世子爷和小姐,您是镇北将军,难道有您在,还保不住公子的世子之位吗?您难道真的一点别的办法都没有?您不过是没去想罢了。”
老赵说这话的时候,赵婶不知踩了他多少脚,她不理解,今日都怎么了?一大早都吃的火药不成?
道路之上。
颜晋文骑马走在官道上,偶尔遇上马车经过,他却像没瞧见一样。
“将军,这是回营的路,不是要去京城吗?”跟在他身后的亲卫军提醒。
颜晋文这才回过神来,在路口停了好一会儿,调转方向,还是去了京城。
永顺侯应该在酒楼等着他呢。
天知道他得知妹妹死讯的时候有多难过。
当初是母亲以死相逼,他没有办法,只好不管。
当年他回来,见到的却是棺椁和白幡,他真是杀了永顺侯的心都有。
他好好的一个妹妹,嫁给他不过十五年,人就没了。
颜晋文驱马越走越快。
身后的亲卫不明情况,只好抽打马背,跟上前面的人。
如今母亲也去了,他就成了不管妹妹的罪人。
他内心的委屈,要跟谁去说?
好!
不是说他不管吗?今日他就管上一管!
来到酒楼外面,颜晋文马都没系,下马直接就进了酒楼,“人呢?”
酒楼门边,他派来的人正在等着。
“在二楼竹字号厢房。”
颜晋文迈步往上走,亲卫军快跑上前,给他开了房门。
“你找我有什么事?”厢房内,永顺侯正捏着一只酒杯,见到他进来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颜晋文,捏紧了拳头,对守在门外的人说:“关门。”
永顺侯喝下杯中的酒水,“有话快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忙,没空跟你耽搁。”
一直等到房门关上,颜晋文才快步靠近永顺侯,然后一拳打到了他脸上,“你没空耽搁?你当我有闲工夫理你呢!”
颜晋文不管不顾,先把他打了一通,等心里痛快些了,才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拿起一只没用过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下。
“你发什么疯!叫我出来就是为了打我?”永顺侯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搭在旁边的凳子上,还没能爬起来,“殴打功勋后人是什么罪名,你可知道!”
颜晋文笑了一声,“你算什么屁的功勋后人,你干的这些事,把你祖上的脸都丢尽了。”
他喝完一杯,又紧跟着倒满,看着坐在地上的人说,“你回去把族谱找出来,把我妹妹的名字从上面划掉。”
永顺侯瞪大了乌青眼,“你有病吧,那能随便划?”
“早该划了,你的名字哪里配写在我妹妹旁边。”颜晋文踢了他一脚,“我看见你都嫌恶心,何况我妹妹。”
颜晋文长叹一口气,“从今往后,我妹妹和你永顺侯府,不沾一点关系。”
“你什么意思?”永顺侯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你要废了金彦的世子之位?”
“废?金彦的世子之位,是当年老侯爷请旨立的,他做他的世子,与我妹妹没有关系。”
颜晋文干脆打开酒壶盖子,几大口喝光了里面的酒。
“来人。”他眼睛微红,“你跟着他回永顺侯府,看着他,要是他不按我说的做,你来禀告我。”
颜晋文盯着永顺侯,“我不介意再打你一顿,我他娘的早把你打一顿,我妹妹也不会去的那么早。”
吩咐完,颜晋文又骑马去往了皇宫,宫门外,守卫们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将军,您要不回去歇歇,什么事情非得现在进宫?”
第79章:不能管
“我有要事要见陛下。”颜晋文虽然喝了酒,但是脑子非常清醒。
一说有要事,守卫即刻向内通禀。
他站在宫门外等了小半个时辰,有个公公小跑出来。
“将军,陛下让奴才带您进去。”
颜晋文面无表情,等他进了宫门,守卫们还嘀咕,“大营出事了?镇北将军又把人练伤了?”
“那不能,将军可比以前稳重多了。”
颜晋文跟着公公来到皇帝处所。
皇帝依旧在埋头批阅奏章。
等颜晋文行礼后,皇帝才在百忙之中匆忙说了一句,“起来说话吧。”
颜晋文没起来,仍旧跪在地上,“昨天陛下跟臣说的事,臣就当没听到吧。”
皇帝放下朱笔,不悦的看着他,“为何?”
“臣虽是她的舅舅,可她尚有父亲在,没道理陛下跟我商量,再由我通传给永顺侯。”颜晋文说。
皇帝站起身,负手行至颜晋文面前,发现他眼睛微红,身上有酒气。
这是喝醉了到他这里耍酒疯吗?
帝王威仪,岂容他放肆。
“你当朕的话是儿戏吗?”皇帝站在他面前,“你既觉得不妥,为何昨日不说?”
“臣是武将,难免粗心。回去细想后,才知道此事不妥。”颜晋文跪的端正,目光看着前方,但却是什么都看不进去。
“何况臣能调动西关十万大军,实在不易参合皇子婚事。”
他这话一出来,皇帝倒是听明白了。
知道他指定在哪里受了委屈。
略一分析便知道,这婚事怕是那金家小姐自己不同意。
恐怕颜晋文跟她说这事时,还被她说了一通。
皇帝心想,颜晋文你也有今天!
你这些年到处不积口德,如今被你外甥女损了,果然青出于蓝胜于蓝,你颜家出人才啊。
皇帝兴灾惹祸之后,又愁上了。
他想起自家小五那个要死要活的劲了。
难办。
“你这是摊手不管的意思?”皇帝问他。
颜晋文还跪着,“不能管。”
皇帝内心觉得好笑,什么不能管,怕是不要你管吧。
“好,朕不为难你。”皇帝回到正位上坐下,拿起刚才在看的奏折,“颜晋文,罚没你三月俸禄,闭门思过,非召不得入宫。退下。”
“谢陛下圣恩。”颜晋文磕头退下,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平静,丝毫没有喜怒,
“陛下。”眼看着人出去,钱公公决心为颜晋文说上几句,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皇帝抬手打断。
“朕知道你要为他求情。”皇帝摩挲了一下拇指,“朕也不想罚他。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朕如今饶恕他,来日别人也照他行事怎么办?”
皇帝想着自己儿子那张脸,要是被他知道今天的事,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来。
想到此,皇帝真是奏折都看不进去了,只好暂且丢下,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钱公公回:“巳时刚过。”
“去把永顺侯叫进来。”皇帝不想见他,但为了小五,不得不见。
再说楚珵,他知道颜晋文进了宫,想到他必然是来说金玖的事,于是在颜晋文出宫的路上等他。
他刚站了没多一会儿,颜晋文就过来了。
楚珵离得老远就打上了招呼,“镇北将军今日进宫是为何?”
他那个热切劲,就差没有直接叫舅舅了。
只是等到颜晋文靠近,楚珵热切不起来了。
看他这张脸,要不是边境城池被夺,就是他的婚事要泡汤啊。
现如今边关安稳,只可能是他的事。
“五殿下。”颜晋文朝着他形势性的行了个礼,“臣有事来回禀陛下。”
“是跟我有关吗?”此刻楚珵脸上挂着的已经是僵硬的笑了。
“实不相瞒,是。”颜晋文拱了拱手,“臣告辞。”
楚珵脑子一愣,但身体却立马追了上去。
“将军,可是与我的亲事有关?”楚珵继续问:“侯顺侯府提出了什么条件?”
他万万想不到,是他的玖儿不同意这门婚事。
只当是永顺侯夫妻贪心不足,借此向父皇提出了什么条件,父皇一怒之下干脆不结这门亲。
“没有。”颜晋文的视线终于落到楚珵的身上。
他打量着,这位殿下身形相貌可说上等,待人热切真诚,从这点上来说,太子也没有他好。
这样的一个人,玖儿为什么不要?
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为着权贵要把他推进火坑的禽兽吗?
火坑?
颜晋文看着楚珵那张脸,天下若有这样的火坑,那满京城的贵女都要争着往下跳了。
是他脑子不好,还是玖儿脑子不好?
楚珵忐忑的问:“那是为何?将军为何这副表情?”
颜晋文停下脚步,“殿下跟臣说一句真话,这婚事是陛下定下的,还是殿下要的?”
楚珵正视颜晋文,无比郑重的说:“是我要的,是我中意她。”
原本以为,这句话能让颜晋文再做些努力,却不料他继续往前走了。
“殿下既然跟臣说了实话,那臣也实话告诉您,不是永顺侯府如何,是玖儿不愿意嫁给你。”
楚珵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他说这句话,是不相信自己的妻子会拒绝自己。
听在颜晋文耳中,则是另一层意思,放着这般好的条件还不想嫁,的确该问‘怎么可能’?
“她有说为何不愿意吗?”楚珵最像弄清这个,玖儿到底担心什么?若是他有问题,那他改就是。
颜晋文摇头,“没说,殿下您也不是非玖儿不娶,不要为难她。”
说这话走到了宫门口,颜晋文骑马离去,留下楚珵站在两排守卫之间。
“殿下?”守卫统领见他僵在原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非玖儿不娶’?
这说的什么话?楚珵抬眼望向远处,从他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玖儿。
如今还说什么不是非玖儿不娶,他可不想理这些鬼话。
“备马!”
统领问:“殿下要到哪里去,可要微臣派人护送?”
“不要啰嗦去把我的马牵来。”
“是。”护卫趁着牵马的功夫,把消息传给了皇帝。
宫门前,楚珵跨马而上,他决心去找玖儿说清楚。
第80章:永顺侯进宫
楚珵离开宫门后一个时辰,永顺侯府的马车停在了宫门前。
马车停稳后,有个小太监从驾车的位置跳下来,对车内的人催道:“侯爷,您可快些吧,陛下还等着呢。”
车里,永顺侯扶着自己的腰,艰难的往外挪动。
今天是见了什么鬼,一个个的都要见他。
颜晋文那个有病的,刚一见面就打了他一顿,这会儿连皇上又要见他,皇上可千万不要再打他啊。
他这身体承受不住啊。
“侯爷!”等在车下的小公公又催了一遍,“陛下哪里可等了您许久,您这么还磨磨蹭蹭的。”
永顺侯心里不知道把小太监骂了几遍。
什么磨磨蹭蹭,叫颜晋文把你打一顿,你就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这样挪动了。
终于等他下了马车,小太监架起他就跑。
永顺侯要不想被拖在地上,只能迈腿跟上。
等他来到皇帝所在,后背的冷汗都痛出来了。
小太监忙向里面报信。
很快钱公公出来,“永顺侯可叫陛下好等啊,您进去吧。”
永顺侯觉得头上也有冷汗了,他掏出帕子擦了擦,“劳烦公公带路。”
自从八年前被罢免官职,永顺侯就再也没有见过皇帝。
今日突然急招,真的把他吓得半死。
他先前被颜晋文打了一顿,只觉得身上痛的动都不能动,于是叫下人回府把大夫喊了过来。
等大夫来了,看完外伤,那药才上了一半,又有下人找过来,说皇上召见,宣口谕的公公就在府里等着呢。
“让夫人招待着,我这里上完药就回去。”
偏巧,“侯爷,夫人送小姐去庄子上了,现在不在府里啊。”
永顺侯连药都没上好,套上衣服就回了府,进府之后,又忍着一身伤痛沐浴更衣。
如此,才来到这里。
“拜见陛下。”永顺侯虽说几年不面圣,可规矩没有忘。
从他进来,皇帝就看着他了。
就永顺侯那个走路姿势,太引人注意了。“你的脚……”皇帝刚想问你的脚怎么回事,可仔细一看,好家伙,眼睛都被人打青了。
“你这副摸样是为何?”皇帝问。
永顺侯当即决定告状,“陛下,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颜晋文就跟吃错了药似的,把臣叫到酒楼,二话不说就打了臣一顿。”
说完后,永顺侯当时就觉得心里痛快了。
心里想着:颜晋文你没想到吧,我还有面圣的一天,恰好,这伤就在脸上,还是陛下亲自问的,你就等着倒霉吧。
只是,出乎他预料的事,陛下没有立刻责罚颜晋文,反而说:“你做了什么事,他要打你?”
这话什么意思?
他可是功勋之后,不论他做了什么,颜晋文都没资格打他啊。
“陛下,我什么都没做啊,我都几年没见过他了,怎么去对他做什么呢?”
皇帝不高兴管这事。
要他来说,早几年颜晋文就该打他了,拖到如今才动手,已经晚了。
想必他今天能动手,也是被那孩子刺激的。
那孩子倒真是有些意思,她到底对颜晋文说了什么?
“你家嫡女如今也到了年纪,朕意将其指给五皇子,你可有意见?”
永顺侯懵了。
说到嫡女,他第一个想起来就是金文悦。
毕竟金玖出生后,只在侯府生活了三个月。
在永顺侯的印象里,是没有金玖这个人的。
永顺侯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就回道:“没有意见,没有意见。”
说完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跪下,“陛下恕罪,臣女得陛下圣恩,是她的福分。”
永顺侯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纳闷,文悦什么时候认识了五皇子?
不管她是如何认识的五皇子,反正他的女儿要嫁入皇家了,属实是给他脸上添光。
“既然你也认同这门婚事,那朕就传旨给礼部,你府中一应事物也该准备起来。”
“是!”永顺侯这会儿答的极高兴,“陛下要没有其他吩咐,臣就先告退了。”
他要快些回去,把文悦从庄子里接回来。
想到金文悦,永顺侯多少有些担心。
宫里应该没听到那些闲话,可万一那些话传进宫里来怎么办?
那天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退下吧。”
永顺侯被这大好消息一刺激,身上都不怎么觉得痛了,走路的姿势都回复正常了。
他退出殿门,正要跟着引路的公公离开,却又被人叫住,抬眼一看,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
他记得貌似是姓钱。
“钱公公,陛下还有事要交代?”
钱公公一脸亲切的笑着,“那倒没有,只是奴才好心,要出来提醒侯爷一句。”
“钱公公请说。”
“奴才看侯爷,似乎不知道陛下看中的是您哪个女儿。”
“什么不知……”永顺侯一愣,哪个女儿?难不成皇上说的是梅山的那位。
看永顺侯终于明白过来,钱公公朝他点了点头,“金玖小姐对五殿下有救命之恩,这亲事不是陛下随意所赐,侯爷可要小心些。”
永顺侯看着钱公公的背影,又惊出一身冷汗,他差点就犯了大错事。
可怎么会,有什么救命之恩?
梅山那位到底做了什么事?还能叫皇上跟永顺侯府结亲。
被永顺侯多次提到的金文悦,此刻正吊着手臂,满是嫌弃的不肯下车。
“这地方怎么住人啊。”她不满的看着四周的几间砖屋,“母亲,这里也太简陋了,我要是被别人知道住在这里,往后还怎么做人?”
“这里是看着小了一些,但离京城最近。”柳氏说,“赶紧下来吧。”
金文悦百般嫌弃的下了马车,脚一踩到泥土地上她就觉得不适,才走了没两步,又回到了车上,“母亲,实在不行,我去住客栈也行啊,您这么忍心把我扔在这种乡下地方?”
她说着说着哭起来了。
柳氏见她掉眼泪,心里也不舒服,“客栈你是别想了,如今我们母女做事,都要小心敬慎才行,要再被侯爷抓住错处,就是我跟你一起来住这庄子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只是外面看着破旧,里面的一应摆设,我都给你换过了。”
第81章:金彦的关怀
好说歹说,才把人劝下马车。
柳氏亲自扶着她进了屋。
虽说里面的用具都换过,可到底是乡下庄子,如何比得上她原来住惯的侯府,金文悦进去之后更是嫌弃。
她靠着柳氏哀哭,“他为什么这么狠心?我可是他的亲生女儿,怎么舍得让我住这种地方。”
柳氏拍着金文悦的后背,“他如何不舍得,你忘了,梅山那个可从来没有回过侯府,他不是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何曾有过担忧?
说到底男人就是这样,他们觉得听话了、有用了,才愿意亲近,若是一个不顺心,就可以立马推开,到底孩子不是从他们肚子里出来的,他们有什么真心呢?”
金文悦不得不歇了回侯府的心,“母亲,不能找个好些的庄子吗?这里也太破旧了。”
“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庄子,老侯爷胆小怕事不敢屯田,侯府总共就三个庄园,这是里面最好的一个了。”
“母亲忘了还有梅山吗?说到底爹就是偏心……”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柳氏抬手堵住她要说的话。
“是谁来了?”
珠儿到窗口处查看,“世子爷来了。”
“你要门口迎一迎。”柳氏转头又跟金文悦说,“在他面前你可小心些,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教你吧?”
话音刚落,金彦已经在珠儿的带领下进来了。
见到柳氏,金彦问候了一声,随后才说:“妹妹这里还缺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去买。”
金文悦半低着头,一副受屈的姿态,站在柳氏身后不说话。
“劳烦世子挂念了,这里到底不是侯府,缺些什么也正常。”柳氏说,“也怪文悦走了霉运,莫名其妙受此难,现在只盼着侯爷消气之后,能让文悦回府养病。”
金彦听着她茶兮兮的话,心底对她们没有半分同情。
他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这母女两人又要密谋什么幺蛾子,顺道再留个眼线在这里。
“母亲,我看文悦就带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出来,到底是在外,人手不够总归不能放心,我又送了三个小厮过来,就让他们在外护卫,省的再出之前的事。”
“是,还是你想的周到。”柳氏嘴上虽然这样说,心底却责怪金彦不会办事。
她要是真想让金文悦住在这里,哪里会不带小厮。
这就是她故意留的破绽。
她原想,等她把侯爷哄高兴之后,再以庄子无人护卫为由,把金文悦接回府中。
这下可好,金彦给他堵上了。
“哥哥。”金文悦略垂着头抬眼看金彦,可怜兮兮的神色,加上她两手的伤,倒真是一幅雨中娇花的摸样。
金彦关怀道:“伤势好些了吗?”
他面上笑着,心里却想让暴雨再大些,打碎这朵喷毒的花。
金文悦的眼泪啪嗒滴了下来,无辜道:“哥哥,我实在不懂,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哥,你帮我跟爹说说好话吧。”
“文悦!”柳氏佯装严厉道:“不要胡闹了,既然来了就安心养伤,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哥自然知道,他肯定会跟侯爷解释清楚的。”
金彦非常配合的点头,“我会跟父亲说的,你先安心住下吧。”
他不想再看这对母女演下去,“我这就去找父亲。”
说罢就离开了庄子。
“你总说我宠他没用,现在如何?”柳氏说,“此刻他在侯爷面前说的话,要比我有用的多,我做的事,没有哪样是白费功夫。”
金文悦表情松动了些,“他要真能让我回侯府,也不枉我叫了他那么多年的哥哥。”
再说金彦,就真的回府去找永顺侯了吗?
压根没有。
他骑马从梅山绕了一圈,站在山下朝上面看了许久。
皇宫之内,皇后宫中。
此刻只有皇后心腹留在内室。
“陛下罚了将军三个月俸禄,非召不得入宫。”
皇后面不改色的看着手上经文,“镇北将军说了什么?”
“将军没说什么。”侍女很是不解,“娘娘,镇北将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和昭王那边搭上了线?”
皇后略抬头看她,“真要是这样,他就该是别的说法了。”
皇后放下经书,到底不是她看的东西,盯了那么久,一个字都看不到脑子里。
“想来是镇北将军去问了那孩子,那孩子自小养在乡下,大概是自由惯了,乍一听要入皇宫,心里恐怕没有半点高兴。”皇后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了远处,似乎是在说金玖,又似乎是在说她自己年轻的时候。
“倒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皇后说,“若有机会,本宫也想见见那孩子。”
“娘娘想见,不如把她宣进宫来。”
皇后摇头,转而问道:“五殿下知道此事了吗?”
侍女道:“陛下身边没有殿下的人,殿下现在应该还不知道。”
很快外面又有一个侍女进来,“娘娘,刚才五殿下拦住镇北将军说了会儿话,这时候出宫了。”
之前就伺候在皇后身边的那位侍女急道:“娘娘,要不要派人去追殿下?”
皇后站起来,“不必,皇上比咱们先知道,若要追,他早就派人去追了。”
皇后不用想也知道,楚珵必定是去找那孩子了,只是就他这没脸没皮的劲,人家姑娘恐怕更加厌烦。
她有想起之前,楚珵说他无法使人受孕的事。
这件事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这样去缠着人家姑娘,也实在太没脸了些。
颜晋文面见皇帝被罚一事,不光皇后知道,昭王府的主人和幕僚们也都知道了。
“王爷,此乃良机啊!”
昭王府书房内,一位年轻的谋士说道:“镇北将军明显不满太子,所以才会推拒这门婚事,王爷不如趁此机会跟镇北将军接触,让他投入您麾下。”
昭王没他那么乐观,“颜晋文从来都是父皇的人,且他这个人,说话做事从不留情面,若是会错了意,恐怕会被他直接禀报给父皇。”
此话一出,几位谋士也不出声了,或叹气或沉思,做出一副思考的摸样。
仍旧是刚才那位谋士开口,“王爷,从来都是富贵险中求,若不冒险,如何博得到那个位置呢?”
第82章:应对之策
“之前的事,太子那边一直在暗中查访,如今已经查到天香楼。”那谋士说,“王爷,动作要快啊,否则这些年的布置,尽付东流啊。”
昭王拍板定下此事,“找个能跟颜晋文搭上话的人,先去探他的口风。”
“是,王爷英明。”
昭王知道,如今他早已没了退路,年前刺杀楚珵的事,恐怕父皇已经知道。
就算现在父皇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也绝不是要原谅他的意思。
楚珵在父皇心里什么分量,他还是知道的,如今什么都不说,就是在等着,他这里一个不慎,别说皇位,连现在的王爷身份也会丢掉。
“兵部员外郎是我们的人,听说他和镇北将军打过交道,不如就让他过去。”
昭王点头,“记得关照好他,别什么话都说。”
“是,小人亲自去找他。”
太阳西垂,晚霞满天。
老赵骑马直接进了别院的后门,把马系在马棚之后,又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这才去找金玖。
他拿着东西在书房等了一会儿,金玖和喜儿才过来。
“小姐,东西拿回来了。”老赵说着,把手上的一个信封交给了喜儿。
喜儿将那东西转交给了金玖。
金玖抽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张路引和一张假的身份证明,两张文书上都盖着县衙的章。
“县官可有问你什么?”
老赵回道:“花大人没有多问,我只说是在路上捡到的流民,身受重伤醒来不记得自己是谁,花大人听说我愿意照看她,不用官府插手,很是痛快的开了个身份证明。
至于那路引,我不过才开口,花大人就给了一张空白的路引,小姐可以随意填写地址。”
这就是权贵们办事的便利之处。
若是普通人开个路引,因怕他要到别处闹事,所以审查严格,衙门公人对办事者也没什么好态度。
权贵们要个路引就很简单了,毕竟权贵外出就只有一个目的:游玩。
不论他们到哪里去,总归是要回京的,自然不必审查的那么严格。
金玖又把那两张公文塞回信封。
这就是她以后的身份了。
早上跟镇北将军吵了一架之后,金玖就立刻让老赵去办这件事。
她要尽早把自己的退路准备好。
“赵叔,你幸苦了,回去休息吧。”
“是。”
老赵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刚想换下外面的衣服,赵婶就端着热水推门进来了。
“先擦把脸吧。”
老赵也不管解了一半的衣服,挽起袖子洗了把脸。
“小姐叫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赵婶帮忙把他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又给他拿来家里穿的衣服。
“还行,总算是弄下来了。”老赵说。
办那两张公文,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路引还好说,权贵们若要出去游玩,谁家都会开这样的空白路引,可身份证明就难办了。
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当事的官员要怎么办。
好在花大人被德妃娘娘关照过,对老赵十分客气,这才有机会能办下来。
毕竟是不合规矩的文书,老赵特意等到县衙没多少人才进去,如此才导致他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小姐如今是铁了心要走。”赵婶叹气道,“我没想到小姐心里一直都压着这些事。
她到底是恨着老夫人的,所以一到年关就生病,连老夫人去世她都不去。”
老赵穿好衣服在桌边坐下,“小姐跟夫人很像,都是记仇的个性。”
“可小姐再记仇,也不能和将军吵起来啊。”赵婶脸上满是担忧,“小姐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永顺侯府是靠不住的,小姐能依靠的人,除了德妃娘娘就是将军。
娘娘到底只是夫人的朋友,待小姐再好,那也不能事事都去麻烦。
剩下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将军。
如今小姐跟将军吵起来,往后要如何过?”
“你是忘记我今天出去做什么了?”老赵好笑道:“小姐压根就不想留在这里,哪里还会在乎那些。”
赵婶拍了一下老赵,“你也傻了不成,小姐现在可以一走了之,将来呢?她总要回来的,若是有将军在,小姐无论如何都能回来,可要是将军真的不管小姐了……”
“行了,别想那么多。”老赵说,“亲缘情分哪里是小姐这一番话都可以说没的?
若将军真的因为这番话就不管小姐,那以后的事情,还真的不能指望他。”
“你这话说的就不讲道理了。”赵婶不认同他的观点,“什么情分都是要小心维系的,小姐如今这样做,是在消磨将军对她的情分。”
老赵摇了摇头,摸到桌上的茶壶还是热的,于是给赵婶倒了一杯茶,“你嗓子不好,多喝些茶水。”之后他才接着说道:“小姐今天说的话,句句都有道理,将军难道不该骂吗?
别说小姐了,你在我面前都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
若说了真话,就是消磨情分,那这情分不要也罢。
你总说将军是小姐的依靠,可将军这些年来,到这里来过几次?
就是想往这里送个银票,都能被他夫人扣下,他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可见对这里也没多上心。
照我看呐,将军那个人从来也指望不上。还不如让小姐痛痛快快的骂一场,还能叫小姐心里痛快些。”
老赵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别说小姐了,就是我也听着痛快啊。”
赵婶半点没有被劝解到,“小姐看着可不像是心里痛快的样子。”
“是吗?”老赵想起自己今天在外听到的消息,站起身就往外走。
“你到哪里去?”
“去跟小姐说些闲话,让她痛快痛快。”
赵婶疑惑的跟着他,“什么闲话?”
老赵卖关子不肯说,“你也一起来听听。”
金玖正数着银票,就听到了老赵的声音,于是对喜儿说:“让你爹进来。”
“小姐。”老赵和赵婶一起进来,“我在京城养的伙计,前些天混进了侯府,今日我从伙计那里听到了有关那对母女的消息,小姐可要听一听。”
金玖看出来了,他就是专门来跟她说这个消息的,“那我就听一听。”
金玖说话的功夫收好银票,把锦盒交给喜儿收好。
第83章:相见
“自从元宵那日,柳氏的女儿被……”老赵咳嗽了一声,“她遭了天谴之后,永顺侯府就闹开了。”
“闹开了?”金玖还真想不出来怎么闹。
“那伙计说,永顺侯以为柳氏的女儿被欺辱了,要赶她出去,这不,今天就被送到外头的庄子里。”老赵说,“那庄子离咱这儿有些距离,否则那天谴怕是还要落到她头上。”
什么叫兴灾惹祸啊,金玖现在就是。
关键那灾祸还是她给的。
实在是让她感到高兴。
想上辈子哪里能见到这等好事,金文悦在赏梅宴上得了和明远伯府的亲事,此后相当顺遂的嫁了过去,在她待嫁期间,还顺手冤枉了金玖几回。
如今,可真是老天垂帘。
老赵说:“伙计告知了庄子的位置,那边要有些什么意外,咱们也好应对。”
这话说的,分明是想要去制造些意外。
“暂且先不去管她。”金玖说,“当前要紧的是等秦叔的回信,那边要是置办的差不多,就可以准备动身了。”
老赵见她又把话题转到这事上,便问道:“小姐可有想过,咱们走后,那几个铺子要如何处置?”
金玖早就想过,“我这边出了意外,德妃娘娘定然会得知消息。
我从母亲手上接来的几个铺子,她必然是要收过去的。
除了答应海大星的果品铺,其他两个不做处置,到时候娘娘自会派人接管。
至于香料铺,这生意刚开始做,我舍不得放。
找个信得过的人,把铺子提前转到他名下。”
“小姐,您想转给谁呢?”老赵又问。
“我去江南,打算把你们一家和香兰嫂都带着,所以你们都不行,得找一个能够在明面上出现的人。”关于这个问题,金玖想了好几天,但是始终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若是海大星没有去江南,红露阁交给他是最好。”金玖无意识的摩挲手上的茶盏,“可现在他在江南办事,要是再用他,很容易就会被人看出来。”
“小姐思虑的是。”老赵说,“我手边暂时也没有合适的人。”
“且看着吧,若是真的没有合适的人,这钱也不是非赚不可。”茶盏里的水已经凉透,金玖放下它时,顺道有了定论,“我不能因为一个红露阁就困在这里,生意是跟着人走的,只要人灵活,到哪里都有钱赚。”
这话说的老赵眼睛发亮。
小姐这话有道理,他就是这样想的。
老赵不知道,这就是他上辈子离开金玖时说的话。
金玖的视线落到赵婶身上,“赵婶,我知道你担忧,可是离开这里,并不意味着落入尘埃,或许会更好呢。”
“小姐。”赵婶笑着说,“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只要您平平安安的就好,别的什么,小姐您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这时候小冬花进来了,“小姐,饿了吗?该吃晚饭了。”
赵婶朝着金玖行了一礼,“小姐您用膳吧,我们先退下了。”
老赵夫妇离开后,喜儿郑重道:“不管小姐去哪里,我都是要跟着您的。”
“那当然,咱们什么时候分开过?”
“可小姐您也太奇怪了。”喜儿不在父母前面整个人随意很多,“您多喜欢钱啊,如今为了离开,居然连红露阁都不要了,您昨天还看着红露阁的账本笑了大半夜呢。”
“暂时的快乐和长久的快乐,你小姐我还是会取舍的。”金玖说,“再者说,香料方子都在我手上,咱们去了江南也是一样做,说不定比在京城更赚钱呢。”
“您总是有理。”喜儿接过香兰嫂手上的汤碗,“我来就好,你也去吃饭吧。”
等喜儿这边摆好饭菜,金玖坐到凳子上,才吃了两口,外面就传来赵小山的喊声,“小姐,外面有人来了,是五皇子,开不开门?”
金玖看着一桌子菜,心说这会儿走了,可不就冷了嘛。
“喜儿,让你哥把人放进来,顺道让你哥招呼着,就说我等会儿就过去。”
“哎。”喜儿到外面传完话,回来就看到自家小姐正不慌不忙的吃晚饭呢。
她心说,那可是个皇子,就这样让人等着不太好吧,“小姐,五皇子到这里来,不会跟皇上的意识有关吧?”
金玖摇了一下头,什么皇上的意思,压根就是他自己的意思。
等她这里吃完了饭,楚珵已经在正厅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一旁伺候的赵小山差点被他催眠。
赵小山心里也纳闷,小姐怎么还不来?但是他到底是小姐的人,不能为着外人去催自家小姐。
楚珵心里并不好受。
他一番冲动下来了这里,原想跟玖儿直接说清楚,让她嫁给自己不必有顾虑,他们上辈子本就是夫妻。
可转念一想,玖儿本身就是防备心重的人,自己该如何说,她才会相信呢?
他纠结之下,心情越发紧张。
这种紧张,是他两辈子从没体会过的。
终于,在楚珵把自己转崩溃之前,金玖来了。
金玖被扶着跨过门槛,缓步朝他走来,楚珵看着她,心中逐渐平静下来。
有什么好担忧的呢?他的玖儿一直是个懂事明理的人,只要他好好的说,玖儿一定会相信。
楚珵道:“金小姐,冒昧打扰。”
金玖站好后才说,“五皇子请坐,有何吩咐,您直说就是。”
“金小姐,今日我在宫中见到了镇北将军。”楚珵说,“他告诉我,这门婚事你不愿意。”
金玖点头。
是不愿意啊,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
“敢问金小姐,为何不愿意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楚珵继续问。
金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看向了一旁的赵小山,“小山,你出去吃饭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赵小山有些不放心,听说五皇子也会武功,只怕喜儿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离开正厅之后他也没走远,就在附近站着,里面要有动静,也好随时出手。
楚珵见她不答,跟着又问了一遍:“金小姐,是我哪里不好吗?”
第84章:相谈
金玖在下手的椅子上坐下,“五皇子想听实话吗?”
“自然,还望小姐以实相告。”楚珵真诚的看着金玖的眼睛。
“您好不好跟我有什么相干?”金玖冷声道。
楚珵一愣,眉头不可控制的皱了起来。
不对啊,她的玖儿不该是这样说话的。
“金小姐,自然是相干的。”楚珵说,“这婚事虽然是父皇和镇北将军商议,但实际上是我跟父皇提起的,是我喜欢金小姐。”
金玖心说,真是见了鬼了,这人居然还会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了。
难道是上辈子从白姜贤那里学来的吗?
想到白姜贤,就想起她和楚珵站在一起的画面,她柔情蜜意的挽着楚珵的手,满心满眼都是他,似乎没了楚珵她就活不下去。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金玖的思绪飘得太远了,她想,要不是白姜贤太嘚瑟,侧妃王姝媛也不至于下药冤枉她偷人。
好好的一个姑娘,非要依附别人而活,落的那么凄惨的下场。
可惜。
不过,可惜归可惜,金玖也没有帮她就是了。
楚珵上下两辈子,头一回对着别人说喜欢。
原以为,玖儿听完,多少会有些反应,可现实别说反应了,面前的人都走神了。
“金小姐。”楚珵又唤了一声,对面的人才回过神来。
“您喜欢我,与我有什么关系?”金玖说,“您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都要娶回去吗?再者说,您为何会喜欢我?我与您不过见了两面。”
“我有一事,今日一定要告知金小姐。”楚珵说,“可以让喜儿先出去一会儿吗?”
喜儿被他这称呼惊到了,五皇子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不行。”金玖说,“您有话直说,没必要防备喜儿。”
“好。”楚珵下定了决心,“实不相瞒,我是小姐并不只有这一世的缘分。”
他这才开了个头,就看到金玖笑了,却是嘲笑。
“小姐莫笑,我说的是真话。”楚珵说,“我比旁人多了一世的记忆,我们上一世原就是夫妻,小姐若是不相信,我可以证明。”
金玖说:“不必证明,我相信。”
楚珵正想说个将来要发生的事,证实自己的话,却不料玖儿就这样相信了。
楚珵心里松快了些,“既然你相信,还请你不要推拒这门亲事。”
金玖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既然五皇子诚心来找我,那我也有一件事务必要告诉您。”
“小姐请说。”
“实不相瞒,我也有上一世的记忆。”
楚珵一愣,随即心头狂喜,看着金玖的眼睛都快冒光了。
“在我的记忆中,我与您相处的并不好,既然再来一世,为何不相互放过,去过各自想要的生活?您难道还想让我守在王府中,抑郁早亡吗?王爷。”
随着金玖的话,楚珵的心一点点沉地。
什么叫相处的并不好?什么叫相互放过?
楚珵说,“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相互喜欢的。”
“你以为错了。”金玖的话像是利刃直插进楚珵的心口。
上辈子濒死时,他都没有这么难过。
楚珵看着面前的人,那么熟悉有那么陌生。
他怎么也不敢想,面前的玖儿居然和他一样,也有上辈子的记忆。
可这个有记忆的玖儿,居然对他如此冰冷,似乎和他脑海中的玖儿是两个人。
到底谁才是真的?他记忆中的玖儿,是自己的幻想吗?
分明不是。
玖儿虽没有亲口说过喜欢他,可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的出来,她是喜欢他的。
为什么不承认呢?
楚珵想起来,对了,上辈子母后逼着她喝药,她定然是厌恶的。
“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楚珵说,“以前我没有照顾好你,现在不会了,我不会再让母后的人管到你,你想过怎么样的生活都可以。”
楚珵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卑微,“只要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喜儿在旁听着,一双眼睛睁的老大,她都听到了什么?
小姐上一世嫁给了五皇子?
什么上一世啊?小姐不是说做了个梦吗!
“不好。”金玖回答的非常简洁,“我不想跟你再有关系,随你如何做,反正我要把我的心意告诉你。”
“为什么?玖儿,你总要告诉我原因吧。”楚珵猜,“难道你有其他喜欢的人?”
金玖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殿下,您的脑子里除了喜欢,还装得下别的词吗?难不成您以为女人在世上,就为了喜欢一个男的?”
楚珵想说要不然呢?女人不嫁人,还想做什么?可他现在不敢说,只怕这话一说出来,玖儿会彻底不理他。
他虽然没说,可金玖了解他,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的意思。
“我重活一世,是为了做我自己喜爱的事。”金玖说,“从我醒来的那天,我就想好了今后要做什么,我对今后有详细的打算,可我的打算中,没有您这个人。”
这叫什么话?没有他这个人。
她要去做喜爱的事,她对往后有打算。
他也有打算呐,他的打算就是与她相守啊。
楚珵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却觉得她站在极遥远处。
“我重活一世,就是为了你。”楚珵多想伸手拉住面前的人,可到底忍住了。
“殿下,有些话我本来是不打算说的,可你这副摸样,我不想忍着了。”金玖说,“你难道忘了你的侧妃和侍妾们?
还说什么,重活一世是为我,太可笑了,你如果真的对我有如此的情谊,为什么上辈子就任由我被逼着喝那些药?我分明说过我不喜欢的。
我为了你皇家的子嗣喝了那么多年药,你却转头找上了白姜贤。
我们夫妻几年,你压根不知道我的喜好。
我从来不喜欢吃糕点,但是为了进宫拜见你母亲,我不得不吃那些东西,你却以为我喜欢?
你有哪一刻是真的关心过我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楚珵被她问的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到现在才知道,玖儿不喜欢吃糕点。
他忽然意识到,他从来都不了解玖儿。
“我……”楚珵颤动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能道:“我以前对不起你。”
第85章:镇北将军府
华灯初上。
京城镇北将军府来了客人。
兵部员外郎亲自提着礼物上门拜访,门房连忙往后院通传。
“夫人,外面有客来访,说是来拜谢将军的。”
将军夫人听到消息,站起身去敲内室的门,“将军?开门吧,外面有人找你。”她接连敲了好几下,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到底怎么了?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有什么事不好说出来?”将军夫人干脆不敲了,还在原先的椅子上坐下,“随你吧,反正找的是你。”
这话刚说完,房门就被打开了。
颜晋文从里面出来,左侧脸上还有一道印子,一脸刚睡醒的摸样。
将军夫人见他这样,心里更气了,合着她在外面急了大半天,他在里面睡觉?!
颜晋文也不是一直睡到现在。
他从宫里回来,自己关着门想了许久。
想到当年妹妹的哭诉和母亲的固执,他因为母亲的一句,你要是敢去,我就死给你看,一气之下离开京城,再也没管妹妹的事。
再回来,看到的就躺在棺椁中的尸体。
天知道他有多后悔,看到金玖给他的信,他撕了永顺侯的心都有,可母亲还是拦着。
他就像是被母亲用枷锁捆着,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他的内心备受煎熬。
没想到,母亲已经离世,可枷锁仍然在他身上。
现在,他要亲手扯断这些枷锁,去他妈的不管,他自己妹妹的事情都不管,他还算什么人。
他心里盘算着事情,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刚才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才醒来。
走到前院厅堂,兵部员外郎正坐在下手的椅子上。
颜晋文知道这个人,早前一段时间,他在路上顺手在疯马上救下一个人,正是他。
似乎所属兵部,但颜晋文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朝他拱了拱手,也没说话。
张鉴立刻站起,“将军难得有空闲,张鉴特来拜访。”说话间他把手边的东西往前递了递,“小小心意,还望将军收下。”
“拿回去。”颜晋文撩开衣袍坐下,“我记得你去过大营,应该知道我是什么脾气。”
“将军误会了。”张鉴劝道,“这只是一些的香料,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送给夫人和小姐玩的。”
张鉴边说边打开盒子,颜晋文见里面果然如他所说,这才没有把他赶出去。
这时候,将军夫人端着热茶上来,给颜晋文上茶,顺道把张鉴手边半冷的茶水替换掉。
张鉴很是恭敬的对着她行礼,等她出去后,才继续说,“听说皇上罚了您三个月的俸禄。”
偏巧这时候将军夫人还没走远,在门口听到了这句话,她心中怒气腾升,她是他的妻子,如此重要的事,他居然不说。
“你是怎么知道?”颜晋文警惕了起来。
张鉴心虚的笑了一下,“大营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将军暂时不能过去,在下仔细打听之后,才知道大人被皇上责罚了。”
将军夫人就站在门外听着。
“将军,是因何事惹怒了皇上?”张鉴故意问。
颜晋文道:“怎么?我还得禀告你一声?”
“不敢不敢,在下说错话了。”张鉴想起来之前那人关照的话,不可操之过急,只要跟这边搭上线了,总会有恰当的时机开口。
“将军。”张鉴站起身来,“多谢将军搭救之恩,若没有将军相救,在下此刻怕是要在家中养伤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颜晋文站起来直接赶人,“要是没事,就请回吧,我要吃饭了。”
张鉴知道今天是不适合开口了,于是装作惊讶道:“将军还没吃饭,是我的罪过了,在下这就告辞。”
他对着颜晋文再三行礼之后准备离开,但还没走两步就被对方叫住,“你这些东西也拿回去。”
“将军就留下吧,到底是我的一片心意啊。”他说完就跑,管家在后面追都没追上。
最后管家又把东西拎回了颜晋文面前,“将军,那位大人跑的太快了,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置?”
颜晋文又看了一眼那两个盒子,“罢了,给夫人吧。”
将军夫人收到管家送去的东西,可心里却没有半点高兴。
她在饭桌上等着颜晋文,见他坐下立刻就问:“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那人来家里,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
颜晋文听到她这副腔调说话就难受,“能不能让我好好的吃个饭?”
将军夫人冷笑一声,“好好吃饭,将军眼里我说的话,还没有您手上那一碗饭重要。
将军眼中还有我这个人吗?”
颜晋文不想听她说话,直接站起来,夹了一些菜到碗中,端出去吃了。
将军夫人傻在当场。
看着颜晋文竟然就这样走远,她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惹的下人胆战心惊,把在府里的大小姐叫了过来。
这位大小姐也是奇人,最开始倒是安慰了几句,只是视线落到旁边的锦盒上时,立刻丢下了自己母亲,去研究香料了。
“母亲可知道这是什么香?”她说,“这可是现下最难买到的红露香,一盒要五十两银子呢。”
“什么?”将军夫人也顾不上发脾气了,看着那两盒香料,难以置信道:“就这十几粒香,就卖一百两?”
这大小姐宝贝似的把盒子关上,“母亲有所不知,那红露阁有上下两层,做不同人的生意,下层卖只是略贵一些的香料,二楼就不得了了,里头的香料好到连皇家都去买,这满京城的小姐,手上没有红露阁的香料,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世家千金。”
“这香料难不成是用人参做的?”
“母亲,您这香料都给我吧,日后踏青我正好派的上用场。”
将军夫人没同意,“你拿一盒过去,剩下那盒给你大嫂留着。”
因为自家女儿一打岔,将军夫人也不似刚才那么生气了,正要吩咐下人重新摆饭,就看到将军拿着个空碗,脸色阴沉的走了进来。
“我之前忘了问你,年前我吩咐过管家,要送一百两银票去永珈山,你为什么拦下?”
第86章:非娶不可
本是颜晋文质问夫人,却没想被质问的人反而气势更足。
“将军好大的口气,随随便便就是一百两往外送,您月俸不过多少?将军府上下几十口人指着您吃饭,要不是靠着我娘家支撑,哪里有现在的体面?”
颜晋文从不驳斥自己夫人。
一来是觉得跟妇人争吵没有意义,二来是他到底不是真心喜欢对方,所以凡是都能冷静思量,想着她为自己养育两儿一女,所以什么都能够忍让。
现在却忍不了了,这事触及他的底线了。
又让他想到枷锁二字。
当年是母亲拦着,如今又妻子拦着。
他到底是为谁而活?
给一百两自己的外甥女就变成了罪人,这是什么道理?
“我颜晋文这些年全靠了你娘家?”他冷道:“既然你当家如此为难,那从今后,我将军府不劳烦你费心。”
颜晋文直接叫来了管家,“把库房的锁给我换了,从今后,但凡府里有什么开支,全来问过我。”
管家不知情况,套件反射就看向旁边的将军夫人。
颜晋文见他如此神态,连带着想把他也换了,“我还指挥不动你了?来人!”他这一声直接把他的亲卫军叫进来了,“把他绑了,送出去卖了。”
“你干什么!”将军夫人怎么没想到,她不过扣了一百两银子,颜晋文会直接夺了她管家的权利。
亲卫军可不管将军夫人说什么,他们只听颜晋文一个人的。
很快就把管家绑好,并拖了出去。
“你不就是在为金玖出气吗?她不就是要钱吗?好,我给!”她快步取来一张银票拍在颜晋文胸口,“拿去!”
那张银票颜晋文没去接,就这样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地上。
夫人也知道不好,如此也太羞辱人了,可这个关头,没道理让她先低头。
颜晋文的视线,从地上的银票转到面前之人脸上。
他在外拼杀几十年,回到家居然让自己妻子用一百两银子羞辱了?
滑天下之大稽。
这样品性的人,要不是母亲当年坚持,他说什么也不会要。
他弯下腰,把银票捡了起来,交到他夫人手里,平静道:“你自己拿好,我不是到你这里来要饭的。”
说罢,他甩袖子而出。
将军夫人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想要去跟对方解释,却怎么样也拉不下脸来。
与此同时。
梅山别院,正厅。
楚珵贪婪的看着面前的人,“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
我说了,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愿意支持和陪同,这辈子我会倾我所能的对你好。
玖儿,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金玖冷眸看着他,“王爷,取消这门婚事,就是你对我的好了。”
“那不可能!”楚珵摇头,“我不可能看着你嫁给别人。”
谁说她要嫁人了?
金玖真的很想掰开这人的脑子看看,堂堂一个皇子,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家国天下?
金玖其实也有些疑惑,为什么楚珵会变成这样?
上辈子他虽然大大咧咧,却也是个为国征战的男人,现在怎么满脑子的男女之事?
“如此说来,你是非要娶我了。”金玖冷笑。
“非娶不可。”
“你愿意如何就如何吧,我只是要你知道,我并不愿意嫁给你,至于你要如何做,随你的便。”金玖不想再看见他,直接哄人,“天色不早,还请五皇子离开这里。”
这样的结果,是楚珵不愿意看到的。
他是要娶金玖,可不是这种娶法。
“玖儿。”楚珵急道:“我是真心的要对你好。
上辈子你走之后,我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这世上只有你待我真心,我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或许是因为没有子嗣,你承受了太大的压力,可如今不会了,我不要孩子只要你。”
金玖听着,她想,要是上辈子在皇后训斥她的时候,他这样说,自己应该会很感动吧。
但可惜,说的太晚了。
迟来的深情,什么也不是。
没道理因为他想明白,她就要给他机会。
若上天真的想给他改过机会,那就不会让她也留着上一世的记忆。
而她既然有上一世的记忆,就不会选择相同的道路。
“五皇子说完了吗?”金玖面上毫无波动,“说完可以离开了吗?”
楚珵见自己说不动她,知道今日是说不出什么结果了。“好,我这就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别院。
今天见金玖的这一面,叫他又惊喜又无措。
惊喜的是玖儿也有记忆,那他就不曾失去上辈子的玖儿。
可这样的玖儿,却不愿意嫁给他。
望着天边的明月,楚珵想自己也是活该。
万幸他是皇子身份。
只要他想,玖儿就必须嫁给他。
他有决心,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对待玖儿,玖儿会慢慢原谅他的。
“主子。”小叶从旁边的树林里钻出来,“刚才太子的暗卫来过了。”
“来做什么?”
“跟着您来的,应该是太子派来护卫您的,现在退到了山脚下。”
“不用管他。”楚珵知道,他前段时间的做派,一定会有人传到太子耳中。
一个不思正事,为了女人打滚耍赖的人,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呢?
楚珵说:“你守好这里,有任何事情,飞鸽传书给我。”
“是。”
京城,永顺侯府。
金彦回到侯府时,柳氏已经先他一步回到府中。
他刚进门,有福就跑了过去,“世子爷,侯爷在里面等着您呢。”
“怎么了?”
“侯爷今日被宣进宫了,一回来就在房里转圈。我看侯爷脸上好像还被人打了,具体出了什么事小的就不知道了,侯爷谁都没说,夫人上前问,侯爷都没理会,只说让下人候着,您一回来就让您过去。”
“好,我知道了。”金彦把手里的鞭子交给他,连脸都来不及擦一把,就直接去了永顺侯屋里。
“父亲。”金玖一看到永顺侯的脸,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是谁那么缺德把他父亲两只眼都打青了,“出了什么事?”
“是有一件事,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永顺侯继续转圈,“今天陛下召见我,说要让金玖嫁给五皇子。”
柳氏一直陪在旁边,这会儿听到这句话,眼睛都瞪大了。
第87章:小心行事
一个养在乡下的野孩子,怎么就要嫁给皇子了?
金彦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惊讶,当即反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说是金玖对五皇子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金彦变成了一个只会学嘴的八哥。
柳氏心想,一个乡下的野孩子哪里就能救得了皇子,说不定使出了什么下贱招数。
她暗自冷笑,凭那野丫头哪里就能跟皇家结亲,分明是仗着永顺侯府。
如果是她的文悦提前碰上五皇子,那现在议亲的对象就是文悦了。
不行!柳氏才想起来,她还要仗着金玖的身份给文悦找一个好人家。
要是金玖跟皇家结亲的消息被传了出去,那她的文悦怎么办?
假如这婚事能替换到文悦身上,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能,那金玖也别想在文悦之前成亲。
“现在真是不知如何是好。”永顺侯急的身上的伤都不顾上,“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这婚自然是要成的,可是……”永顺侯凑到金彦身边,极低声道:“天知道你母亲是不是满意这门亲事,要是不满意……
皇上自有龙气护体,我没有啊。”
金彦没想到他愁的居然是这种事。
他这父亲的胆量也太小了,“不如我去梅山问问?”
“问谁?”永顺侯很快脑补起来,“对对对,你母亲会给你托梦,那你快去问问看。”
金彦无语,他是要去问金玖。
也罢,既然他这么信,那就让误会延续下去吧,“现在城门已关,只能明天去了。”
“好,你明早去,跟她多说些好话,一定要让她同意这事。”永顺侯拍手,并补充道:“要带上好的祭品,多多的烧给她,千万不能省钱。”
说完这话,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一桩大心事。
柳氏一直在旁边站着,她眼见着父子二人低头私语,却将她排除在外,看向永顺侯的眼神越发怨毒。
等到永顺侯抬起头来叹气时,她瞬间转换神色,又是一副温顺恭良的摸样,“侯爷。”
永顺侯解决心头大事,再看柳氏也顺眼了,“摆饭。”
柳氏扬起笑脸,“妾身早让人等着呢,侯爷快坐。”
“父亲,您身上的伤,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金彦提醒道:“上了药也好的快些。”
毕竟是在脸上啊,走出去他都嫌丢人。
“哎呦。”不提还好,一提永顺侯当即觉得身上哪儿哪儿都痛,当即就伏倒在桌上,“快去把大夫叫来。”
柳氏忙向外面递话,“来人,都是个没眼力见的,没见着侯爷身上的伤嘛,快去叫大夫。”
她心里主意不断,有百种心思。
若是以前,她现在便要开口试探。
只可惜,如今文悦已经被侯爷厌弃,连带着她自己也被侯爷责怪,不得不小心行事。
万一再有差错,恐怕她也要被赶出侯府,到时她们母女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梅山别院。
金玖卧房中。
金玖正和喜儿面对面坐在床上。
“可以说我和五皇子做了同一个梦吧。”
“骗人,小姐现在说瞎话都不带眨眼了。我明明听您跟五皇子说什么上一世,而且五皇子还知道我叫什么,分明不是做梦那么简单。”
金玖想了一会儿,她倒不是要糊弄喜儿,只是这种事要怎么说呢?
“喜儿,我不是要骗你,只是这种事该怎么说呢?
就像古人黄粱一梦的典故,你说那是一世便是一世,说是梦便是梦,权当上天给我的警示。”
喜儿勉强能够接受这种说法,转而又心疼道,“那小姐不愿意嫁给五皇子,是因为他对你不好是不是?”
金玖躺了下来,“我想睡觉了。”
喜儿知道她不想回答,也不再追问,给她盖好了被子,下床去吹了蜡烛。
金玖背对着喜儿,目光沉于暗处。
什么好不好的,他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金玖所想要的好,与身份财力无关,不过是相互理解相互支持,互相只有对方。
这一点,楚珵是万万做不到的。
到深夜,金玖才真正睡去。
转过天来,天气晴好。
金彦大清早就被永顺侯赶出买祭品。
“务必要买上好的黄纸,到坟前烧化时一定要诚心。”
“父亲要实在不放心,不如跟我一起去?”金彦说。
“不必。”永顺侯咳嗽了一声,指了指自己涂了药的眼睛,“我这样怎么出门?你去就行了,记着我的关照,把这事办妥了。”
金彦带着祭品来到梅山,先到后山焚化了才去别院找金玖。
他虽来了两次,可守门的护院仍旧不放他,“您等着吧,我们要先回禀小姐。”
金彦就在外面等着,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情绪。
这时候,金玖才刚起来。
喜儿正伺候她洗漱,就听到外面赵小山的声音,“小姐,世子爷来了,要让他进来吗?”
金玖把擦过脸的帕子放到一边,心里知道他这次过来,多半与那没影的亲事有关。
“让他进来吧。”金玖说完后,喜儿出去传递消息。
金玖自己坐在镜前梳头,想起前世,金彦得知她要嫁给皇子时,也没有多高兴,只是警告她要小心行事,不要给家里带来灾祸。
不知道他这辈子又要说些什么。
金彦在正厅坐了一刻钟,才看到金玖过来。
他面带喜色的开口,“先给你道喜了,你可能想不到,皇上想让你嫁给五皇子,昨日已经把父亲宣进宫商议过了。”
“我知道。”金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你若为这事而来,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金彦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你似乎不高兴?”
“怎么?被皇家看上就该荣幸之至了?”金玖一个白眼飞过去,“他们一家是天下之主,天下之人之于他们,就像家禽之于我们,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罢了。”
金彦被她的话吓得半死,好在周边没有旁人,要不然仅凭这话就要掉脑袋。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金彦在脑子里一回味,说的还挺有道理。
那照她这么说,被皇家看上非但不是荣幸,反而是屈辱了。
第88章:柳氏的生存之道
看来他妹妹并不想要这门婚事。
金彦说:“就如你所说,皇家乃天下之主,被他们看上自然没有推脱的办法,既然推脱不了,为何不当做是荣幸呢?”
金玖也是没想到,在知道她不情愿时,金彦居然不是斥责,而是让他换个想法。
如此的金彦,倒是新奇。
“看天色不早了。”金玖问,“你还没吃午饭吧?”
金彦的心猛然一动,脸上控制不住的露出笑容,妹妹这是要留他吃午饭吗?
“还……还没吃。”
“那就回去吃饭吧。”金玖站起来要走,“我这里可没有你的饭。”
金彦的心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等一下。”金彦眼看着她前脚迈过门槛,赶忙说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金玖回过头,“说。”
这气势,金彦倒觉得自己是对方的小辈了,他调整好内心,“柳氏想让金文悦用你的身份出嫁。”
金玖挑眉,倒是不觉得意外。
那两人做出任何事情,她都觉得在预料之中,毕竟那两人本就是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我的身份,不是她们想用就能用的。”金玖立刻想到了对付柳氏的办法,既然你要谋算我,就不能怪我先下手。
她虽忙着准备去江南的事,可不妨碍她顺手整治柳氏。
“你放心,我在侯府看着,不会让她们得逞的。”金彦保证道。
这话,又让金玖觉得意外。
抬眼去看对面的人,和她记忆中那个总是皱眉看她的人,似乎有了些区别。
“随你。”金玖甩出两个字,“你打算如何做,那是你的事。”我不会因为你要阻止,就放过柳氏。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你不必担心,我有阻拦她的办法。”金彦见她真的不留他吃饭,只好告辞,“我日后再来看你。”
眼看着金彦走远,喜儿从门口跳进来,“小姐,世子真的跟之前不同了。”
“或许吧。”
喜儿乐道:“他一定明白了,小姐和他才是亲人。”
金玖不认同这个观点,“喜儿啊,血亲才不一定是亲人呢。”
永顺侯府,后院卧房。
永顺侯掀开后背的衣服躺在床上,柳氏坐在旁边给他涂药。
“镇北将军下手也太狠了些。”柳氏垂眸盯着他后背的伤口说,“侯爷和他还有亲呢,如何下的了手啊。”
“哼!他那双手不知杀了多少人,他有什么下不了手的。”永顺侯的下巴搁枕头上,“我能活着回来就是万幸了。”
“这伤看着真让人心疼。”柳氏装模作样的掉了两滴眼泪,“最近咱们侯府咱们总是不顺呢,不是文悦受伤,就是侯爷你受伤。
从去年赏梅宴那会儿,咱们府就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永顺侯就想起去梅山中邪的事了,他后背都起鸡皮疙瘩了。
“妾身这段时间,正在抄佛经呢。”柳氏说,“听别人说,只要诚心抄上九十九遍佛经,就能祛除霉运,妾身已经抄了六十多遍了。”
永顺侯一听这话,心眼立刻就活络了起来,“那你可要好好的抄,尽早抄好。”
“是,妾身一定夜以继日的抄写。”柳氏把他衣服拉好。
柳氏斟酌着说道:“如今咱们家要跟皇家结亲,想那镇北将军往后也不敢跟侯爷动手了吧。”
永顺侯笑了一下,不管是金文悦还是金玖,都是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和皇家结了亲,他永顺侯府必然会越来越好。
看那些讽刺他被罢官的人,还敢说什么。
柳氏见永顺侯果然心情变好,又继续道:“侯府的几个孩子中,小玖是年纪最小的,如今偏是她最先定下来,倒是她的造化。”
这话说完,见永顺侯仍旧没有表现出排斥,才接着往下问,“小玖和五皇子的亲事定在什么时候啊?”
永顺侯闭着眼睛回道:“皇家礼仪繁琐,要去皇庙合八字选日期,礼部还要准备各项东西,最快也要大半年,早着呢。”
“侯爷,小玖上面的哥哥姐姐们,都还没有定下来,到时候她一出嫁,别人看到恐怕要说。”柳氏说,“不如趁这段时间把孩子们的亲事都定下来?尤其世子年纪大了,到时候背小玖出门,别人要议论的。”
永顺侯撑起上半身,“你说的倒简单,除了彦儿,别的孩子还没相看人家,怎么定下来?”
柳氏脸上蔓出笑意,“我们这样的勋贵侯门,还愁找不到人家吗?”
这一句一捧的,把永顺侯捧的飘起来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永顺侯干脆坐起身来,“他们的婚事还真得加紧定下来,否则让年纪小的在前头成婚,是有抢了大的运气的说法,到底不好。”
“要劳烦侯爷烦心,选出几个人家来了。”柳氏说,“反正守贞是庶子,文悦又是我的孩子,他们两个的亲事随意一些就行。”
柳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恰好到处的委屈,这委屈勾起了永顺侯对她的情谊。
他握住柳氏的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你的孩子就可以随意一些,你是我侯府的主子,你的孩子是这府里的嫡女。”
永顺侯说完,就想起之前金文悦被揍一事,转而又说:“不过文悦是自己不争气,她自己不知道爱惜自己,如今也只能勉强找个人家嫁出去了。”
柳氏硬撑着笑脸附和他的话,反正只要他有这个意思,她就好操作,具体文悦会嫁到什么人家,还是她说了算。
皇宫,皇子处所。
楚珵在椅子上枯坐了一夜。
太监进来伺候时,看到他面无血色的僵在椅子上,差点没吓死过去。
“殿下……”太监以为他没了,还好他喊出那个字之前,看到五殿下眼珠子动了一下,否则他脑袋就要落地了。
太监颤着声音问:“殿下可要用早膳?”
楚珵张开干裂的嘴唇吐出两个字,“不用。”
“是。”太监得了回复就赶忙跑了,他可不跟这种神经病待一屋。
阳光从窗口透进来,落在楚珵的手上。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脑子里满是昨晚和玖儿的对话。
第89章:反思
窗口探出一只橘色的猫头。
那猫朝里面观望了片刻,随即跃上窗台。
那猫体型甚胖,一下遮住了楚珵手背上的阳光。
它喵了一声,然后极灵巧的绕过窗台上的花瓶,顺着凳子一路跳到楚珵身边。
那猫毫不见外的踩上了楚珵的大腿,然后盘在他腿上准备睡下。
楚珵一只手捏住它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
那猫瞪大了一双猫眼,猫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有人敢对它如此无礼。
楚珵把猫丢到一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扶住额头,一夜未睡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王爷,取消这门婚事,就是你对我的好了。’
‘我并不愿意嫁给你’
怎么会?楚珵强忍悲伤看向远处。
他确实可以不顾玖儿的意愿,将她娶进,可这样她会开心吗?
难道上辈子,终究是他自作多情吗?
不可能啊。
他永远记得新婚时,他和玖儿同坐月下,仿佛这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说话时,玖儿那么认真的听着,她双手撑着脸颊,眼中只有他。
她偶尔应答,她的声音那么好听,缓缓说来轻轻柔柔。
至少那时候的玖儿是喜欢他的吧?
说到底,是他自己的问题。
楚珵看向自己的手,玖儿若不喜欢他,不会两次相救,是他对玖儿疏于照顾,是他的错。
楚珵揉了一把脸,撑着扶手站了起来,玖儿还活着便最大的幸事,无论如何,他都有补救的机会。
总之,玖儿必须成为他的妻子。
梅山别院。
金玖让喜儿把她爹叫来了书房。
“赵叔,现在有两件事要你去做,第一件,想办法弄来一种可以使人假孕的药,第二件,让人去西林买下一艘船。”
金玖可以说是老赵看着长大的,所以老赵对她很是了解。
她要做的这两件事,第二件老赵可以猜到,她是在为远走江南做准备。
可是第一件是要做什么?难道小姐想假孕推掉与三皇子的婚事?那可是万万要不得,他绝不能看着小姐做如此蠢事。
老赵恳切道:“小姐,无论如何不可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金玖看着他觉得奇怪,她那句话事关名声了?
老赵问:“小姐要那种药做什么?”
金玖这才明白过来,解释道:“赵叔误会了,那药是准备让柳氏吃的。”
哦,原来是准备害人的。
老赵放下心来,“我叫伙计去找,等找到之后,再请示您的意思。”
金玖点头,“麻烦你了赵叔,两件事都要抓紧去办,一旦婚事真的定下来了,我就必须回侯府,到时想走,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是,我这就叫人去办。”
等老赵离开书房,喜儿才问出心里的疑惑,“小姐,您让柳氏吃那种药做什么?”
“当然是害她啊。”金玖来到书架上,抽出最中间一本书的书套,这里面藏着小面额的银票,金玖将它们全部取出来,准备再点一遍。
“可是那药又不是什么毒药,怎么能害到她呢?”喜儿不解。
“直接给她吃毒药,就太便宜她了,我要叫她失去自己最在意的东西,然后落魄死去。”
“一个使人假孕的药,有这么厉害的作用?”
“这你就不懂了吧喜儿,药要对症下才有用,柳氏这人这辈子最想做的就是将侯府握在手中。”金玖抬头看向旁边的喜儿,“你说,她这样一个人,要通过什么办法,才能达成心愿呢?”
喜儿很努力的想了,可是想不出来,“不知道。”
“当然是通过孩子。”金玖解释。“她只要生下一个男婴,再想办法弄死金彦,那她的儿子就能继承侯府了。”
喜儿说:“可世子的名分是皇上定下来的,她就算生下男孩,也没用啊。”
“可她不知道。”金玖说,“她不是权贵人家出身,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以为侯府也跟他们家一样,只要是儿子就能继承家业。”
金玖将清点过的银票换了一个地方藏着。
喜儿跟在后面扶着爬高的金玖,“小姐,我还是不懂。就算她假孕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想想,她这样一个眼见的人,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之后会做什么?”
“会做什么?会生下来啊。”
金玖敲了一下喜儿的手臂,“除此之外呢?她是不是还想着为她的儿子铺路?”
喜儿的表情逐渐惊讶,“那她不就会去害世子了嘛!”
“对啊。”
“小姐!我还以为世子如今变好了,您就不怨他了。”
“我是不怨他。”金玖说的非常淡然,“但并不妨碍我算计他啊。
放心,他也不是什么傻子,柳氏要真的动手,绝不是他的对手,况且她肚子里依仗的还是个假货。”
皇后殿内。
小太监进来禀告,“娘娘,五皇子那边的內侍过来说,五皇子似乎在椅子上坐了一夜。”
皇后就知道会这样,“叫太子过去看看吧,人家姑娘不愿意要他,我有什么办法?”
“是。”小太监站着没动。
“怎么,还有话要说?”
“娘娘,奴才听说,永顺侯府的姑娘跟德妃娘娘很是亲密,娘娘为什么不跟德妃娘娘说说,让她劝劝那位姑娘呢。”
皇后自己没起过这种念头,但如今被提到,她倒是觉得可以试试。
“也罢,他不想我插手他的事情,我却要帮他一帮的。派人去把德妃叫过来。”
“是。”小太监这才撤下。
很快,德妃被引进殿内,向皇后行礼后,两人坐下说话。
皇后直言,“皇上想给五皇子定亲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
“臣妾只知道皇上似乎有这个意思。”德妃速来和皇后无仇无怨,两人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不过就这么处着。
因德妃是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个性,所以皇后对她一贯有话直说,倒是觉得比跟别人沟通容易些。
“昨日,镇北将军进宫面圣,推脱自己不是金姑娘的父母,无权管她的婚事。”皇后说,“意思谁都懂,分明是金姑娘自己不愿意要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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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错字,稍候再改
第90章:德妃的努力
德妃也略感惊讶,玖儿不愿意要这门亲事吗?
她想到了那天玖儿的神色,不论自己怎么说,她都无动于衷,原来是不愿意吗?
德妃很是自责,她没有察觉出玖儿的不情愿,还一味的跟她说嫁给五皇子的好处。
她这个姨母做的,真是失职。
“本宫的意思是,想让你去跟金姑娘说说,嫁给珵儿是天下多少女人都求不来的好婚事。”
“娘娘恕罪,这事我做不来。”德妃想都没想直接决绝了。
不论玖儿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楚珵,只要她自己不愿意,德妃就不会去劝她。
德妃是什么身份,她自己记得很清楚。
她虽然把自己当做玖儿的姨母,可到底是外人,她没有资格去劝玖儿。
且她是宫中德妃,到时候是劝说?还是逼迫?有何区别?
最重要的,她是玖儿母亲的朋友,玖儿的母亲当年是如何死的,她相当清楚。
因此,万不可能去劝说玖儿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皇后也是没想到,德妃居然直接就拒绝了。
“怎么?这点事情都不愿意做?”皇后问。
德妃说,“是不能做。”
“为何?你总要有个原因。”
“因为我疼惜玖儿,绝不可能逼她做不愿意的事。”
“让你去逼她了吗?”皇后无奈,“我的珵儿不是那么不堪的人,不过是想让你跟那孩子说说,让她不要如此抵触。”
见德妃脸上还是不情愿,皇后倒是来了脾气,“难不成,你以为那孩子不愿意,这亲事就不结了?告诉你,皇上找了永顺侯,这门婚事已然定下了。”
德妃一下站了起来,她心里把永顺侯骂的死去活来,“既然如此,娘娘为何把我叫来。”
“是啊,本宫干什么把你叫来,原是想让你劝劝那孩子,你却说什么逼迫,倒显得我皇家是什么险恶之地。”皇后挥了挥手,“退下。”
德妃也不愿意多待,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她本来在自己宫里待的挺好,被皇后拉来说了几句话后,好心情一点不剩,全是对永顺侯的怒气了。
这该死的永顺侯,毁掉她的挚友还不算,连她的女儿都要被卖进皇宫。
德妃都已经走到了自己宫门口,却忽然停了下来,“皇上在做什么?”
旁边的侍女答道:“这时辰,应该是在批阅奏折。”
“走,去皇上那里。”
说去就去。
皇上处,钱公公正帮皇帝分拣奏折,外面就通传,德妃求见。
皇帝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问旁边的钱公公,“谁?”
“是德妃娘娘来了。”
“她怎么来了?”皇帝很是意外,在他记忆中,德妃从没有追到这里过。
“陛下,要不要让娘娘进来?”钱公公问。
“叫她进来吧。”
德妃一进来就问,“皇上想让五皇子娶玖儿?”
皇帝见她是为这件事来的,便没什么兴趣听了,拿起手边的毛笔,继续翻看奏折,只是顺便问:“是有个意思,已经定下来了。”
德妃跪了下来,“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你这是做什么。”皇帝拿着笔,对旁边的钱公公挥手,“去扶起来。”
德妃也没有僵持,顺着钱公公的手站了起来,“皇上向来仁德,对小辈也慈爱,所以臣妾才斗胆说这番话。
玖儿从小养在乡野,喜好自由,若是嫁入皇室,势必不开心,还请皇上重新考量这门亲事。”
皇上手上的笔还是放了下去,“你怎么就知道,嫁入皇室势必不开心?”
按说,皇帝说出这样的话,德妃理当惶恐,该当即表明没有不开心,然后快速告退。
但是德妃没有,她没有惶恐,也没有顺着皇帝的话接下去解释。
她只是站着。
这是无声的对抗,似乎在说,我就是不开心,你以为我嫁入皇室是自己甘愿的吗。
皇帝自讨无趣,站起来走到德妃面前,“小五毕竟不是太子,等他成婚时,自然是封王分府,搬出皇宫另有住所的,怎么就会不自由了?”
“陛下,就算另有住所,可到底是王府。”德妃说,“玖儿连侯府都没有住过几天,哪里住得惯王府呢?”
“什么人生来就住得惯?”皇帝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多住些日子就习惯了。”
“无事就回去吧。”
皇帝有那么多朝事要处置,不愿意为再为这件事耽误时间,且这事对皇帝来说,属于已经解决好的,他为何要自找麻烦。
皇帝往外赶人,德妃也没有办法,只要暂时离开。
出来后,德妃想着不能就这样算了,于是派人去将楚珵叫到御花园。
德妃原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五皇子自己放弃玖儿。
可她没想到,她见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五皇子,衣服褶皱很多,似乎是昨天穿在身上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五殿下这是怎么了?”
楚珵没有回答。“见过德妃娘娘。”
“殿下不必客气,可是身体不适,可有叫御医?”
“不过一夜未睡,并不大碍。”楚珵眼里满是红血丝,一点都不像无碍的样子。
“为何一夜不睡?”德妃吩咐身边的侍女“去端些汤水来。”
“有些心事罢了。”楚珵并不打算告诉德妃。
“殿下既然有心事,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希望殿下能退掉和永顺侯府的亲事。”
楚珵不解,“为什么?”
“殿下和金小姐才见过两三回,如此匆忙的就定下婚事实在不妥。”
“实不相瞒德妃娘娘,昨日我就出宫找了金小姐,我一夜未睡也是因为知道了金小姐的意思。”
如此,德妃倒不好再说什么呢,“那殿下如今是何想法?”
“娘娘,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我自认天底下没有谁,能比我对她更好,娘娘为什么就觉得不妥呢?”楚珵非常坚定道:“她,我是一定要娶的。”
看他这般的决心,德妃首先是觉得莫名其妙,心说你们不过才见几面,怎么就喜欢到如此地步了呢?毫无道理啊。
但是,他说他一夜未睡,就是为了金玖,德妃倒是有些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