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娘娘，如今宫里形式一日一变。
您虽说有四皇子和齐家撑着，不是非要陛下的宠爱不可，可到底不能和陛下闹僵。
宫中谁不知道陛下宠爱五皇子？无论您对五皇子是如何看法，他毕竟是陛下的嫡子，是太子的嫡亲弟弟。
您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可是要闯出大祸来的。”
“我还怕他这个惹祸精。”德妃很是不屑。
“娘娘！”侍女语气里尽是无奈，“咱们就别去惹他了吧，你也得为四皇子想一想，就算你不怕皇后，可到底以后四皇子还是要仰仗太子的。”
德妃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不是算计这里，就是顾及那里，我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
“娘娘何必想这些，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眼看四皇子就要开府成亲，您这里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见德妃情绪稍有缓和，侍女才接着道：“您跟陛下越离越远，恐怕不知道淑妃那边出了什么事。”
“淑妃？”德妃照旧不屑，“那种人也配我来理会。”
侍女心累，“娘娘，您可真是，要不是咱们皇后娘娘是个公正之人，您可如何在宫中活下去啊。”
“行了，你有话就快说，何必遮遮掩掩，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一套了。”
侍女顺手给德妃换上热茶，“有传言说，淑妃又有身孕了。”
“就这事？”德妃丝毫不放在心上，“有就有了，太子如今什么年纪了，害怕她生的孩子？再者说，她前面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可有过什么动静？一个张扬跋扈，一个傻不愣登，连我家老四都不如。”
“娘娘您真就一点都不担心？”侍女说，“外面可都在打听，有传言说，这孩子如果是位皇子，恐这宫里要变天了。”
“都是谁在穿这种话？”德妃问。
“都在传，甚至连皇后宫中都有人在说。”
德妃端起手边的茶盏，“她可真是痴心妄想，她怕是没见过最开始的皇后。
她越是跳的厉害，越是离死期不远。
不管她，让她作去，约束好咱们的人就是。”
“怕是不成。”侍女说，“眼看安惠公主要把手往咱们这儿伸，咱还任由她去吗？”
德妃皱眉，“你仔细说说。”
“我是听陛下身边的小公公传来的信，说前两天安惠公主代替淑妃，去给陛下送了些吃的，又说起了金小姐手上的香料铺子，您虽说现在接了过来，可到底那是金小姐的东西。
安惠公主的性格您也知道，她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人，她说您这样做和盘剥百姓没有区别，鼓动着陛下，想把那铺子抢过去呢。”
“哼！”德妃冷哼一声，“皇帝是怎么说的？”
“陛下没说什么，只借口功夫繁忙，让她先回去。”侍女猜测，“不过，谁不知道她们母女缠功了得，这样下去，不要多久，陛下必然会松口。”
“他要是连这种事情都能同意，就当我这些年全都错看了他。”德妃越想越气愤，甚至摔碎了手上的茶盏，“他要是敢对我开口，别怪我不给他留情面。”
隔壁两位小姐听到这边的动静，赶忙小跑了过来，“姑母，出了什么事？”
“无事无事。”侍女赶忙安抚，“是奴婢失手打碎了茶盏。”
皇帝寝宫内。
钱公公给皇帝放好茶点，正要退下去做别的事，却被皇帝叫住，“你别忙了，陪朕说说话。”
“是。”钱公公立刻站好，“陛下想说些什么？”
皇帝看了一眼钱公公半低着的头，“刚才安惠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看？”
钱公公向来不自作主张的说自己的看法，“陛下自有定夺。”
皇帝冷笑，“别跟朕来这一套。”
钱公公只好一脸为难的说，“奴才想，陛下应该也不愿意答应公主的提议，否则也不会让公主先回去了。”
皇帝好笑，“让你说自己的看法，你怎么来猜朕的意思？”
“奴才以为，陛下日理万机，处理公务依然很费精神，公主实在不该拿这些小事，再让陛下心烦。”
“你倒是会说。”皇帝说，“小五作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钱公公理所当然道：“五殿下的个性向来直爽，想到什么做什么……从来与旁人不同。”
这话有两个意思，一来说，五殿下个性和皇帝的其他子女不同，没那么多算计，二来，则是说他知道在皇帝眼中，五皇子和其他人不同，所以不需要他来多嘴。
皇帝不甚满意的放下手上的东西，“淑妃，也是越来越不知轻重了，后宫中事朕可以不管，可她和安惠却想把手伸到宫外去，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钱公公就在一边听着，皇帝说自己的女人和女儿，才不需要他一个奴才附和。
“还说德妃盘剥百姓，那一张嘴可真会说啊。”皇帝不断的抱怨道：“朕不知道德妃什么个性吗？朕的老师会教出那种人？”
钱公公看准时机，知道这时候可以夸上两句，“陛下最是英明。”
“德妃跟颜晋文的妹妹是生死之交，这么多年，她怎么对待那个孩子，朕也有些了解，那孩子没了，德妃结果理所当然，要她来挑错处，闲的没事干吗？”皇帝一提到安惠就来气，“她们非要把后宫搅的不得安宁嘛！”
“陛下息怒，想来淑妃和安惠公主，也没有这个意思。”钱公公故意反着说。
“没有这个意思？”皇帝果然更加生气，“她就是这个意思，朕这几年宠着她，不过看她懂分寸，如今看来，朕也没必要惯着她。”
“陛下。”钱公公欲言又止，“奴才这里得到一个消息……想来都是奴婢们传的闲话，信不得。”
皇帝朝钱公公看去，“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这……也不知道这件事是真是假，贸然跟陛下说了，恐怕就是奴才造谣了。”
皇帝看着他这张老脸觉得好笑，“有话就说，朕只当你说的废话。”
“有不少人传言，淑妃娘娘这胎是位皇子。”
第137章：
皇帝脸上隐去笑意，他知道这句话后面藏着什么，皇帝虽说少入后宫，可他到底也是宫中长大的孩子，对那些女人会使的手段，再清楚不过。
“皇后听到这些谣言了吗？”皇帝问。
“这个奴才不知。”钱公公心说，到处都在传，皇后哪里能不知道？说不定，这消息就是专门想让皇后听到的。
“不过，娘娘既未查问，也未给淑妃娘娘传御医，大概是不知道此事吧。”钱公公说。
“你到淑妃宫中去一趟，就说朕奏折繁多，今日就不过去了。”
“是，奴才亲自跑一趟。”
要放往常，这种得得罪人的活，钱公公可不去，可今天他得去，他得代表皇帝的意思，直白的告诉淑妃，你在后宫搞的这些小动作，陛下不开心了，所以不来找你，你自己好自郑重吧。
果然，他这一去，后宫中又事一场风波，当即就有人把消息传给了皇后。
皇后正坐在榻上嗑瓜子，“还算他脑子清醒。”
侍女端着果盘在旁边的小凳上坐着，“娘娘可别说这种话了，陛下向来英明。”
皇后嘴角露出不屑的笑，“他英明？会把珵儿养成那样？当年要是让珵儿跟着我长大，哪里会是如今这种麻烦个性。
就他多手，非要把珵儿抱去他寝宫养。”
这话说的，侍女都不知道该如何再劝。
“殿下哪里就像娘娘说的那样了？殿下武艺超群，又是皇子中难得的真性情。”
“切。”皇后都懒得说了，这皇宫之中，真性情的死的最快。
万幸她还有个太子呢，否则要只有楚珵一个儿子，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虎子家中。
金玖难得睡了个好觉，自从在路上遇上那三人死在眼前，她心里一直想着，觉都睡不好。
这天却难得的不再揪着想了。
她劝说自己，既然她必然会把事情查清楚，那就没有必要日日担忧，免得还没搞清楚真相，她的身体就垮了。
到底那不是她杀了那些人，她出来，只是想要活的自由，不要随处找个笼子就往自己身上套，那还不如留在京城，何必费力逃出来？
想明白这些，金玖的才能平和的看待面前的一切。
喜儿给金玖端来热水，“主子，我先伺候您洗漱。”
金玖这边正洗着脸呢，就听到外面哈哈哈的笑声，仔细一听，是小冬花的声音，还夹杂着虎子的声音。
喜儿见金玖手上一个停顿，立刻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们在外面坐马车呢。”喜儿说，“就一个车架子，马还没套上去，我哥带他们到小冬花她们坐的车上看了看，虎子可高兴了。”
“小姐您说，虎子高兴就罢了，小冬花跟着凑什么热闹，她又不是没坐过马车，见天坐，以往也没见她这么高兴啊。”
金玖想了想道：“小冬花难得遇上一个比她还小的孩子，估计是觉着虎子好玩吧。”
等金玖洗漱完毕，喜儿又出去了一趟，给她拿来早饭。
顺道还带来外面的消息，“虎子的爹娘下地去了，原本想把虎子也带出去，结果虎子太闹腾了，拉着车轮就是不肯去，我娘就说让他留在家里，反正家里人多，也可以照看好他。”
金玖对这些消息没什么看法，只一边吃一边听着。
“虎子的娘觉得太不好意思了，还让她丈夫拿出钱来，说要退给我们一部分，说给我们添麻烦了。”喜儿说，“真是太客气了。”
“赵婶收下了吗？”
“我娘怎么会收呢？”喜儿说，“给他们的钱本就不多，看他们人好，我爹娘还想多给一些呢，怎么会让他们退？”
“没有就好。”金玖说，“他们活的不富裕，人又太知道分寸，咱们要是多给了，他们就算收下，心里也不舒服，让赵叔斟酌着给吧，也不一定得是银钱，我记得虎子说，他爹想送他去读书，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若是能给他家里人找份活计，能有个稳定的收入，总比看天吃饭来的好。
还有，你问问小冬花，有没有带识字的书出来，要是带着就留给虎子。”
“行，等我吃完就去问。”喜儿也说，“只是这地方，咱们人生地不熟，要给他们家找个活计恐怕不容易。”
“没事，也就是问问你爹，要是找不到，给他们留下个可以典当的东西也行，万一他家日后有难处，也不至于走投无路。”
“这办法也好。”喜儿快速吃饭了饭，就去找了他爹。
老赵明白金玖的意思，虽说他们在这片不熟，可架不住老赵脑子活络，仅用半天功夫，就找来一份木匠学徒的工作。
这工作前期吃力不讨好，手艺能不能学到，还得看自己。
但是谁都知道，有手艺的人是饿不死的，若是能够耐得住幸苦，学到手艺，那到哪儿都有饭吃。
老赵在木匠那边打好了招呼才来回的金玖，“我在附近打听过，那人手艺不错，脾气呢算不上好，说实话，有本事的人多少有些坏脾气。”老赵说，“虽说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全看这家男人能不能忍下去。”
金玖点头，“安排好了就行，咱们就是提供一个机会，他愿不愿意去，还看他自己。”
“小姐说的是，这种事情还得自己开窍，也讲究天分。”老赵又说，“我想着，虽说活给了他找了，可要给孩子念书，恐怕他还是供不起，要不再留些东西给他？”
“也行，你自己拿主意，不要让人看出是京城的东西。”
“小姐放心，我身边有不少和田来的玉摆件，值些钱，却不是多名贵，市面上也多有流通，留给他们最合适，若是他们用不到，还可以传给孩子们。”
老赵从金玖面前离开后，连连摇了好几下头，被赵婶看到，直接在他背上打了一下，“你晃脑袋做什么？”
“哎，我是在想，咱家主子这回出来，可能是打算修炼成菩萨的。”
赵婶又是一掌打在他后背，“你说什么胡话！”
第138章：一碗肉
这天旁晚，虎子爹娘从地里回来，就被赵叔告知了这个消息。
“当然，愿不愿意去全在你。”老赵说，“你有你的顾虑也正常，也不是说我提了你就非去不可。”
“这……”虎子爹娘手上还拎着锄头呢，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多谢，多谢恩人呐！”虎子他爹直接跪了下来，“我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真是谢谢恩人了！”
眼见他娘也要跟着跪下，老赵赶忙扶住二人，“我不过是去打了个招呼，他愿意让你去学，但是不是真心实意的教你，我也不能保证。”老赵丑话先说在了前面。
“恩人愿意帮我们到刘木匠家说上话，就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我既然去了，学成什么样要看我自己的能耐。”
这家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老赵倒是欣慰，起码他没有白跑一趟，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也是个有冲劲的男人。
有这股劲，才能不怕刁难，才能学到本事。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明早带你到刘木匠家里去一趟。”老赵说，“天也不早了，你们回去歇着吧，晚饭虎子给你们带过去了，到家就有的吃。”
“这怎么好意思呢，又给你们添了麻烦。”虎子他父母脸颊通红。
“我们本来也要做晚饭，算不得麻烦。”老赵说，“快回去吧，虎子还等着你们呢。”
原本只是借宿。
若不是这家人本身知道分寸，虎子这孩子又讨喜，老赵是不愿意跟陌生人家过多接触的，最多离开的时候多付些铜板。
虎子爹娘回到老宅，果然看到自家孩子在堂屋门口蹲着。
虎子见到自家爹娘回来，立刻就冲了过去拉住他们，“娘！爹，你们怎么才回来！快进屋，今天有肉吃！”
“你这孩子。”他爹娘也不忍心责备，毕竟乡下人家，难得见到荤腥，还想攒钱给孩子去念两年书，那就更得勒紧裤腰带过活。
打开桌上盖着的碗，才知道端过来的菜是满满一碗红烧肉，还有鸡汤，那汤里还有半只鸡肉，剩下蔬菜不提，这两碗荤菜就叫虎子他娘坐立难安了。
“怎么拿这么好的菜过来。”她不知怎么办才好，“他爹，还是去还给他们吧。”
“娘！”虎子一听这话，很是舍不得，但看又不敢多说什么。
虎子他爹也犹豫，之后才说：“算了，都拿过来了，再还回去算怎么回事？坐下吃吧，虎子，去拿碗筷！”
“哎！”虎子立刻跑拿来碗筷。
才坐下，虎子猛咬了两块肉，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肥瘦相间、甜咸有味，吃上一口能记一辈子。
“娘，你怎么不吃？”虎子还想伸手夹第三块肉的时候，才注意到，他娘就没碰过荤菜。
“你吃吧，你跟你爹多吃些，娘不出力又不念书……”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两块肉被夹到她碗中，是虎子和他爹同时夹了肉过来。
“吃！”虎子他爹说，“你跟我忙进忙出，怎么就不出力了？赶紧吃！别不舍得，我以后跟着刘木匠学手艺，不管多难，我一定学成，叫你们天天吃上肉。”
虎子他娘眼眶中漫出热泪，却又硬逼了回去。
她捧起桌上的碗，“哎！那我就吃！虎子敞开了吃，都别剩下，吃了这顿咱都记得滋味，以后也要吃得上，虎子以后可要认真读书。”
虎子很是郑重的点头。
金玖暂住的房中，小冬花正把她的书拿给金玖看，“您看哪本留给虎子比较好？”
小冬花认字读书，是金玖教的，所以金玖对她目前用得上什么书很了解。
挑出一本她两年前用的，“这本就留给虎子吧，你也用不上了。”
小冬花点头，“那我等会儿就去送给他。”
“明天再去吧。”金玖说，“天都黑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早上离开之前送给虎子就行了。”
“小姐，咱们就走了吗？”小冬花很是可惜。
她自小住在梅山别院，玩伴就只有喜儿。喜儿又要伺候金玖，能陪她的时间很少，况且喜儿还比她大，通常都是带着她玩，小冬花很难得找到当大姐的感觉。
“咱们再住一天吧。”小冬花抱住金玖的手臂，喜儿过去把她拎开，低声道：“是不是关照过你，主子穿男装时不能抱。”
“哦。”小冬花很是委屈，失落的要离开，金玖干脆道：“那就再住一天。”
“真的！”小冬花立即复活，“我这就去跟赵叔说！”
等小冬走后，喜儿检查各处，遮挡妥当后，才让金玖去洗漱，“小姐，咱们这样走，来得及吗？”
“咱们又不赶着去做事，不要紧，来得及的。”金玖心里自有把握，她在这里停留，也是在等最后几位护院。
“小姐不是说，要去帮着香兰嫂找小冬花她爹嘛。”喜儿说，“我担心，咱们这样磨蹭下去，香兰嫂该着急了。”
“也是。”金玖也想过这个问题，“中午的时候，我跟香兰嫂聊了一会儿。
她现在想的比较复杂，一方面想快点到西林，好去找人，却又害怕到了地方，却找不到人。”
喜儿给金玖擦着后背，“这都多少年了，香兰嫂有这样的担心，也是正常的。”
“我也害怕。”金玖说，“是我给了香兰嫂希望，她就是想找到人，所以才会跟着我们出来，可要是找不到……”
“一定会找到的。”喜儿说，“香兰嫂人多好啊，好人有好报！”
金玖跟着点头，希望吧，她也希望香兰嫂能找到自己丈夫，只是找到之后怎么办呢？让香兰嫂一家回去？还是干脆吧香兰嫂的婆婆接来呢？
金玖想着，后面这个办法或许可行，她既可以把香兰嫂留在身边，他们一家也能团聚。
只是路途遥远，老人家年纪大了恐怕受不住，且到底是人家的事情，还得看人家的意思。
算了吧，还是到时候再说，假如香兰嫂一家真的要走，她也只能奉上盘缠，派护卫护送。
这天晚上，老洪回来了，因为夜深就没有去打扰金玖，而是去跟老赵说了情况。
第139章：伙伴
“我跟他们一直走到西林，确定他们是西林知府手下的衙役。”老洪说。
老赵皱眉，“行，你来回不容易，先去休息吧，没什么要紧的事，就等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虎子兴冲冲的跑了出去，他爹要去木匠家，他也想去凑个热闹。
他娘说：“虎子，你还是别去了，你爹也是第一次去师父家里，那里是个什么样子还不知道，你别给你爹惹了麻烦。”
虎子撅着嘴，“那好吧。”他不怎么开心的出了老宅。
乡下孩子向来起得早，他想去找小冬花玩，可这时候他家新宅还关着门，里面的人都还没起来。
虎子心情有些低落，难得的好性情，结果醒来什么也没得玩。
他往嘴里丢了颗梅子，心情才好些，恰好这时候有村上的孩子叫他，他干脆跟那几个孩子聚到了一起。
“哎，虎子你吃什么呢？”有个小伙伴问道。
“梅子。”虎子倒也大方，把身上带出来的给几个伙伴分了，“你们也尝尝吧，我可从没吃过这种好东西。”
“这可是好东西啊。”有个伙伴说，“我以前跟我爹进城，在人家摊上偷拿了一个果干，你这个吃起来，可比那个还要好吃。”
“那是了。”虎子很是得意。
“你哪里来的？是不是住你家的那群有钱人给你的？”
“当然了。”虎子说，“是他们家公子给我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
“虎子，你再去问他要点来啊，他们那么有钱，不会在乎这几个梅子的。”之前那个说吃过果干的孩子说。
“那怎么行呢！”虎子严词拒绝，“又不是叫花子，怎么能伸手问人家要东西，人家再有钱那是人家的，跟我没什么关系，而且我娘说了，他们住在这里是给了钱的，不能有事没事去麻烦他们。”
那孩子不喜欢听这些话，“你娘就是啰嗦。”
“你娘才啰嗦呢，我娘说的是道理。”
“哎，好了，别吵了。”另外一个伙伴及时阻止了他们的争吵，“虎子，他们在你们家住多久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虎子想起自己爹的事，又得意起来，“不过今天这家老爷要带我爹去木匠老头家。”
“去木匠家干啥？他们要在这里打家具啊？”
“打什么家具，是我爹要去学手艺。”虎子说，“跟你们说了也不懂。”
虎子说完要走，却被小伙伴拉住，“别走啊虎子，你再说说那家人啊，你见过那家老爷没有？”
“见过！”虎子说，“我见过好几面了。”
“他长什么样啊？凶不凶？”
另一个小伙伴跟着问：“是不是跟咱们这儿的财主一样？”
“不一样。”虎子说，“赵老爷可比财主好看过了，身上也没有肥肉，说话声音也轻，就是一个好相处的爷爷。”
“你说的真的假的？”小伙伴们不相信，“你带我们去看看吧，我们就远远的看着就行，不给你惹麻烦。”
“那不行，我都不一定能见到，怎么带你们去见？”虎子可不想给自己爹娘惹麻烦，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多亏了赵老爷，他爹才能去做木匠学徒，要是惹得赵老爷不高兴，那他爹的学徒就没得做了。
虎子说完就走了，回到老赵，却听自己娘说，他爹已经被赵老爷带去了。
他娘心神不宁的在堂屋站着，“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虎子不解，“娘，还会有人不喜欢我爹嘛？”
他娘觉得他这话好笑，可到底没有跟他说清楚。
想跟刘木匠学手艺的人太多了，他们祖辈都是种地的，虽然做梦也想学手艺，可没有门路，不敢往刘木匠那里靠。
如今却因为贵人登门，叫他们捡到这个机会。
虎子正陪着他娘做早饭，小冬花就领着食盒过来了，“虎子！”
虎子听到声音，一溜烟从灶房跑出来，“冬花姐！”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小冬花晃了晃手里的食盒，这时候虎子娘也走了出来。
“婶子，吃过早饭了吗？”小冬花把食盒送到虎子娘手上，“这是我娘做的早饭和点心，让我拿过来给你们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昨天收下那一顿晚饭，虎子娘已经不止该如何感谢，今天又送，真叫她不知怎么好了。
小冬花从小跟在喜儿身边，说话做事多少跟喜儿有些像，“婶子不要不要意思，我娘说了，她也是顺手一做，不费事的。”小冬花说完又从怀里拿出一本书，交到虎子手里，“这本书给你。”
虎子一脸震惊，这可是书啊。
他虽然没有拥有过，可也听爹娘说过，书是多金贵的东西，他不敢要，“我不能收，我爹赚了钱，会给我买的，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是我用完了的书，主子说我已经不用看了，留给你正好。”小冬花不由分说塞到他手上，“好了，我东西都送到了，就先回去了。”
等她走后，母子两人看着各自手上的东西，“娘，这书……”
虎子娘真感叹，自己这是拜了多少佛，烧了多少香，才能遇上这样的贵人。
送吃的还不算，还送书，给她丈夫送了个学徒的机会。
她忍不住对着新宅的方向拜了拜，“虎子，你可要记得这家人呐，等你以后有出息了，要想办法报答他们。”
虎子为难，“可我不知道赵老爷叫什么，是哪里人啊。”
“等你得回来，我问问他。”
金玖吃过早饭，老洪就进来了，“我追着那几个人，一路走的官道，没几天就到了西林，看着他们跟西林知府的衙役打了招呼，进的府衙。”
“那就是真二八经的衙役了？”
“是。”老洪又说，“我忙着赶路也没来得及细看，只是初到西林就觉得奇怪，各处的兵丁，都是流里流气的，不像好人。”
“可见到知府？”金玖问。
“这倒不曾，”老洪说，“我怕被他们察觉，就掉头回来了。”
西林知府，金玖倒是知道，几年前的知府，该是郑朝缘的父亲，正是因为她父亲做的不错，所以被调回了京城。
第140章：叫什么
至于现在的西林知府是谁，金玖还真的不了解。
她上辈子困于后院，西林这边有没有出过问题，她还真不知道。
“按着我们的计划，西林是必须要经过的。”金玖说，“还有路上碰到的那桩事，我也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旁边低头听着的老柯忍不住挑眉，他就知道，那件事在小姐这里肯定过不去。
只是他们现在是普通人的身份，就算那爷孙两人真的有冤屈，又能做什么呢？
普天之下，哪个穷苦人没有冤屈。
“主子，按我来想，我们还是别进西林城。”老洪说，“就算要找人查事，也可以在城外找个地方住下，如果进了城，被那些衙役发现，难免要生事。”
“也行。”金玖想了想，“到时候在城外找个地方住下，柯叔怎么看？”
老柯抬起头，“也好。香兰到时候要找人，就让小袁他们陪着去，他们没跟衙役对上。”
“洪叔辛苦，今天就好好休息，咱们明早出发。”金玖站起来，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
京郊净月庵前。
周郝雨的马车停了下来，嬷嬷首先跳下车，接着放好脚凳，把人从里面扶了出来。
“地上湿滑，小姐当心些。”
周郝雨抬眼看着面前这个不大的庵堂，柳氏就在里面。
“进去吧。”
她先给菩萨上了香，才往后院走，她要去看看柳氏是何下场。
周郝雨以前也到净月庵来过，这地方香客不多，胜在环境清幽，她往日来，也常穿过后院去后山散心。
只是，这回她才走到后院的拱门前，就被两个妇人拦住了，“后院有客在，还请香客绕路。”
周郝雨后退一步，打量面前的两个妇人，“你们可是永顺侯府的下人？”
宋婆子不认识周郝雨，听她这样问，感到有些意外，“小姐是？”
“我家小姐姓周。”周郝雨身边的嬷嬷说道。
一说到周这个姓，宋婆子很快反应过来，世子爷的未婚妻不就姓周嘛，难不成眼前这位，就是以后侯府的女主人？
宋婆子的态度立刻热络起来，“这天不好，周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前两天还听世子说，想等天气好些，去找您呢。”
其实宋婆子一个后院洒扫的婆子，如何能知道金彦的打算，不过张口胡说罢了。
提起金彦，周郝雨多少有些不自在。
既然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周郝雨便道：“我想进去看看柳氏。”
两位婆子相互对视，她们奉命看守，谁都不能放进去，可要进去的是世子爷的未婚妻……
“您请。”宋婆子极有眼色的让开道，“您在外面看看就行了，那柳氏现在……”她指了指脑子，“神志不清，保不齐会伤了您。”
来到客房外，周郝雨透过窗洞，看到躺在床上的柳氏。
如今天气还不算暖，柳氏身上只盖了一条薄薄的被子，周郝雨之前虽没见过柳氏，却也知道，她在侯府做夫人时，一定不是如今的摸样。
周郝雨想，要是金小姐看到此刻的柳氏，心里该有多痛快。
她眉头微蹙，想起了那日在红露阁楼上，金玖说的话‘我实在狠毒了那对母女’。
又想到那日金玖派人去收拾柳氏的女儿。
谁曾想，这两个被她狠毒了的人还在，她自己却不知道到了哪里。
实在是世事无常。
“小姐，看看就走吧。”旁边的宋婆子再一次劝道：“可千万别进去。”
“我不进去。”周郝雨不过是替金玖来看看柳氏罢了。
看到她下场凄凉，心中替金玖高兴。
周郝雨嘱咐，“你们守好这里，千万别让她跑了出去。”
“小姐放心。”宋婆子边走边说：“不光是这里，连文悦小姐那边，世子爷也安排了人，她们母女都在世子掌控之中。”
乡间小路上，虎子他爹再三对老赵道谢：“多谢赵老爷，师父愿意收下我，全看您的面子。”
“不必客气了，既然已经入了他的门，往后如何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老赵哪里来的面子，不过是送了些东西，又许了些好处罢了。
“是，无论如何我不能辜负您。”虎子他爹说，“您真是我们一家的贵人。”他说着就要跪下来。
老赵拉住他，“得了，免了这些虚礼，快回家去吧。”
说话的功夫，两人也快到家了，恰好这时候，见到几个男人挨家挨户的敲门，老赵当即警觉了起来，虎子他爹倒是不意外，“赵老爷不要担心，他们不是闹事的人，是我们这地方财主的家仆，是来村上收租的。”
老赵问：“你们这里的田地都是租种？”
“我家不是。”虎子他爹说，“村上有些过不下去的人家，把自家的地卖给了财主，财主家没那么多种地的佣人，就租给村上人种，每年要交许多粮食给财主，但总算还活得下去。”
老赵点头，得亏这些话没有给小姐听到，否则小姐估计又有的想了。
回去之后，老赵跟金玖回禀了情况，又说西林那边既然情况复杂，不如先派两人过去打探着，也好节省时间。
“也好。”金玖说，“麻烦赵叔去问问香兰嫂，她丈夫之前在哪里做工。”
“好，我这就去安排。”
老赵出去后没多久，护卫小袁就带着林子先去了西林。
自这之后，香兰嫂的心就拎在手里了。
小冬花见自己亲娘心神不宁，自然也无法开心的玩耍。
所以一天之后，小冬花不再吵着要留下来了，而是送了一些零嘴给虎子后，自觉的上了车。
虎子手里捧着小冬花送的东西，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娘，我一定努力读书，我长大之后，一定要去找冬花姐。”
他娘摸了摸虎子的头，“那也得出人头地，才能挺直腰杆去找她。”
虎子踌躇着，终于忍不住，快步追上了马车，他知道，往后要是去找小冬花只有去找他的主家，而他还不知道这家主人的名字。
前头老爷走的太远，他只好朝最后一辆马车喊，“少爷！”
金玖掀开车帘，看向虎子，“有什么事？”
虎子鼓足了勇气问：“您叫什么？”
金玖笑道：“赵小山。”
第141章：惩罚
宫门口，忠勤伯夫人拉着王姝媛的手，快步走出来。
一直上了马车，夫人才甩开自家女儿的手，“你疯了！你刚才想做什么！”
“我没想做什么！”王姝媛傲气的抬着头，看向旁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刚才往那边走做什么？”夫人咬牙道：“那是皇子处所，你想去找五殿下！”
“是！我想去找他怎么了？”王姝媛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问题，“皇后娘娘说了，五殿下被陛下关了好些天，我想去看看他怎么了？”
夫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了王姝媛脸上。
这时候伯府马车才开始往前行驶，车夫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就要停下来，却听到车厢里传来夫人的声音，“别停！继续走！”
车内，王姝媛用手捂着脸，不敢相信的赶着自己母亲，“您打我？”
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我打醒你这个不清醒的东西。”夫人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忘了他到咱们府里做的事情？你还去找他？你那是找死！”
王姝媛眼里掉出眼泪，“母亲说的也太武断了些，您和父亲只想借太子的势利压制五殿下，从不曾帮我好好解释，所以殿下对我的误会才会越来越深。
殿下想来聪明，只要我跟让他仔细解释，他一定会相信我的。”
“相信你？”夫人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要是愿意相信你，会捅你父亲一刀？”夫人看着自己不可救药的女儿，“你赶紧歇了心思，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到五皇子面前去。”
“母亲，您答应过我的。”王姝媛伤心的说：“您知道我从小就只喜欢五皇子的，您和父亲也都同意的啊。”
“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谁会想到五皇子喜欢上了别人，偏你还被他误会。”夫人说，“你赶紧收回自己的心思。”
“不可能……”
王姝媛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她母亲继续道：“你父亲现在恨上了五殿下，只等朝局稳定，就会求着太子，对五殿下动手。”
“什么？”
“你别用这副摸样看着我，这是你父亲的决定。”夫人笃定道：“也是太子的意思，五皇子性格冲动，即便现在能给太子帮个忙，但难保以后不出错。况且，他们同是嫡子，太子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也会把五皇子除掉。”
“不可能。”王姝媛摇头，“娘娘不会答应的。”
“你以为娘娘会知道？”夫人反问，随后又道：“至于你的亲事，现在也不必着急，如今事情还没过去，你凡事出面，总会被人议论，不如再过几年。
你父亲说了，干脆等到太子登基，你直接入后宫。”
王姝媛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想让我嫁给太子！”
“太子总归是要登基的，你嫁给他虽不是正妻，可也是皇妃，不算丢人。”
“您在说什么！”王姝媛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嫁给太子！”
忠勤伯夫人道：“这可由不得你了。”
皇子处所，四皇子坐在门口花坛旁边，一边抱着猫，一边读着信。
那信是郑朝缘写给他的，内容是她以前饲养松鼠的经历。
四皇子觉得看起来很有意思，没想到看起来文静的大家闺秀，也曾跟着父亲上山打猎。
他读的正觉有趣，就看到头顶的光被人遮住，抬眼一看，原来是楚珵回来了。
“小五？太子让你出来了？”四皇子赶紧收起信纸，抱着猫站起来，“你怎么这幅样子？可吃过饭了？要让人给你备饭吗？”
“不必了四哥。”楚珵开口，嗓音非常沙哑，就好像是刚从沙漠中走出，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浓到散不开的疲倦，“你接着看吧，我先回去。”
看着楚珵走远，四皇子的下巴都快落到猫脑袋上。
小五怎么了！
他傻了吗？
刚才那是什么语气？他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过？
太子终于厌烦了小五，所以给他灌了迷魂药？
四皇子只能找到这一种解释。他夹着猫，立刻去德妃宫中报信。
别说四皇子，就连跟着楚珵的太监，都是吃惊的，看着他回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伺候。
还是楚珵自己开口，“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是，奴才这就去。”小太监撒丫子跑了，去通知热水房，顺道还给钱公公那边报了信。
楚珵泡澡热水中，思绪渐渐汇拢。
回看这些天的生活，和他上辈子失去玖儿时没什么两样。
楚珵绝望的闭上眼睛，终究是他留不住。
他靠在浴桶上，热水包围全身，却捂不热他凉透的心。
他很清楚，上天已经已经给过一次机会，是他自己没有抓住，绝不可能再又第二次机会。
他虽不想接受，却不得不承认，他再也没机会见到玖儿了。
想着最后一面时，和玖儿说的话。
恐怕玖儿在地下也不会等他。
即便他百年之后，落入地府，也见不到她了。
楚珵不断的想着玖儿最后对他说的那些话，哪怕绝情，却还是忍不住想，因为那是玖儿离他最近的一次，是他听到的，玖儿最后的声音。
“太荒唐了。”楚珵抬起手，看着手掌中的水快速落下。
他想，玖儿就跟这些水一样，不论他怎么留，终会从指缝间流走。
是他的错，是他没能好好的跟玖儿说话，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喜欢她。
他的爱，太浅薄了。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玖儿想要的那种。
钱公公找了个借口从皇帝面前暂时离开，来到楚珵这边就想确认他的情况。
他盯着门缝看进去，看到的就是独自穿衣的楚珵，他正抖开外衣往身上披。
钱公公极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的五皇子，要将自己彻底躲进黑夜中。
“好好照看，不许怠慢知道吗！”
“是，公公。”
楚珵打开门，看到阴郁的天，他不怪上苍，回顾重来的这些天，有错的只有他自己。
若余下的日子，是对他的刑罚，那他就按部就班的过完今后的日子。
第142章：西林城外
赵小山骑马来到最后一驾马车旁，敲了敲车厢，“主子，前面不远就到西林城了，咱们今天就在这个村子找地方住下吧。”
车内，喜儿也看着金玖，等着她的回答。
“好，去找找有没有稳妥的人家，要是没有，干脆在野外住下。”
车外的赵小山听到了她的声音，很快策马上前，把金玖的话传给他爹。
车队很快停了下来。
赵婶来到金玖旁边，“主子，咱们在这里歇一会儿，等面前安排好了再过去。”
金玖点头，问起香兰嫂，“她好些了吗？”
赵婶摇了摇头，“从来不晕马车的人，这心里一有事，就开始晕了，头晕难受，听小冬花说，差点吐了。”
金玖说：“或许吐出来会好过些，前面要是没地方住，那就在这里住下吧，别折腾她了。”
“怕是要找到人，才能好过些。”赵婶又担心起来，“林子他们应该比咱先到两天，也不知道他们找的如何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金玖心里当然希望赵婶能一家团聚，可事实摆在眼前，小冬花他爹已经几年不往家里通信，现状究竟如何，谁也不好说。
恐怕香兰嫂也正是知道，所以才会如此心神不宁，她怕她满怀期望的来，收到的却是丈夫亡故的消息。
前方赵小山他们很快回来，“主子，我们在前面那村里租了个宅子，条件虽说简陋，但总好过住在荒郊野外。”
车队行驶，来到赵小山他们定下的那户人家。
这户人家跟虎子家不同，没有新旧两个宅院，把房子让给他们，自己就要到隔壁兄嫂家挤一挤。
也因此，得到的租金，要跟隔壁分。
这家人的房子可不如虎子家的新宅，虎子家虽说布置简陋，好歹是砖房。
而这家，却是土墙房，胜在房子比较新，听说是这户男主人为了娶媳妇，才建不久的房子。
金玖一下车，就看到小冬花扶着不适的香兰嫂站在旁边，“喜儿去帮一下小冬花。”
“哎。”
喜儿把香兰嫂扶了进了屋，正要找个凳子坐下，就听金玖说，“先到床上躺下吧。”
香兰嫂却不愿意了，她强撑着精神说：“还没准备晚饭。”
“你歇着吧，这么多人呢，还做不出一顿晚饭来嘛。”金玖说，“养足了精神再说。”
赵婶这时候刚好进来，跟着说：“主子说的有道理，咱们路上缺医少药，你要是拖病了，可有的难受。
也别担心主子吃不惯，她连林子做的饭都吃过了，还有什么吃不惯的。”
就在这天晚上，小袁和林子折返了回来，金玖都准备睡觉了，听到外面的动静又穿好衣服，干脆把他们叫进屋来说话。
赵婶和老赵也跟着，很快连香兰嫂也被小冬花搀扶了过来。
金玖开口：“说说你们打听来的消息吧。”
其实从这俩人的脸色就看的出来，多半没什么好消息，果然，小袁说道：“我们没找到小冬花他爹。”
香兰嫂脸上还算镇定，这样的结果她预想过无数次，没成想，这世上到底没有奇迹。
真正把失望展现在脸上的，只有小冬花。
小冬花自己难过的不行，却还把她娘的耳朵捂了起来，“娘什么都没听见。”
香兰嫂认命了，抱了抱小冬花，“娘不难受。”
小袁接着说，“我们去河道打听了，几年前的确有一批从别处调来的劳力，最开始的时候一切正常，后来西林知府换任，新来的这位，不是好人，把劳力们调到别处给自己修建庄园。”
听到这里，小冬花眼里又燃起希望之火，说不定他爹也去修庄园了。
“我跟林子又到庄园那边打听，听到那附近的人说，知府手下的人对那些人非打即骂，没做多久，那些人就跑了。”
“能打听到往哪里跑的吗？”金玖问。
“正要打听，就看到衙役过来，莫名其妙就要抓我们。”林子说，“多亏袁大哥拉着我跑了，要慢一步，就真被他们抓住了。”
老赵问：“衙役们是知道你们在问什么才要抓你们？”
林子想了想，“应该不是，我们打听消息的那些人，似乎跟衙役有仇怨，不可能去通风报信，而且那几个衙役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就朝我们走过来，问了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说是商贩，他们立刻就要抓人。”
赵婶见老赵皱紧了眉头，从旁边推了他一下，“怎么了？你听出什么不对劲了？”
“是不对劲。”老赵说，“一般地方，衙役巡街，不会这么严，即便路上碰到陌生商人，也绝不会捉拿。”
“就是说啊。”小袁擦掉额上的汗，“这地方邪门的很，那里头的衙役捕快都不像好人。”
金玖想到了老洪的话。
老洪之前跟着那些衙役回来，也是这样的说法。
若说老洪还可能带着偏见，可今天小袁也是这样的看法。
那就说明，西林的官府真的有问题。
“明天还能去吗？”金玖问。
这也是香兰嫂最想问的，既然知道人可能是跑掉了，那最好想办法问到往什么方向跑了，她也能知道往哪儿找。
小袁想了想，“明天我自己一个人去，想办法再跟那些人打听打听，就算被衙役发现，我一个人也方便跑路。”
“好，麻烦你明天再跑一趟。”金玖对香兰嫂劝道：“放宽心，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比现在更差了。”
香兰嫂点头，“我知道。”
人大抵是不能有期盼的。
因为一有期盼，痛苦和心焦就会跟着来。
所以做最大的努力，却要做最坏的打算。
隔天一大早，小袁就去了西林城。
其他人则待在原地等消息。
金玖想趁着机会，去打听打听路上遇着的那对爷孙。
正想让喜儿去把她爹叫过来，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当中还夹着女子的尖叫声，“外面出什么事了？”
喜儿推门出去，发现自己爹娘已经往外去打听了。
她匆匆看了一眼，立刻回屋告诉金玖，“外面几个男人，正拉扯一个女孩子。”
第143章：抢孩子
金玖拿起帷帽戴到喜儿头上，“走，出去看看。”
说罢两人一同出了门。
这户人家的院墙，只用低矮的篱笆拦住，不用出院门就能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隔了两三户人家，正有几个男人强硬的拉着一个女孩的手腕。
女孩面色慌张，拼命向后缩。
又有一男一女两人，跪在那几个男人旁边，不断的磕头讨饶，想来是那孩子的父母。
金玖见不得如此场面，立时就握紧了双拳。
她虽说没有自己的孩子，可谁要是敢这样欺辱她的家人，她是绝不会跪下磕头的。
她定要拿起刀反抗，即便最后是那对爷孙的下场，也要想方设法杀一个垫背。
围观的同村人，足有三十多，抢孩子的不过六七人，怎么就没有一个敢上前帮忙？都被吓住了吗？
“赵叔！”她正要叫老赵去管一管，就见老赵回过头来朝她一点头，似乎只一个称呼就已经明白她要做什么。
老赵如何不明白。
他之前就说过，小姐这回出来是要修炼做菩萨去的，自然一路得积攒功德。
老赵带着几位护卫，来到那女孩身边。
由老洪出手，一把握住那只拉孩子的手。
“你做什么？你们什么人！”那拉扯孩子的人就炸了，“知道老子是谁吗？敢到老子面前逞英雄。”
老赵上前，笑眯眯道：“壮士误会，不是我们逞能，我们是外乡的，路过此地，见你们风俗不同别处，所以过来看个热闹。”
那被老洪捏住手腕的男人，只觉得这话刺耳，什么阴阳怪气的家伙。
还风俗，看不出来他们在抢人嘛！他们抢的不明显吗？
那男人挥手，“滚开，别耽误老子办正事。”
他本想把老洪的手挥开，结果根本没挥开，老洪反而越掐越紧，他手上青筋都出来了。
“你！”男人越挣，老洪掐的越紧，到后来，他直接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
也因此，男人不得不放开了那女孩的衣襟，这时老洪才松手。
那女孩吓得立刻缩到了自家爹娘身后。
“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男人质问。
老赵继续开口，“敢问这位壮士，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拉着这孩子啊？”
他的语气太好，老洪的气势又太强，这两人简直是两个极端。
看的出来，这七个人中，以这个动手拉人的为首。
他被老洪压制住，跟着他的那几个也不敢贸然行动。
“他家欠了官府的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男人说的义正言辞。
“你也说了欠债还钱，怎么你动手拉人家孩子呢？”老赵继续好言好语的问。
男人一列嘴唇，“还不起钱，那只能把孩子抵给我。我愿意收这孩子，就算开恩了，还敢拉拉扯扯。”男人越说越气，对着孩子的父亲就要一脚踢过去。
结果脚踹倒一半，被老洪截住，自己反而跌倒。
男人极没有面子的爬起来，他看的出来，这几个人都是练家子，他不敢猖狂，只敢嘴上逞能，“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嘛！”
“壮士息怒。”老赵又插到男人面前，“我家护卫就喜欢没事伸伸腿，实在不是故意踹你。”老赵不等那人说话，就接着问：“不知道这户人家是怎么欠了官府的银子，又欠了多少？”
“哼！”男人打量老赵，一看他身上的穿着，就知道他是个有钱人，心里当时就盘算了起来。
这种有钱人最喜欢做好事，说不定还能在他们身上要些银两、
至于这孩子，反正这家人就住在这里，他想什么时候回来抓人都行。
“他们家。”男人一边说一边指向孩子她爹的鼻尖，“租种官老爷的良田，收了粮食却不按时交租，从年前到现在，欠了二十两银子。”
孩子她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算也算不到二十两银子啊。”
“闭嘴！”男人朝着他瞪去，“轮不着你开口说话！”
老赵像是看了一场极低劣的笑话，差点不屑的笑出声，“怎么就轮不到他说话了呢？”老赵说，“官府问话，也不会听信一面之词。”
老赵上前两步，来到女孩她爹面前，“兄弟，既然你有话要说，邻里乡亲又都在这儿，不如趁此机会说个明白、说个痛快。”
女孩她爹眼泪巴巴的看着老赵，像是看着自己的救星，“你们是什么人呐？”他饱含期望的问道。
他多希望这些人能有权利给他伸冤，但他看错了，老赵没有这种能力。
“过路人。”老赵说的实话。
女孩她爹眼中燃起的希望又灭了下去，这时候女孩的娘站了起来，哭诉道：“是官府抢了我们的田地，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想种田只能去跟官府租，一年到头，地里的粮食全交了租都不够，还要自己补贴钱，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啊！”
女人说到最后哭了起来，她说的崩溃又大声，金玖听的清清楚楚。
“朗朗乾坤，居然还能有种事。”金玖知道，如此情况下，那抢人儿女的奸贼就在旁边站着，这女人说的必定是实话。
“主子，您可别气着自己。”喜儿在一旁担心的看着她。
金玖嘴硬，“我没有生气。”
喜儿看她呼吸都重了，这还说没有生气。
“她说是是真的吗？”老赵问周边围观的人。
他问了第一遍，周遭的人都撇过头去，不跟他对视。
显然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老赵又问了一遍，“是真的吗？”
有几个人悄摸点了点头，却始终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老赵也算知道，为什么这村上的人会被欺负成这样了。
人遇不公，若不反抗，只会遇到越来越过分的事，他理所当然的会以为你好欺负。
看，这村上的人好欺负成了这样，可以没收他们的田地，可以光天化日到家里来抢夺子女。
“老子劝你别白费力气。”那作恶的男人说，“你要是想做好事，就替他们把钱交了。”
老赵挑眉，似闲谈般的问那男人，“怎么？我看起来那么像冤大头吗？老洪，打！”
第144章：下跪有用吗
老赵一声令下，跟去的护卫立刻动手，将那七个恶霸按在地上打。
金玖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对爷孙，现在想来，他说的话绝对不假。
这里的地方官，确实会做出那些事。
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目无王法、胆大包天，敢明目张胆的抢夺良田、奴役百姓。
那七个恶霸被打的惨叫连连，本该是件出气的事，可那些围观的百姓，竟然连看都不敢看。
只留下被抢夺孩子的那一家。
这家人虽畏惧，却总算没有在别人给他们出头的时候跑掉。
赵婶来到金玖身边，“主子，咱回屋吧，没什么好看的。”
金玖却不肯，“正到精彩处，我再看看。”
终于，她觉得只看着还不解气，推开篱笆门来到了那群人旁边。
赵婶和喜儿赶忙跟上。
老洪等人见金玖过来才停下拳头，此刻那七人已然换了一副面孔，露在外面的皮肤青紫交错，鼻涕口水糊的满脸都是。
拳头骤然停下来，那几个人还懵着呢，趴在地上茫然的抬头，就看到一位矮个子的少年走了过来。
那带头的恶霸，条件反射的想，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就算是个男的，知府大人也会喜欢的。
旁边那戴帷帽的女娃估计也不差，虽说看不到脸，可这身段就值不少钱了。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金玖问。
那恶霸头头傻愣愣的问，“为什么？”
金玖怒道：“看不惯你有人不做要做狗！
你们这种为害乡邻的无赖，最是可恶，为了手头那点好处，不惜向恶人摇尾乞怜，对老实人痛下恶手，简直比畜生还要不如。”
她说完后，往后退了一步，“洪叔，接着打，干脆打死，找个臭水沟扔了。”
老洪他们二话不说接着打。
那被打的七个人可受不了了。
原本以为今天倒霉了些，人抢不到还被人揍了一通，却不曾想，这个比画还好看的少年长了一颗乌黑的心，张嘴就要他们的命。
“饶命饶命，放过我们吧。”恶霸们讨起饶来，“别打了，再打就真要死了。”
老洪等人怎么会听他们的？
金玖不发话就一直打。
旁边看着的老赵倒也淡定，对他来说，这些畜生杀也就杀了，反正小姐的身份是假的，不在乎多杀这几个牲口。
赵婶就没有那么镇定了，她走到金玖伸手，稍微拉了一下她的衣袖，意思是吓唬一下、打一顿就行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杀人。
“饶命？”金玖说，“他们向你讨饶的时候，你听了吗？现在倒会求我了，你觉得我会听吗？”
“洪叔，手上没劲吗？”
老洪手上一直控制着的力道，打的也不是要紧的地方，主要是让人痛，却不至于打死，他们这些人，手上从来都有分寸。
这些恶霸确实该死，却不该死在小姐面前。
他偷摸杀掉可以，却不能叫小姐在旁边看着，免得将来入了地府，阎王将这笔账算在小姐身上。
“小姐。”老赵慢悠悠道：“还是别打了，太残忍了，这血洒的到处都是，还是直接活埋算了。”
他这话一出来，被揍的要死的恶霸们，差点尿出来，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狠毒啊。
活埋还不如被打死呢，不是啊，他们不想死啊。
“有道理。”金玖说，“那就麻烦赵叔给他们找块‘风水宝地’。”
“这个可以。”赵叔笑道：“我以前跟风水先生学过一段时间，虽说学艺不精，但看个墓地还是可以的。”
林子极有眼色的跑回去拿了一根长绳，等老洪一停手，他立刻上去把人捆住。
七个恶霸系成一串。
那些恶霸想要跑，却被老洪拉着绳一端，往偏僻的地方走去。
老赵选地方，其余的护卫跟着去挖坑。
金玖和喜儿母女就留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一家三口，他们脸上尽是畏惧，见金玖看着他们，女孩的母亲猥琐的道了谢，“多谢少爷出手救我女儿。”
金玖转过身，正视他们，“为什么要对那些人下跪？”金玖问：“下跪有用吗？”
“少爷你不知道，我们穷苦人没有办法。”女孩的父亲开口了，“他们是官老爷手下的人，得罪了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们被欺负到如此境地，难道是因为之前得罪他们？”金玖心中无奈又气愤。
男人连连摇头，“当然没有，我们怎么敢呢？”
金玖忍不住冷笑出声，“不管有没有得罪他们，都被欺负成这样了，那为什么不反抗呢？”
“少爷！少爷啊。”女孩母亲这两声少爷中，满含心酸，还有金玖无法理解他们的无奈，她哭道：“我们两手空空，怎么去反抗？
他们是衙门的人，那些泼皮背后是一群带刀的人呐，反抗不就是叫我们去送死嘛？”
金玖向四周看去，看到那些从窗户缝、门缝里透出来的目光。
这些人到底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那些恶霸的拳头，还是衙役的佩刀？
是官府吓怕了他们，还是本性怯懦？
“起先，你们一定以为，良田被强收，就是官府能做的，最恶的事。
却不想，还要收你们的租金。现在你们粮食要种，租金也要缴，到最后粮食和钱全部给了官府。
你们以为，就这样了吧，它指定做不出比这更坏的事。”
金玖大声道：“可是你们看！他们今天敢到家里来抢孩子了！今天是她，明天可能是你们任何人！”金玖指着那些开了缝的门窗，“你们永远不反抗，对你们的欺辱就永远不会停止！”
“对啊，这位嫂子说的不错，你们是赤手空拳。”金玖质问那些人，“可你们真的打不过那些恶霸吗？
刚才不过七个人，你们在旁边站了一圈，说句不好听的，一人一巴掌，也能把他们抽死，可是你们是怎么做的？
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
看着这个孩子被拉走，难道你们以为，这孩子就是最后嘛？
不会！”
金玖想着刚才那些人的冷漠，情绪越发激动，“今天是她，明天就是你的女儿、你的妻子、你的母亲、你自己！”
第145章：活着
门窗后的那些人，被金玖说的满脸羞愧，却因为话中的紧迫感，不由的感到害怕。
他说的有道理，官府所做的恶行，只会越来越过分。
可反抗，叫他们如何反抗？
有个年轻人走出门来，大声问：“那你说要怎么办？”
金玖朝他看过去，那是一个瘦弱但是有力的男人。
金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反问：“连活下去都成问题，你说要怎么办？”
“等死！还能怎么办！”又有人冲出来说，“天叫我们过不下去，谁让我们生来就是穷人，比不上你这个少爷，出个门，那么多有功夫的人跟着。”
金玖又朝说话的那人看去，“你连等死都说得出来，怎么就不想着反抗呢？你情愿一家人一起死，还是愿意去搏命，让自己的家人活下去？”
“全看你们自己吧！人想要活下去，总能找到办法。”金玖说，“人心齐，万事不难。怕只怕你们一个个门窗后面，看着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等只剩下你，你还逃得了吗？”
金玖这话一出来，又有更多的人，从家里走了出来。
有个年长的老人拄着一根树棍，他问金玖：“你让我们反抗朝廷，是要让我们造反吗？”
又苦又穷的生活，叫他看起来，远比实际的年龄长很多。
金玖说，“压迫你们的不是朝廷，是西林的恶霸，他披着朝廷的皮，做着土匪的事，上愧对朝廷，下愧对百姓，这样的人，有什么反不得！”
有年轻的人，被金玖鼓动了起来，“他说的有道理，不是朝廷不让我们活，是压在我们头上的这片黑天呐。”
“下次再有恶霸来，不论他们找谁的麻烦，都要去帮忙！”
另外有村民说，“他有一点说的不错，人心要齐，我们村上的人要是都一条心，那些恶霸也不敢到这里来。”
“你说的倒简单，今天是七个人，明天要是所有的衙役都来了呢？村上的人都不够他们杀的。”
金玖说，“那就联合旁边的村子，难道在西林，官兵比百姓多？”
“对，他说的有道理！不能仍由他们说了算啊，我家的田是祖辈传下来的良田，以前日子过的那么难，我爹都没卖，现在就被他们强收了去，我爹差点被气死啊。”
“谁不是……都是这样啊。”
这村上的百姓，谁对官府没有怨气？
谁愿意好好的田地被夺去？谁愿意幸苦挣来的血汗钱被抢去？
“不该退让的事，就不要退让。”金玖喊道：“这样的官要他做什么？这样的反，为什么不敢造！”
选好地方往回走的老赵，听到这话一脸迷惑？
什么情况？刚才那是小姐的声音吧？
他就离开一会儿，小姐说了什么？造反？
老赵脸上的表情都崩不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赶忙往金玖那边跑。
“主子！”老赵快速跑到金玖身边，“老洪他们在埋人了，咱们回去歇着吧。”
说完，不管金玖什么表情，示意喜儿拉着金玖走。
喜儿却完全没看老赵的眼色，她觉得小姐说的太好了！
忍不了的事，为什么要忍？
被欺负成这样，还管他规矩，管他朝廷，简直滑稽！别说只是反了西林的官，要是谁对敢欺负她家小姐，她连朝廷都能反了。
老赵拍了她一下，喜儿才看向他，“怎么了？”
“快带小姐回去！”
喜儿看她爹表情严肃，这才扶住金玖的手，“主子，咱回去吧。”
金玖也说够了，她已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便顺着喜儿回了租下的民宅中。
留下老赵面对这些被调起情绪的村民，“我家主子，生来见不惯不公之事，这次出手相帮，也全是我主子内心仁慈。”
老赵一边说，一边在自己内心吐槽，什么仁慈，他就不该说小姐要修炼做菩萨，哪位菩萨鼓动别人造反啊！
“我们只是路过，你们的事情，终究不能长管，你们以后要如何应对那些恶霸衙役，要自己想清楚。”
老赵朝着这些人拱手行了礼，“我家主子若有出言冒失之处，还请各位看在他年轻的份上，过耳就忘吧。”
他说完就走，剩下村民们，一个个相互对视着。
遭受苦难的是他们，真正面对难题的，也是他们，他们不能指望一群外人。
刚才那些话也不能过耳就忘，他们是该齐心合力，应对之后的麻烦。
老赵进到金玖屋中，就见她拿着茶杯不断灌水。
老赵不等她喝完，就给他鼓起了掌，“主子真是一代英豪，不愧是永顺侯和镇北将军的传人。”
金玖放下茶杯，她一个把姓名都丢了的人，算什么传人。
“赵叔说话，为何阴阳怪气？”
老赵说：“小姐误会了，我是真心所感啊。先祖永顺侯若是没有小姐这般的气节，也不会跟着先祖皇帝打下这天下。”
金玖又喝了一口茶，刚才在外面说的话又多，声音又大，她这嗓子受不了。
且赵叔好好的扯到先祖，肯定不对劲，分明就是拐着弯说她言辞不当。
“赵叔。”金玖清了清嗓子，“我不觉得我哪里有错，若是再给我一次机会，那些话我还是要说。”
“主子。”老赵正色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对他们说了那些话之后，他们会做什么？”
“自然是反抗。”
“他们只是一群只会种地的老实百姓，如何反抗？”老赵又问。
“什么不能反抗呢？他们有锄头、有菜刀。”
“小姐，不是所有人拿起利器，就敢对人下手的，即便对方是个恶霸。”
金玖看着他。
老赵找了张凳子坐下，“人生来是有三六九等的，他们生来就是穷人，对他们来说，能活着就好，至于活的多苦，都可以忍受。”
金玖皱眉，“这也叫能活着？谁知道他们要把那女孩子带去做什么！没有尊严的活着，难道配叫活着吗？”
“小姐！何为尊严？”老赵重重的强调，“那是本身就有体面的人，才会说的两个字。像这村上的穷人，只要有一口气，就算活着。
你把他们叫醒了，反而是一种残忍。”
第146章：回禀
“残忍？”金玖不敢相信的反问，“叫醒他们反而残忍？难道就仍由他们被欺辱吗？”
“主子息怒。”老赵见她着急起来，就知道她这个劲头，一时半会儿下不去。
赵婶来到金玖后面，按了按她的肩膀，希望她不要动这么大的气。
从金玖出生之后，赵婶从没见她生气到如此地步。
老赵缓了一会儿才说，“小姐，您是没有身份的人，根本护不住这些百姓，又何苦要管呢？
若说要帮那个孩子，倒也说得过去，紧急情况，您看不下去，我能够理解，可是您不该对村民们说那些话。
你要他们以后如何过呢？真的去反了西林的官府，他们哪里有这种能力？
但凡他们之中，有那么一个有血性的人，早就知道反抗了，显然是没有。”
金玖就那么看着老赵。
若不是遇到这种事，她永远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她印象中的老赵，是一个有手段、有头脑，也是用情至深的人。
可这样的人，居然能说出如此冷漠的话。
在金玖耳中，老赵说的那些话实在冷漠，难道他们自己不知道反抗，别人就不该告诉他们吗？
什么不用管、不用说，事情就摆在眼前，不说不看不管，难道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就可以这样过去吗？
同样是人，这些百姓凭什么要被官府欺压？
难道他西林知府的天生高人一等？
难道在那位四品高官眼中，百姓不过是驯养的家畜？
金玖越想越觉得气氛，恨不得自己有喜儿的本事，直接冲击西林城，杀了那个知府。
她用力呼吸了好几回，终于稍微平静了些。
金玖无奈的想，她如今的确管不了。
“我想留些粮食给他们。”金玖再一次拿起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到了一盏茶。
既然她管不了，那就给些有用的东西吧，一些粮食至少能让他们饱餐一顿。
“恐怕不妥。”老赵说，“咱们出门在外，所带的粮食本都是靠沿途采买，如今这地方有问题，打死采购粮食，肯能会被注意。”
老赵略停顿了一会儿说，“小姐若真想帮他们，不如留些钱给他们。
虽说他们手中拿着钱，不见得能买到粮食，可总算让他们心里有个底，若是运气好，也能换些用得着的东西。”
京城皇宫外。
成文穿着布衣，策马行到宫门前。
他掏出楚珵的令牌，扔给门口的守卫，“我有急事，需见五殿下。”
守卫查验过令牌后，上前牵住他的马，“还请大人下马等候，今日不是您当值的时间，需往里禀报。”
成文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规矩，他一边下马一边催道：“快去。”
专管传达的守卫，快速的往里面跑。
而此刻的皇子处所内，楚珵才刚刚把小叶从牢里拎出来，“为什么把自己关起来？”
小叶低着头，对着楚珵双膝跪地，“属下无能，没能完成殿下交办的任务。”
“起来。”
金玖的离去，在楚珵心中是不可触碰的伤，他无法原谅自己，同样也怪小叶没能守护到位。
可他清楚，那样的场合、那样的状况，实在太过于巧合了。
就好像是老天要把他的玖儿收回去。
他不能一味怪罪小叶，因为那样，会减轻他的负罪感。
“以前的事不要再说。”楚珵的声音冷淡的叫人害怕，似乎此刻的他已失了魂魄，不过是一具躯体。
“往后还有用到你的时候……”
楚珵这句话还没说完，伺候他的小太监，就在门口禀告，“殿下，成文在宫门口求见。”
楚珵一听这话，顿时眉头皱了起来。
成文这时候应该在西林种树，即便有事要禀告，也可以通过驿站，或是飞鸽传书，为什么会突然跑回来？“快传！”
小叶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很快，成文就跟着小太监来到楚珵面前。
楚珵一见成文的摸样，就知道出事了。
成文虽说是个粗人，可他在宫中多年，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成文不可能穿着有泥印的衣服来见他。
果然，成文一进门就对着楚珵跪了下去，“拜见殿下，西林出事了。”
“起来说话。”
成文不矫情，他身上不管衣服是脏的，头发也有些散乱，嘴唇都是干裂的。
楚珵吩咐门外的太监，“准备饭食茶水。”
等门口的小太监离开后，成文才说道：“殿下要买的山，属下已经买下了。”他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交给楚珵。
楚珵接过来看，地契上描述的位置，的确是那座铁矿。
“你为何如此狼狈。”
“殿下，西林知府李援私挖铁矿，为害一方。”
“什么铁矿？是你买下的那块地方？”
成文回道：“不是，距离殿下的那些山地，还离的很远。属下刚查探到这件事，就立刻给您放了性格，却左等右等，等不到您的回复，属下就想那信鸽没能飞回来。
之后又试图从驿站寄信、让同伴送行，都没能成功，反倒被那西林知府找到了住所，那知府要杀我们灭口，属下等人是好不容易逃回了京城。
楚珵骤然站起，他仔细想着上辈子，关于西林的事。
上辈子他直接把书中的宝藏图给了皇兄，是皇兄的人到那边去处理一干事务。
至于皇兄的人有没有看到私挖铁矿一幕，他就不知道了。
“你们是如何发现的？手头可留有证据？”楚珵问。
成文摇头，“属下来不及取证。”
楚珵用力的想着，终于想起来西林知府李援是谁了，他是淑妃的父亲！
一个妃子的父亲，胆敢私挖铁矿？难道老七也想争太子之位？
这时候小太监端着饭菜回来，楚珵便对成文说，“你过来先吃些东西。”
“是。”
“其他人可还好？”楚珵问。
“有两个受伤的。”成文直接说，“殿下，这事不好办，也不好藏着，得尽快告知陛下。”
“我知道。”楚珵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隔壁院子传来他四哥喊猫的声音。“虎子！快下来！我带你到郑家去玩。”
郑家？
第147章：郑大人
冥冥之中，楚珵就觉得郑家似乎也和西林有什么关系。
略停顿之后才想起来，郑朝缘的父亲，似乎就是前任西林知府。
想到这个人来，才觉得这人身上有不对劲之处。
外派官员调任回京。
要不是朝内有人，要不是为官出色，考评连年为优。
可不管哪种，只要外派官员回京，必然是连年升任，官职不低的。
可这位郑大人，回京好几年，至今还是个吏部郎中，是个五品官职，比西林知府的官价还要低。
这是为何？
“可算下来了。”隔壁传来四皇子的声音，“马车备好了吗？”
“回禀殿下，都准备好了。”
楚珵听到这里，当即就走了出去。
正在吃饭的成文一愣。
怎么了？他吃相那么难看？
楚珵出了院门，就看到四皇子抱着那只肥猫往外走，“四哥到哪里去？”
“出去有事。”四皇子把橘猫往上掂了掂，“怎么了？”
“是去找郑小姐？”楚珵虽是问句，但话中肯定的成分居多。
“是啊。”四皇子奇怪的看着楚珵，弄不懂他突然冒出来要做什么，“我把虎子带去给她看看。”
“我也去。”楚珵这话说的不容拒绝。
四皇子往后退了一步，他去找未婚妻，小五跟着去做什么？又要跑出去杀人啊。
虽说忠勤伯家教不严，教女无方，可到底是太子要保的人，他要是把小五放出去弄出事来，他母妃都得被连累。
“走啊。”楚珵催了一句。
“你去做什么？。”四皇子无奈劝道：“可别惹事了，到时候父皇又要把你关到东宫去？”
“惹什么事。”楚珵直接拉着他往外走，“我找郑大人问几句话。”
四皇子是真觉得莫名其妙，小五和他准岳父有关系吗？从无交集的两个人，有什么话要说？
比力气，四皇子不是楚珵的对手，亲而一举被他拉着进了马车。
就这样一路到了郑府。
郑大人亲自在门口迎接，一看多来一位皇子，多来的还是那位最会惹事的，他顿觉头大。
“两位殿下里面请。”郑大人强自镇定下来。
楚珵毫不客气的走进去，并且对四皇子道：“四哥到别处玩去吧，我跟郑大人有话要说。”
四皇子：？？
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小五还知道自己是弟弟吗？怎么就摆出了长辈的架势？
还别出去玩，他要不是皇后所出，四皇子就一脚踢过去了。
被点名的郑大人也很奇怪，他和五皇子向来没有交集，为何会来找他说话？
郑大人警惕的看了一眼楚珵。
不会这位误会了什么，也想拿刀捅他吧？
他要是被捅了可没有忠勤伯那么好的运气啊，都说祸害遗千年，他可不是祸害！
“郑大人，请吧。”楚珵反客为主。
郑朝缘适时出来，带着四皇子到前院的正厅说话，楚珵则和郑大人去了书房。
“不知五殿下要问些什么？”郑大人亲手给楚珵上了茶。
“郑大人当年是如何回京的？”楚珵可不绕弯子，开场重视重心。
郑大人眉头一挑，怎么突然提起以前的事？
他正要说话，就听楚珵又补了一句，“还请郑大人据实相告。”
郑大人心说，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就是凭实力回的京，“下官是依据朝廷考评，被调任回京的。”
“既然如此，郑大人，为何多年仍是吏部郎中？”楚珵说，“西林知府是从四品官职，你现在的吏部郎中是五品。
外地官员回京，降级是常事，可几年过去，为何郑大人就在这郎中位置上，坐着不动了呢？”
郑大人真怀疑楚珵脑子有问题，他俩很熟吗？第一次交谈就戳人伤疤？要是没人压着，他不早就上去了嘛！
郑大人腹诽后，很快品出这当中的问题。
不对，五皇子虽说做事疯魔，可他到底是太子的亲兄弟，这番话倒是五皇子问的，还是太子让他问的。
郑大人陷入了沉思。
“郑大人。”楚珵敲了敲桌子，“当中有何缘由，还请郑大人据实相告。”
这是党争！郑大人想到。
当今皇子之中，只有昭王有能力能与太子一争，可太子品行端正，治下有方，又是正统传人，昭王就不应该去跟太子争。
若今日这番话，是太子让五皇子来说的，那就是太子要争取他！
郑大人激动了起来，皇天不负有心人，太子终于注意到他了！
“实不相瞒，下官这几年的考评，不是良就是差。”
楚珵又问：“郑大人的考评是谁做主？”
“自然是本部尚书。”
“郑大人可曾得罪过他？”
“说出来不怕殿下笑话，我一个地方官，贸然来京，如何敢得罪尚书大人？”
楚珵的话，问到这里，又忽然转了方向，“郑大人在西林多年，可又发现西林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郑大人念道这四个字，揣摩他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见对方只想不说，楚珵干脆直接问道：“可有在西林发现了未曾造册的矿藏？”
郑大人一听，这话风不对，为什么忽然扯到矿藏上。
不论他在闹钟转了多少圈，还是照实说道：“下官在任期间，重点在河道，未曾听说西林发现了什么矿藏。”
“确认没有。”楚珵又多问了一句。
郑大人正色道：“的确没有。”
“好。”楚珵站起来就要走，留下脑中想法更多的郑大人。
所以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就真的是问了几句话？！
那太子到底要不要他！他还能不能升官了！
楚珵离开郑家，立刻去了东宫，回去的时候，顺道把四皇子马车上的马骑走了。
太子原在处理政务，听到楚珵过来，倒是觉得稀奇。
“请他进来。”
楚珵来到太子面前，不等坐下，立刻就说明了情况，当然隐去了他买下的铁矿。
“私挖铁矿不是小事，他敢这样做，朝上一定有人保他。”楚珵分析道：“否则只凭一个淑妃，他如何能保得住手上的铁矿？”
太子皱眉问：“你刚才说，打压吏部郎中的是他本部的尚书？”
第148章：
“皇兄，我记得吏部尚书在朝上，对您一直没什么好脸色。”
太子转过头去看楚珵，什么时候他还留心起这些来了？
“吏部尚书，是昭王的人。”太子也不瞒他。
楚珵终于证实自己的猜想，淑妃早就跟昭王勾结到了一起。
淑妃入宫以来，和他母后不对付，自生下小七后心就更大了。不知她脑袋里装了什么，才敢与虎谋皮。
难道她以为，她帮昭王得到皇位，小七会有什么好处？
“这件事情必须告诉父皇。”楚珵说，“皇兄，您先查着，我到父皇那里去一趟。”
“哎，珵儿。”太子眼中划过警惕，“只说成文跟你禀告的那些就好，至于昭王和淑妃，现在没有证据，不必拿出来说。”
“我知道。”楚珵抬步就要走，却又被太子叫住，“你为什么让成文去西林？”
楚珵没能立刻答出，又听太子说，“你过去的路上想好理由，告诉父皇吧。”
太子的意思很明显，你的理由就说给父皇听吧，他不需要。
可楚珵还是说了，“我原想在西林建个庄园，等日后，带着玖儿住过去，现在……不需要了。”
太子见他主动说起了金家小姐，脸上的表情也不似作假，联想珵儿之前对他的回避态度，他有这种准备倒也合理。
御书房内。
皇帝听到外面的通禀，干脆放下了手上的奏折，“他来做什么？”
钱公公说，“殿下似乎是有正事。”
“正事。”皇帝不信，“他还能有什么正事，别惹事就好。”
“陛下还是让殿下进来吧，殿下似乎挺着急的。”钱公公又劝。
要是别的皇子，钱公公才不会再劝，毕竟在皇帝跟前做事，最重要就是要有眼色。
“就你惯的他！”皇帝把责任推到钱公公身上，“算了算了，让他进来吧。”
楚珵一进来就到皇帝面前跪下了，“参见父皇。”
皇帝心说见了鬼，这又是弄的哪一出？
才听侍卫禀告说出了宫一趟，可别有捅人了。
“有什么事起来说。”皇帝不想看他后脑勺。
楚珵站起来说道：“我手下护卫成文回禀，西林知府私挖铁矿，在他们发现后，还多次想要杀他们灭口。”
皇帝没想到，这儿子以来就给他扔了一颗雷。
地方官私挖铁矿，那是什么概念，是等着要造反啊！
“你所说的确属实？”皇帝站起来问。
“属实。”楚珵说，“成文就在儿臣住所，父皇可以把他叫过来。”
皇帝对旁边的钱公公道：“去把人叫过来。”
“是。”
等钱公公领命下去，皇帝从书桌前绕到楚珵面前，“成文为何回去西林？”
果然！他父皇到底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楚珵把太子跟前的那套说辞搬了过来，皇帝也信了，反正他这个儿子想一出做一出，干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成文被带过来，说了他们在西林更详细的遭遇。
“看管铁矿的，就是知府手下的衙役。因此，微臣最开始以为，那是已经登记造册的矿藏，后来见他们私自储存矿石，才知道是私挖。”
皇帝开始踱步，“好大的胆子！立刻召李援回京！”
“父皇，这样让他回京，恐怕他什么都不会承认。”楚珵说，“他必定知道成文等人逃脱了，这个关头，父皇让他回京，他肯定会有所防备。”
皇帝看向他，到没想到小五还能有冷静思考的一面，他心中有主意，却还是问他：“那你说要如何做？”
“依儿臣所见，派人去西林，找足证据，直接捉拿。”
“那你说，谁去合适？”皇帝又问。
这下楚珵没有说话了，为了皇兄，他不能贸然推荐朝上官员。
“去把太子叫过来。”皇帝发话。
钱公公正要派人去叫，楚珵就说道：“儿臣过去最合适不过，只是儿臣做事经验不足，还请父皇派一位刑部官员跟着，也好提点我一些。”
皇帝盯着楚珵眨了眨眼睛，他不是在做梦吧！这是他家小五能说出来的话？
“既然你有心，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皇帝一面说一边看着楚珵的表情，猜想他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会不会因为那金家小姐的事情，导致他不想留在京城，所以才说这些话？
不像，这孩子好像突然之间懂事了。
“朕会选出以为靠谱的官员，你先去后宫，跟你母后打个招呼。”
“是！”
楚珵退下后，皇帝第一时间安排了合适的人选，叫钱公公带着旨意，去那位大臣家宣旨。
皇帝亲自挑选出来的人，那自然是忠于皇帝的。
为防止泄露风声，此事是秘密进行，宫内，只有皇帝皇后和太子知道楚珵离京了。
西林城外。
某户农家内。
自金玖在外说了那些话后，租房给他们的那户村民就非常紧张。
金玖被劝回来没多久，那家夫妻两个，就回了这边找到了老赵，“老爷，您家公子在外面说了那些话怕是要惹麻烦……”
正好，这话被金玖听到了，“大哥大嫂，有话不妨进来说。”
那小夫妻两人，一脸为难的进了他们自己的屋子。
这屋虽是他们自己的，可现在再进来，却觉得陌生了不少，这里面摆了许多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这位公子，您不要怪什么说话难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这家主人说，“您不知道他们的龌龊手段。
以前我们隔壁村有一户人家，儿媳妇长得好看了一些，被知府手下的经承看中，硬生生抢了过去啊，我听说……那场面呐，真是说都不忍心说，他家儿媳还怀着身孕呢，就那么被折磨死了啊。”
老赵头痛，她家小姐才刚冷静了一些，怎么又来说这些事？
这下好了，小姐指不定要干出什么事情来。
果然，老赵就看到金玖放在椅子上的两只手，已经握紧了。
小姐不会让老洪他们直接去杀了知府吧，他们虽说不介意杀人，可到底杀官是重罪，不是那么好办的。
“之后呢？那户人家就这么算了？”
第149章：杜青
“没有！”这家女主人道：“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招来了灭门之灾。”
金玖对女主人道：“还请你详细说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那女主人说，“那家男人去告状，可官老爷跟凶手是一家的，当然不可能帮那家的男人，就说他有罪，给他打了几十板子。
还是他爹到我们村上借了车，去拖回来的，回来没几天，身上就烂了，没过半个月就死了。
那家就剩下爷孙两个。”
提起爷孙，金玖忽然想到了死在他们面前的那两人。
“那对爷孙如何了？”金玖紧跟着问。
“还能如何呀。”男主人说，“那一家都太傲气，老爷子独生子死了，说什么都要去京城告状，可京城是那么好去的嘛？
那老爷子就算到了京城也别想告状。”
“为何这样说？”金玖问他。
“从来都是官官相护，我们这里的官老爷可跟别地方不同，他是……”男主人压低了声音，才说道：“他女儿可是皇帝的妃子，他算起来是皇帝的老丈人。”
金玖皱紧了眉头看向老赵，老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皇帝的妃子那么多，谁知这位知府的女儿是哪个。
男主人还在说，“老爷子就算真的到皇帝面前告了状，皇帝能说自己老丈人的是不是？肯定也没有命活。唉！”他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他都不见得能活到京城，我那天在地里，可看着官老爷手下的人去抓他们的，一个个手上都带着刀呢！被他们抓到就是一个死。”
金玖越听越觉得像，“那对爷孙长什么摸样？”
“他家那个孩子，大概有六七岁，那老爷子瘦瘦巴巴的，儿子死了之后，脑子就不太正常了。”
听描述，金玖可以确定了，就是他们路上遇到的那对爷孙。
原来那拼死一搏的背后，是这样的惨事，只杀一个人，实在不能慰藉亡魂。
“你们还是快走吧。”那家女主人说，“村上的人是不知道官老爷的身份，才敢听你说那些话，要不然……”
“你们如何知道知府的身份？”金玖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问道。
“我当家的还没成家的时候，在河道做过工，是听那边的工头说的。
那时候官老爷才来，还没什么人听他的，那时候的日子还好过一些。”
金玖咬住下唇，缓和好情绪才说，“多谢你们告知，我不会连累你的，等我们的人回来了，就会离开。”
有了这话，这对夫妻脸上才松快了些，“那就多谢赵公子、多谢赵老爷了！”
金玖看向喜儿，“拿些钱出来，补给他们。”
喜儿点头，转身去床上的包裹里拿出几贯铜钱，拆开后，分了一些给这对夫妻。
这对夫妻，欢喜的接过，再次道了谢。
看着他们离开，金玖脸上是遮也遮不过去的愤怒！
“天下还有这样的事！”金玖气的转起圈来，“这是人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嘛！”
“主子，别把自己气坏了。”赵婶轻声劝着她，“这是那狗官做的恶事，咱们为了他把身体气坏了不值得。”
“我知道。”金玖虽说知道，可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气，“上天怎么不降一道雷劈死他！”
老赵心说，上天什么时候有那么好心了，这时候有好人就有坏人，各式各样才是个世界。
小姐到底还年轻，老赵看着气愤难消的金玖，知道她所见少，所以才想的天真，又因此，这份纯粹的怒意倒显得可贵。
生性纯良，若所有的上位者，都能有小姐的品行，天底下也就没那么多苦难人了。
可惜啊，多数上位者，看底层的百姓，就如同看蝼蚁一般。
更可惜他家小姐现在是个普通人，若还是侯府之女、有皇子婚约在身，那她定有办法处置这知府。
这天中午，小袁从外面回来，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许久不见的杜青。
杜青也是梅山别院的护院，他先前就被金玖派去江南送信，此刻已经送完了信，又掉头回到了西林。
“小姐！”杜青走的早，并不知道金玖的计划，因此，他在西林城碰到小袁时，只以为他也是出来办事的。
小袁在路上又无法跟他多说，所以他在农家看到金玖，且对方还是一身男装打扮时，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
“您这么在这儿？”
老赵把杜青拉倒一边，讲明前因后果。
而金玖则听着小袁查探来的消息。
“主子，我还是到昨天那地方找人问了，听他们说，那些人跑的时候，好像是往红崖山的方向跑的。”小袁说，“咱们要走水路，就要经过红崖山。”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顺着这个方向继续找。”金玖说。
“可是……”小袁后面还憋着半句话没说呢。
“可是什么？”
“主子，我打听来的消息，红崖山上有山贼，那些人过去，要不是被杀，就是也做了山贼。”
贸一听山贼，心里总是有些发毛。
可即便这样，人还是要找。
况且他们的船还在那边，这段路是必须要走的。
金玖说：“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找下去。”
这时候，杜青也从老赵口中，知道了金玖当前的情况，“小姐从什么时候就定下了这个计划？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呢？”
“小姐也没想到机会来的这样快。”老赵强调，“往后人前别称小姐了。”
“行吧。”杜青点头，“那我跟着你们往江南走吧。”
“杜青。”金玖喊了他一声，“你若是自己有什么打算，都可以。”
杜青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了，顿时气的咬牙，“小姐，不，主子说话也太薄情了，我守在梅山多年，跟您相处也多年了。
你还不知道我吗？要不是留在梅山，我就无家可归了，您怎么还说这种话？”
“你可以回梅山。”金玖说，“那边的宅子还在，许叔他们还留在那边。”
“我跟他们不同。”杜青说，“他们在那边娶了媳妇，自然不想离开，可是我不一样，当年我守着您母亲，夫人去世后，我守着您，这么多年也守成习惯了，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第150章：打劫
金玖能听到这番话，自然是高兴的。
何止杜青成了习惯，金玖也是习惯了他们的存在。
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没有血缘的家人。
金玖待他们，是和待老赵一家，一样的用心。
“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是求之不得的。”金玖又对老赵说，“既然咱们的人到齐了，就收拾东西出发，别在这里叫人家害怕。”
“好。”老赵正要出去，又听到金玖问：“那些钱都给了村民吗？”
“还没有。”老赵说，“咱们先走，走出一段距离后，再让老洪他们发钱。”
金玖知道老赵的用意，是怕现在发了钱，就走不掉。
“也好。”
很快外面东西收拾好，马车也准备完毕，喜儿跟着金玖上了最后一辆马车。
金玖朝前面的马车看了一下，那是小冬花和香兰嫂所坐的马车。
如今香兰嫂的丈夫仍旧没有找到，不知道她的身体还能不能经受住颠簸。
“喜儿，小袁打听回来的消息，告诉香兰嫂了吗？”
“我娘去说了。”喜儿说，“我娘担心咱们就这样走，香兰嫂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所以刚才就去找她说去了。”
“那香兰嫂是什么反应？”
“主子，我怎么知道呢？我一直跟您在一起啊。”
“也对。”金玖晃了晃脑子，她现在脑海里乱的很，一会儿是那对爷孙背后的惨事，一会儿是那几个恶霸拉着女孩。
让她觉得不痛快的事情，多的是。
金玖没想到，自己逃出了黄金笼，见到的不是自由，而是血腥夹着尘土，糊的她满脸都是。
掀开车帘，看到山上墨绿的树林，只觉得这是要吃人的颜色。
车队走的山道，山路不好走，坑坑洼洼，还有碎石掉在路面上，马车走起来格外颠簸，金玖都有些犯恶心，于是更担心前面的香兰嫂。
“早知道，就让小袁在城里买些药了。”金玖说，“全怪我，逞一时口舌之快，弄的人家赶我们走。”
“哪里能怪您？”喜儿说，“谁见到这样事，都会想管一管的，小姐说的那些话，就是一个性情中人会说的话，哪里有错了？”
金玖闭上眼睛，还是忍不住念叨：“这天底下，怎么会出这种事？老天难道不睁眼看看吗？”
这时候外面传来马蹄声，是老洪他们赶了上来，首先来到金玖马车后，“主子，钱已经给了，村民们很是感激啊。”
“一些铜板罢了，我又不能真的帮到他们。”
车厢外，老柯听着金玖的话，劝道：“主子能给钱，已经是大善了。”毕竟你可是把钱看的那么重要啊。
后面一句话，老柯没说出来。
车队又往前走了一段，赵小山过来报说，“主子，前面就是红崖山了。”
金玖正点头呢，忽然马车一个骤停，金玖差点撞在车厢上，还好旁边的喜儿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怎么了？”喜儿掀开帘子要往外面看，可帘子却从外面被扯住，老柯在外严肃道：“回去！别探头。”
喜儿和金玖更是奇怪，喜儿压低声音问：“师父到底出了什么事？”
“有山贼挡路，你陪小姐在车上坐好。”老柯说完后，又对车外的赵小山说，“你去护住你爹娘。”
车队最前方就是老赵他们乘坐的马车。
如今被山匪拦住，护卫们第一时间就前后左右护住了车队。
山匪们没有贸然冲上来砍杀，而是堵在前方，横刀拦路，“留下钱财，放你们过路，否则别怪大爷手上的刀不认人！”
老赵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神色镇定，倒是叫那些山匪高看了一眼，“各位壮士，有话好说，我们出门在外，本来就没有带多少银两，行程还有大半，把钱全给了你们，我们这群人如何回得去呢？
不如打个商量，给你们一半的钱，你看如何？”
带头那拿大刀的匪徒笑道：“居然还有人跟山贼讲道理，你是哪里来的荒唐人物。”
老赵听他们取笑自己，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而是继续道：“谁说山贼都是不讲道理的呢？要是能太太平平的活下去，谁愿意去做山贼呢。”
“哟，你这个人倒是不错。”为首的匪徒说：“看你能说会道，不如到我们这里来做个军师。”
“多谢壮士高看，不过我怕是没有这个才能。”
老赵正跟他周旋呢，就看到面前的山匪忽然让出一条道来，有个手拿弓弩的人走了出来。
只见他走到最前，旁边那拿大刀的人，对他很是恭敬的喊了一声：“二哥！”
“啰嗦什么？”这位‘二哥’很是不耐烦，“抢的东西还跟人说闲话呢？你倒说的开心，这么多兄弟就跟着你傻站着？”
“我错了。”拿刀的这位，在‘二哥’面前很是卑微。
后方，老柯听到那位‘二哥’的声音，忽然下了马车朝前面走去。
“等什么呢！兄弟们，给我杀！”这‘二哥’没有半点啰嗦，开口要他们所有的人的命。
护院们自然拿出兵器来对抗，两方人就要打到一起，老柯忽然喊道：“老二！”
这一声老二，喊傻了那位‘二哥’。
他震惊的看着从车队后面走出来的老柯，激动道：“大哥！”
“住手！先给我住手。”‘二哥’及时把自己这方人喊停，只见他跨步走到老柯面前，“大哥，真是你吗？你这些年到哪里去了。”
刚刚还是冷面无情的山匪，这会儿却满脸的眼泪鼻涕，“我以为你死了！”
他对着老柯看了又看，一把抱住，“你怎么不给我来个信啊！”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老柯推开他，“这车队是我的，我们找个地方能歇脚的地方说话。”
“好好好，走，咱们回山寨！”老二拉着老柯就要走。
老柯没动，转头跟老赵说，“先跟他们回山寨，他不会动我的人。”
有老柯的保证，加上自己这边的护卫能力不差，老赵还真不怕这些山匪。
车队跟着老二，去了红崖山上的山寨。
“大哥，叫你的人下来吧，我让人准备好酒好菜，我们边喝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