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打听消息
出了永顺侯府，赵小山驾车前行，无视从府内追出来的金彦，马车仍旧继续向前。
他们离开京城，也不回梅山了，而是连夜去追赶先走的金玖。
走到十里亭，便带上早前在这里等着的护院，一起前行。
再说回永顺侯府。
老赵一家进入侯府，永顺侯和柳氏也是知道的。
这两人都没出来，但没出来的原因却不相同。
永顺侯是不愿意面对赵婶。
金彦看到赵婶能想起颜氏，永顺侯也是一样，他怕去见她，再叫他想起那位能让他中邪的先夫人。
柳氏则是因为轻慢。
她自以为是侯府的女主人，当然没有必要她亲自动身去见那些下人，反过来，还要那些下人来给她行礼。
想必那家下人，之所以过来，就是想在侯府里找点事情做。
柳氏就这样在自己院子里等着，她想着颜氏的下人来找她，她该怎么应对，是讥讽他们让自己痛快，还是大方些不去计较，好让他们对她改观，从此为她效力。
柳氏正在纠结的时候，就听到丫鬟禀告，那些人走了，世子还追出去了。
“走了？”柳氏冷笑，“还颇有心计，知道自己找上门来不值钱，还玩上兵法了，让世子去追他们，哼。”
柳氏又问旁边站着的丫鬟，“他们在亭子里都说了些什么？”
丫鬟很是为难，“不清楚，我还没来得及打听。”
柳氏不满，“那你杵在这里做什么，打听去啊！”
那丫鬟跑到前院来，找到门房，给他塞了些糕点，“这是夫人赏给你的，你快吃吧。”
这门房其实也是金彦的人，金彦自从对柳氏母女起了疑心，就开始慢慢收服侯府的下人，在知道柳氏要毒死他之后，更是把侯府不接近柳氏的下人都敲打了一遍，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侯府真正的主人，不要因为眼前小利，丢失了性命。
这门房看着塞过来的糕点，想吃，但更想活着。
“我也没为夫人做什么，怎么好意思要夫人的赏赐。”门房咽下口水，把糕点推了回去。
丫鬟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往这些人见到好处，都恨不得扑上去，怎么今天有点心送到面前，还不要了。
但丫鬟也没有细想，接着就说，“那你为夫人做些事情，不就好了。”丫鬟又把糕点推回去。
“什么意思？”门房装作听不懂。
“夫人想知道，那些人进来对世子说了什么？”丫鬟很快意识到，她说错话了，这事不能把夫人暴露出来，于是赶紧往回找补，“夫人是担心世子受人挑唆，你也知道，先头那位夫人，可是一心跟咱们侯府决裂啊，完全不顾狮子年幼，一心只想离开侯府。”
门房其实到侯府没有几年，对于前头那位夫人和这位夫人之间的恩怨，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但谁都知道，不会有人好好的侯府夫人不做，一心想要和离，最终还自己孤独的死在城外的，要说这当中没有现夫人的手笔，门房完全不相信。
门房是金彦的人，他当然偏向金彦的生母。
“你要问这事，我可不知道。”门房说，“我就给他们开了个门，之后就是有福带过去的，我守在这里，哪里能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门房又把糕点推了回去，“姑娘还是拿回去吧，我更不能要了。”
门房这里问不出来，丫鬟就想着，干脆去找有福。
于是拿着那盒糕点，就找到了有福，有福正给金彦整理书桌，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一回头就看到了夫人身边得重用的丫鬟，正朝他招手。
有福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回过头继续整理。
那丫鬟急了，放大声音又叫了好几遍，有福才知道不是幻觉，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门口，“姑娘有事吗？”
丫鬟往前递那盒糕点，“夫人见你幸苦，特意让我给你送盒糕点来。”
有福看着那盒糕点如临大敌，什么意思？这糕点里不会有毒吧？
“这糕点是让我吃的，还是让世子吃的？”有福问。
“当然是让你吃啊。”丫鬟并不知道有福在想什么，“快拿过去啊。”
有福担心的接过来，他可太了解夫人了，对他这种木讷的人从来就没有好脸色，今天突然给他送来糕点，不会是想在毒死世子之前，先把他毒死吧。
天呐！他不会是被柳氏选中试毒药了吧！
丫鬟看着有福颤抖的双手，心说真是不重用，这点好处就激动成这样。
她压下眼底的不屑，把盒子往有福手上一放，开始了她的目的，“听说今天有三个人来找世子。”
有福沉重的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那三个人来是做什么的？对世子说了什么？”
有福的手不抖了，他可算是知道了这盒糕点的意思。
原来是要打听世子和那三人的对话。
有福的心落到了肚子里，“也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又是说了什么？总不可能见着世子一句话也没有吧。”
有福想了一会儿才说，“只是说了两句有关小姐的事，之后就回去了。”
“小姐？哪位小姐？”
“梅山的那位小姐。”
那丫鬟追着问：“具体说了什么，你跟我仔细说说。”
“就是让世子去找那位小姐呗，可现在皇上下了命令，谁都不许去找，世子也没有办法，然后他们就回去了。”
“就说了这个？”丫鬟问。
“是啊。”有福点头，反正当时除了世子和那一家，就只有他在亭子旁边，“总共也没说几句话，这不是刚进来就出去了嘛。”
丫鬟认为任务完成，立刻就去把消息回给了柳氏。
柳氏悠闲的喝着茶，“就算派人去找又能找到什么呢？真是不死心，一个人落在水里，几息功夫就无法活命了，这都多少天了，还在做梦呢！”
“做下人的总是仰仗主子。”那丫鬟顺势拍马，“可不是谁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跟我一样碰上个好主子的。”
柳氏听着这话，虽知道这里面奉承居多，却也高兴，随手拿了几个铜板丢给丫鬟，“算你说得好，拿去用吧。”
第122章：温泉
丫鬟喜滋滋的接过来，“多谢夫人。”
柳氏又问：“之前让你找到的东西，拿到手没有？”
丫鬟脸上的喜色一下子不见了，“那婆子说，还要再等两天，那东西不怎么好找。”
“你得催她，不能让她拖着。”柳氏摸着自己的肚子，眼前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儿子出生后的摸样了。
她的孩子，一定比金彦有用的多。
她再也不用指望那贱人的儿子，从今往后，这永顺侯府就能被她真真切切的握在手上。
永顺侯府客院。
白通坐在自己床上，早就知道在这种大户人家做大夫没什么好事，终有一天会碰上龌龊手段。
果然！他现在可算是被难住了。
梅山那位小姐要让柳氏假孕，世子要让柳氏流产。
这对兄妹到底要做什么。
那位肚子里什么都没有，他怎么让她流产？
可要是不让柳氏用个什么方式‘流产’，那他误诊的事就要瞒不住了。
真是叫人头大。
白通纠结了好些时间，这段时间内干脆就装病，躲回了自己家中。
可他到底拿着侯府的钱，不得不回来。
白通正烦的想要睡觉，屋外门就被敲响了，白通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打开门，发现站在门外的是世子的随从有福。
白通毫不意外。
“白大夫，世子想要见你，请跟我来吧。”
来到金彦的书房内，白通照样守在门外，并把门关上。
金彦真拿着笔练字，他正在写的是一个家字。
他想，他原本是有一个好好的家的。
这些天越发清醒，就越发明白当年柳氏对他，对他的家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柳氏突然出现，他一定有一个温柔又得体的母亲，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妹妹。
可现在呢，母亲早些年就没有了，偏他还被柳氏骗的不信任母亲，如今，妹妹也没了，他的家里又没了一个人。
而那位柳氏，一直骗他到如今的柳氏，因为自己肚子里有了个孩子，就像弄死他。
金彦越想越觉得讽刺，“之前让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请世子恕罪，我之前身体一直不好，回家养病去了，才刚回来。”白通犹犹豫豫的说，“世子吩咐的事，还没时间做呢。”
金彦提起笔，站直了看面前这幅字，总觉得不满意，人都不在了，字写得再好也没用。
终究家不成家。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了。”金玖漫不经心的开口，似乎他说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世子……”白通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把金玖说出来。
现在那位小姐都不在了，即便说出来，世子也没地方去求证，保不齐还会以为他听从了柳氏的命令。
在这样的地方做事，尤其事关医药，可真是麻烦，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
“你想说什么？”金彦抽掉面前的宣纸，自己又铺上了一张新的，俯下身又开始写起来。
“没什么。”白通此刻已经有了主意，“只是到时候恐怕有些麻烦，世子若能给我一个保证……”
“可以。”金彦抬起头看向白通，“你只要把事情办成，到时候不管柳氏怎么处置你，我都保你性命无忧。
对，只是性命无忧还不足够，我保证你还是跟现在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绝对连累不到你身上。”
“有世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白通眼中再无犹豫。
算着日子，柳氏月事也快到了。他加点药，让柳氏月事提前、血量增多，在没经验的人看起来就跟小产差不多。
白通从金彦书房离开后，立刻开始动手准备。
而金彦，则是在白通离开后就放下了手里的笔，他不自觉落笔又是一个家字，这字写了一半就被他扔了。
金玖上路两天后，到了老柯说的那个温泉。
那温暖在山坳之中，马车上不了，要步行一段。
老洪就让他们留在原地，他则前去打探，要是没有闲杂人等，且可以住宿的话，就让小姐过去，若是不能，便继续往前吧。
“小姐，你看那里，全是迎春，黄黄的一片真好看。”喜儿趴在车窗的位置，“希望那里有地方可以住，我还从来没去温泉玩过。”
喜儿这话，倒是让紧急会想起上辈子的事情来了，喜儿上辈子倒是去过皇家庄园，那庄园里就有温泉。
喜儿为了让她康复，陪着她连续泡了好几天的温泉，结果也是没什么用。
“要是这里没条件，到了江南，我给你置办一个有温泉的宅院，到时候让你好好玩玩。”
喜儿立马靠到金玖身边，“小姐真好。”
老洪会轻功，来去极快。
很快他查探清楚，回到了马车边，“小姐，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小姐要听哪个？”
金玖习惯他的说话方式，“先听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后山有条路，可以让马车上去。”
“那坏的呢？”
“坏消息就是，温泉旁边的那个庄园废了，住不了人，咱们不能在这里住了。”
金玖道：“无妨，不能住在庄园，我们就住在野外，反正有马车，也带了帐篷。”
“好嘞，那我前面带路。”
马车顺着老洪查探到的路线，来到了温泉旁边。
下马就看到了一处空地，再远处就是温泉。
远处草木茂盛，各种野花争相绽放，入眼便是一幅美景。
喜儿瞬间跑下车，兴奋的到处跑了起来，很快小冬花跟到了她身后，两人从这边跑到那边，精力极其旺盛。
香兰嫂看天色不早，则过来跟金就说，“小姐，我就在这空地上架锅做饭了，您看可以吗？”
有了金玖点头，她才到行礼车上拿出锅碗调料，准备生火做饭。
老柯见喜儿和小冬花蹲在温泉边上洗脚，就想到有他们三个在，小姐终究是洗不了这温泉。
他就来到香兰嫂旁边，“香兰，你有什么什么宽大能遮人视线的东西吗？”
香兰嫂一听，这说是不是屏风嘛！
谁外出还带那个。
金玖正站在马车下面活动身体，听到老柯的问话，“柯叔，行李地下应该有一卷黑色的布，你把它找出来，绑上树枝就能用。”
第123章：落胎
老柯照着金玖的话，果然在行礼底下翻出一卷黑色的布料，这布料真是又长又不投光，简直像是为了今天这番专门准备，难道说小姐早就料到她有露天温泉玩？
老柯和老洪从附近找来树枝，把黑布绕着温泉围起来，所幸这温泉也不大，正好能围成一圈。
围好之后，老洪都感叹，“还能有这么凑巧的事，刚刚好！”
“小姐，好了。”老洪给她掀出一个出入口，“您也可以放心玩了。”
等金玖进去，老洪指着一路以来都默默赶行礼车的林子说，“小子，站远些，不要往这里看，听都不许听，把耳朵塞起来。”
金玖进去才试了试温泉的温度，喜儿就已经飞速的脱掉了自己的衣服，跳下去了。
她兴奋的在里面游了一圈才回到岸边，“小姐，我帮您脱。”
金玖泡在泉水中，看着小冬花和喜儿在身旁游来游去，嘴角不由自主的带起笑容。
这温泉，虽然比皇家庄园的简陋许多，可就是，更能让金玖觉得开心。
她是真的在山林之间了，抬头就是天。
虽说天色雾蓝，随时都要黑下去，可她就是高兴，就是觉得畅快。
这片天，此刻是属于她的天。
金玖正要往石头上靠，喜儿却紧张兮兮的凑了过来，把她后背的石头摸了一边，确认没有尖锐的地方，才放心让她靠上去。
“小姐，我给你按一按肩膀吧。”
“不用。”金玖拉住喜儿的手，“你和小冬花去玩吧，我在这里泡一会儿就好。”
“那好，小姐可千万别睡着啊，我娘说过这种地方睡着会着凉的。”
“我知道了。”金玖被喜儿烦的，心里仅剩的那一丝惆怅都不剩了。
永顺侯府中。
白通熬好了今天的药，通知柳氏身边的丫鬟端了过去。
看着那丫鬟越走越远，白通想着，要不然还是出去避一避吧，否则不管世子如何保他，前期总归是受罪的。
可转念一想，这刚送完药就出去，这不是明摆着自己有问题吗，算了到时候再说吧，见招拆招，反正找谁来验看，他都没有给她下打胎的药。
白通送走药之后，一直在心理及算着时间，他今天也不会一大早睡觉了，就坐在床头等着。
果然，到酉时末，府里闹出了大动静，到处都是慌张的声音。
柳氏身边的丫鬟飞速跑到白通房前，“快醒醒！快醒醒！夫人出事了，你还有心思插着门睡觉！”
白通做出睡眼惺忪的样子开了门，“怎么了？”
“哎呦，你可真是心大，快拿上药箱，跟我去后院，夫人出血了！”
白通立刻拿上药箱跟着丫鬟过去。
来到柳氏的住所，就见到有个沾了血的软垫被扔在地上，柳氏已经被人扶着靠坐到了床上。
“夫人，还请伸出手。”白通装模作样道。
等把上脉搏，白通就知道自己的药起效了，他转头问旁边伺候柳氏的人，“夫人出血多少？”
“很多。”那小丫鬟白着一张脸，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只感觉到所有人很紧张，她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很多是多少？”白通接着问。
那孩子脸上的汗都急出来了，“我……我不会说。”
“浸湿了两张小褥子。”柳氏的贴身丫鬟把东西端出来给白通看。
白通一看这个血量，就知道够了。
“我腹内的孩子怎么样？”柳氏急切的问道。
白通没有回答，反而是问：“夫人今年吃了什么？”
丫鬟回道：“没吃什么啊，就是正常的三餐，还有你那边端过来药。”
见白通一脸凝重的摸样，柳氏更加不安了，“到底怎么了？你说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夫人请勿动怒，您的孩子没能保住。”
柳氏愣在了哪里，随即捂着肚子惨叫出声，“到底为什么！我是吃了你的药孩子才没了的，你为什么要害我！”
就在这时候，在外面喝酒消愁的永顺侯回来了。
他一回到房，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地上放着一个沾血的垫子，白通跪在床边，柳氏在那毫无规矩的喊叫抓狂。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侯爷！”柳氏凄惨的叫出这两个字，“我的孩子没了，侯爷，我们的孩子没了！”
“孩子？什么孩子？”永顺侯并不知道柳氏怀孕。
而柳氏之所以封锁自己怀孕的消息，就是为了杀金彦之后，不叫永顺侯疑心。
现在可好，永顺侯还没能知道她有孩子，她的孩子就没了。
这叫她怎么受得了，这孩子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来，那她也不会有那些指望。
现在来了又走，叫她怎么受得了！
柳氏抱住走过来的永顺侯，崩溃大哭。
永顺侯只觉得满鼻子都是血腥味，和他身上的酒味混合在一起，让他觉得恶心想吐。
他忍不住呕了一声，到底是估计颜面，想着周遭人多，没好意思吐在床上，又憋了回去。
随即他就推开了身上的柳氏，退开了一些，这才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说话！一个个都是哑巴吗？什么孩子，仔细给我交代清楚！”永顺侯到圆桌前的凳子上坐下。
“侯爷咱们有一个孩子啊，已经快两个月了。”柳氏带着哭腔的说，“就是这个人，我就是合了他熬的药，孩子才没了的，不知道是谁买通了他，竟然敢做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白通立刻对着永顺侯跪下了，“侯爷，可不是我呀，我祖上就在侯府办事了，从来都只听没任侯爷的指使，谁能买通我呢。”
本来，柳氏只是稍有怀疑，现在被白通这句话一说，当即就确定，绝对是金彦买通了白通对她下手。
好狠的心啊，柳氏低着头，面目狰狞的想，她一定要让金彦付出代价！
永顺侯起先不知道有个孩子，所以他对孩子突然没了这件事，没什么感觉。
“你既有身孕，为什么不告诉我？”永顺侯问。
“我……”柳氏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我是看侯爷这阵子为了小玖的事情烦心，而且老话也说，头三个月不稳，不能张扬，我这才没告诉您。”
第124章：脱罪
永顺侯打量着屋内的众人，最后视线落在柳氏身上，“不好张扬，就是连我也瞒着？”
这话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你们全都知道，就我不知道？被我知道就是张杨了？”永顺侯理解不了这当中的逻辑。
“侯爷，妾身只是不想让你操心啊。”柳氏捂着肚子趴在床沿，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白通在一旁偷偷看着，心说人真是奇怪，她压根没有怀孕，给她做个假象，她竟然能悲痛成这样。
难怪说骗死人不犯法。
白通这事后才明白过来那位小姐要做什么。
她给这药的目的，想必就是为了这一刻，要给柳氏一场空欢喜。
高啊！
只可惜那位小姐没了，要不然凭她的缺德劲，嫁入皇室将来以一定能出头啊。
“侯爷，夫人是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别人的算计啊。”柳氏身边的贴身丫鬟冲着永顺侯跪了下去，“侯爷一定得为夫人做主，严惩恶贼。”
白通一瞧她这意有所指的架势，立刻朝着永顺侯跪了下去，“侯爷，现在夫人为何小产，原因还未查明，现在说什么严惩，为时过早吧。”
白通心焦，世子什么时候过来啊，可别等到他被打了一顿，才慢悠悠的过来啊。
这侯爷多不靠谱，白通可是很了解啊，当年为了抬柳氏做正妻，可是被皇帝直接罢免了官职，如今，柳氏在他手上小产，这糊涂蛋不会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命吧？
金彦啊金彦，你赶紧过来啊。
白通正急的屏住呼吸，却听到永顺侯说，“你既然不想我烦心，那你现在闹什么！”
永顺侯一句话，叫在场所有人愣住，白通刷的一下抬起头，哎，这话头，怎么好像站在他这边，这糊涂蛋什么情况？
刚才替柳氏出头，跪请永顺侯处罚罪人的丫鬟，顿时觉得脸疼不已，这是什么走势？侯爷怎么不站在夫人这边？
难道说，侯爷对夫人的感情淡了吗？所以才会忍心把大小姐赶出去，现在夫人小产，侯爷也只是在这里坐着，半分为夫人出气的想法也没有。
柳氏坐在床上，两只手紧紧的握住被子，这男人，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
“侯爷，妾身是不想您烦心，可这件事实在叫人害怕，如今只是让我小产，若是日后在侯爷的饭菜中做了手脚，取您的性命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永顺侯的酒劲都被这话吓的下去了一半。
是啊，不管柳氏怎么样，敢在侯府下药，这事绝对容不得。
“好好好，那你说说，是谁要害你？”永顺侯灌了一口凉茶，酒意虽然压了下去，可又开始头昏脑涨。
他瞟向旁边跪着的白通，心说这柳氏可真能闹事，他回到家里醒酒汤都没有一碗，反而准备了好大一场闹剧，连大夫都被她挟持着跪在这里。
真是年纪越大越会作妖，到底不如名门闺秀的教养。
“是他！”柳氏看着白通的眼睛双目赤红，把对侯顺后的恨意也加注在他身上，此刻真是恨不得一口口咬死白通，“是他对妾身下了药。”
“侯爷冤枉啊。”白通赶忙辩解，“我给夫人熬的都是安胎的补药，若是不相信，可以派人拿着药渣出去查问啊。”
“你是大夫，药渣又在你手中，你要害人肯定早有准备，即便去查又能查得到什么！”柳氏此刻倒是精明了起来。
白通一脸有冤不得诉的表情，相当委屈的看着永顺侯，“侯爷，夫人心急我知道，可不能随口就定了我有罪啊。
若是查今日的药渣查不出来，那可以去后院查看这段时间所有的药渣。
侯爷，侯府一向是有规定的，药渣不可随意倾倒掩埋，都是有固定地方的，侯爷可以派人叫个大夫来，看看那堆药渣中可有使人小产之物。”
白通说的这些，永顺侯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不相信府里的大夫不会害人。
永顺侯说：“你既然咬定是白大夫害的你，那行，叫人到外面找个大夫来，让他去药坑里给你好好查查。”
伺候永顺侯的下人，很快到外面找了个大夫过来，那大夫也常去大户人家看诊，虽说医术达不到白通的程度，可辨别药材还是可以的。
下人点着火把带那大夫看过药渣后，立刻过来回禀永顺侯。
永顺侯为了让柳氏直接听那大夫的证言，没有坐到外间去，而是让人把那大夫带到了后院，只让下人们在柳氏床前多拦了一道屏风。
那大夫进来就对着永顺侯跪下了，“回禀侯爷，小人查验过那药坑里的药渣，大多都是些温补的药材，和白大夫此前开的药方核对，并无错漏之处。”
永顺侯又多问了一句，“那药渣中，可有使人小产之物？”
这大夫心里犯嘀咕，使人小产的手段可多了，又不限于某一种药，即便是个补药，剂量吃的不对，也能叫人小产。
可他又想，这府里的白通，医术比他高明那许多，必然不会犯这种错漏，便说，“回禀侯爷，并没有。”
永顺侯点头，朝着屏风后面看了一眼，“好了，下去领赏银吧。”
等大夫走了之后，永顺侯才对柳氏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白通要害你，总不见得外面随便找来的大夫也要害你吧！
你可别说他们是串通好的，那大夫是我身边的人去叫来的，要串通，那就是我身边的人也要害你了。”
永顺侯夸张的问道：“你到底办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这么多人憋着劲要害你啊。”
柳氏被他这话堵的心凉，这不长脑子的东西，这暗无天日的侯府，尽然就这样杀了她的孩子，而她居然连追问凶手都不能。
永顺侯看柳氏埋着头不说话，纤弱的脊背半隐在棉被之中，不由放软了语气，“说不定是你自己不注意，不小心吃了什么忌讳的东西。”
“是啊夫人。”白通跪行几步道：“孕中忌讳颇多，即便处处小心，也有意外小产的情况，并不是有人还害您啊。”
永顺侯对白通道：“行了，别跪在这里碍眼了，出去吧。”
第125章：追上
白通求之不得，当即退了出去。
他一边往外走还一边在内心数落金彦，从头到尾，这人连个面都不露，他还指望他的保证呢，哎，不靠谱！
好在今天永顺侯喝醉了酒脑子不清醒，要不然他这一顿打绝对跑不了。
他心说，以后再也不给金彦办事了，结果转过头，就在假山后面看到了金彦。
白通后脑勺的筋猛地一抽，那世子还朝着他笑呢，他刚才嘀咕的话没有说出口吧？
白通脸上表情僵着，无意间看到金彦身边站着的人，心里又是一惊。
这不是那天赵管事派来骗他出去的人吗？怎么跟世子站在一起？
“他……”
白通一不小心冒了个音出来。
“怎么？”金彦此刻看白通的表情非常平淡，似乎与白通之间，并没有之前那次来往。
“哦，没什么，世子身边这位，看着面生。”白通自觉尴尬，哈哈了两声，不断强调道：“面生、面生。”
金彦却当没听见他的话一般，直接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白通纳闷，赵管事的人怎么会跟世子站在一块儿，那人现在到底跟着赵管事还是世子？
还有，刚才世子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城府这么深了？太不正常了？这府里的人都不正常！
老赵一家星夜兼程，终于在这天的后半夜，跟着老柯一路留下来的记号，在温泉边找到了他们。
已是深夜，老赵不想吵醒金玖，靠近的时候特意放轻了动作。
老柯和老洪轮番值守，在他们靠过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有人过来，老洪立刻就去查看，等确定来人是老赵他们，这才放下心来，“你怎么晚上还赶路，这都是山坳，一不小心掉沟里怎么办？”
“这不是不放心小姐嘛。”老赵不当回事，“今天晚上月亮也好，看得清的。”
老洪朝赵小山头上拍了一巴掌，“你个臭小子，不知道劝着点你爹娘。”
“哎呦！”赵小山刚要呼痛，立刻被旁边的赵婶制止，她压着声音道：“叫什么，别把小姐吵醒。”
一行人轻手轻脚的来到马车边，赵婶想靠近马车，看看小姐，就见那马车前面的帘子忽然掀开，她女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却一脸警惕的朝外面看，“娘？”
“嘘，小点声，小姐还睡着吗？”
“小点声干啥，小姐睡得正香呢，谁叫都不好使。”喜儿干脆披了披风出来，“娘，你一个人过来的？”
她自己出了车厢，正要关车门，赵婶却说，“等我看一眼小姐。”
等她确认金玖好好的睡在里面，且脸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亲自关好车门，把帘子遮挡好才跟喜儿说话，“咱们一家都过来了，护院们大部分也跟来了，之后还有几位，稍候两天到。”
“怎么没见着爹和哥哥？”
“小姐睡在这里，特意让他们别过来的。”
“哦。”喜儿系好金丝斗篷，“那我过去看看他们。”
“去了就回来，别让小姐一个人在里面待着。”
“我知道。”
金玖第二天醒来时，喜儿早就不在身边了，她要穿的衣服都整齐的叠放在旁边。
因现在穿的都是常服，金玖一个人也能穿好，她自己穿好衣服、绾好发髻，下了车，惊讶的发现，空地上好不热闹。
赵婶一家全都到齐，护院们又来了六人。
香兰嫂起了锅，正在给他们做早饭。
“赵婶。”金玖好几天不见她，还真是有些想她了。
“小姐。”赵婶放下手里的碗筷就来到金玖身边，“小姐昨晚睡得好吗？”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金玖高兴的握住她的手，“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小姐，到那边坐下再慢慢说吧。”赵婶把金玖扶到凳子上才继续道：“京城出了个乱子，五皇子想为您报仇，把忠勤伯刺伤了，皇帝大怒，把五皇子关了起来，又下了命令，不许别人在议论有关您的事，还不许到处找您。
我们就借着这个由头，提前跟世子请辞了。”
金玖听完后没什么表示，那些事情于她来说，都太遥远了。
赵婶又说，“小姐，咱们这一去，可真没有回头路了。”
金玖笑了起来，“走对了路，何须回头。”
“好！小姐有这个魄力，不愧是夫人的女儿。”赵叔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还给金玖端来了洗漱用的热水，“喜儿刚才被老洪抓去练功了，这会儿一身汗正在温泉里洗呢，让你赵婶服侍你吧。”
等金玖洗漱完，老赵又端来早饭，“香兰嫂那里人多，小姐就在这边吃吧。”
“行。”
相比起别家豪门小姐，金玖实在是个很好打发的人。
她知道那些礼仪，却不会时时刻刻要求别人做到。
她可以面见皇后时，坐立行走丝毫不出错，也可以端着碗蹲在地上吃饭。
她从来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不会让人觉得难受。
若问她跟愿意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她绝对会选择蹲在地上吃的那种。
趁着金玖吃饭，老赵离了一段距离跟她汇报京城的情况，“小姐，咱留在京城的铺子，已经被德妃娘娘接手，用的都是茶楼的老人，跟各位掌柜也很熟悉。”
“那就好。”金玖吃着碗里的拌面，翻过来发现面底下还藏了一个牛肉丸，“香兰嫂什么时辰起来的，居然还做了肉丸。”
赵婶看到那颗肉丸就觉得好笑，“这是老柯他们打的肉丸，一把年纪了还闲不住，看见有肉直接就给打了，这肉香兰本想做成肉脯给您在路上解闷的。”
“怎么吃都是吃。”金玖大口咬了一半，“味道不错，劲道又入味。”
老赵夫妇只听金玖停顿了一会儿后，忽然道：“这要是拿出去卖，多少钱才合适啊。”
老赵哭笑不得，他就知道小姐心里还想着那些进账呢，一下子断了那么些，心里没底了，哪儿都想着捞些钱来。
“小姐，京里的那三桩买卖，娘娘原不打算这么快接过去。她始终是想着您会回去的。
是因为安惠公主，不知在哪里打听到红露阁是您的，而您又在她眼前消失了，所以她憋着主意想拿下红露阁，因为这个，德妃娘娘才不得不尽快接过去。”
第126章：浅薄
“赵叔多虑了，我并无不舍。”金玖说，“娘娘能够接受，是最好的结果，原先的伙计也能照常生活。
我现在不过单纯的想赚些钱罢了。”
老赵笑了起来，“小姐想顺路赚钱？”
“赵叔有什么好主意？”
“目前是没有，不过只要想，总归会想出来的，咱们这一路要走许久，小姐不妨慢慢的想。”
金玖看着老赵，知道他有主意但就是不说，想让她自己琢磨。
罢罢罢，总不能一直仰仗他，也该自己动动脑。
金玖的视线又落回碗中，要不然就卖肉丸？
有了想法，金玖干脆直接去找香兰嫂商量。
这时候喜儿带着小冬花回来，坐到香兰嫂旁边开始吃早饭。
“小姐想沿途售卖肉丸？”香兰嫂不确定的问。
“是啊。”金玖说，“咱们人多，制作方面应该不成问题，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肉多少钱一斤，你用的调味又要多少钱？”
香兰嫂说，“牛肉难得，不是什么时候都能买到，小姐以往在梅山，牛肉都是从京中买来的，沿途想要买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改成猪肉或是羊肉呢？”金玖跟着问。
香兰嫂没有回答了，反而是问，“小姐想把这些丸子卖给谁呢？”
金玖听到这话，就知道自己的设想多半不妥当，“原想卖给途中碰见的人，是不是不合适？”
“小姐金尊玉贵，又不常出门，所以有事情您不了解。”香兰嫂慢慢解释道：“咱们途中碰到最多的，不是探亲访友的平民百姓，就是有货待卖的商贩。
这两类人赶路大多都会自带干粮，即便一时失算，得在路上买些吃的，也只会买顶饱又便宜的东西，咱们这肉丸虽说好吃，可这类人往往不会来买。”
金玖奇怪道：“那找咱们买粉条的那两人怎么说？”
“那两位一看就是才出来跑商的。”香兰嫂说着她的看法，“年纪轻轻，要不是家里有些资产，就是自信可以把手上的货物卖掉，所以花钱大手大脚，这样的人少有，咱们能碰上两个已经是稀奇了。”
金玖点头，香兰嫂看了一眼沉思的她，补充道：“小姐可能不知道，在乡下的寻常百姓，一年到头种地的收入微薄可怜，能够吃饱已经万幸，不敢奢求有肉吃，小姐想做他们的生意怕是难。”
金玖看着她，香兰嫂继续道：“不如等小姐进了城，再做打算。城里的人比乡下有门路，也更有钱。”
“好吧，我再想想。”金玖满心复杂的回到马车上，等喜儿吃完，爬上马车，就发现自家小姐正趴在车窗处发呆。
“小姐，是不是香兰嫂说的话，您不高兴了？”
金玖摇头，“这倒没有，香兰嫂说的事，我以前并不了解，也算是……开了眼界。”
喜儿又凑过去问她：“那您是因为赚不到钱不高兴？”
“不是。”
“那您怎么看起来没精神。”
金玖望着窗外的景色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浅薄了些。”
“小姐读书万卷，怎么会浅薄。”喜儿决不允许有人说金玖不好，即便那个人是金玖自己。
金玖抿起嘴笑了一下，“跟你爹说，等马吃饱、东西收拾好就可以出发了。”
“好嘞，我这就去！”
京城，永顺侯府。
柳氏房内，小丫鬟端着药碗来到柳氏床边，“夫人，这是您的药。”
柳氏斜着眼看过去，把丫鬟吓得手发抖，碗中的药都快洒出去了，柳氏沙哑着声音问：“是谁开的药？”
“是……白大夫。”
“胡闹！”柳氏的贴身丫鬟一把夺过她手上的药碗，“白大夫把夫人害的流产，你还敢端他的药过来，你也要跟着他一起害夫人吗！”
“奴婢怎么敢呢。”小丫鬟跪在地上，“是侯爷吩咐白大夫，让他给夫人开两剂药吃吃。”
柳氏骂道：“滚出去！”
“是。”小丫鬟麻溜的走了。
房里剩下柳氏和她的贴身丫鬟，那丫鬟也不问柳氏的意思，直接把热药倒进了窗外的盆栽内。
“夫人莫要生气，凡事都要放宽心才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柳氏咬着牙愤恨的想，她还有什么青山，心心念念的儿子，来了又走，不是她福气薄无缘，而是有人要害她。
她在心里默默发誓：儿子，娘一定为你报仇！
“夫人。”贴身的那丫鬟见房内没有人，才凑到柳氏耳边，低声问道：“那草还要找吗？”
丫鬟也清楚，夫人的儿子没了，世子到底要不要留，得重新思量。
可柳氏几乎没有犹豫的道：“要，你让那婆子尽快找来，若实在找不到，也不比限着那种草，什么药能要人命，就给我拿什么来。
反正这侯府里，也没什么青天。今日我小产他看不出来，来日他儿子毙命，他照样查不清楚。”
这日傍晚，金彦在书房读书时，有福进来禀报，“后门宋婆子来了。”
“让她进来。”
这宋婆子，就是被丫鬟拜托去取马前草的人。
“世子爷，我不得不过来。”宋婆子一进去就说道：“中午的时候，夫人身边的姑娘过来了，逼着我快把这草拿给她，若是没有马前草，又叫我想办法弄些砒霜之类，能药死人的东西。”
宋婆子一脸为难的说：“我可不想害人呐，世子爷，我眼瞧着她像是等不及的样子，就算我这边拖着，她说不定也会找别人要这些东西的。”
“那你就给她。”金彦不甚在意的说。
“啊？”宋婆子惊讶的抬起头，“可……”
“之前不就跟你说过，让你拿茅草给她，为何拖着不给？”
“我……这不是怕被她看出来找我麻烦嘛。”宋婆子说，“虽说侯府以后是世子爷您当家，可现在夫人到底还管着我们。”
“不用担心，你直接给她就是。”金彦放下手里的书，“明早给她，你什么都不必说。”
“什么？”
“我的话听不明白吗？”
“不不，听的明白。”宋婆子弯腰退下。
金彦则看向窗外。
没想到啊，她的孩子没了，还是照样想杀他。
第127章：听戏
现在想来那一声声呼唤背后，藏着的便是今日这般，冷冰冰的杀意。
这个人实在叫人害怕。
“有福。”金彦对他说，“你去找父亲说一声，明日一早，我有事找他，请他千万早起，否则府中必有灾殃。
他要问你什么事，你就说时机不到不能说，否则恐有天罚。”
“是。”
有福找到永顺侯的时候，他真在酒桌上吃饭，果然把话一传，永顺侯就问什么事。
有福照着金彦的话，照样转述，永顺侯连酒杯都拿不住了，对着酒桌边的众人道：“今天就喝到这里吧，我府中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用十年后回去后，也没去找金彦，毕竟时机不到不能说，他怕金彦一个忍不住告诉了他。
永顺侯就这样担心了一晚上，这一晚上连觉都没睡踏实，早起的时候，都顶着黑眼圈。
一大早，永顺侯卧房的门就被有福敲响了，他披着衣服亲自开了门，“到底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罢！”
有福往后让开一步，“世子爷请您现在过去。”
“等本侯换身衣服。”
“侯爷，小的给您拿着。”有福赶紧道：“世子爷等着您呢。”
永顺侯瞪了有福一眼，“去拿啊！”
永顺侯被有福伺候着边走边穿好衣服，从他的房间，穿过几道连廊后，永顺侯奇怪道：“这是往内院的路，你不是说世子在等吗？”
“是，世子让您先过去，他稍候就到。”
“本侯倒要看看他在搞什么东西！”
在有福的带领下，永顺侯来到了柳氏卧房的外侧，正要说话，就见有福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稍远处传来脚步声，是柳氏的贴身丫鬟手拿一个盒子，从外面走过来。
有福拉着永顺侯一个闪身，躲在了屋子的侧面。
永顺侯低声道：“你到底在做……”
“侯爷切记不可出声。”
就在那丫鬟进去后，金彦也到了，他手上也拿了个盒子。
永顺侯盯着他手上的东西，“你想做什么？”
“父亲，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要问问侯夫人要做什么。”金彦现在彻底装不下去了，那声母亲，他无论如何叫不出来。
永顺侯皱着眉，不明白自己儿子和夫人之间的关系，为何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永顺侯还想说话，就听到屋内传来动静。
“夫人，东西拿来了。”这是那丫鬟的声音。
“打开。”听得出来柳氏还有些不舒服，说话的声音都要比往常弱很多。
“夫人。”那丫鬟的声音中有迟疑，“这可是剧毒，万一不小心沾上。”
“难道就连盒子一起扔在他身上不成，总归是要打开的。”柳氏说，“小心些就是了。”
永顺侯现在不问什么事了，他明白了那灾祸就跟柳氏有关。
什么毒？下给谁？
难道是给他吗？永顺侯攥紧了手，恨不得推门进去问个清楚。
却被一旁的金彦拦着，“父亲。”金彦极低声道：“不必着急，他想毒的人是我。”
永顺侯眼睛立刻瞪大，张嘴无声的问：‘为什么？’
想毒的是你就不必着急了吗？你是我儿子！永顺侯心里憋了很多话，却不能说，难过的在原地转圈。
“你确定这就是马前草？”柳氏语气中满是怀疑，“看着和一般的草没什么区别。”
“那婆子说，马前草本就跟一般茅草长得极相，前朝还因为这个，闹出一桩冤案来。”
柳氏摆手，“得，别的废话不用说，我不关心。这要怎么用？”
“说是取马前草的汁液，放在茶水中。”
“喝下后，要多久才能叫他死了？”柳氏问。
“不超出一盏茶的时间。”丫鬟捧着盒子的手很是小心，就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沾染了这草的汁液。
“如此之快，你不能出面。”柳氏说，“趁着前院丫鬟给他上茶的时候，你过去打个岔，把这汁滴进去。”
这丫鬟有些为难，这叫不用她出面吗？不是还得她自己去挤那毒草。
可这是她主子吩咐下来的，她只能应是。
屋外，金彦也打开了他带着的盒子，盒子里摆着茅草一样的东西。
永顺侯瞟了一眼后，连连往后退，低声问：“你怎么也有这东西！”
“这是我掉包出来的。”金彦说，“知道她要害我，特意用茅草从她手里把毒草换了出来。”
“那你留着干什么，还不去烧了，拿远些！”
金彦把盒子盖了起来，“父亲放心，只要不嚼碎服下，是不会有事的。”
永顺侯这才敢靠近，“她为何要害你？”
“父亲相信我？”
永顺侯翻了个白眼，“你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儿子，我为何不信你。”
“若等会儿侯夫人说，那药不是用来毒我的，而是用来毒耗子的呢？”
“我不是傻子！”永顺侯说，“她又是前院又是茶水，分明是要给前院的人下毒，前院不是你就是我，不管她对着谁，她敢在侯府用如此毒计，我就饶不了她！”
永顺侯说着就要出去，却又被金彦拉住，“父亲不如在外接着待一会儿，我先进去请个安。”
“你进……”永顺侯想说，她想杀你，你还进去凑什么热闹。
可没等他话说完，金彦已经走了，几步开到门口，敲响了房门。
“谁！”里面问话的声音很是警惕。
因为他们清楚，来这里会敲门的，必然不是永顺侯。
“母亲，是我，我得了样好东西要送给你。”
柳氏的脸色阴沉的要滴水，“什么好东西，世子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这样的人不过是活着喘气罢了，再好的东西也用不上。”
金彦脸上露出冷笑，吐出的话却非常热切：“母亲，我手上的东西，您定然用得上，听说您找了很久。”
里面悉悉索索的一阵，想来应该是藏那盒子去了。
接着，房门被打开，金彦隔着屏风见了柳氏，“母亲今日可好些了？瞧着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柳氏在屏风内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
还是她身边的宫女接道：“世子，夫人身体不适，昨晚又哭了好久，把嗓子哭坏了，现在说不了话。”
第128章：炸
“世子爷这盒子里放的是什么，打开给夫人看看吧。”
金彦没有急着开，而是找到了架上多出来的那个盒子，若不是那盒子是金彦的，还真以为架子上原就有那个盒子。
“母亲身体亏空，我先前遇到以为高僧，从他那里求来一种灵药。”金彦晃了一下手上的盒子，“把这灵药搅碎放在茶水中一同喝下，可除百病。”
柳氏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世子有心了，这种好东西，我怕用不起，世子还是自己留着吧。”
“万万不要说这种话，您怎么会用不起呢，那和尚说了，您已经向他买了一盒，我这不是怕您药效不到，特意给您再加一盒么。”金彦把盒子打开，往桌上一丢。
站在屏风外的丫鬟，倒吸一口冷气。
隔着屏风的柳氏并不知道金彦丢了个什么东西，只是听金彦的话风和丫鬟的反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金彦拿起桌上的茶壶，不管茶水冷热，倒了一杯出来，又拿起盒子里的草，从中间折断，要放进茶杯中去。
那丫鬟吓得魂不附体，立刻上前拉住金彦的手，“世子万万不可，那是毒药啊，怎么好给夫人喝？”
“毒药？”金彦冷笑着推开丫鬟，“既知道是毒药，你们为何要拿进来？”
金彦把折断的那根草丢在茶盏之中，又到架子前面，拿出她们刚放过去的盒子，打开后也是和他盒中一模一样的草。
金彦直接推开了屏风，把那盒草扔到了柳氏身上，“你要作何解释。”
丫鬟赶紧过去给柳氏收拾，裹着手绢，把掉在被子上的草捡起来。
这时候柳氏才看到桌上是什么东西。
这下她明白了。
她想做什么金彦必然是知道了，可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他不过是世子，她可是侯府夫人，是他的嫡母。
他找不出实际的证据来，即便后院的婆子能为他所用，也不过是个人证，人证是最不可信的。
柳氏毫不在意，甚至脸上露出冷笑。
她太清楚永顺侯的个性了，这种事情闹到他面前去，各说各有理，他必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什么都不管躲出去喝酒。
“世子是来兴师问罪的？”柳氏斜眼盯着金彦，毫无血色的唇上，随着她怪异一笑，唇皮裂开一道小口，血液很快顺着破口流出来，看起来异常醒目。
金彦收回视线，他现在再看这人，似乎能够看穿她皮囊之下，就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蛇。
“你为什么要想出如此毒计来杀我？”金彦问，“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为了你，我当年几乎背叛了我的生身母亲。”
“我为什么杀你？”柳氏这一刻豁出去了，“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她咬牙切齿道：“是你杀了我的孩子！”
金彦无语道：“滑天下之大稽，你有身孕只有你身边的人知道，我如何得知？难道我还能连同父亲的人伤你？”
“你不要装了。”柳氏骂道：“你父亲就是个糊涂蛋，他看不出来，难道我也看不出来吗？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屋外，永顺侯在听到她骂糊涂蛋的那一刻，气到立刻就要冲进去，但无奈旁边的有福力气太大，死死的拉着他，他一步都挪不动。
屋内，柳氏的声音还在继续，“你该为我儿子抵命！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金彦却再一次强调：“荒唐，我从未对你动手，倒是你，是你小产之后才想杀我的，还是你从一开始就想杀了我，你的人早早就跟外面联系好了。”
柳氏看着金彦，杀心立起，忽然对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手上还拿着盒子，她看懂了柳氏的眼神，可一瞬间还是觉得不敢相信，夫人要杀了世子，而且还要在这里动手。
丫鬟怕了，她不介意害人，但害人之后她若是要倒霉，那她是不愿意的。
说到底她和夫人也只是主仆关系，夫人待她也不见得多好，不值得为了她豁出命去。
“抓住他！”柳氏一吼，那丫鬟的身体自动的执行了动作，她抱住金彦，柳氏掀开被子，抓起草就要往金彦嘴里塞，“吃下去，你给我吃下去！”
这时候，外面的有福非常及时的松了手。
永顺侯差点跌倒，但是他顾不上，快跑到门口，一脚踢开房门，看到的就是柳氏拿着那剧毒的东西往他儿子嘴里塞。
“你在干什么！”永顺侯提醒吊胆的跑过去，推掉抱着金彦的丫鬟，同时一脚把柳氏踢开，什么也顾不上的，伸手就把金彦嘴里的草扣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快去叫白通！你傻了吗！”他对着门口的有福骂道：“站在门口干什么！我请你来看戏的！”
“父亲。”金彦想让他淡定些，永顺侯却用手捏住他的嘴，“不要说话，不要咽口水，快吐几下。”
金彦在外面告诉永顺侯，他手上的草才是真的马前草，有剧毒，可一直在外面听戏的永顺侯不知道柳氏塞到金彦嘴里的是真是假，他只当是真的。
他着急忙慌的要去扣金彦的嗓子眼，金彦这才不装了，拉开永顺侯的手，“父亲，这是假的。”
永顺侯一下子放松了下去，“好险好险。”
他掉过头来，对着被他踢倒在床的柳氏骂道：“好毒的贱人，在我府内用这种下作手段害我儿子！”
从刚才永顺侯冲进来的时候，柳氏就懵了，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永顺侯踢了一脚，那一脚正中心口，痛极了，她一时爬不起来。
柳氏在脑内飞快盘算，永顺侯为什么会突然冲进来？她说的话，他又听到了多少？
“侯爷，是误会。”柳氏捂着胸口强坐起来，“都是误会，是他突然冲过来，我们主仆二人害怕，才会拉着他呀，侯爷，一切都是他的计谋，您不要轻信。”
金彦就是知道柳氏这张嘴，所以才要让永顺侯亲耳听到她的想法。
现在，他又亲眼见到她把毒草塞到他口中。
这下，柳氏说什么都没用了。
第129章：了结
“来人，来人！”永顺侯张嘴朝外喊。
很快，有婆子家丁跑了过来，刚才去叫白通的有福也回来了。
“侯爷，怎么了？”
“把这毒妇捆起来。”永顺侯看下人不动手，又怒道：“我使唤不动你们是吧，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人，小心我把你们全卖了！”
下人哪里还敢冷着，当即就从屋里现找了布条，把柳氏困了起来。
“把她丢到柴房去。”永顺侯是一刻也不想看见他。
他脑中全是刚才踢门后看到的景象，她跪坐在床上，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捏着毒草，要往他儿子嘴里塞。
就像是一只恶鬼，攀在人身上，随意要把人拉倒地府中去。
他一想到那画面，就忍不住打寒颤。
“侯爷！”柳氏凄厉的喊叫声，更叫永顺侯害怕，“把她嘴堵上！”
柳氏的丫鬟心惊胆战的站在旁边，她想不到一向宠爱夫人的侯爷，居然翻脸比翻书还快，丝毫不听夫人的解释，直接就捆人。
还在侯爷没把她放在眼中，她算是逃过一劫。
就在丫鬟这样想的时候，永顺侯忽然指着她道：“还有她！赶紧捆上一起带走。”
“管家！”光是把人捆走还不算，永顺侯又叫来管家，让他把那丫鬟的卖身契找出来，让他立即出去找人牙子，要把丫鬟卖掉，“多少银两无所谓，你往远处卖！最好让她这辈子不能进京。”
管家自然应是。
等管家和一众人下去后，白通站的就有些多余了。
“你进来。”永顺侯朝他招手，接着又往金彦那边一指，“给世子把个脉。”
“父亲，都说了我没事。”金彦不过是一嘴草味，现在需要的不是把脉，而是去漱个口。
不过柳氏虽说被关在了柴房，但只要她在府中，保不齐就有死灰复燃的那天。
得彻底解决掉。
金彦还是被永顺侯按着把了脉，“回禀侯爷，世子没事。”
“你确定？”永顺侯指着那些草说，“你看看这都是假的还是真的？可不要弄错了，吃了毒草还不知道。”
白通把屋里各处的草看了一遍，他真的纳闷，这是什么毒草？不就是普通的茅草吗！
“侯爷，世子吃的的确是草。”白通说完这话后，又在后面补了一句，“桌上盒子中，装的也是草。”
永顺侯一愣，不对呀，其中应该有毒草啊。
他朝着金彦看去，意思非常明显：你给我解释解释。
“父亲，柳氏想要找的车前草，的确是一种剧毒无比的毒药。”金彦说，“那毒草和一般草非常相似，可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她让宋婆子去找毒药，宋婆子觉得不对，就来找了我。
我当时只是纳闷，她要毒药做什么，隐约中猜测她似乎要对我下手，可我不敢相信。”
金彦满脸悲痛的表情，“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样对我，难道我这些年的母亲都是白叫了吗？
所以我看着、等着，就是一直等着她后悔。”
金彦极戏剧性的摇头，“可是，父亲你也看到了，她真的一心想要杀我！”
金彦说完后，往旁边一坐，就像是脱力无法站直的摸样。
永顺侯看他这样，心里对柳氏的怨恨有多了一重。
在他看来，金彦小小年纪就跟着柳氏，对柳氏从来都是笑脸相迎，甚至早早就改了口叫母亲，这些年，这孩子做的也不错，处处为她们母女着想。
就连去年年末，他去梅山接金玖，也是她们母女提出来的，为了这事，金彦还病了一场。
她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一个小小县令之女，如今在京中侯府做主母，上下对她没有不尊敬的，她为什么还不知足？
不是疑心别人杀了她的孩子，就是要毒死他的儿子。
当着他的面千好万好，转过头来骂他是蠢蛋。
他永顺侯这些年是瞎了眼，带回来这么个东西！
永顺侯一拳敲在桌子上，柳氏真是枉费他这些年的真心。
也是，她那种绝情的女人，即便把真心捧给她，若没有各种好处附带，她怕是连眼梢都不带瞥的。
这人留不得了！
再把她留在府内，恐要惹出更大的祸患来。
永顺侯想清楚后，又出去找到管家，“你去找几个嘴严的人，立刻把柳氏送到城外去。”
管家什么都不问，直接应好，当即找人去办。
这件事，从早上闹起来，到彻底解决不过用了一餐早饭的时间。
这天下午，管家回来报信，说柳氏安置在城外庵中，已派可靠的人看守住。
到这里，便算是彻底结束。
从今后，只要有金彦在，柳氏别想再进侯府的门。
官道某处。
金玖的人正沿途走着。
从山坳的温泉之后，又走了两天，这时候正是中午。
小冬花坐在车里玩着她养的四条狗，忽然肚子叫了起来。
香兰嫂摸了摸她的脑袋，“饿了吧，看日头也到中午了，该做午饭了。”她掀开车帘问外面赶车的老洪，“是不是该停下准备午饭了？”
赵小山骑马刚好走在旁边，“我也饿了，眼看前面也没有客栈饭馆，我去问问小姐。”
说罢，他调转马头，来到金玖马车边。
金玖这时候倒不饿，她手上盘着两颗金子，正看着面前的一张空册子发呆。
喜儿则抱着本话本看的起劲。
“小姐！”赵小山从外面敲了敲车厢，“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停下吃饭了？”
金玖这才回过神，“停下吧，帮着香兰嫂准备午饭。”
得到金玖的话，车队才找了个空地，停下车马，休息做饭。
老柯从车上搬出凳子架在车下，好让马省力些。
“小姐要下去走走吗？”喜儿说，“在车上憋了半天，手脚都没劲了。”
“也好，那咱们就下去走走。”
金玖刚被喜儿扶下去，就看到小冬花身后跟着一溜狗小跑过来，“小姐，喜儿姐，你们快看，小黄头上长了一簇白毛。”
“哪儿呢。”喜儿对这话题相当感兴趣，一个下蹲就把小冬花身边的黄狗捞到了怀里，仔细一打量，黄狗额间还真长了一小簇白毛出来，她和小冬花蹲着研究了许久。
金玖则被赵婶扶着，在周边活动了一圈。
第130章：路遇
“这里景色不错。”金玖看着到处新抽出来的嫩芽，“春天要到了。”
在赵婶看来，这荒芜的路边，哪里有什么景色，不过是小姐心情好，哪怕看着荒土也觉得是一景，“有话说过了年关就是春，现在已经是春天了。
等咱们到了南方，那里景色肯定还要好。”
金玖非常认同的点头，“听说江南的稻米跟咱们这边不同，有百姓会在稻田里养鱼。”
“我也听人说过。”赵婶不是只会管家事的仆人，她跟着老赵，难免跟各处的人打交道，听来的见闻，比别人多得多。
“听说稻田里的鱼是吃禾花长大，有特别的香味，咱们到了那边一定要尝尝。”
提到鱼，金玖倒是饿了，“不知道香兰嫂做好饭没有，咱们过去等着吧。”
“好，我扶小姐过去。”
正待她们回头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个男人拖个孩子顺着路跑过来。
一直守在金玖旁边的老柯立刻护到她们身前，见那两人从路上跑了过去，才收起手上的刀。
“他们跑的这样慌张做什么？”金玖不解。
“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老柯说，“出了门什么人都会碰得到。”
金玖看着跑远的那两人，他们衣服穿得破旧，男人的年纪似乎也有些大了，似乎是爷孙两个。
金玖虽看他们可怜，却也不愿惹麻烦。
恰好香兰嫂那边午饭做好。
匆匆吃过午饭，就要继续赶路。
但是他们才坐到车上，就见到一队衙役，迎面跑来。
那领头的衙役十分张狂，指着车队最前的护卫问：“有没有见到一对爷孙？”
领头的护卫并没见着，自然答不知道，那队衙役却不相信，“给我搜。”
那捕头一声令下，十来个衙役，就要去掀马车的车帘。
“住手！”护院们立刻亮刀，二话不说将衙役隔档在外，“你可知道这车中坐着的是谁的家眷，竟敢这样猖狂！”这时候老柯走到前头来，“你们要找一对爷孙？”
衙役们人少，见到金玖这队人不好欺负，就略微收敛了一些。
“他们是逃犯，你们要是知情不报，算你们窝藏之罪。”
金玖在车内把他们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她上下两辈子，今日头一回遇着如此嚣张的人。
喜儿掀开车帘一角，偷摸朝外看了一眼，“小姐，那些衙役长得匪里匪气的，不像正经人。”
“不管他，交给柯叔他们去处理，只要别来碍我们的事就行。”
“他们朝那边去了。”老柯给那些衙役指了方向，“刚过去不久。”
捕快退后两步，上下打量老柯，“你们是什么人，到哪里去？”他又朝前伸出手，“把你们的路引拿来我看看。”
老柯抽出腰间的刀，“给你指明方向你不去，非要找我的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爷爷我可不是你们这些瘪三惹得起的。”
老柯一句话，所有的护院全部拿出自己的武器，围上官兵。
那官兵一看形势不对，这些人的兵器和身上的衣服格外好，又是丝毫不怕事的架势，似乎真是他惹不起的人物，当即哈哈笑道：“误会，老兄误会了。”
说完，那官兵们竟就这样灰溜溜的走了，摸样像极了夺食不成的老鼠。
老柯回到金玖车前，“主子，他们走了。”
“继续出发。”
金玖遇上这群人，只当晦气，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即便丢弃原本的身份，可有这些武艺高超者护卫，那些鼠辈想要来惹她，也得掂量着来。
往前走了没多久，忽然又听到，有喊叫声从后面传来。
“别跑！站住！被老子抓到，非打死你不可！”
金玖皱眉，“听这声音，似乎是刚才路过的衙役。”
喜儿安慰道：“小姐放心，有师父他们在，那些人不敢怎么样。”
“把帷帽拿给我。”金玖接着吩咐，“把帘子撩开，我倒要看看他们搞什么名堂。”
喜儿照做，在她心里，那些人算不得什么事。
他们若是胆敢对小姐无礼，她不介意直接弄死他们。
金玖的马车就在最后，现在后车窗上的帘子，就能看清后面发生了什么。
只见刚才跑过去的爷孙两人，正张大嘴，疯了一般的朝他们跑来。
或许不是朝着他们，而是慌乱之下选错了路。
因为马车挡了路，二人跑到近处时不得不慢下速度。
因此，他们很快被身后的那群衙役追上了。
正是刚才那群猖狂的衙差。
那群衙役追上后，立刻将二人围了起来，不由分说开始拳打脚踢。
“跑啊！还敢跑吗？爷说过了，爷要活活打死你。”
那对爷孙被打倒在地，那孩子不知被踢在什么要紧的地方，忽然惨叫了一声。
“别打孩子，别打孩子！”那年长者尽量护着孩子。
可他越这样说，那群人就越是下狠手。
喜儿看不下去了，“既然是抓人，把人抓到就好，为什么要这样殴打？”
金玖也忍不了，敲了敲车厢，“柯叔，过去拦一下，这样打下去，真要把人打死了。”
金玖话落，老柯立刻冲了出去。
他用手上的马鞭几下抽开了围殴他人的衙役。
“既是追捕逃犯，把人抓到就好，为何还要无端殴打？”老柯一个人对上这些衙役，气势仍就很高。
那些衙役轻轻松松就被人抽开，心里自然是羞愤的。
虽然羞愤，却不能清醒的认识到双方的差距。
坚定的认为，自己这方不过是因为刚才追人花光了力气。
“你算老几，衙门中人执行公务，你有几颗脑袋，敢来插手我们的事？”
捕头拔出了佩刀，“兄弟们，拿出家伙。有不要命的，敢到我们跟前充好汉。
今天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真以为我们好说话。”
老柯余光瞟向地上的两个人。
那孩子一直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老人正紧张的看着他，这里有低声的念叨着什么，因是方言，老柯听不太清楚。
那些人围住老柯，却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再次威胁，“你要是愿意留下钱财消灾，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你放了。”
第131章：告状
“放什么狗屁！”老柯完全不想听对方啰嗦。
“有本事直接动手，爷爷几年没见血，今天正好练练手。”
那捕头哟吼了一声，“口气不小，我倒要看看你是哪根葱。”
铺头一挥手，招呼道：“兄弟们，上！”
那几个衙役呜呜喳喳地朝老柯冲上来。
老柯正要动刀的时候，赵婶从车上走了下来。
“我看谁敢动手？”这是赵婶的声音。
她这一喊，衙役们还真不动了，拎着刀等在原地，观望是谁走过来了？
赵婶走到那些人面前，亮出手中的令牌，“我是镇北将军府的人，不论你们是哪位大人手下，我们将军可不卖他面子。”
“将军？”衙役们窃窃私语起来，“他说的什么将军，你们听说过这个人没有？”
“好像是什么镇北将军。”有个衙役不确定的说，“我怎么没听过？”
“是有吧，好像是有这样一个人，我之前跟大人去京城听人说起过，听说权利还不小，还是不要惹他为妙。”
“你那个令牌拿过来我看看。”
赵婶将令牌扔了过去，“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若是不相信，可以差人到京城将军府去问。”
这些从别处来的衙役，如何会认得镇北将军府的令牌？他们不过是想炸一炸对方。
见对方真的镇定自若，还叫他们去京城查问，衙役们就不敢怀疑了。
铺头恭恭敬敬的，把令牌还了回去，“是我们没见识，你们就别跟我们这些乡下人计较了。”
“哼，乡下人？哪里有你们这样猖狂的乡下人？皇帝说话也没有你们口气大。”赵婶骂道，“随随便便就要打死人，你们当这世上没有王法了吗？”
“您是说他们吧？”捕快指着地上还没爬起来的两个人说，“他们是罪有应得，本来就是逃犯，从西林一直跑到这里。”
有衙役说，“为了追这两个人，可算是遭了罪了。”
“就是，这种人就该打死，省的他路上又跑。”
车厢内，金玖把车外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不对劲。”金玖说，“若是逃犯，脸上为何没有刺字？手脚都不见戴镣铐的痕迹。”
“您的意思是，他们根本就不是逃犯。”喜儿听了喜儿的分析，也觉得有道理。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不对劲。”喜儿附和道，“不光是那两个人不像逃犯，那群衙役也不像是正儿八经的衙役。
看他们的行事作风，倒像是土匪。”
金玖笑了一下，“我也是这样觉得。”
“小姐想管这件事？”喜儿说的这话，疑问中带着些肯定。
她了解金玖。
果然，金玖点了头，“你看这两路人，再一再二的从我面前经过，第三回，又回到我的面前。
似乎是上天，非要我管这件事。”
“到现在，小姐不想管也不行了。”喜儿说，“这些人就像狗皮膏药，师父出声拦了一下，这些人就会黏上来。”
金玖在喜儿耳边说了些什么？很快喜儿就戴着面纱下车了，走到了赵婶旁边。
“你们是衙役，没有自行处置犯人的权利。”喜儿说，“既然是抓人，把人抓到就行，不论多辛苦，这是你们的职责。
而你们却肆意殴打犯人，纯粹是为了发泄你们心里的邪火。”
“我们不是犯人。”坐在地上的男人解释，“我们是进京告状的，就是要告西林父母官强占良田，纵容手下衙役强抢良家妇女。”
“住嘴！胡说什么！”那些衙役一听这话，当即又是一脚踢过去。
“在我面前还敢动手，无法无天了！”老赵这时候终于说话了，他骑马来到那些人面前。
也不下马，只在马上看着那些衙役，“既然你们各说各自的，那谁说的才是真的？你们谁的话我们都不相信，不如把你们一起送回京城，是正是假自然有定论。”
明知道他们不可能回京城，可老赵依旧说的坦然，就是这份自信，叫那些衙役们害怕。
“去什么京城啊。”铺头说，“我说他们是犯人就是犯人，哪有人会相信犯人的话？”
“当我们是傻子吗？”老赵气势十足的道：“他们是不是犯人看不出来，可你们看起来就不像个衙役，哪有衙役是你们这番作态的。”
“哎……”衙役们不服气，可顾忌他们的身份，不敢说什么。
“六子！六子！”地上的男人忽然叫了起来，“你怎么了？睁开眼睛啊，你看看爷爷。”男人喊道后面带了哭腔。
被他抱着的孩子，紧皱着面孔，无论旁人怎么喊叫，都没有睁开眼睛。
“小山。”金玖对守在一旁的赵小山说，“带上我们的药箱过去看看。”
“是。”
可是没等赵小山走到哪里，就见那男人崩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我跟你们拼了！”
他说着就朝那些衙役扑了过去。
金玖在车上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却从那身影中看出了决绝。
男人要夺衙役手中的刀，却被旁边的衙役一刀砍来，他不挡，也不躲，硬生生的用背承受下来。
男人背上顿时血流如注，他喊叫着从掰开衙役的手，把刀夺了过来，然后朝着捕快冲过去。
捕快用刀格挡，却挡不住别人殊死一搏，眨眼间被男人割断了喉咙。
事情发生的太快，金玖这方的人都来不及反应。
衙役们看捕快死了，而那男人手上又拿着刀朝其他同伴砍去，他们慌了，干脆把那人乱刀砍死。
金玖一直在车里看着，只看到衙役举刀围上，雪白的刀刃粘上红色，血滴朝四周洒去。
金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眨眼间，三个人死在她面前。
她甚至还不知道这两方，到底有什么恩怨，那男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一只断手滚出人群，金玖被血红的创面刺痛了眼睛，不敢再看。
或许是那男人死的不能再死，衙役们终于停了下来。
“这下回去怎么交代？”衙役们为难的不是杀了人，而是自己这边的捕头被杀了，“要不是他们，早把人打死了，哪里会出这种岔子。”
第132章：
“真有脸说，要不是你们打死了小孩，他如何会暴起伤人？”老赵丝毫不同情死了的捕快。
老柯横刀而立，“自作孽不可活，快快滚开，否则叫你们全成我刀下亡魂。”
随着这话音一落，所有护院拦到衙役面前，手持兵器，大有一言不合立即动手的架势。
衙役们自然不服气，可他们气势上就没有护院们足，不用动手就落了下风。
所以即便不甘心，还是撤走了，走时，带走了捕快的尸体。
赵婶根本不敢看地上的残躯，她看着那些衙役走掉，就想至少要把对爷孙好好安葬。
可老赵和老柯现在关注的不是这个。
“老赵，就怕那些人趁我们不注意，掉过头来阴我们。”老柯担心道：“干脆找个人跟着他们。”
老赵点头，“这样安全些，小姐身边人手足够，再过两天还有人来，匀出一两个人也可以的。”
“那就我去吧。”老柯自荐，“你让老洪到小姐这辆车上来。”
老赵却不同意，“还是让老洪去比较好，他轻功比你好，来去的快。”
这时候老洪就在旁边，他说，“老赵说的有道理，还是我去，你别啰嗦了。”
老洪说完，回车上拿了干粮就走。
等老洪追着他们去了，老赵等人，才有心来处理地上的爷孙两人。
喜儿已经找来一块布，盖在了男人身体上。
“你先回小姐那辆车上去。”老赵对赵婶说。
赵婶也不逞强，她实在是看不得这种画面，也担心小姐是否被吓到了。
她正打算回到车上，却注意到自己女儿还在那两具尸体旁边蹲着，“喜儿，跟我回车上。”
喜儿此刻很是自责，她下车来，是要管这件不平事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人就死在了她的面前。
事情发生之快，快到她来不及反应。
“喜儿？孩子，是不是吓到了？”赵婶来到喜儿身后，轻抚她的后背，“别怕，咱们先到车上去，小姐一个人在里面呢。”
喜儿真的不是怕，她反应不过来，所以显得有些呆。此刻听到小姐，她就反应过来了。
别人如何，到底是别人。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只有小姐和家人。
喜儿擦过手后，和她娘一起回到了金玖所在的车上。
上车后发现，金玖正背对着后面，脸色不太好，似乎也被刚才的那场景吓到了。
“小姐可觉得害怕？”赵婶说，“不要想，过段时间就好了。”
金玖闭上眼睛，她在怀疑自己刚才所做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那两帮人，接二连三的碰上她，就真的是，老天让她管这件事吗？
金玖觉得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如果没有她横插一脚，至少那捕快不会死。
“小姐。”赵婶给金玖顺着背，“好了好了，不要想了，总有些事，是我们预料不到的，随他去就好了。”
金玖做不到，她不是那种遇上想不开的事就丢开的个性，要不然上辈子也不会抑郁成疾。
车外，我这带着人，在路旁边，挖了个坑。
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所以这坑挖的不太深，只草草掩埋再立块牌子，因为不知道他们的姓名，牌子上什么都没写。
遇到这样的事，众人心情都很不好。有脾气直的护卫，直接就说，“真是怪事一桩，这里离京城还不算远，怎么竟然能出这种事？”
“天下怪事年年有，只是今年特别多。”另外一位护院回道：“要我来说啊，只怕又是哪个地方的贪官。做了恶事怕别人说，所以才想杀人灭口。”
“嘿。我也是这样想啊。”刚才那位护院接道：“天底下当官的，能有几个好人？特别是父母官，所以上说只为你好，背后手里拿着刀。
再遇上天高皇帝远的，他们就是土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说呢，平民百姓想活着，还真得看运气。”
车上，赵婶给金九倒了一杯茶，“小姐喝点茶吧，会舒服些。”
金玖推开赵婶的手，“我不用，你喝吧。”
正在这时，老赵从外面敲了敲车厢。“小姐，外面收拾干净了，咱们继续出发了。”
马车继续向前滚动，可金玖心里，却再也没有之前的好心情了。
喜儿也是难得的沉默。
赵婶给自己灌了一杯茶，可还是觉得不舒服，她心说车厢里这样的气氛也不是办法，于是想引着金玖说别地话题。
“小姐，咱们再走两三个时辰就能到客栈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叫香兰给你做。”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话题。现在谁有心情去想吃的呢？即便是喜儿，此刻也没有心情。
见这话题抛出来，无人应答，赵婶又换着问道，“小姐到江南后，想再做些什么买卖呢？”
金玖非但没有应，反而说：“赵婶，我想休息一下。”
赵婶只能无奈叹气，罢了，她自己都难受，如何劝得了小姐呢？
金玖想到江南去，想逃离皇宫，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路上遇到这种事。
他一直在想。那男人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那她岂不是无缘无故害死了一个捕快？
金玖不能平白猜测，也不认为谁说谁有理。
可那两人都死了，这件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真相，无人能得知。
如果那年老的男人说的是真的，他拼死抵抗的时候该有多绝望？
金九带着这些护卫就在旁边。却没有能及时救下他们。
金玖摇了摇头，又接着叹了两口气。
到底该说世事无常，还是该说人心险恶？
“小姐，你不要再想了，咱们平安到江南就好。”赵婶下马车的时候，最后又劝了一句。
“若你没有拿出将军府的令牌。恐怕他们也会对咱们出手。”金玖心想：如果我真的是一介平民，遇上这样的人，我只有等死。
金玖越想越悲观，这件事在她心里过不去，她非要弄楚真相。
这两方人到底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可想要弄清楚这件事很不容易，一方已经死绝，另一方说的话又不能够轻信。
第133章：
“小姐。”喜儿怏怏的叫了一声，“您让我办的事，我没有办好。”
“这不怪你。”金玖楼主喜儿，“谁也没想到，意外来的如此之外。
我是想做件好事，却不知道有些事不能随意插手。”
“小姐。您哪里是随意插手了。”喜儿会责怪自己，却永远不会责怪金玖，“就那群人的做派，哪个热心肠的看到了，都会想管上一管。
他们如果只是寻常在抓捕，小姐也不会管，可他们就是想打死那两人，小姐这才让师父出手的，小姐是想做好事。”
金玖无奈，“想做好事，却没有做成，不知那对爷孙，在地下可会怪我。”
“您怎么会这么想？”喜儿及不认同她的话，“假如我是那对爷孙，假如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已然受屈至此，却投告无门，面前的亲人又被殴打致死，我一定会跟人拼死一搏。
我想他一定会感谢小姐给了他机会。”
金玖虽然笑了一下，却没有相信喜儿的话，谁会感谢一个本可以救，却没有救成功的人。
“他们要怪也只会怪我。”喜儿说，“是我站在他们旁边，在那群衙役动手的时候，我本有组织的机会，心里在愣神，才错失了施救的机会。”
金玖握住喜儿的手，“咱们都不要想了吧。”
虽是这样说，可也只是嘴上不再谈论，夜深人静时，金玖眼前总是会出现今天的这番画面。
到底谁才是好人。
是官府中人？还是那一脸愁苦悲愤的男人？
也因此，金玖没有闲情逸致去考虑，路上要做什么买卖了。
就这样一直朝着西林的方向走，越远离京城，路就越不好走。
有因为金玖是个不能出现的人，所以他们还得尽量少走官道，所以常常走到乡间地头去。
这天，老赵联系了一户农家，给了他们钱，让他们腾出地方，好让金玖洗漱歇息。
“小姐，咱们一连走了好几天，不妨就在这里歇上两天。”喜儿说。
金玖问：“你累了？”
喜儿倒是不累，只是她看着小姐这几天瘦了一些，可让她心疼坏了。
不知道是舟车劳顿，还是因为那天的事，小姐一直没有想开。
金玖见喜儿不说话，以为是她坐车坐烦，又想着反正不赶时间，干脆就依着她歇两天，“去跟你爹说，咱们在这里停两天。”
“哎。”喜儿又问金玖，“您想吃什么吗？现在有了炉灶，香兰嫂也能做些精细的饭菜。”
“有什么做什么就行，香兰嫂也累了，让她早些做好了休息吧。”
“好，那小姐您在这里待着，我很快就回来。”
金玖坐在一张椅子上，这大概是这家里最好的一把椅子，金玖将屋内的摆设看了一遍，实在是简陋，
金玖不是嫌弃，只是没有想到，同在一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竟然这样大。
想她以前，所用之物，没有哪一样不精细，却仍旧觉得不开心。
而这家人，从他们家歪斜的窗框，和没有几个的凳子就可以看的出来，日子过的很艰难，不知这家人住在如此环境中，有事如何形态？
他们会和她想同样的事吗？他们会觉得不自由吗？
金玖正想着谢谢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然后房门被打开，一个小孩偷偷的从外面看她。
那孩子见金玖看了过去，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怯，反而直愣愣的说：“哥，你长得真好看。”
金玖身上穿的是男装，她本身年纪还不大，加上身量没张开、耳朵上从没穿过耳洞，扮个少年男子，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而那孩子，是个五六岁的男孩，身上的衣服虽然旧，却很干净。
那孩子身上也比一般乡下孩子要干净的多。
想来这家女主人是个能人，恐怕也是因此，赵叔才会选择这里让她休息。
金玖朝那孩子招了招手，“进来说话吧。”
那孩子丝毫不认生，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他站在金玖面前，“你就是给我爹好多钱的那个贵客？”
金玖问他，“你是这家的孩子吗？”
那孩子点头，“我叫虎子，我爹娘就我一个儿子，我可聪明了。”
金玖听着童言童语，心情倒是好了一些，“哦？你有多聪明？”
“我会写字！”虎子自得的介绍，“我们村上的孩子里，就只有我会写字，我跟我爹去城里办事的时候，在书塾后面跟着学了一会儿，那老先生一说我就学会了。”
“那你可真聪明。”金玖又问，“你都会写哪些字啊？”
虎子从你墙角找来一根尖木头，蹲在地上，哗啦哗啦写了三个字：吴、郑、王，写完之后，还念了一遍。
“写的真不错。”金玖夸赞道：“这三个字，你一听就学会了？”
虎子得意的点头，“当然啦，我是不是很聪明。”
金玖笑着附和：“相当聪明。”
“我爹说了，要是今年收成好，就买了去年的余粮，让我去念书。”
金玖不知道书塾一年要交多少钱，但听虎子的意思就明白，这家人想要供他念书，必然是得勒紧裤腰带了。
“你爹要真让你去了，你可得好好的念呐。”金玖说：“不能浪费怎么聪明的脑瓜。”
虎子拍着胸脯保证，“那肯定！对了，哥，你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歇在我家？”
“我们赶路久了，太累了，身体受不了，想在你家歇一歇。”金玖想起来，屋内的食盒里还有梅子，于是转身去拿。
“有马车坐还累吗？”虎子非常不解，“我要是能坐一会马车，能高兴的三天不睡觉。”
“哦？那等会儿我让人带你去坐坐。”金玖拿着食盒来到虎子面前，虎子惊喜的不知所措，“哥！你人真好，你一点都不想有钱人。”
金玖打开盒子，“这些梅子你拿着吃吧。”
“呀，这是什么啊？真好看。”虎子看着食盒里的东西，却不敢伸手去拿。
“是腌渍过的梅子，味道是酸酸甜甜的，我想小孩应该爱吃。”金玖找个个素白的帕子，将梅子包好递给了他。
第134章：
虎子看着金玖手上的东西，想要，但是不敢拿，“真的给我吗？”他不确定的问。
“当然，就是给你的。”
就在虎子要伸手去接的时候，喜儿快步回来了，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这家的女主人。
女主人见到自己孩子站在客人面前，立刻小跑过去，“你怎么乱跑，不是跟你说不能回家的嘛！”
被她一打岔，虎子不敢伸手去接了，“我错了。”
这家女主人不断对金玖道歉，“对不起啊小公子，我这一个没看好他就跑出来了，我这就带他回去。”
“婶子不必紧张。”金玖压低了声音说，“这包梅子给虎子带过去吃吧。”
“不不不，怎么好拿你们的东西。”女主人说，“你们已经给了钱的。”
“婶子拿去吧。”喜儿把梅子塞到了女主人手里，“这是自家腌的梅子，味道很好，孩子都喜欢吃的。”
女主人见推辞不过，很是不好意思的收下了，“虎子快谢谢两位贵客。”
虎子红着脸，对喜儿道谢。
等他们走后，喜儿把桌上的食盒收好，“小姐，香兰嫂说手边的菜蔬不多，要出去买些，晚饭可能要等会儿。”
“不急，我还不饿。”金玖想起来刚才答应那孩子的事情，“你等会儿要是出去的，跟你哥说一声，让他带那孩子去车上玩一玩。”
喜儿奇怪：“为什么？”
“我刚才答应他了。”
京郊，周郝雨住所。
嬷嬷手拿一卷红布，喜滋滋的来到屋内，“小姐，有件大好事！”
原本拿着书却无心看的周郝雨立刻站了起来，“什么好事？可是找到金小姐了？”
“这倒没有。”嬷嬷眼见着她情绪有低落下去，紧接着说，“不过我要说的这件事，也是跟永顺侯府有关，跟您有大关系。”
“嬷嬷直说就是，别卖关子了。”
嬷嬷脸上是藏不住的高兴，“永顺侯府的那个外室，被赶到净月庵了。”
见自家小姐皱眉，嬷嬷又跟着补充，“就是那位柳氏，永顺侯为了她被圣上罢官的那位。”
周郝雨知道她口中的外室是谁，可不明白这一些是如何发生的。
都知道永顺侯为了她，连官位都不要，如何就舍得把人赶出来呢？
“侯府发生什么事了？”周郝雨问。
“具体的外人打听不到，自从金小姐落水世子也不常来了，要不然还能问问世子。”嬷嬷又说，“小姐可要给世子写封信？”
周郝雨摇了摇头，“皇帝下旨不许再谈论金小姐，他一定在为这事担忧，我如何能去打搅他？”
嬷嬷欲言又止，想了想最终还是说，“小姐，你们的婚期就在眼前，将来您入侯府，必然是要为世子分忧的，现在多问一句，也不算什么。”
周郝雨仍旧摇头，“那是之后的事，如今到底不是夫妻，还是不要乱打听的好。”
嬷嬷无奈，只好转了话题说起手上的料子，“这是之前订好的红布，才刚送来，我给小姐做两件里衣，小姐新婚时可以穿。”
“嬷嬷。”周郝雨看着她手上的红布，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
“怎么了小姐？”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周郝雨看向窗外，“如果没有靠近我，金小姐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您这么会这样想。”嬷嬷当即蹲到周郝雨面前，“金小姐在的时候不是跟小姐说过嘛！什么克亲都是无稽之谈，她让小姐不要听这些的，小姐怎么还自己琢磨上了。”
“可事实摆在眼前。”周郝雨说，“或许就是因为我跟金小姐走的近了，所以她才会遭此横祸。”
嬷嬷严厉道：“小姐，不许这样想！
我跟在小姐身边多年，要克也先克我！我怎么没事？”
“嬷嬷。”周郝雨看着面前的这张脸，生怕连她也失去，“别说这种话。”
“好，我不说，小姐也千万不要这样想，若是被金小姐听到您的话，她也会不高兴的。”
皇宫之中。
德妃宫殿处，郑朝缘和齐心优陪在德妃身侧。
自德妃生病后，她们经皇后特许，常来后宫探望德妃。
“姑母看起来好多了。”齐心优记着自己祖母的话，务必劝德妃多走动走动，“今日天气也好，姑母带我们到御花园走走吧。”
“你们自己去吧。”德妃显然没什么心情，“心忧你带着朝缘，去鲤鱼池边看看吧。”
郑朝媛看了一眼齐心优，“娘娘，您也跟我们一同去吧，外面景色正好。”
德妃摆手，“我实在没心情，身上无力，走起来也扫兴，还是你们去吧。”
“娘娘，我们本就是来陪您的，怎么好撇下您自己去玩。”郑朝缘劝道：“您和金小姐情谊深厚，眼下金小姐行踪不明，您肯定难过，我们别的事情做不了，也只能来陪着您，希望您可以想开些。”
提到金玖，旁边齐心优的情绪也低落了下去。
她本就是逼着自己不要去想的。
齐心优是亲眼看着金玖掉下去的，她事后无数次的责怪自己，要是她当时能跑快一些，在玖儿掉下去之前拉住她，会不会就不是现在的结果。
德妃难过的闭上眼睛，“她们母女都是这样，猝不及防的离开我。她母亲走时我没有办法，原想好好照顾玖儿，可没想到，玖儿会这样……”
“姑母……”齐心优扑到德妃膝盖上，“都是我的错，是我布置的不妥当。”
“不怪你。”德妃抚上她的头发，“有人要害她，你如何能防备？”
就在三人说话的档口，德妃的贴身侍女走了进来，“娘娘，忠勤伯夫人带着她家小姐进宫了，朝皇后宫殿去了。”
德妃冷笑，“他们一家倒是自在，如何还有脸进宫来？五皇子那里怎么说？”
侍女回禀，“五皇子还被太子关在东宫，想来不知道这个消息。”
“那就去透给他，惹了这个又来招那个，一个祸患还想沾染我的玖儿。”德妃提起五皇子就一肚子的气，“去告诉他，看他怎么做！”
侍女知道自家主子这决定必然要惹事，但没办法，谁让主子心情不好，只能照她的话做。
第135章：
东宫，楚珵被关的宫殿外，忽然有个小太监走了过来，对着另外一个正打扫的太监说，“忠勤伯府的人去见了皇后，听说那位王小姐也来了。”
那个正打扫的太监一脸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把消息告诉里面的楚珵。
“见你天天只只知道打扫，也不知道外面的消息，所以跟你说一说。”小太监说这话的时候，还朝关着门的宫殿看去。
宫殿门口的两名守卫注意到了那个小太监，“要说闲话到别处去，别在这里乱晃。”
小太监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五皇子听到没有，还想多说几遍，可守卫已经挥手驱赶了，“走走走！再在这里捣乱，别怪我禀告太子，打你的板子。”
小太监讨饶，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向后退去，他这一退不小心撞上了太子。
太子身边的护卫推开小太监，“什么人！”
小太监眼见自己闯了祸，当即跪了下来，“太子恕罪，奴才只是来找同伴。”
“抬起头来。”太子垂眸，旁人无法看出他在想什么。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抬起头，“请太子恕罪，奴才不是有意冒犯。”
“你若是有意冒犯，还有命活嘛！”太子还没发话，旁边的护卫就斥责道。
“我记得你。”太子意味不明的问道：“你不是东宫的人，到这里来真的是找同伴的？”
“是。”小太监吓得发抖，“我今日不当值，所以想来找同乡。”
太子指向守门的守卫，“你说说，他刚才都说了什么？”
守卫是太子的人，自然实话实说，他进来后做了哪些动作，说了什么话，守卫一一禀告给太子。
“你回去吧。”太子对那小太监道：“做事稳妥些。”
“是是，多谢太子。”那小太监飞也似的跑远。
太子身边的护卫不解，“他说的那些话分明是有人指使，您为何要放他离去？”
“宫中谁会做这种事？”太子不放在心上，“德妃跟四皇子从来与我没有仇怨，此番纯属忠勤伯府惹祸，德妃想要泄愤，我可以理解。”
太子叫守卫开了门。
他单独走了进去。
殿内，楚珵仰躺在床榻上，旁边放着一碗药，那药已经冷了。
“你这身体，喝不喝药都没事。”太子说，“只有父皇以为你病了，招呼御医围着你忙前忙后。”
殿内只听得到太子的声音，楚珵丝毫没有搭茬。
“还是不想说话？”太子在他旁边坐下，“刚才外面说的话，听到了吗？王姝媛进宫了，就在母后殿内，你想去吗？”
楚珵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睁开眼看向太子，“皇兄会允许我出去吗？”
太子摇头，“不会。”
“那皇兄问什么。”楚珵说罢又闭上了眼睛，似乎这样的世界，他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太子在楚珵身边坐了一会儿，又问：“她就真的那么好？好到你什么都不管不顾？”
楚珵没有说话，太子接着说，“你也知道，忠勤伯是我的人，如果我依着你，让你处理了他的女儿，他会如何想我？在你眼中，那个金小姐，比我还重要吗？”
“你非要这样问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楚珵再一次看向太子，“的确比你重要。”
太子气的翻白眼。
他就不该问这句话。
“即便她不在了，你也要为她报仇，丝毫不顾及我的立场是不是。”太子又问。
楚珵摇头，“没有用了。”
“什么没有用？”
楚珵说：“就算我把王姝媛千刀万剐，她也回不来。”
“那你打算如何？”太子看着面前这个不成器的楚珵，为了个女人，变得如此疯癫，不是提刀杀人，就是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楚珵继续摇头，他若是能够想明白，此刻也不会这样瘫在床上。
没有了玖儿，他该怎么办呢？他一面惶恐一面拒绝去思考这个问题。
“珵儿。”太子语重心长道：“人活一世，漫长也好，短暂也好，总会遇上很多事，不会因为眼前这关不过去，往后的生活就不继续了。”
楚珵的确不想继续了，他上辈子等了玖儿十年，在临死的那一刻，他虽觉得意外，却更觉得解脱，这个与他来说毫无留恋的世界，终于结束了，他可以去见玖儿了。
结果没想到，他没有死，还回到了和玖儿初见时。
他见到了活生生的玖儿。
楚珵想到这里，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暖色。
可玖儿再一次离开了他，他还是要孤独的面对往后的生活。
楚珵绝望的想，或许重来一世，根本不是上天对他的垂怜，而是惩罚。
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他，上天也太残忍了些。
“我不管你对金小姐如何，可你到底还是皇子，你还有你的责任，不要再让父皇母后担心了。”太子用尽耐心的劝道：“你不能只想着自己，也要为旁人考虑，你知道父皇为了你茶饭不思，白头发都多了许多。
你长大了，珵儿，该学会自己忍下悲伤，不要再让我们陪着你胡闹了。”
太子言尽于此，说完就走了出去。
他明面上有皇帝布置的任务，暗地里有昭王较劲，本就忙的不行，还要来分心处理楚珵的事，他连自己的孩子都顾不上管了。
德妃宫中，侍女进来报信，“那孩子做事不小心，撞上了太子，被吓得半死，我让他先回去歇着了。”
“那他事情可有办成？”
“说是说了，不知道里头的人听没听见。”侍女说，“我们的人守在东宫外面，到现在还没见到五皇子出来，想必是没有听到。”
“哼！”德妃不屑的冷哼，“恐怕不是没有听到，而是怕了吧，嘴上说的那么好，可守门也没做成，还想去杀王姝媛，气势倒足，可就伤了忠勤伯，没点用的东西。”
德妃的话越说越严重，齐心优和郑朝缘就不要继续听下去了。
侍女提醒道：“两位小姐坐着也无聊，不如要隔间吃些茶点休息一下。”
等她们走后，侍女才劝，“娘娘，您可不能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