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航海日志
扉页:
“我叫凃夫,当你翻开这本日记簿的时候,恐怕我已经死了。
所以我在死前写下这些话,作为曾经活过的证据。”
“事情要从不久前一次抽奖说起,国际上某个基金会在全球发起的挑战,谁是今年最幸运的人。
在那之前我从未想过,像我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居然能抽中价值百万美元的头等奖,不限制消费乘坐最顶级的国际豪华游轮环游世界八十天。
讲真的,上次这么走运还是在上次,我跑赢几亿个倒霉蛋兄弟的时候。
半个月后,当我真正站在面前这艘名为‘圣玛丽亚号’的巨大游轮前,我沉思许久,空荡荡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白嫖使人快乐。
白嫖一时爽,一直白嫖一直爽。
然而那时的我压根没想到,这次白嫖之旅竟会是一次比泰坦尼克号恐怖得多的绝命旅程……”
正文。
“2023年9月23日,星期六,晴。
严格意义来说,这是一篇航海日志,因为像我这样的正经人从不写日记。
秋分时节。‘圣玛丽亚号’航线路程自东向西,横跨亚、欧、非、北美四大洲,致敬八十天内完成环游世界的壮举。”
“9月26日,阴,东南风。
航速20海里,不久后船只将会穿越马六甲。今天我见到了‘圣玛丽亚号’的船长亚瑟,他告诉我不要相信海上的任何传说,传闻中的黄金、宝藏都是骗人的。
淦,我不信,虽然还没完本,但Oneplece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我是船上唯一的华人,他喜欢谈论东方的话题,于是我们很快便成了要好的朋友。
亚瑟船长是个热情的老派英国绅士,不过他那口浓浓英伦腔说起中文实在是糟糕。
老是把我叫成“Butcher(屠夫)”。
哦,我的上帝!瞧瞧这该死的翻译腔,跟住我隔壁玛丽奶奶煮的咖啡一样糟,要是下次再让我听见这种称呼,我很难保证不用马丁靴狠狠地踢他屁股。”
“9月27日,星期三,小雨。
厨舱的厨师长哈里邀请我品尝他们的晚餐,这是我出生以来品尝过最美味多汁的烤肉,我微笑着如实回答,哈里厨师也满意的收起了厨刀。
呵,暴躁的土耳其人。”
“9月30日,晴,西北风。
听大副说,今早十点,圣玛丽亚号接收到一条来自海上的奇怪信号,是公海救援船队的无线电,奇怪的是我们并未听说附近有失事船只。
其实我并不在意这件事,因为今晚船上有个舞会,根据我多年看楼下广场舞的经验,我总结出欧美舞者的大腿最是白璧无瑕,拉丁舞者的腿珠圆玉润,非裔的舞者曲线分明,最妙还当属东方舞者独具韵味的柔和之美,赏舞当真妙不可言。”
“10月1日。星期天。普天同庆,赏舞。”
“10月4日。赏舞。”
“10月5日。赏舞。”
“10月6日。凃夫啊凃夫!你怎能如此堕落!沉溺于美色不可自拔,圣人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10月7日,赏舞。
安娜、玛莎、阿曼达……我来了,嘿嘿嘿。”
……
“10月21日,星期六,多云。厨师长哈里偷偷告诉我,储备舱的存粮居然全部变质,必须在下一站前得到补充。
然而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接着奏乐接着舞。”
“10月25日,不幸的事发生了,现在按照原计划我们应该登陆补充给养,但船上的Gps导航系统居然失效了,圣玛丽亚号已经偏离了原始航线,船只将迷失在大洋上。”
“10月27日,星期四,暴雨。一场史无前例的海洋风暴彻底打乱了圣玛丽亚号的航行计划,从前天开始,我就没在公海上见过其他船只,船上的电子设备也失去信号,引擎机件出现严重故障。
更糟糕的是,圣玛丽亚号现在无法联系上任何船只,目前只能选择漂流,这意味着,我们彻底与外界失联。”
“10月30日,我们仍无法联系上外界。
近来船上的气氛很古怪,大家都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储备舱变质的食物已经被安保人员洗劫一空。
水手们开始捕捞垂钓,我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哪怕小有收获,但对于千余号人的供养无疑是杯水车薪。”
“11月6日,饮用水可以接雨水饮用,但船舱的粮食已经彻底见底,可怕的饥饿和死神将慢慢到来。”
“11月19日,第一个死者出现了,是船上二副,由于精神失常自杀。据说他这半辈子都在海上度过,经过全体人员商议,我们为他选择了最体面的海葬。”
“11月21日,我听见船舱传来小规模械斗,似乎是为了几斗米。暴躁的厨师长哈里持刀准备制止,却意外死于水手们围殴下。
殷红色的血流满了整块甲板,也刺激了船上的‘鲨鱼’,让更多人参与进这场分食中。”
“11月23日。船长失踪了,监控也莫名其妙坏掉。不知是谁传出‘公海上杀人不犯法’的说法,事态已经无可避免的走向了失控。”
“11月25日。我发现一些船员们在玩一种奇怪的游戏。
他们每天从写有船上成员姓名的纸团中随机抽取一个,而被抽取到的人,通常都会在夜间失踪。”
“11月30日。又失踪了一些人,我靠着钓鱼和捕捉海鸟勉强度日,当数量很少的人长时期待在与世隔绝的环境里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我们就像独狼,各自规划出一片领地。
时间长了以后,彼此之间不存在任何交流,那些活着的船员视网膜上通红一片,流着口水。
我偷藏了一把刀,只要别人一靠近就会很紧张。经常整夜睡不着,害怕一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
“12月1日,周四。为了争夺一条鱼,机关长敲碎了一名水手的头颅,而后又被同伴捅死,剩下的人冷眼看着,无人制止。在此之前,大家都只是普通人。
同夜,我闻到了厨房炖肉的气味,现在哪还有肉。那一整晚躺在床上我横竖睡不着,仔细想了半夜,才从血迹斑斑的字典里,翻出两个歪扭的字——‘吃人’。
从游轮失控的那一刻起,船上就剩下两种人,吃人的和被吃的。”
“12月5日,星期一,从昨天开始,我注意到有水手看我的眼神很怪,还有七八个人,交头接耳的议论什么,似乎想害我。
我提前在管道里躲了一整天,靠着管子里肥大的老鼠充饥。
当天晚上,客舱走廊传来一阵诡异的磨刀声,紧接水手们的脚步纷勇而至,一下便撞烂了舱门,没看见我人后,随即传来几声破口大骂。
后半夜,船上喇叭的歌声音量很大,掩盖住了几声惨叫,不知是谁又遭毒手。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到几时!
……
12月15日,圣玛利亚号俨然成了地狱。
船上堆满了白骨,水手们争相倒下,患上败血病的人,牙缝里渗透着鲜红的血,像地狱的恶鬼。
天空的秃鹫雕琢船上的腐肉,甲板上还涂有一些死者用血写的遗书,各种语言文字书写着同一句话,
“想回家”。
12月20日,几天前开始,圣玛利亚号再无半点动静,我潜伏在排水管道里抓老鼠,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活着,黑暗,我眼前尽是黑暗。
这是一片看不见底的黑暗森林,我们是带枪的猎人也是待宰的猎物,若是发出一丁点动静,都会被野兽给吃掉。
在这里人吃老鼠,老鼠吃人,人吃人……
12月25日,星期天,中雨。天无绝人之路,我听见了蒸汽动力的呼啸,海面上现身的是一艘巨大的国际游轮。
光,照进了黑暗。
紧接着,甲板上久违的传来了零星脚步,有东西在甲板活动。远看像恶鬼,近看原来都是人呐。
我跟幸存的船员手牵着手,齐齐挥动手臂,制造更大动静。
在甲板上用仅剩的体能,对着海平面上那艘巨大的轮渡,撕心裂肺的呼喊、求救,一连串动作终于引起了对面船员发注意。
他们转过头来,看向我们,大家泣不成声,痛哭流涕感慨这如噩梦一般的日子终于到头,就在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得救时。谁知,对面的船员集体扭过头去。
在我们期待中,那艘印有联合国标志的游轮与我们背道而驰,缓缓远去……”
……
“12月31日,周六。
锈迹斑斑到已经腐朽的船身,只剩下堆积如山的白骨。
船上大抵是没什么能吃的了,于是在最后一次火拼后只剩下我一个幸存者。
这时,失灵已久的无线电忽然接收到一条信号。
‘各单位注意,疑似发现三年前失踪船只圣玛丽亚号。’
这一刻,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升起。
这是一艘失事已久的幽灵船。
所有人早就已经死了。
我呆呆地坐在船长室捧着笔记本意识到这件事时,远方无边无际的黑云开始逼近。
一个时辰后,风暴将吞没一切……”
第2章 蓝月亮
晕厥、晃动、呼吸不畅,脑子浑浑噩噩……
凃夫感到遍体发凉,双耳、鼻腔、喉咙更是被一股冰冷堵塞。
宛若溺水一般,身体不断下沉,跌落,在深不见底的冰冷海水里求救,任凭如何挣扎,这片汪洋永远如死一般寂静。
支离的记忆碎片交叉,巨轮遍地都是阴森恐怖的景象。
穿着水手服的骷髅站在围栏驻足远望,拿着厨刀的厨师长哈里脑袋变成章鱼吸盘肆意蠕动,容颜娇媚的舞者浑身长满尸斑露出恐怖笑容,被吃得只剩半截骨头的宠物狗的另外半截身体仍在活动……最后在交响乐团一首诡异的交响演奏里,
“圣玛丽亚号”飘呀飘呀飘到了天上。
满是光怪陆离的记忆中,凃夫耳边尽是奇怪的呢喃低语。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身体终于落到底,随着“咚”的一声,黑暗中散碎的记忆不断重叠。
头等奖……圣玛丽亚号……海上大逃杀……幽灵船……以及无数白花花晃动的大腿等重要信息在脑海依次浮现。
那地狱一般的海难生活恍若昨日。
刚刚在那场恐怖噩梦中船员居然都变成怪物,强大的压迫感让他喘着粗重的呼吸突然惊醒,不知不觉后背已经被汗水所浸湿。
“这是哪?”
凃夫努力睁开眼皮,望向所处环境,模糊的视线开始对焦。
不大的房间里,悬臂式煤气灯连接铜管吊在天花板上,微弱的光芒让这间屋子里的全貌呈现在凃夫眼皮子底下。
这是一间蒸汽朋克气息十足的小房间,墙上悬挂木屋状的钟盘,几块重叠的齿轮咬合交错。
桌旁由铁管焊接的loft置物架呈梯状上升。
就连旁侧床架一样都是钢铁与铜管的硬核拼接。
与圣玛丽亚号上现代化十足的船舱相比,完全是两间不同的卧室。
这间陌生小屋的空间管理做得极好,将简洁、古典、硬核的风格发挥到极致。
“首先排除做梦的可能。”凃夫轻揉眼睛,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上通红的掌印浮现。
很疼。
不是梦。
“我居然还活着。”
凃夫眼皮直跳,快步走向墙角吊挂的一副镶边黄铜镜。
铜镜映射出的是一张陌生帅气的东方面孔。
镜中人是个眉清目秀、面貌端正的翩翩美少年,黑头发、白衬衫,光洁白皙的脸庞上,是棱角分明的硬朗五官,只是眉间似乎藏着一股难言的忧郁。
双眸对视的一瞬间,黄铜镜里外似乎有两个人的身影重叠,两份记忆也逐渐趋于一致。
这个叫为凃夫·卡佩的同名少年,出生在拜亚王国奥斯威州下属的利茨市,一个紧靠拜亚北部波利亚海的滨海城市。
惊魂暂定的凃夫顺手擦掉额头的密集小汗珠,背上的汗水也已经发凉。
低头后目光顺向桌面,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张木制相框,镶嵌其中的张失去色泽的黑白相片。
“这是?”
凃夫端起相框仔细端详片刻,照片中是一家三口,一对儒雅随和的男女恩爱地站在他身后。
不出意外,这两位多半是原主的父母。
抬头的片刻,凃夫头脑感到微微胀痛,突兀的记忆片段涌如潮水,在脑海里如同放映室的影像快速过了一遍。
他出生在一个典型知识分子家庭,父母是利茨大学的历史教授,也是国际上闻名的考古学家,一生都致力于追逐真理的道路。
可惜两人多年前在一次跟随国际考察团探寻古迹后下落不明。
据外界猜测,这支考察团成员恐怕已经全部遇难。
这一出可谓开局归西去,深藏功与名。
险些又造就一个孤儿院传说。
幸好两人提前留了一手,临走前把小凃夫托付给一对叫温斯特的挚友夫妻照顾,哪想后来成了“托孤利茨城”。
“果然,穿越者父母都是高危行业。”
凃夫对这个新身份感到十分好奇,众所周知开局父母祭天的人身份通常不一般。
回过神后他下意识迈步走出去,抬头便看见二楼靠南的最大的一间主卧,那是温斯特夫妇居住的房间。
原主自幼就是养父伊森叔叔和安菲尔婶婶带大,寄人篱下后因为性格老实,表现勤快,颇受养父母信任。
尽管温斯特一家因为财政问题开始走下坡路,却还是让他接受正式教育,就读于本地的一所综合院校。
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滴!
当小木屋钟盘的时分秒三针同时指向顶端数字Ⅻ。
午夜十二点,网抑云时间到。
齿轮转动,小木门开启。
一只机械布谷鸟应声而出,晃动翅膀和尾翼,使得内置风琴管发声。
布谷布谷~
这个产自拜亚王国黑森林地区的小玩意,每隔几个整点钟盘上方的布谷鸟都会定点报时。
这是寄宿家庭里养父母的女儿苏菲·温斯特送给他的小礼物。
尽管布谷钟有时不够准确,木屋里那只丑鸟会间歇性嚎上两嗓子。
每到这时,只需要用最传统、朴素的方法,用手拍两下或者踹上一脚,往往便能解决问题。
大约是为了照顾原主敏感的内心,那位傲娇的小姐总会用各种借口把这些东西赠予自己。
“我才不是看你可怜才给你的。”、“你就说要不要吧!”、“不收下我干脆就喂狗了。”、“你要是敢弄丢我给你的东西,我一定把你连同你肮脏的行李一块扔出去,我发誓。”、“除了这张天生好看的脸,你这个人简直一无是处。”
……
“人在异界,刚下轮渡,没有熟人,挺着急的。”
凃夫看着布谷钟在心中默默吐槽。
在屋子里闲逛时,凃夫莫名感到身上一股燥热,船上那段地狱一般的生活让他根本无暇顾及自我卫生。
本能趋势着他走进二楼盥洗室,内部景象落入眼帘。
几根输水铜管连接直落式坐便器,不远处安置了一个乳白色的陶瓷浴缸,上面还焊接疑似早期花洒的金属器物。
“滋滋……”
轻扭开关,清水由管道中流动而出,凃夫也褪去被汗液黏湿的衣物舒服的躺在浴缸中,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咦?”
接着,凃夫看向墙壁上那扇玻璃花窗,悬挂天空的月亮引起了他的注意。
为了更好的观测,凃夫顺手关闭了旁边的煤气灯按钮,让室内完全陷入黑暗,随之,一抹幽蓝之影顿时从从天上洒落,透过窗户倒映进了盥洗室。
正是午夜时分,天空静悄悄挂起一轮淡淡幽冥蓝月。
显然。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异地思乡典故不适用于此地。
“蓝月亮?”
凃夫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当每次抬头看月亮时,月光落在身上都会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
抬头看去,与千里之外那轮散发幽光的蓝月隔空相望。
这一瞬,凃夫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总觉得,蓝月亮背后仿佛藏着一双双眼睛在注视他,使人浑身都感到不自在。
不过印象中,从他出生之始天色的月亮就一直是这样的色泽。
似乎在大家的认知中,月亮本该就是蓝色的。
仰头遥望许久,直到脖子酸了,短暂失神后的凃夫恍然一惊,抬手关闭花窗,直到幽冥月光彻底退出盥洗室,他心底才生出几分安宁。
从原主的认知中,他知道这个世界是信仰神的,人们认为世间万物皆被神灵掌管,各司其职,在一些古籍记载中人类一些奇怪的、无知的举动可能会招到神罚。
既然这个世界连神灵都有,那岂不是说……
“叮?”
凃夫眼珠转动,试着呼喊了一声,
“宿主呼叫系统,宿主呼叫系统,系统听到请回答。”
众所周知,穿越和系统更配哦。
可惜系统没有回应。
“系统爸爸?上帝老爷?救苦救难的如来佛祖?大慈大悲的真主安拉?无所不能的福生玄黄天尊?还有那全知全能之神犹格·索托斯。
我在此念诵诸位的名,救救你们可怜的信徒吧。”
凃夫满怀诚意,求遍漫天神佛把他送回去。
可惜漫天神佛并没有理会,甚至转身离去前,朝他吐了口唾沫。
“难道是我的祈祷仪式不正确?”
作为一名博学的网络键盘学家,号称什么都懂一点却什么都不深入的凃夫,正在努力回忆起一些歪门邪道的召唤仪式。
只是,下一秒走廊里传来几声急迫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计划,凃夫甚至还来不及喊“使不得”,厕门便被人直接推开。
“咔嚓。”
灯亮了。
盥洗室一览无余。
当苏菲·温斯特小姐站在自家盥洗室门口前,看到的是这样的一番奇妙景象。
身无寸缕的凃夫半跪在浴缸,诚恳的对着天空的蓝月亮做出祈祷姿态,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表情甚是庄严。
随后。
视觉对上焦的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沉默,
是今晚的康桥。
第3章 一家人
门框外不知何时立着一位表情古怪的少女。
幽蓝月光从门窗缝隙挤进来,零碎洒落在温斯特小姐白璧无瑕的柔软面庞。
蓬松的碎花睡衣套在女孩身上,一头明亮的褐发随风飘拂,明亮如星辰明月的蔚蓝色眼睛,充斥着疑惑的表情,两支柳叶眉拧巴起来,轻盈的身型现在却僵硬在原地,两只凝白如雪的纤手不知所措滞留在半空。
眼前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苏菲差点惊叫,但良好的家教却让她很快反应过来捂住嘴,反手迅速关闭浴门。
“白痴啊,你为什么不开灯!”
苏菲脸色唰的一下像被蒸熟的大虾一样变得通红,刻意压低声调的语气中尽是无奈。
“赏月……”
凃夫干巴巴的回话,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他现在的心情绝不比苏菲好多少。说实话,现在这情况已经尴尬到他想直接重开到换个物种生活。
简单一句回答后,门内外出奇一致的沉默下来。
时间稍稍流逝,不见动静的温斯特小姐已经不耐烦的来回在门口渡步,讪讪道:“笨蛋,还没洗完?”
“马上。”
凃夫擦拭着身上水珠,才反应这个点起夜的人一定是内急,刚起身便听到外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催促,“我要进来了。”
苏菲白皙脸蛋浮现一抹异样的绯红,风风火火便直接闯进来,幸好凃夫手快起身拉住浴缸一角的滑动式联席,才将狭隘的空间分成了两个世界。
饶是如此,静谧的盥洗室里,气氛几乎尴尬到凝固。
哪怕一根针掉落地上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凃夫心跳不止的同时,帘子另一头的苏菲同样轻按胸口,轻手轻脚的活动。
浴缸热水滋生的雾气笼罩住整间盥洗室,里面就连彼此的呼吸声都一清二楚。
原本只是单纯在浴缸里泡澡的凃夫,抬手顺便打开了额头顶上的花洒。
细碎的水流声并不能完全掩盖帘子另一头的马桶水流声,却极大消弭了尴尬的室内气氛。
好半天,帘子另一面才传出整理衣服的悉索声。
凃夫还没想好该说点什么打破尴尬,帘子那头才传来一阵没好气的女声,“听着,今天的事要是敢传出去你就完了。”
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关门,苏菲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回到了自己房间
“美好的一天从看到凃夫结束。”
在一声怨气满满的吐槽声中,这起意外终于落入尾声。
严格来说,苏菲·温斯特比他出生时日还晚些,算起来还是原主的妹妹。从之前种种行为来看,是个傲娇的妙人。
“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欧尼酱。”
目送着对方远去,凃夫颇具趣味地点评了一句。
既然之,则安之。
当务之急是先安定下来,等收集够情报,以后再想回去的法子。
想通之后,凃夫回房躺在并不柔软的床铺,他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失眠,目光涣散的瞥向窗外微弱蓝月光。
经历了刚刚的小尴尬,凃夫刚来时的惶恐、烦躁被逐渐压了下去。
这一夜他想到了许多,父母、好友、同事、再也吃不到的美食、喷子遍地的网络世界、加不完的班跟永远都还不完的房贷……仔细想想,突然觉得穿越过来也不错。
“唉。”
最后千百般的无奈与不舍,都在黑暗中化作一声叹息飘向那个回不去的远方。
……
日出东方。
散尽浮华的幽蓝月光已经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金黄朝阳,初晨的微光透过玻璃花窗,零散光辉洒进卧室。
布谷、布谷~
吵闹的机械鸟从小木屋弹出,震动翅翼发出夸张的尖叫。
隔壁跟楼下的房间同时传来布谷鸟的杂乱的鸣叫,络绎不绝的一个接一个,颇有种全村的鸡同时叫唤的场面。
整夜未眠的凃夫提前走进盥洗室洗漱,捧起一手清水轻轻拍打脸颊。
楼下厨房的已经传来一阵美食的芬芳。
刚下楼便看到了一位面孔秀美,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正一丝不苟的将土豆泥、黄油面包和牛奶分别盛在不同的盘子里。
这位被他称作“安菲尔婶婶”的女士其实并不太喜欢自己,她总是害怕原主拱了自己家的千金白菜,就像曾经伊森叔叔勾搭上她一样。
“亲爱的,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嗝~”
而旁边坐在沙发上醉醺醺的则是一个身材微胖,憨态可掬,发际线大规模后移的中年男人伊森叔叔。
婶婶白了他一眼,不耐烦的把丈夫扶向餐桌:“迟早有一天,你的天使想念天堂生活而回归主的拥抱。”
在凃夫的记忆中,现在的这位养父伊森年轻时曾是一名光荣的王国皇家陆军军士长,或许是运气使然,前半生几乎参与过拜亚王国所有败仗。
数次靠着逆天运气从死人遍地的绞肉机战役中下来,一直到退役前熬死了所有同期士兵。
换句话句话来形容这位叔叔的传奇经历:“他戎马一生,却从未赢过。”
退役不久后便跟一位本地富商家的小姐勾搭上,违规的先上车后买票,两人最后在天主的见证下与女方家属骂骂咧咧中走进了婚姻殿堂,顺利在结婚两月后诞下一女。
虽然养父母二人婚后的感情很好,生活中却也避免不了小吵小闹。
叔叔现在被政府安排到利茨市警务厅当上一位颇负盛名的小警长。
当然,这个“盛名”是指伊森叔叔毫无上进心可言,任职至今的破案率可以说跟昏睡前的毛利小五郎五五开。
伊森叔叔因为退伍老兵一贯耿直冒进的作风,大多数人也都是敬而远之。正因如此,在市政工作许久就因为看不惯许多事多嘴得罪人,而迟迟没能得到升迁。
婶婶下嫁后在市井生活久了,渐渐沾染上嘲讽自己丈夫坏习惯,遇上不如意事时免不了阴阳怪气几句。
但凃夫知道前些年热心肠的伊森叔叔借一大笔钱给亲戚投资,可惜在动乱的战争影响下股票、债券都变成了一堆废纸。
安菲尔婶婶为了维持家庭的支出和两个孩子的学费,偷偷把从娘家带来的嫁妆首饰当了一半。
这个看似幸福富裕的中产家庭,实则已经不堪重负。
很快。
随着凃夫最后的入坐,婶婶把早已经准备好今天的早餐搬上餐台,一家四口便都聚齐在饭桌上。
“孩子们,最近晚上千万别出门。”伊森坐在椅子上,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告诫,“利茨发生了好几起神秘事件,频率要比以往更高。”
苏菲想了想,“警务厅不管吗?”
提起这个,伊森便是一脸来气,“我们最近在负责放生教会的事情,根本就抽不开人手,你们绝对猜不到这群白痴今年放生了什么。”
伊森叔叔提到的这个放生教会是一群号称拯救人类未来的人,
他们个个皆以“大善人”自称,宣称人类为了发展做了许多罪大恶极的事,需要做善事去弥补。
故而放生教会每年此时都会向河里放生一批生灵。
包括但不仅限于鳄鱼、陆龟、清道夫一系列灵性十足的生物,每年不知道淹死多少陆地种,可谓功德无量。
“没什么比放生食人鱼还要蠢的吧。”苏菲冷笑着提起了去年的主题。
去年放生教会放掉的食人鱼吃遍波利亚近海几乎所有水产,导致利茨的渔民一整年颗粒无收,至今祸害无穷。
伊森露出一个孩子你还是太年轻的微笑,“不,比这还要愚蠢一百倍。因为今年的主题是放生……自来水。”
听到这个回答,全家人都默默扒了一口土豆泥。
真是个下饭的操作。
“真是无法理解。”
凃夫也是一脸无奈,“大自然费好大力气馈赠人人类的礼物,大概永远都想不到会被这些大自然的搬运工再搬回去。”
话毕。
家庭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凃夫见到温斯特一家变得严肃的表情,忽然有些紧张,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大自然的搬运工。”
伊森叔叔显然对这个组合词汇有兴趣,顿时哈哈大笑,“不错,小夫你比之前更有幽默感了,你说得对,我看最值得放生的该是放生教会成员的脑子。”
“可当僵尸兴奋的翻开了放生教会成员的头盖骨时,却只能失望的走开。”
凃夫耸肩,继续用跟风黑了一句。
这是一则产自拜亚南部哄小孩的民间故事,说是每到深夜僵尸总会在夜间挨家挨户爬进来,找到那些晚上不好好睡觉小孩,并吃掉他们的脑子。
真是一则核善的睡前毒物。
“我猜你不会是被人取代了灵魂吧。”
这次就连苏菲都忍俊不禁,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庭成员。
原主本就是个内向、敏感且自尊心极强的人,像今天这样的高质量吐槽,是比较罕见的事。
也难怪温斯特一家都露出惊讶的眼神。
“很准确的猜测,连智慧女神听了都为你而喝彩。”凃夫被吓了一跳,却微笑着佯装镇定:“这可是个足以媲美‘自来水的命也是命’的世纪笑话。”
苏菲不服气的撇嘴,随即把动了几口的早餐向前一推,正在减肥的温斯特小姐的胃跟仓鼠一样小。
“苏菲,浪费粮食是一件可耻的事。”
婶婶不悦的指责起她,随后苏菲便理所当然的按照惯例把餐盘推到了凃夫面前,然后抬头露出骄傲的小表情。
“感谢你的慷慨。”
本来也没多少分量的早餐让饿了几个月的凃夫大喜,不顾形象的把两份早餐一顿虎狼吞咽。
安菲尔婶婶无语的用手扶住前额,“噢,小夫,以后在外面吃饭一定要注意礼仪,不然别人肯定会以为温斯顿家破产了。”
在怼人这方面,婶婶总是能找到独特的角度。
简单结束用餐后,伊森叔叔已经换上带有徽章的制服,工作上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处理。
“孩子们,我该去工作了,祝你们今天过得愉快。”
关于叔叔工作所在的那个“警务厅”,凃夫还有一点印象,除了维护社会治安和破案,有时也会触碰到一些具有神秘色彩,超自然因素,常人无法理解的神秘事件。
很快,凃夫也换上了一套利茨学院的校服准备出发去学校。
黑色套头毛衣外加白色衬衫领,一件褐色的西式外套,搭配上一条结实的灰色裤装,拜亚王国的制服以简单结实的朴素工艺和单调色泽著称。
虽然不丑却也谈不上好看,幸好镜中的青葱少年散发无穷魅力,搭配起来倒也显得神采奕奕。
苏菲的女款校服则是一套头衫、蝴蝶结,白红相间的齐膝格子短裙,两条光洁白皙的芊芊细腿晃得人心神不宁,反倒为她美貌容颜更添上了几分动人的青春光彩。
尽管只是一顿早饭的功夫,确让凃夫对这个寄宿家庭有了充分认识。
他有注意到妹妹的衣服向来都很得体大方,富商出身家教良好的婶婶手艺相当不错,为孩子缝制的衣服说不上高档,却也绝不会丢人。
可婶婶自己却已经很久没再买过新衣服,都是把旧衣服改了又改。
尽管老是抱怨原主实在太能吃,却也从来没有饿着他。哪怕不喜自己加入,却也从未克扣过任何该给的生活开销。
当再次打量那个在厨房勤勤恳恳做家务活,还在抱怨着自己真倒霉摊上这一家子的美妇人。
似乎也没这么讨厌了。
……
温斯特家宅子所在地是新月街,距离利茨综合学院足有十公里路程,需要跨越十三条街道。
好在出门不远处,一块通行图立在在交通站台,上面明确标注利茨公交车的总路线图,已经有不少人排着队候车。
很快,随着一声巨大轰鸣震动,凃夫便被苏菲向后拉了一下,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小心别被踩到脚。”
很快,他便明白了这个“踩”的含义。
一番尘埃飞扬,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台在公路上风驰电掣的钢铁巨兽。
黄铜铸造的车头怒喷一条长状黑色浓雾,蒸汽喷进发动机气缸推动活塞,这座精密一起在推动一组车轮连同十来座车厢向前驶进。
而叫人惊讶的还是前方,八匹健硕的骏马被套上缰绳,粗壮的马蹄被金属护具缠绕,卖力拖动着蒸汽车头狂奔转向。
“马……马拉火车?”
尽管做足心理准备,见到时凃夫还是被吓了一跳。
苏菲瞥见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用嘲讽的口吻哼了一声,“利茨交通厅在修建城轨铁路时财力不支,没有修完所有轨道。
终于在市民忍无可忍情况下,交通厅从南大陆运来了能载重千斤的外来物种黑驮马,蒸汽动力推动车厢,马匹操控方向来衔接铁轨,这可是我们利茨独有的一道风景线呢。”
“不可思议。”
凃夫默然,没想到小小一个利茨市,竟出现交通厅和放生教会这俩卧龙凤雏。
就是不知道车上允不允许吃着火锅唱着歌。
列车停下的瞬间,车站候车人群一溜烟的朝着里面钻了进去,凃夫跟苏菲也一同跟随着挤进车厢,投了一个便士当作车费。
“驾!”
见到乘客到齐,操纵缰绳的司机摆正礼帽,和着漫天尘土一路扬长而去。
八匹骏马带动火车车厢,在新月街公路横冲直撞,一路颠簸得凃夫脸色发白,几欲作呕。
事实证明,不管哪个时代的公交司机都有一个赛车手梦想。
望着跟前世哥特式、巴洛克相仿建筑遍地的城市,天空大量飞艇来来回回,地上蒸汽马车疾驰,放生教会那些笨蛋正乐此不疲的在河岸回馈大自然。
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充斥在这座蒸汽科技遍地的钢铁丛林。
城市上下好似一副光怪陆离的旧日画卷。
望着这座被无数蒸汽怪物所拼接出的城市,凃夫不禁感慨;
“真男人就该干变形金刚。”
第4章 柯尔曼的船
“利茨学院到了。”
伴随街道上一声轰隆巨响,“马拉火车”在司机精湛的一脚急刹后,准确无误停在了一座占地面积足有五百亩的建筑门前。
这是利茨市当地一所集普通教育课程、学术性预备课程与职业教育课程于一体的初等教育学校。
跟一般贫民人家的孩子出生就注定被资本家剥削到死的命运不同,从这里的毕业的大部分孩子都能经受过良好的教育,然后……再被剥削到死。
想要更上一层申请公立大学除了对过往成绩和基本考核的硬性条件,还对申请者的身份有所限制。
每年一千二百克朗的天价学费,完全是对底层学子的隐形歧视。
拜亚王国的基础货币是克朗和普尔、便士,双方的换算单位分别是十二进制、十进制。
一克朗=12普尔=120便士。
而目前拜亚一个普通工人的年薪不过二百四十至二百六克朗之间,王国底层普通的一家三口一年正常支出,也坚决不超过五百克朗。
“按温斯特家现在的财务状况,最多也只能供养一个孩子读完大学的学费。”凃夫想到这里,颇为无奈露出了贫穷的笑容。
哪怕在同一个学校毕业,大家以后也有会有着各不相干的命运。
比如:
苏菲考上了名牌大学。
南希进了中等技术学校。
我在黑心工厂当苦力。
大家都有光明的前途。
……
高年级第二教学班。
跟苏菲分开以后,凃夫按照记忆的引导来到了他所在的班级。
看着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一群同学,虽然已经继承这个身份却也感觉怪怪的。
幸好原主是个比较文静的人,在男生这边似乎也没什么交往特别好的朋友,在进入教室后也理所当然没什么人和他打招呼。
只是凃夫走进时却注意到班上有个别女生望向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当他抬头看过去时座位上的女同学却低下头,脸上已然红扑扑一片。
那种独属于青春期的懵懂眼神让他既享受又惶恐。
“论长得帅的男生在日常生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凃夫不动声色的在内心轻笑,恨不得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得意之余却也害怕收到对方情书,即便走出社会许久依旧单身,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类事。
沉闷的教室中,刚被拖过湿漉漉的地板上散发着一股霉菌的气味,几个同学趁着老师还没来熙攘成一团,似乎在讨论什么。
“昨天晚上的利茨发生了一起神秘事件,你们知道吗?”
“你是说东港的那艘出现不久又消失的船吗?”
“那只是个谣言,怎么可能会有突然出现的无编号船只。”
“听着,这事是真的,我在船厂工作的叔叔亲口告诉我,那的确是一艘从没有人见过的老旧铁甲船,足有两、三百公尺这么长,上面堆满了白骨,并且没有挂上任何国家的旗帜。”
说话的男同学很夸张的展开手臂。
“哇哦,了不起,这可比王国最新的军舰足足大了两倍。”
反驳者吹了声口哨,语气中挂着嘲讽。
“那绝对是一艘幽灵船,起码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型号的怪东西,这就是证据。”那位同学大声的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对一切神秘、古怪的东西心怀向往。
说罢,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潦草的墨迹粗浅的勾勒出一艘层次分明的巨轮,甚至还挂有天线,从样式上来看绝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幽灵船?”
说者无心,凃夫从旁走过时大胆探头去瞥了一眼那幅画。
随之脑子稍微愣一下,尤其是在看到那串熟悉的图案时,一股狂热的情绪在细胞中急剧扩散,浑身犹如触电般的颤抖。
他现在确定这些人说的就是他的船。
既然那艘船把他带到了这里,也许能把他给带回家,狂热情绪只持续了片刻,凃夫又立马冷静下来。
前提是找到那艘船。
叮铃~
随着铃声响起,一位白发苍苍的小老头慢悠悠走进教室,刚刚争吵的同学也依次回到座位上,教室的嘈杂这才逐渐平息。
印象里这位是教学通识课程的塞缪尔·柯尔曼先生,毕业于国际名校,学识十分渊博,可惜在学术界混迹多年都没拿得出手的成果,仅存的心气大概也被几十年的社会生活磨平。
同时他也是这一届毕业班的教学主任,因性格古板、严苛而不受学生欢迎。
这位古板老头的口头禅包括且不仅限于“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噢,你们一定是天主派来折磨我的。”“天哪,我宁可动物园教红毛狒狒,它比你们聪明一百倍。”“如果我哪天被气死,在座的每一位都功不可没。”
可见柯尔曼老师教学生涯遭遇的泥石流。
“我刚刚听到有同学在谈论幽灵船,这是个有趣的话题。”
穿着正装白发苍苍的柯尔曼先生上台后,轻抬了悬挂鼻梁的单镜片,作为通识课的教导老师,讲授“神秘现象”也是重要的教学内容之一。
毕竟通识这门学科其实就是人对社会认知的总和,简单来说就是常识。
“事实上,‘幽灵船’的概念最早来自于一百年前,瑞恩王国改良蒸汽机后提升了整个北大陆的科技水准,也让马力更足的铁甲船在大海上纵横。
从此各国大量的铁甲舰队开始对世界进行探索,开启了我们熟知的大航海时代,不久后便在世界另一端发现了南大陆。在这期间,许多外出探索而神秘失踪、沉海、失事,许多年后又被发现仍在海上航行的船只通常被称为‘幽灵船’。”
塞缪尔·柯尔曼讲述这个概念时,悲哀的叹息了一声。
“也正因为钢铁、大炮与巨舰的新时代到来,殖民统治让北大陆的国家真正站在了世界前列。
比如最先出海积累原始资本的巴尼亚,开启工业革命已经成为一方霸主的瑞恩王国,富裕强大的兰蒂斯共和国,广袤无垠资源丰富却稍稍落后的萨罗伦帝国。
以及近几十年靠发动战争崛起,怀着雄心壮志的拜亚王国。
这些国家靠着海上殖民贸易完成资本原始积累,对南大陆诸多落后的国家地区进行殖民统治,这才有了现在北大陆的繁荣稳定。”
显然,作为一名通识课程教师,上课时教学历史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果然,人类文明每一次前进的道路都充满了血腥味。”
凃夫代入后叹了口气,他无意去做正确与否的评价,因为拜亚王国现在穷兵黩武的战略,只是为了在世界发展的前列中不掉队。
“孩子们,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先生,幽灵船的存在是真的吗?”问话的是刚刚那位篡纸条的同学。
“当然,因为许多原因,诸如遭遇恶劣天气、面临他国舰队袭击以及一些海上奇怪事件都会导致幽灵船的产生。”
“这些传说中的幽灵船危险吗?”
又有学生发问。
柯尔曼沉思后认真点头:“是的,理论上来说这种现象的发生具有一定危险性,尤其对于普通人。大海总是充满着未知和不确定性,黑暗中隐藏的动乱大多来自于此。
值得一提的是,一旦在未来遇到类似的奇怪事件,同学们一定要求助于警务厅。”
忽然间,一道清脆的嗓音打断了教室喧哗的氛围。
“柯尔曼先生,这艘船既然在利茨出现后又消失了,我们还有机会找到它吗?”
凃夫表情平淡,手心却捏了把汗,生怕被看出破绽,大胆的尝试着在别人发问后再抛出最核心的问题。
听到问题的同时,这位老教师苍白的眉头皱起,“据我猜测这艘幽灵船的存在是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或者是存在于传闻中的灵界。
东港的短暂出现又迅速消失或许是处于某种机制,但在神秘机制暂未被触发前,船又是处于存在状态,这就导致船无法被观测。”
凃夫顺着老师的回答思考,想到了某个著名的物理实验。
“不如换一种方式思考,假设大海是一座封闭盒子,幽灵船则是在盒子里无序漂泊,并且随时都可能触发机制遭遇海难。
船现在处于死与活的叠加状态,它是既存在又消失的船,所以能否存在的关键取决于是否能观测。”
他转而笑了笑,给出了一个新的思考点:“或许它本身就是既存在又消失的船。”
“既存在又消失?”
柯尔曼老师对这个具有二象性的描述颇具兴趣。
他两只皱巴巴的手掌无处安放,一次又一次轻薅着毛发稀疏的额头,几根发白的卷毛款款掉落。
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先是感到兴奋,接着目光变得尤为呆滞。
终于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以塞缪尔·柯尔曼的渊博学识,隐隐发觉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问题背后,似乎藏着一个庞大的、神秘的真理世界。
“如果您能明确定义这个问题的原理,或许后世的学者会将幽灵船问题统称为‘柯尔曼的船’。”
凃夫适当的开了个小玩笑。
“‘柯尔曼的船’,这个名字听着真不错,可惜这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古板老头脸上闪过一丝自嘲,“因为想要寻找到这艘幽灵船,只存在于理论上的可能。”
他并未详细的给出答案,对于一位从未有成果拿得出手的学者,没什么比因为自身的渺小而无法窥视真理世界更糟糕的了。
凃夫摆摆手,用安慰的口吻说:“于现代科学而言,我们就像一个在海边玩耍的孩子,时而发现了一块光滑的石子,时而发现一个美丽的贝壳为之而高兴。
或许那浩瀚的真理海洋就展现在我们面前,却全然不被发现。”
凃夫努力保持微笑……希望我不会被苹果砸到,也希望牛顿老爷的棺材板能压得住。
高年级班的教室里,学生们早就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并不理解“柯尔曼的船”是一个何等伟大的假设命题。
“是啊,科学实际上就是这样一片真理海洋,能在沙滩捡到贝壳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柯尔曼先生听完后,使劲晃了一下脑袋,释然一笑,“至于那艘幽灵船,就让它见鬼去吧,那是大人物们该头疼的事。”
座位旁边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学生小声嬉笑:
“那些怪胎们这下有得忙喽。”
凃夫转头打量了他几眼,才想起来这人是班上号称“快嘴比利”。
想必每个人在上学时期班上都会有一个这样的人,掌握各种八卦,消息灵通,堪称现实版百晓生。
比利同学就是这样一位典型嘴比脑子还快,而荣获了“快嘴”这个称号。
“怪胎?”凃夫在这个词上发出重音。
“有传言说在社会上一些可能拥有古老的超凡力量,跟常人完全不同的怪胎。”快嘴比利隐约透露出超凡者这类人存在。
毕竟只要跟正常人不一样的人,在人们眼里就是怪胎。
在这方面,变种人和猎魔人都很有心得体会。
从比利同学这里凃夫得知这个世界的上层建筑构成十分奇怪,除了一些国家的教皇、国王、世袭贵族,封建领主,可能还存在超凡者这个颇为特殊的群体。
“超凡者……幽灵船……神秘事件……我到底来了个什么地方。”
这短短一天的所见所闻,完全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凃夫虽然不懂超凡究竟是什么,但是大为震撼。
“一定想办法找到那艘幽灵船。”凃夫下意识握拳,暗自下了决心,“这是回去的唯一途径。”
可惜的是圣玛丽亚号的线索暂时断掉了,现在不管升学还是生活都需要大量的金钱。
这要是穿越到古代多好,还有肥皂玻璃白砂糖三件套起码一辈子衣食无忧。
再不济重生过去偷存折、卖房子满仓比特币,只要不被爹妈打死,以后怎么都是个小康之家。
直到下课以后,凃夫怀揣着忐忑的心思跟随着柯尔曼先生去向办公室,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鼓起勇气敲门。
“柯尔曼先生,能否耽误你一会儿时间。”凃夫强装出镇定,“关于您上课时提到的‘幽灵船’,我很好奇是否还有别的办法寻找它的踪迹。”
“有强烈的求知欲从来都不是件坏事,而我也很乐意为你解答。”
柯尔曼微笑开口:“从神秘学的角度分析,试图找寻一艘行走在灵界的幽灵船踪影,不妨试试借助具有指向性的仪式。。
比如你可以尝试着冥想勾勒它的形状,并通过反复念诵它的真实名号,捕捉到泄露的气息之类的。
但在此之前,你还需要在船上提前留下锚定的记号,我是指必须与船建立了某种联系的事物,这个记号将帮助你在迷雾中找到它的概率。”
实际上无论锚定记号或者知晓名号仪式,都是相当困难的前提,所以我说只存在理论上的可能。”
“这听起来的确很困难。”凃夫赞同这个说法。
不。
这完全有可能。
凃夫内心却在此刻掀起一阵狂风巨浪。
因为这两项无比困难的要求他刚好满足。
他不但知晓“幽灵船”的真实名号,甚至在船上留下了一样东西作为锚点,来建立了彼此的联系。
一本日记。
在解答完问题后,柯尔曼先生的脸色又变得正经起来:
“我知道年轻人总是对那些神秘的、古怪的东西感兴趣,但这不应该是你这个年纪该接触的事物。
我必须告诫你,孩子,不要去琢磨这些缥缈虚无的东西,否者你将来可能一事无成。”
“对此,我完全了解。”
……
“叮铃!”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铃声打响,凃夫才从刚刚恍惚的状态出来。
学院的学生们在校门口像沙丁鱼一样鱼贯而出,苏菲已经在校门口等候多时。
跟性格内敛的凃夫不同,温斯特小姐非但成绩优秀,而且在校人缘极好,见到老师、同学都会很有礼貌打招呼。
这个大家眼中是遥不可及的女神,跟家里那位完全判若两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被夺舍的那个。
“今年的金面具奖不颁给温斯特小姐,我是第一个不同意的。”凃夫上前由衷的夸奖苏菲的虚伪。
这个奖项是国际戏剧行业对戏剧演员演技评价的最高荣誉。
温斯特家的女性在外时一贯保持着体面,苏菲在这方面的天赋甚至超过了婶婶。
苏菲很受用的翻了个白眼,“知道还不快把评委台给砸了。”
正是酷暑降至,热火朝天的季节,校门口几颗大树低垂着脑袋,干涸的土地冒出一溜嫩绿的草尖。
二人就要回去时,校门口迎面走来的是一对手牵手的恩爱情侣,穿短裙露大腿的女孩引得凃夫不由多看了几眼。
“喂,她比你美丽的妹妹还要好看吗?”
自信的苏菲抬起高昂的头颅,顺便挺起了初具规模的小胸脯。
“你不懂,青葱岁月的少男少女,因为命运的机缘巧合开始相识相知,约会时彼此的手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一起,这种少年有说有笑的青春期恋爱是很美好的回忆。”凃夫由衷的感慨:“这让我想到了几年前刚来学校时的我。”
“哇哦,你还有这经历?”苏菲理所当然的露出质疑的表情。
“那时的我,也在这里看人牵手和分手。”
凃夫冷笑后果断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深沉的背影。
苏菲:“……”
第5章 幽灵倒计时(5000字)
格林区。
新月街64号b。
一座座精致的暗红色墙砖连接联排别墅在这条街道并立。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分上下的两层联排住宅,占地面积一百二十五平,还带有一个二十平的小花园。
外表砖红色墙漆粉饰,在最顶上还留有一个独具时代特色的黑烟囱。
换成国内同等价位在二线滨海城市的宅子,凃夫算了一下自己的工资和退休金,不吃不喝,在不养出不肖逆子的情况下,等他成了百岁老人那天刚好能够还清房贷。
简直未来可期。
在b座入门处焊有一块金属标牌,刻有一行用拜亚语写的“温斯特”的字样。
刚回到家,婶婶心情愉悦的轻哼着歌准备着今天的晚餐。
饭桌上提前备好的刀叉,土豆炖羊肉的芬芳飘香刺激到凃夫的味蕾,两种被煮到软糯的荤素食材产生的奇妙化学反应。
即便是作为大吃货帝国的子民,凃夫也要为厨艺高超的安菲尔婶婶点个赞,即便是很普通的食材到了婶婶手中一样能做出绝佳的美味。
把沉甸甸的书包放回房间,凃夫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疲惫。
在校的一天除了对这个神秘世界有所了解外,还知道了这个年龄段孩子的选拔考试内容。
高等教育选拔足有七门,包括语法、算术、几何、历史、地理、通识和古亚述语。
贯穿文理学科,涉猎广泛,还添上了一门现代语种起源的古老语言。
相较于高考制度同样不易,尽管是七百分的总分值,但国内公立大学申请的基本要求则是在450分以上。
要求最严苛的七校联盟更是把分数线卡在650以上。
所谓的七校联盟是北大陆共同评选出来最好的七座顶尖大学,瑞恩的杜兹大学、兰蒂斯的圣诺丁大学、巴尼亚的佛里尔大学……
当然,拜亚最著名的自然是坐落首府哥廷哈根的哥大。
TOP7高校是集一国之力打造的学府圣地,其学生多半是贵族后裔,大资本家族成员,基本出自社会中上层。
“幸好穿越得及时,继承了原主的基础知识。”凃夫悻悻拍胸口,尽管他的成绩也就在合格线上下反复横跳的水平,却也比什么都不懂要好。
这要是早来几年,靠着自己的努力一定会落得个在路边帮人擦皮鞋的下场。
跟所有毕业生一样,自从走下高考的人生巅峰,他也经历了这个题换我以前三秒内就能求解,现在一口气能吃三大碗饭的废物人生。
简单洗漱后,凃夫朝楼梯下走去,刚下来没两步,只听清脆的女声嬉笑,“瞧瞧,温斯特家的少爷竟然亲自来吃饭了,他可爱的妹妹正打算换上女仆装上去送餐呢。”
不用猜都知道是苏菲,她似乎是在报昨晚的仇,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功力深得婶婶真传。
女仆装,听起来还不错……
“苏菲,你讲话就像百灵鸟一样可真动听,是我听过最美妙的声音。”看着温斯特小姐疑惑的眼神,凃夫慢悠悠的走过来坐下,“下次不许说了。”
“你……”
苏菲瞪大她的卡姿兰大眼睛,稍稍有些惊讶。
以前也不见这小子这么能说。
“好了,兄妹之间不该这样。”安菲尔太太已经习惯这样的场面,主动出来打圆场,“今天学校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还能有什么,东港的幽灵船在整个利茨都炸开了锅,我们全校人都知道了。”
苏菲忽然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爸爸,你们今天去了东港对不对,我听说那艘船足有三百公尺?”
闻言,伊森·温斯特放下了手里的《利茨每日报》,今日份的报纸大半个头版都是那起神秘的“幽灵船”事件。
“果然,在利茨这种小地方,你在街上随便放个屁,第二天全市的人都知道你昨晚吃了什么。”叔叔皮笑肉不笑的讲了个冷笑话。
“伊森!”
这话引得婶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凃夫装作不在意干饭,实则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一点跟幽灵船有关的的消息。
伊森叔叔是警务厅的警长,这个职位偶尔会触及到神秘事件,他掌握的信息肯定要比寻常流言靠谱。
“事实上,我们去时已经晚了,那里已经没有幽灵船了,港口也什么都没有。
更可笑的是,就连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水手也都淡忘了昨晚的事情,只能交递给专门负责这种奇怪事件的部门。”
叔叔愉悦一笑,“我猜他一定是被放生教会的白痴传染了,连红毛狒狒听了都忍不住想鼓掌。”
无形中,红毛狒狒的社会地位已经超过了放生教会成员。
“所以这事已经被定性为了‘神秘事件’?”苏菲瞪大眼睛,实在不敢相信。
安菲尔听到女儿的话,眉头立刻皱起,“苏菲,我说过很多次,不准再打探跟神秘事件相关的事,也不要打探警务厅的秘密,更不许擅自接触。”
“实际上,警务厅的工作一向都很危险。”叔叔耸肩也表示赞同,“一般人可干不来这活。”
苏菲倔强的反驳:“可连您也在里面。”
伊森:“……”
这话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孩子,我知道你想接触超凡,但是不管你说多少遍我都不会同意。
那些盲目追逐超凡的人不会有好下场,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孩子,年轻时喜欢刺激去触碰神秘,但这样做的代价你未必付得起。”
这下就连一向脾气温和的伊森叔叔,也用严肃的口吻诉说。
他们都知道家里的这位温斯特小姐跟大部分女孩有点不一样,或许是继承了婶婶年轻时的基因,骨子里对刺激的追求,使她总喜欢干点出格的事。
在涉及超凡这件事上,温斯特夫妇难得保持一致的态度。
凃夫甚至感觉,这话不单单说给苏菲听,似乎也在敲打自己,别打这个主意。
或许是因为原主父母离奇失踪的缘故。
在一个充满神秘的世界中,穿越者的历史教授父母去搞考古研究,这死亡buff都快叠成杀人书了……凃夫眯了眯眼,低头继续干饭。
婶婶深表同意,连声调都抬高了几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冲刺七校联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这个话题一出饭桌上气氛一下僵持起来,或许是为了使气氛不这么尴尬,伊森叔叔主动破冰,“小夫,毕业后打算留在利茨吗?”
“当然,争取考个好成绩,在本地申请一座普通公立大学会容易些。”凃夫抬头讲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然后一转脸严肃道:
“毕竟我可是七校联盟永远得不到的学生。”
这番恰到好处的自黑式幽默顿时让紧张的气氛得到化解,就连苏菲都忍不住展颜一笑。
“这可是比苏菲的志向还要远大。”婶婶也笑得花枝乱颤,“如果连小夫都有这样的上进心,你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实在是很不错的想法。”家人中也只有伊森很支持的点头。
其实凃夫也为自己未来考虑过,如果真的找不回那艘船回去,至少要在这个世界攻读大学拿到学位证,在未来的生活过得更容易些。
在拜亚要求拥有普通公立大学学位证的岗位,周薪至少在10至15克朗,这样的薪资水平足以在中流街道社区租一座带盥洗室的独立公寓。
嗯,还能雇佣至少一个女佣。
至于让他冲刺七校联盟的难度,就跟一个勉强过本科线的高考学子在最后几个月冲刺清北一样。
看到饭桌上大家各自满意的笑容,凃夫这下也笑了。
能给家人们带来欢乐,或许就是他在这个家的唯一价值。
在这件事后凃夫则是一言不发默默的收拾餐盘,并在婶婶的感谢中微笑着回答‘这是应该的’。
直到忙完手上的活,趁着家人不注意凃夫拾起叔叔刚刚未看完的报纸。
企图获得更多有效信息。
只见,《利茨每日报》的刊头,在编写这则新闻的同时,报纸还刊登了一张模糊不清的轮渡照片。
船身上印刷的一串不属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模糊文字符号,被报社当作标题并打上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凃夫目光逐渐变得复杂,回去的念头从未像现在这般坚定,
他发出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
轻声读了一遍这个单词:
“SantaMaria(圣玛丽亚号)?”
……
回到那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凃夫瞳孔中散发着一缕精光,慢慢将手掌平放在心脏出,他感受到了有力的“砰砰”跳动。
“圣玛丽亚号。”
重复念叨了一句这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西语单词,凃夫冷静着回忆整理着过往的记忆。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海上的那场海难实在有些蹊跷。
凃夫以前就听船上大副说收到过一条失事船只的信号,当时没怎么在意,现在看来从那时起圣玛丽亚号就出事了。
在国际搜救队离开后,他无意发现了幽灵船的秘密以致触发了某种神秘机制,这才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
现在可以确定,这艘轰动利茨的幽灵船就是当初失事的“圣玛丽亚号”。
凃夫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既然能够把我送过来,那一定也能回去。”
当务之急,必须想办法定位到船的位置才行。
“只能试试柯尔曼先生提到的办法了。”
紧接着,凃夫从笔袋中取出了一支漆黑的钢笔。
若有所思的在面前几张白纸上逐一写下“SantaMaria”的中、英、西、拜亚、古亚述语等几种文字。
“据说这艘‘圣玛丽亚号’的起名是为了纪念由西班牙王室赞助的哥伦布舰队的一支主舰名字,船名隶属于印欧语系中的西班牙语,但既然在这个世界理应多尝试几种文字。”
凃夫想起了亚瑟船长跟他科普过的船名历史,自然也知道在船上听过各国乘客的叫法。
“接下来是进入冥想。”稍微在网上看过一些流程的键盘选手,凃夫尝试着收敛心神,让思维方空,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尝试去勾勒幽灵船的形状。
尝试冥想的同时,他不忘用各种语言默念“圣玛丽亚号”的真名。
这无疑是个漫长且无意义的挑战。
光是想着集中精力,就已经耗尽了心神。
然后是勾勒船的形状,哪怕至今回忆起船及船上经历就令人害怕不已,极难一次性勾勒完成。
伴随着几次连续的尝试,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加之精气神长时间的集中,凃夫开始觉得大脑供氧不足。
“St.Mary……SantaMaria……圣玛丽亚……”
在最后一次尝试中,他把所有语言叠加起来,脑海中关于“圣玛丽亚号”的图案越发清晰,一层朦胧感在褪去之后船身开始显现。
嗯……
凃夫忽然感到一阵精神恍惚。
周围空气明显降低了流动,仿佛有一层迷雾被逐渐拨开,随之纷杂的念头不断灌入脑海。
紧接着。
诡异的绯红光芒在瞳孔面前一闪而过。
“成功了?”
凃夫怔怔的抬头看着面前,平静的空气中,一串显眼的绿色字符开始窜动,随着眼皮眨起而不断跳动,好似还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0:59:15
0:59:14
0:59:13
一串古怪的数字。
只是简单的盯着这串悄无声息不断跳动的数字,对比前后不同数字,只有最后一组数字在变动。
凃夫马上得出结论,这是一串倒计时。
他尝试着晃动脑袋,数字也相应在正中间移动,想来是直接投射到他瞳孔的幽灵倒计时。
“会是什么呢?”
霎那间,一股没来由的惶恐占据凃夫内心,无意后退了几步“砰”的一声撞在了钢管置物柜上,却浑然不觉疼痛。
倒计时的尽头是什么?
生命的倒计时?
重新回到原处?
还是三体人的小把戏?
未知,等待他的只有未知。
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生出一阵未知的苍茫。
看着时间嘀嘀嗒嗒的流失,凃夫强按住内心惶恐,回忆起船上的绝望和煎熬,他突然有些后悔这番尝试,再糟糕的生活也比面临未知的恐惧要强。
只是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凃夫终于意识到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他随即立刻打包了房间里的零食又灌满了瓶子的水,走进厨房悄悄拿起一把厨刀贴身藏起来。
“还不够。”
凃夫知道一旦遇到危险情况,这些措施远不足化解未知的困难。
听到走廊传来叔叔的说话声和下楼的踩踏,奇怪的念头驱使他向外走。
直到鬼使神差走进温斯特夫妇房间,他屏住呼吸伸手探进叔叔存在重要证件的柜子,直到伸手探到了一抹冰凉的金属质感,迅速将东西扔进自己口袋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是一把黄铜色泽的转轮式手枪和几颗火药弹头。
雕满纹路的枪柄上还刻有一串警务厅的数字标记,城市里只有警务厅的人员才有资格配发和携带权。
但事发突然,在生命威胁面前凃夫已经管不了这么多。
就像他在船上为了自保也曾动手伤过人一样。
“00:10:09。”
直到把东西都打包并随身携带,准备完应急措施的凃夫注意到眼前的倒计时只剩下十分钟。
短暂失神后,他心中又闪过许多想法。
他想跟温斯特一家告个别,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来龙去脉。
站在隔壁的房门正犹豫时,苏菲恰好开了了门,注意到凃夫茫然而局促的表情,她明亮如钻石的蓝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嘿,苏菲,晚上好,我有事想跟你说。”凃夫强挤出愉悦的笑。
“如果你没有正事,我发誓一定要你好看。”
凃夫本想当面告别,转念一想又觉得这番举动太过矫情,于是露一个挑衅的眼神,“我敢打赌有个游戏你肯定比不过我,敢赌吗。”
“就凭你?”
果然,好强的苏菲好笑“哈”了一声,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个挑战。
“那是布谷钟的时间指针,现在我们每个人轮流背过身去然后默数30秒,或者更多,最终秒差较小的人获胜。”
凃夫露出狡黠的笑容,伸出一只手掌,“每次5普尔起步。”
游戏规则并不复杂,讲过一遍马上就能理解。
可到了真正比试,直到输掉了三个克朗时,苏菲完全陷入了某种不可思议的震惊中,“你作弊?”
“以天主的名义发誓,我没有。”
看着墨绿色钞票上印刷的留有小胡子的威廉二世,凃夫用手轻弹纸币后发出“噔”的声音,仿佛这是世界上美妙的悦耳之声。
“再次感谢你的慷慨。”
“现在,让你和你的狗屁游戏都见鬼去吧。”
苏菲难得在双方交锋中输得这么彻底,最后咬着牙骂骂咧咧的转身离开。
呵呵,
历来骗小孩压岁钱从未失手的凃夫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在他经历的那个时代已经很少见苏菲这样好骗的女孩,这么可爱的妹妹打一拳应该能哭很久吧。
至少,万一自己回不来了,还能在温斯特小姐心里留下神奇哥哥的印象。
榨干这个神秘现象最后一丝价值,那段数字终于像审判一样进入了最后的倒数。
最后十秒钟的倒数时,凃夫心脏跳动的频率快要爆掉,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他下意识也跟随着一块默数。
5、
4、
3、
2、
1、
0……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永久冻结,空气停止了流动,世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一股诡异的雾气随之而袭来,将凃夫全身笼罩。
强烈的眩晕感再度来袭,仿佛置身时空漩涡,耳边呢喃着各种奇怪声音,进入了不可言说的状态中。
不知过了多久。
当再度清醒时,凃夫发现自己脚踩在甲板,大量腥咸气息扑面而来,耳边传来的是海浪拍打的呼啸声。
他,
得偿所愿,
重返幽灵船。
第6章 北斗卫星导航
“啪嗒……”
在这个糟糕的天气中,黑色海浪一次次接踵而至,船只在晃荡的海面上随着浪花翻动。
昏暗苍穹之下接连滴落雨滴,阴云密布的漆黑夜空透不过一点光,闪烁的星辰被完全覆盖在厚实云层上。
大海腥咸的气息随着海风呼啸而来,证明着眼前所见并非幻觉。
“头好晕。”
透彻心扉的凉意让凃夫一下清醒过来。
紧接着,
凃夫瞪起比苏菲还要夸张的卡姿兰大眼睛,对故地重游感到无比震惊。
先是浑身发抖,触景生情下那快要淡忘的噩梦又渐渐变得清晰。
他竟然真的回到幽灵船上,回到了这艘已经斑驳不堪的“圣玛丽亚号”。
也不枉凃夫在做仪式时从霍格沃茨一路求到魔仙堡,祈求各路神灵显神通。
只是,诡异的是眼前那串灰白色的倒计时并未停止。
它沾染上了诡异的红色,仍在滴滴答答的流转。
只是变成了一条的新的倒计时。
“00:09:59。”
凃夫盯着这串滴滴答答的数字开始沉思,依据刚才的经验,在倒计时结束后他可能被传送到下一处地点或者重新返回。
他待在船上的时间遭到时间限制。
而当凃夫低头打量自己身体时,更年轻的身体穿着一套利茨学院的简陋校服,就如预想中一样活着的这位依然是原来的卡佩先生。
好吧,他现在是以新的身份来到幽灵船。
“所以,这里是?”
凃夫脑袋抬高四十五度,目光透过玻璃停在了的黑沉沉的天空,磅礴的大雾完全遮蔽了视线。
使劲眯眼后却也能看到一轮诡异妖娆的月亮悬挂在此,散发着……幽蓝光芒。
“蓝月亮……没穿越回去。”
凃夫不敢确信的吃了一惊,内心翻涌的情绪彻底让他惊呆。
他费劲回到幽灵船并不是想再体验一次漂流生活,而是想通过这艘船重新穿越回去。
更不想继续待在船上在绝望中等死。
听海水接连的扑腾拍打声,船身随着海浪漂动,想来幽灵船现在不知在这个世界的哪个旮旯继续漫无目的漂流。
“一切都回来了。”
甚至连原来的坐姿都没有变过,凃夫虚弱的半趴在窗户前的船长室,连笔杆子都还紧攥在手心,只是那本航海日志却不翼而飞。
他生命中的最后时光正是在这间船长室里度过,那惨烈、凄凉的恐怖景象恍如昨日。
经过最后一次海洋风暴的洗礼,圣玛丽亚号完全变了个样。
凃夫透过前窗隐约看到血迹斑斑的船身褪色少许,甲板遍布的人禽骨头也被海水冲刷,只是现在恶臭的锈铁气息变得更刺鼻。
一如当初发生暴乱时的灾难现场。
回来了,
全部都回来了。
“再次回到了最初的起点,还是熟悉的画面和熟悉的房间……”
凃夫不知怎的,脑子里回荡起一句经典歌词。
这歌除了作词者外,只怕没有人比凃夫更懂这句歌词里饱含的丰富情感。
所以,我费这么大劲是为什么?
这波反向操作让凃夫感到手足无措,并对刚才不作死就不会死的指向仪式进行了深刻反思。
当最后一丝线索也彻底熄灭。
强烈的失落感与无法回家的惆怅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凃夫低垂着脑袋,强撑起精神盘算起倒计时结束前来观察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一股诡异的灰雾随着他的到来也侵入船上,现在已经渗透到各个舱室,周围的可见度低得吓人。
一艘废弃的轮船在这样糟糕的天气和低可见度的海面航行,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但可以肯定的是,幽灵船仍在以常规的速度在海绵漂流,却并不见有人在开船。
“不会是遇到神秘事件了?”
通过这一天的学习,凃夫把这种无法用常识来理解的事情都归纳到神秘事件。
而借用柯尔曼老师的话,理应第一时间立刻向警务厅上报。
前提是这里得有信号……
“之前柯尔曼先生还提过,出现又转瞬即逝的幽灵船极有可能处于同时存在和消失的叠加状态,绝对不可能被外界所观测,除非有观测者打破这个魔咒。”
凃夫面露难色,从上船时他就知道这个报警的想法泡了汤。
“00:08:55。”
“00:08:54。”
“00:08:53。”
倒计时仍在运转,它似乎成了自己唯一回归的保障。
反正没什么能比现在更糟,抱着摆烂的心态,凃夫干脆躺在柔软的真皮靠椅思考未来。
目光所至的方向是墙壁安置着一个足有32英寸的液晶显示器。
圣玛利亚号的船长室无疑是最现代化的一块区域,这里安置了最先进的监控系统和广播站,随时都能观测全船的情况。
这间现代化设备齐全的小屋与凃夫不久前住过那间落后蒸汽时代的卧室对比,两者科技水平竟然跨越了将近三个世纪。
“算了,还是出去看看吧。”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待久了,凃夫内心压抑得厉害,又想到了当初经受的苦难。
手掌握在舱门处,轻手轻脚迈出半步,钢门被拉开的瞬间,清新的空气钻进船长室,门外的灰雾也逐渐消散。
“见鬼。”
刚刚迈出半只脚,外面的一番奇异景象看得凃夫直接头皮发麻。
立刻停止了这个举动。
透过舱门微小缝他隙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些古怪现象。
甲板上除了他还有其他一些鬼东西存在。
船边栏杆上伫立着一具穿水手制服的骷髅架忽然扭头动了,腐朽的关节发出咔咔的脆响。
紧接着,甲板上诡异沉重的脚步声奏响。
那个穿着肥大厨师制服的哈里厨师的脑袋长满了湿漉漉的触手像章鱼一样蠕动,最显眼的莫过于肚子上被一把尖锐厨刀刺穿。
朦胧模糊的雾气中,阴恻恻的响起几声断断续续的犬吠,一只被吃得仅剩半副躯体的宠物狗仍在苦苦挣扎。
顶上的船载卫星天线,隐约站着一个扇动翅膀的人形生物,却完全看不清面孔。
甚至在船身周边,凃夫仿佛还感知到阵阵传来的巨大喘息声,黑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猩红的眸子睁开。
四面八方的注意力,仿佛在这一刻同时集中在这扇寻常的舱门处。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对劲。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凃夫下意识关门,眼见周遭一团灰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重新凝聚,完全封闭在船长室的大门前。
背靠着舱门的凃夫完全屏住呼吸,心跳速度急剧攀升,他看到的场面正是只有在上次溺水后梦境中才见到过奇异景象。
梦里变成怪物的船员们竟然全都成真了。
哈里厨师被人一刀捅穿了肚子、被饿死的水手身上的肉被海鸟琢食成了骷髅兵、而那只宠物狗则是被人活生生吃掉了一半……
奇妙的是在这艘幽灵船上,化身怪物的船员仍保持着死时的状态。
而且凃夫敢断定只要他多看一眼这些可怕怪物,就能知道自己的死法以及排泄物的形状。
直到门外的动静逐渐消失,凃夫才大喘了一口气,认真打量起船长室的情况。
以前也跟亚瑟船长来过几次,后来避难时更是在此躲藏了好一阵子。
现在不用担心风暴来袭,却也无法出行,凃夫干脆安静的坐在沙发上调试着里面能用的设备。
“电池过了这么久居然还能用?”
随手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凃夫有注意到上面竟然还闪着红光。
“滋滋……”
下一瞬,
眼前那个巨大的监控屏上竟然开了。
只是光屏上大片的黑白雪花点占据了全部空间。
他明明记得亚瑟船长失踪的同时,船上的监控设备也随着电路故障而一同坏掉。
“既然还能使用,不如试试重启。”
凃夫按照机器的万能解决法,关闭电源后再次启动了机器。
屏幕随之陷入一片长久的黑暗,随之再次开启。
可惜原有的Gps导航系统早就已经损坏,即便在开启后仍旧一无所获。
“亚瑟先生之前提到过,像这种级别的游轮通常不止一套导航。”
凃夫沉思了一会后决定尝试,将压在底下的说明书取出,按照上面的教学方法进入到安全模式,并选择启用备用导航。
砰!
一个新的标志从弹窗中出现。
“Bds(北斗卫星导航)系统为您服务。”
在不断的试错过程中,他所见的屏幕上终于出现了横竖相间的一连串四四方方的网格,左上角还标注着时间。
这个成果多少让凃夫感到意外,经历这么久的变迁船上这套备用的监控设备竟然真的能使用。
由此可见。
国外的卫星导航,。
国产的卫星导航,。
“卫星导航技术还得看madeinChina。”凃夫絮叨的说着,靠近后想具体看看现在船上各区域的情况,“也不知道摄像头坏了的话,能不能申请异地保修。”
而眼前这块屏幕,在短暂的使用后画面开始不稳定的闪烁,船上各区域的监控逐渐浮现。
就如他刚刚看见的诡异场景,船上的一切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死寂一片的幽灵船上,游荡着各种诡异的船员怪物,与他刚刚所见的场景一模一样。
“梦里的变化果然都成真了。”
凃夫暗自吃了一惊,松开的手掌无意碰到遥控的信号源。
滋滋……
这个举动顿时让监控信号变得极不稳定,雪花斑点闪烁之后不知接收到了什么诡异的信号源,所见的监控画面徒然一变,刚刚看到的场面再度变化。
“咦,上面的时间好像不对。”
他留意到监控左上角显示的时间发生了一次变化,只见上面标注着一窜数字1492-5-15。
而在另一头则标注出所处时间“20:03”。
这个数字后的分秒还在随着时间变化而跳动。
等等。
现在监控的时间并不是原先船上的公元纪年时,而是顺应了北大陆通用的新纪年法。
“如果监控时间不在指幽灵船所在的时代,那又是在监控什么地方?”
凃夫被这个想法徒然吓出一身冷汗。
再把目光放到监控画面,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画面中的阴沉的天空明显指向夜晚,一群穿戴着厚重的礼帽和西式四件套的人们来回于街道之间。
典型的蒸汽时代统一的简约、整齐的着装风格。
这一幕足以证实监控画面显示的并非圣玛利亚号船内的监控,而处在他现在所处的这个蒸汽时代。
这个人来人往利茨市的全城实时监控。
只要操控遥控器方向键,竟然还能操控监控中的场景变动。
凃夫手指颤抖的按住方向调节,他现在正在以一种幽灵的视角在城市中肆意徘徊。
一如以前上网时发现地图的街道探索功能,玩得不亦乐乎。
只是这一次,是实时街景变动。
热闹非凡的利茨大街,城里独有的马拉火车在铁轨上疾驰,半空的载人飞空艇来回穿梭于城市之间。
上面甚至还有放生教会的广告语。
白天热闹的利茨综合学院,在夜幕降临也也变得寂静异常。
街头摆摊的小商贩的叫卖声透过屏幕听得清楚,穿着黑风衣的男人刮燃火柴点燃香烟的火星与烟息在镜头里交映,着装得体的女士脚底高跟鞋发出“咔咔”的清脆响声震耳发聩。
人们呼吸时的吸气和吐息都清晰可见。
这个清晰可见的蒸汽世界现在犹如一幅会动的优美画卷。
“天哪。”
在证实了监控的幽灵视角后,凃夫目光短暂失焦接着下意识后退几步。
这次的惊吓程度完全不亚于刚刚被船舱上见到诸多怪物的大场面。
这简直就是一套远超了时代科技限制的“超级卫星导航”,能够实时的监控到利茨市的任何角落。
连智子工程听了都要流泪。
像这种只有出现在科幻电影中的事摆在面前时,凃夫从短暂的恐惧中挣脱后随之异常兴奋。
换而言之,他能够窥视这座城市正在发生的任何事情。
可以看到任何人的秘密。
简直就是,这座城市真正意义上的全知全能之神。
凃夫捏着眉心,嘴角的弧度慢慢向上勾勒,
“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7章 游轮安全手册
每个男孩小时候都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
比如希望自己隐身、希望时间停止,然后去到一些不合符年龄段的地方,肆无忌惮的违背世俗规则和冲破道德底线。
让精神和身体都达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没错,就是去网吧通宵打游戏。
这才是每个青春期男孩最朴实的想法。
可惜在蒸汽工业时代,孩子的童年除了简陋的发条玩具,就是民间流传的硬核读物,毫无乐趣可言。
凭着对格林区街道的记忆,在城市中游荡的幽灵视角一路摸索到新月街,成功在“温斯特”家的两层洋房前停留下来。
这是一个有趣的实验。
如果能从地图上可以看到任何地方,那么大部分人第一个想看一定是自己家。
“到了。”
凃夫有些紧张,随着手指向前推进,监控画面也正如猜测中一样直接穿过房屋来到了里面。
果然成功窥探到了屋里的环境。
从一楼主厅到屋子里每个角落都一览无余。
小花园里各种奇艺的花草随风飘扬,屋子里的家具被摆放十分有序。
甚至不久前他偷看过的那张印有“幽灵船”的报纸也被叔叔悄悄的藏起来。
伊森统一把这些“违禁物”存放到自己床铺底下的内屉,凃夫还无意瞥见里面存放着几张纸钞和一堆零碎硬币。
如果记得没错,温斯特家的财政一贯由持家的婶婶把持。
“没看出来,伊森叔叔这个浓眉大眼的还有这小心思。”
凃夫随之转换监控方向。
正好看到另一边刚做完家务的婶婶,轻哼着欢快歌曲回到卧室,扭着丰腴的翘臀做起了南大陆殖民地传进来的类似于瑜伽的动作。
只是几个简单的肢体动作便已经香汗淋淋,大颗粒汗珠不断划过雪白肌肤后落地,甚至连衣服都被浸湿透了大半,肌肤紧紧贴着半透明的着装。
难怪婶婶人到中年身材一点也不见走样。
最让凃夫觉得有趣的是,他所在的那间朋克小屋里已经空空如也。
时间也仍在走动,
这证明这种神奇的体验并非意识输送。
他的的确确被传送到了不知道位置的“幽灵船”上,在此进行一场没有终点的漂流。
“让看康康苏菲在做什么。”
凃夫假装犹豫了一下,还是跳转过去。
苏菲大小姐向来不允许家人擅自进入她房间,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女都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跟自己那间硬核朋克的小房间相比,这里面则充满了更多温馨,典型由粉红色主打的少女风卧室。
朦胧的纱窗底下,一张简洁的桌面上除了书籍还摆放着香囊、巫瓶、魔法油之类的神秘学小玩意。
旁侧半开的衣柜里隐约能看到露出边角的紧身胸衣……
最让凃夫惊讶的是在蕾丝床铺上的枕边,还摆放着一个发条熊模型。
“这好像是我以前送给她的。”
凃夫摸摸鼻子,想起刚来时这个赠予这个名义上妹妹的礼物,当时苏菲还叫嚣着像这种丑陋的东西早就被她扔掉了。
“混蛋凃夫。”
刚刚输掉3克朗的苏菲气冲冲的回到房间后,鼓着嘴不甘心的使劲踩地跺jiojio。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然后她气得整个人像蛆一样躺在床上扭来扭去,还一边暴捶着发条熊玩具出气,场面一度非常暴力。
“没想到苏菲还有这么娘炮的一面。”
凃夫嘴角上扬,一针见血的给出点评。
这要是让苏菲知道他无意中瞧见这样丢人的一幕,那将会是一番怎样奇妙的社死现场。
不,
依照温斯特小姐的脾气,一定会在凃夫暴露这件事前跟他同归于尽。
继续操控着画面变动,凃夫试图让监控范围变得更广阔。
视角由利茨综合学院向四周的人群扩散。
然后,他意外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事。
班里几对平时不声不响的男女在放学后悄悄牵手私会。
那些平时从不听课跟大家一块玩的同学,现在正在家中努力的挑灯夜读,背着大伙偷偷学习。
而嘴上说对“幽灵船”问题已经没兴趣的柯尔曼先生,他面前堆积如山的资料都表明跟幽灵船有关。
这个不服老的古板老头正试图追逐那个庞大的物理学真理世界。
这座名为利茨城的家家户户、街边角落所有场景中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
不论好的、坏的、光明的、阴暗的,高尚的或者卑鄙的,所发生的一切都从凃夫面前一一掠过。
他就像一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真正天主,冷漠的注视着城市的风吹草动。
“真是神奇的能力。”
经过几次实验后,凃夫逐渐搞明白了这个“超级天眼”的极限所在。
尽管他现在能够随时观测城里的一举一动,监控范围却同样有所限制。
在显示屏左下的位置有小地图显示,明确监控所在范围。
但是,这张利茨市地图并不完整。
目前只有从新月街所在的格林区和利茨综合学院这条路线的监控。
换句话说,也即他今天开拓过的区域,才能算可监控区域。
更多地区则是灰蒙蒙一片,跟RTS(即时战略)游戏的地图探索很相似,必须探索过才能在小地图上显示。
其次,这种监控的视角和力度很强大,哪怕只是无意路过却也能动用穿透视角,直接进入任何一座建筑物内。
甚至还能清晰听到监控范围的声音。
拥有这种强大的监视力量,将使用者视为“新世界的卡密”也毫不为过。
而且理论上来说,他能知道所有人的秘密。
“这下子,我可是真的在诸位家里装了监控啊。”
凃夫的语气唏嘘,还是拆不掉的那种。
幽灵视角在他的无意操作下,于新月街一条不起眼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凃夫见到两个西装革履的人在此停留,奇怪的是双方都用面巾遮住了脸,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因为其中那个身材较矮的男人打开手提箱,里面明晃晃的大把钞票让凃夫瞪大了眼睛。
他逐渐调大音量,直到巷子里两人的对话声开始清晰。
“按照之前的约定,这是1000克朗和龙须果作为定金”那位提手提箱的男人不满道:“真是昂贵的价格。”
“追逐超凡的道路从来都不容易,不是吗?”
另一位在清点了钞票后收下了手提包,发出阴恻恻的笑意:
“为了安全起见,具体交易地点和时间我们会登记在明天的《利兹每日报》第六页和第七页间的广告角注明。
尽管不知道先生您是谁,但交易时我们会邀请圈子里一个知道彼此身份的中间人,交易暗号是‘赞美女神’,预祝和您的交易愉快。”
在简单的对话后,没有一丝耽搁那位消瘦的西装男快步离去。
就在这时,巷子边上正巧路过一位走路摇摇晃晃,嘴里嘟囔不清的醉汉,他迷迷糊糊的打量着胡同里的人。
“谁……谁在里面?”
醉汉使劲摇晃脑袋,见到对方发现了他时,刚意识到不对劲准备拔腿就跑。
只见他身后不知何时起站着一个穿长袍的男人,鬼使神差的站在他身后。
两只手掌放在醉汉脖子上,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
人在一瞬间被扭断了脖子,似烂香蕉一样被捏爆后松软软瘫倒。
“干得不错。”
交付了定金那位身材矮小的买家用轻松的语气笑了笑,“可以确定吗?”
“对方的确是超凡者,至少敢确定是个有实力的交易圈子,拥有超凡物品很正常。”长袍男语气冷冽。
凃夫瞪大眼睛,暗自感到吃惊。
显然,这是一次见不得光的复杂交易,交易物也一定见不得光。
就是现在,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像牲畜般直接杀掉。
即便隔着屏幕,带来的冲击力也让人感到些许不适。
坐在屏幕前的凃夫一直用监控追踪到其中那个付钱的买家,并暗自在心中记下了在上车时所说的住址。
“他们刚刚提到了超凡,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凃夫脑子里刚冒出一个想法,联想到现在的尴尬处境又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这相当于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他突然发现一堆巨额财富。
如果无法离开沙漠,不管这堆财富价值后面有多少个0,只要前面那个1没了,就没有任何意义。
“那份航海日志去哪了?”
就在凃夫沉思破解之道时,隐约想起来离船时桌上的日记不见了,开始凭着记忆翻找起船长室的抽屉。
那是一本皮质封面的厚本,跟一般书的厚度差不多。
寻找起来也并非易事,船长室内除了监控设备还有一个内嵌书架,各处加一块足有几百本摆放整齐的书籍。
过去凃夫没有心思翻看,现在却不得不一一过目。
直到他在书架上翻到一本花花绿绿的册子,没记错的话这是当时每位游客都收到宣传手册,上面有游轮分布图和服务介绍。
沉迷赏舞的他自然也没留意过这本手册。
打开宣传手册,在首页只标注了一行字——《游轮安全注意须知》。
“游轮安全注意须知:
欢迎来到世界上最独特的游轮,在本次旅行计划中,我们将环绕全球大部分地区,带您领略极致的自然风采、悠久的人文历史,并奉上最独特的游轮服务,给您的旅程带来舒适的观光体验。
在环游旅途中,请各位游客务必遵守下列规则,以确保您的安全。一旦违反船上规定,一切后果自负。
1、环球行将是一次漫长的旅途,航行开始以后只有在固定地区停留。不会擅自停留,尤其是您发现船有靠岸举动,请立刻阻止并通知工作人员。
2、船上每个区域都能享受到不同服务,擅于使用工具的人将获得更好体验。
3、游轮客舱一共分为四等,硬卧、软卧、包厢和豪华客轮,请记住游客在休息时间一定要回到自己的舱室,在您的舱室是绝对安全的。
4、当在夜间见到水手时务必小心,不要呼喊,不要靠近,尤其是当水手数量超过三个联合在一起时,请立刻逃跑并向其他工作人员求助。
5、厨房会供应日常三餐,提供酸汤和蔬菜汤,如果有人像你推荐肉汤,请一定不要喝。
6、游轮商店贩卖礼品,但不贩卖饮料,如果您看见了务必不要购买。
7、演出大厅会定期举办舞会增进彼此的关系,在参与前请确保您和舞伴已经到位。
8、海洋生物的人类最好的伙伴,适当的接触有利于增加亲密度,却记住务必小心接触。
9、如果您不幸违反上述任何一条条例,并且发现自己正在迷失,请立刻想办法找到船长,这是您唯一的出路。
……
只要遵守以上规则,您将获得一次圆满的航海旅行,并在本次旅程中获得珍贵的知识和难忘记忆。遵守规则,注意安全。
预祝您旅途愉快。”
在最底下的承诺人一栏却是空白。
这份看似普通的手册中,条条框框的规则中透露出一种难以理解的古怪,却又莫名给人一种生分的安心感。
仿佛只要遵照上面的要求,就不会发生可怕的事。
“咚、咚、咚……”
正当凃夫打算认真分析这份规则时,甲板舱门外一阵诡异的碰撞声引得凃夫赶紧扭头。
不,
似乎是什么东西在敲门。
刚刚船长室的动静似乎吸引到了外面的怪物。
“不好。”
这时,凃夫轻捏了一下眉心。
没来由的忽然感到一阵头疼,强烈的眩晕感再次来袭,似乎在这个环境中待得太久,身体出现了排斥反应。
他只是个普通人,想来在这艘诡异的幽灵船上待不了太久。
恍惚之间,他立刻聚焦眼神在面前那串扭曲的数字。
倒计时一直都没停止。
“00:03:00,意思是说还有三分钟。”
凃夫焦急的等待着倒计时归零,同时又在内心默默期许门外的怪物不要闯进来。
00:02:55
00:02:54
00:02:53……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
这一次倒计时的数字仅有两分多钟,凃夫紧张的心情一下便放松下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回归倒计时。
作为性情调中的国人,如果你告诉凃夫留在这个世界,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但如果说被困在幽灵船上,那么他就愿意留下了。
“砰、砰。”
诡异敲门声还在继续,并且声音随着频率而增大,已经演变成了撞击。
凃夫抬头望向声源处,视线从上半舱门的椭圆玻璃透过浓密的灰雾,隐约能见到一个穿着陈旧舞裙脸上紫黑色尸斑遍布的舞者,它正麻木而机械般的撞击舱门。
那双死灰的眼睛不见半分生机,只剩一片空洞,寂然。
每随着一次敲击,门外凝固的死气浓郁得仿佛能滴出水,仿佛在一点点破解舱门上的某种禁制。
“你是安娜?”
凃夫记得这个他经常光顾叫做安娜的美丽舞者当时对自己很有好感,可惜后来她因为误食毒鱼后被活生生毒死。
没想到再次重逢,这位姐姐对自己的兴致还是丝毫不减。
倒计时只剩下两分半,必须阻止这个怪物。
绝不能让它引起船上那些更为恐怖生物的注意。
凃夫额头的汗珠凝聚,大粒大粒的向下滴落,手脚更是觉得一片冰凉。
忽然间,当扭头看到监控显示屏旁边的广播主控台。
一个绝妙的主意就此浮现。
他快步向前,然后插上了广播台的插座,重新激活了船用广播系统。
然后,快速切换到自由音乐模式通过以太网交换机将声音传播到船上各区域。
船上各处的喇叭统一传出优美的音乐声。
果然,下一刻舱门外的那个尸斑遍布的生物也被这样声音吸引,停止了敲门的动作,开始追逐着新的声源。
这一手正是当时船上的水手们每次杀人时,都会事先开启音乐掩盖动手时发生惨叫的招数。
“好险。”
眼见着幽灵倒计时一点点耗尽,凃夫暗自松了口气,下意识将那份安全手册塞进了口袋。
00:00:03
00:00:02
00:00:01
……
00:00:00。
当时间全部回归成了0时。
灰雾散尽。
世界仿佛失去光泽,前一秒还置身在幽灵船船舱变得灰暗,舱内一切都开始沉寂,腥咸的海风消弭在鼻腔。
当凃夫重新回到古典精致的小房间,并处在正中心。
过往的经历也随着烟消云散,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抬头把目光转移到布谷钟,现在最粗的时针指向的位置是数字Ⅷ,分针指向Ⅱ,咔咔的音色拨动着最后那根秒针。
“8点10分。”
在幽灵船所待的时间是十分钟吗,正如倒计时显示的那般。
“一比一的时间流速。”凃夫轻啃食指得出这个结论,“不可思议。”
也就是说。
在跟往常没什么不同的十分钟里,他的确消失在温斯特家的住宅,被传送到不知道在哪漂流的那艘失事幽灵船上。
船上的破败景象、遍布沉睡的怪物、神奇无比的超级天眼,这些奇妙的经历都历历在目。
现在他身上还散发着大海独有的芬芳。
为了验证刚刚经历的真假,凃夫在离开前又做了一个小实验。
只见,他伸出两根指头缓缓探进口袋。
夹住,取出。
那是一张崭新的安全手册。
“刚才的经历果然是真的。”凃夫松了口气,随手翻开小册子。
下一刻。
手掌微微颤抖,整个人瞬间呆滞在原地。
房间里,煤气灯的橘黄色微弱光芒打在手册。
在最底下的承诺人一栏,
“凃夫·卡佩”几个大字赫然在列
第8章 学习使人快乐
哒哒!
手指在长桌边缘轻敲,他另一只手将手册一角顶住旋转,饶有趣味的把玩着。
凃夫的目光完全聚焦在这个小物件上。
他怎么都没想到,从幽灵船上拿下来的这件证物,无形中与他建立起某种联系。
“实名绑定。”
凃夫眉头轻挑,“防沉迷认证了解一下?”
这份安全手册相当于玩游戏前,让你看一大长串的服务条款后引导你点击“我同意”。
重点在于免责条款中“一旦发生任何意外,后果由玩家自行承担,本公司概不负责”。
重返卧室之后,凃夫第一件事就是认真检查了一遍身上,发现没有任何伤痕和记号后,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并对刚才的事件做一个简单复盘。
现在来看幽灵船对他并无恶意,只是有意引导他遵守船上的秩序,继续让圣玛利亚号保持稳定性。
安全手册上的规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上面一条看起来都古怪规则都在告诫他该怎么做,遵守规则便能获得安全。
尽管,手册并未说明违反规则的代价,却也不是现在的他该去尝试。
简单总结这几个规则。
1、船不能靠岸。
2、在规定时间必须回到自己房间。
3、有困难可以寻求工作人员的帮助,但又不是绝对可行。
4、船上被划分成了很多区域,需要他自行判断该如何使用工具。
“而我的存在就是维护幽灵船的平衡,相对的,我拥有超级天眼的使用权限,也能继续获得我需要的信息。”
凃夫用手指有序的敲打桌面,逐一对比利弊。
前提是,他必须在船员化身怪物的船上遵守规则活下去。
这次要不是急中生智开广播引走死去的安娜,他恐怕已经栽了。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探索完整个利茨市,把船长室的监控力度发挥到极致,最好能探索到超凡者的秘密。
想到这里,凃夫决定再次尝试,他想确定倒计时的出现是否可控,于是有学着刚才的法子再次念诵起幽灵船的名号。
在“SantaMaria”这个词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凃夫立马感觉到脑袋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直击脑仁的强烈不适迫使他停止了这个行为。
“不行,短时间无法进入第二次。”凃夫立马领悟到了这个逻辑,就像游戏里释放技能后的CD(冷却时间)一样。
进入幽灵船对他而言同样存在某种限制。
依照他对神秘学的接触,在短暂思考后他随即领悟了进出幽灵船的逻辑。
通过锚定仪式的确能锁定幽灵船泄露的气息。
但这种仪式如同小偷撬锁,的确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开门进去,可必须在主人回家前离开。
“想要获得长期居住权,则需要更多的权限(房本)才能留下。”凃夫瞬间开窍。
只有想办法成为传说中的超凡者,才有办法获取更多幽灵船权限,动用超凡力量镇压那艘可怕的幽灵船才是长久之道。
而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另一个。
认真学习。
想要探索超凡以及幽灵船的秘密是一件漫长的工作,现今很多古籍资料都是用亚述语撰写,不学习他甚至连船上的怪物都无法辨识。
可惜他现在的语言学习水平只停留在纸面答题,会说简单短句的程度。
“下次未必就这么幸运了。”凃夫揉揉太阳穴,突然感到一阵头疼,“必须尽快熟练掌握这个世界的知识。”
顺便为不久的高等教育选拔做准备。
有“超级天眼”这种逆天的科技辅助,加上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努力,冲刺七校联盟绝不是空谈。
其他六科原主基础还算牢固,再加上凃夫现代人的思维去理解并不算难。
唯有古亚述语,这门北大陆现代各国语种的源头,发音生涩复杂,语法规则复杂不说,还繁生了大量派生词,是一门相当高难度的屈折语。
实际上对古语的学习是对底层学子的相当大的挑战。
一般的大资产阶层和贵族子弟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甚至会专门聘请私教一对一辅导。
单从语言教学这方面就能看出,这个时代贫富之间的教育落差其实体现在方方面面。
他现在的心情就跟以往无数高考学子一样——“高考要是不考英语该多好”。
有没有那种不学外语,一样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物?
有。
就是那位脸都不要的李华……
“没想到都穿越了还离不开学习。”
凃夫郁闷的叹着气,顺手那份安全手册夹在随身携带的《古亚述语》教材中。
思索再三,他终于掐灭放弃向警务厅检举的念头。
这艘船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也是唯一可能返回的办法。
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趁着叔叔没发现前他又将转轮枪和弹药送回原处,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过。
看着这份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旅游介绍手册,凃夫走进盥洗室,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开始逐渐接受了一个现实。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出生在利茨的凃夫·卡佩,温斯特家的重要成员,幽灵船‘圣玛丽亚号’的唯一幸存乘客。”
这一晚,他又梦到了那个诡异的梦境。
诡异的蓝月亮底下,圣玛丽亚号在海面乘风破浪,船上遍布着各种面目狰狞的怪物,而一个身着红黑大衣船长制服的男人站在船头指挥。
迎着风浪飘向了天空。
他似乎在叫着。
“前进,不择手段的前进。”
……
东方渐白。
全家的布谷钟齐齐响起,就像全村的狗同时狂吠一样吵闹。
凃夫睡眼朦胧的伸手把布谷鸟使劲按了回去。
“又是那个奇怪的梦。”
接连两次梦到那个诡异梦境,让凃夫怀疑幽灵船在向他传递某种信息。
冷静了一下,他并没有立刻洗漱去学校。
今天正好赶上休假日,跟原来的世界一样北大陆将一年分为365(366)天,一周有七天。
六个工作日与一天假期,这个作息时间跟天主创世的神话有关。
在北大陆最畅销的《天主启示录》一书中的创世篇中有记载,世界诞生之初渊面黑暗,地表空虚,世间沉陷于一片混沌。
那比星空还要崇高,比永恒更加久远,原初的全知全能之神,伟大的造物主诞生后,才打破了这样一个无日无夜的黑暗世界。
祂在第一天开辟了混沌,造了两个光球,分别叫作日与月,于是世界有了光,便衍生出了白昼与黑暗。摆弄光暗,掌管规则的真理与秩序之神于是出现了。
祂在第二天开天辟地,创造苍穹,于是世界分为了天空与大地。掌管农业丰收,妇女生育的大地母神应运而生。
祂在第三天移山填海,使世界有了海洋和陆地之分,于是掌管大海和灾难的风暴之神诞生了。
祂在第四天,创造适应万物生灵,天空有了鸟,海底有了鱼,使世界富有生机。掌管自然与生命的命运执宰出世。
祂在第五天点化了人类,赋予他们独特的智慧,让他们成了世间最特殊的物种。于是掌管战争和生产的智慧女神诞生。
祂在第六天开辟出世界尽头的另一极,连通生灵尽头的冥界之河。掌管祭祀与死亡的幽冥之主最后一个降生。
第七日,造物主累了。
这是这个世界人人都知晓的七日创世说。
再到后来,世界各地又出现大大小小的神话传说,比如戏剧之神,蒸汽之神,就是本世纪才出现。
其中,不乏存在一些极端信徒崇拜的邪神。
凃夫刚醒不久,就听到门外走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温斯特小姐很自然走进来推门走进。
“苏菲,进异性的房间记得先敲门。”这一声喊叫吓了凃夫一跳,他迅速把教材合闭,并严肃的说道:“这是礼貌。”
当然,也是避免撞见青春期大男孩能把钢板顶穿的一些尴尬行为。
“噢。”
苏菲似懂非懂的点头,默默推出房间。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苏菲象征性“咚咚咚”的敲了几声门,不等凃夫开口便像刚才一样走进来,歪着脑袋嬉笑:“卡佩先生,满意了吗?”
“不愧是你。”凃夫深吸了口气,“事先声明,不论如何我都不会退还那3克朗。”
凃夫先一步堵死苏菲的话,让她无路可走。
“我不是来说这件事。”苏菲用鄙视的眼神看他,“以前没发现你是这样贪财的人。”
“很高兴苏菲你能重新认识我。”
凃夫在心里嘀咕,要不是从监控所见也没想到你是这么娘炮的人。
“为什么昨晚不站在我这边,我是指晚饭时候的那件事。”苏菲提到这件事,才让凃夫想起来。
他们兄妹之前好像的确有过约定,当苏菲提到想追逐超凡时,凃夫应该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边。
这次他的临阵叛变让温斯特小姐十分不爽。
“事实上,即便我们加在一起也不可能说服安菲尔婶婶和伊森叔叔。”凃夫冷静分析。
再加上温斯特小姐这个猪队友。
辩论时绝对能达到一加一小于二的效果。
而且跟大人斗嘴这事凃夫向来经验十足。
你可以说赢无数次,但对方推翻桌子只需要一瞬间。
“而且叔叔说得对,我并不认为去接触超凡是件好事,而且像你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是很多人都羡慕的。”
经历了昨晚的神秘事件,凃夫对超凡有了种莫名的恐惧。
尤其是富养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头的温斯特小姐,何况走超凡之路本身也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苏菲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凃夫会说出来的话,“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凃夫很严肃的讲诉。
苏菲一脸好奇:“什么事?”
“看书。”
说罢,凃夫将亚述语教材竖起,很认真的说道:“学习,使我感到快乐。”
“卡佩家有你这样的后代实在是家门不幸。”
看着那个美丽的倩影最后露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眼神,凃夫仍然无所谓的耸耸肩,然后跟着苏菲一块下楼。
“难道苏菲想让我支持她,成为超凡者后帮我找父母吗?”
这个荒唐念头出现的瞬间,就立刻被凃夫千掐灭。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就苏菲这种连狗都嫌弃的性格,怎么会这么好心。
伊森叔叔早早便起了,跟往常一样取走了邮差放在信箱里的报纸。
每天早起看报是叔叔的习惯,现在哪怕是最普通的居民都订得起报纸。
事实上,在报纸出现初期因为价格昂贵而无法普及,但发明初代印刷机后纸张也变得异常廉价。
各大厂商统一把定价设为1普尔,甚至比成本价还要低许多。
相对的,差价则是很好的被转移到了广告商头上。
“真是难以想象,利茨居然还有这种事。”
伊森又像往常一样吐槽起了今天发生的新闻,无语的扶着发量少得可怜的额头。
“发生了什么?”凃夫不解的询问。
“广告角有家酒馆在招聘,日薪只有可怜的3普尔,这是赤裸裸的压榨。”热心的伊森叔叔讥讽道:
“而光是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即便只是广告角也至少在3克朗以上。”
“这些该死的吸血鬼,迟早会跟兰蒂斯的资本家一样被人民吊死在路灯上。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我敢打赌利茨所有商店的绳索将在一天内脱销。”叔叔毫不夸张的用了很夸张的说法。
“不一定。”凃夫稍作反驳。
“你不同意我的说法?”
“我的意思是在那之前,政府必须多修几排路灯。”凃夫细心的纠正了这个错误,然后不留余地的跟风黑了一句。
“才一晚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有幽默感了。”叔叔再次不吝惜的夸奖起他。
这时,凃夫的余光也瞥了一眼广告角,上面只有很简单的一则小告示。
“老猎人酒馆现招酒保,吃苦耐劳者优先,日薪3普尔,感兴趣者请于今日9点在明斯街14号应聘。”
细心的凃夫注意到,这则告示正是在第六页和第七页之间并不显眼的缝隙中。
正如在小巷子里的监控中那两个神秘人提到的交易方式。
“一桩有关超凡的交易?”
凃夫的表情随即变得明朗而微妙。
第9章 老爷心善,见不得穷人
时值五月,正是热火朝天的季节。
尽管夏日炎炎的天气却也难挡利茨市民周末出行的热情,可惜交通厅糟糕的规划路线更是让公路上一团糟,密集的出行马车和蒸汽车堵死了公路。
在这个难得的休息日,温斯特夫人提出以一件新挎包为礼物,使苏菲大小姐选择性遗忘了昨晚的不愉快,一大早便蹦蹦跳跳跟着婶婶出门逛街。
想来,“包”治百病的方法放在任何时代都能凑效。
“我也该出发了。”
在默默记下《利茨每日报》的广告角给出交易时间和地点,凃夫简单的换上一套黑色常服和沿边帽便直接出门。
他出行计划主就是想拓展利茨的监控地图,顺便调查一下在监控中见过的买家身份。
哪怕从性价比的角度考虑,在一份广告费惊人的报纸刊登低收入岗位招聘,也绝对是不智的行为。
上次在巷子里监控拍到的那段特殊交易过程,见面的双方都遮蔽了自己的长相试图隐瞒身份,说明这番交易极不寻常。
何况,还死了一个无辜的人。
“连告知时间、地点的方式都这么复杂,可以肯定的是货物至少是见不得光。”
凃夫暗自琢磨向这个方面推断。
对方提到了跟超凡有关,但在记忆中有关神秘学的物品,政府都以扰乱社会治安的名义严令禁止相关物品在市面上流通。
这使他对这起涉及超凡的交易同样兴趣十足。
出门后凃夫一如往常站在公交站台,等待朋克气息十足的马拉火车到来。
当然,他还可以选择独立的座驾,中途不必停站,也无须人挤人,享受优质座驾服务。
可独立交通工具的价格是“马拉火车”的三倍,比以前坐出租车还要昂贵。
至于乘坐飞艇去到目的地少说也是嘀嘀打车的豪华轿车级别,对于囊中羞涩的凃夫而言,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直到那个钢铁巨兽迈着马蹄来临,即便再次目睹依然免不了感到一番震撼。
“伍德区十字街。”
凃夫对着车夫报出这个他其实并不熟悉的街道。
这是当时他用监控追踪那位神秘买家时悄悄记下的地址,地址离利茨综合学院的距离有些远,刚好不在监控范围内。
“8公里,共计6便士。”车夫给出精准答案,超过三公里后的起步路程后每公里加一便士。
“当然。”
凃夫微笑点头,伸出白皙手臂从本就微薄的荷包中掏钱给售票人员。
坐上车后,凃夫小心的捂了一下口袋确定里面的钞票还在,露出了贫穷而满足的笑容。
“至少我还有辛苦赚到的3克朗。”
又是熟悉的一路颠簸的路途,好在凃夫已经逐渐习惯这样的节奏。
而且他发现一个乘车小技巧,每到颠簸路段只要自身与马车保持一致的摇晃频率,便能很好克服晕车的问题。
果然,生活中小美好在于细心发现。
……
伍德区的十字街。
这个在利茨西北边的街区,接近城郊的偏僻位置。
记忆中这里专门被市政前些年用作收纳难民和流浪汉的大本营,犯罪率达到惊人的高度,是利茨最臭名昭著的社区。
不过凃夫抵达时见到的城建尽管不如中央大道繁华,整体看下来却也五脏俱全。
正值休息日,这条街道上同样热闹非凡,下车后凃夫便听到街道旁边的店铺的叫卖身声此起彼伏。
“栗子,利茨出产最甜美的栗子。”
“新鲜出炉的艾沃尔馅饼,又香又脆。”
“好吃的会咬掉舌头的炭烧烤鱼,比食人鱼美味一百倍,利茨招牌出品。”
“放生教会牌饮用水,值得你的信赖。”
大大小小的商家在这个欢庆的日子,扯着嗓子推销自家的商品。
并且不忘传统,疯狂鞭尸放生教会的所作所为。
在热闹的人群中,本区的居民在见到一些生面孔时总是习惯性摸荷包,凃夫也学着小心翼翼的不时捂住口袋,警惕的看着从身边路过的行人……尽管他没什么钱。
伍德区从不乏浑水摸鱼的扒手和骗子,光是他看到就有好几个倒霉蛋的口袋被人划开轻易便盗走了钱包。
而据凃夫的之前在监控所见,城里乞讨、盗窃团体主要成员来自于这一片区,尤其是看着面黄肌瘦的小孩。
他们都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进行偷窃,最后全部集中在某个头目手里。
显然这些人来自于某些街头组织的控制。
更惨者甚至被乞讨组织打断手脚伪装残疾人博取同情心。
记忆中近些年在拜亚对邻国发起几次战争后,大量难民涌入,使得不少家庭支离破碎,更是政策不到位或是其他什么原因,无数儿童无家可归。
这些人或是乞讨,或是行窃,就这样一直流落街头。
直到哪天尸体被人在某个臭水沟发现,就像在那条巷子里发生的事一样。
“要是没了温斯特家的庇护,或许我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凃夫对此一直心怀感激,相较于原主那个孤僻少年,作为成年人他更清楚温斯特一家对他这个外来者态度已经足够好。
在将近半个小时的路程后,凃夫目光停留在一栋雪白的三层复试独栋房屋。
十字街32号。
记忆中这就是那位买家的地址,他提到的地址正是这座标刻着“莫顿”姓氏字样的高档住宅。
“今天就是交易的日子,他至少该出去取钱。”
凃夫敢肯定买家一定会出现,于是干脆打算坐在不远处的公园座椅上。
沉思之间,他余光瞥见旁边座椅躺着一个穿着灰白夹克,两鬓斑白的老年人,他抖擞着身子看起来似乎是着了凉。
“还要我说多少次,这里不允许过夜。”一名穿着城市管理处制服的低矮男人凶神恶煞对着那位老先生低吼。
“咳咳……你说的我都明白。”
老先生的身体状况很差,接连的咳嗽声让他看起来很痛苦。
他艰难的起身后从口袋中取出一支皱巴巴香烟,可因为手掌颤抖的缘故怎么都点不燃火柴,硝石纸的黑烟一次次冒起后又一次次熄灭。
“不妨让我试试。”
这时,旁边一支白皙的手掌接过火柴盒,两根灵巧的手指轻易摩擦后便点燃了硝石纸,皱巴巴的烟头燃起红点。
“谢谢……感谢你的善良。”
老先生有礼貌的对这名陌生年轻人点头,他正是目睹着这件事发生的凃夫。。
“不客气。”
凃夫微微颌首,“这里不允许休息?”
“他们总说流浪汉会影响伍德区在利茨的市容。”老先生重复嘟囔这句不知道已经听了多少遍的话,“可我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值得影响。”
“我记得前些年可不是这样。”在凃夫的记忆当中,伍德区哪有什么市容可言,光是活着就已经很费劲了。
那位点着烟的老先生抬起颤抖的手指,“这跟那栋房子的主人有关。”
凃夫的目光顺着方向看过去,正好是那位神秘买家的豪宅,他发自内心赞叹:
“看起来可真豪华。”
“莫顿家是伍德区有名的地产商,这只是他名户下一栋微不足道的房产。”老先生脸上皱褶微动,挤出一个笑容。
“我猜他一定很富有。”凃夫装作惊讶的样子。
“当然,莫顿先生是这一片最有名的商人,整条十字街的土地开发权大都掌握在他手中。”
老先生咬住烟嘴,艰难的吐出一口烟雾,“你很难想象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富有、精明、仁义,这些不过是外界给他贴的标签,这些赞美远比不上他那颗金子般的善心。”
地产商,难怪这么富有……凃夫不假思索的说道:“能聊聊吗?这或许对我最近关于伍德区的学术调查有帮助。”
老先生转了转眼珠子,耸了一下肩膀,“我现在其实有些忙……”
“对此,我完全能理解。”
见到对方很难为情的样子,凃夫想了想主动在旁边的商贩处购买了几样馅饼和一包香烟,递到了这位生活窘迫的老先生手里,“这是作为耽误时间的补偿。”
“你可以叫我老约翰,你可以询问我任何关于伍德区的事,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绝对是这个片区最厚道的人,很乐意能帮到你。”
老约翰脸上挂着微笑,很满意这个热心年轻人“懂事”的做法。
交谈中凃夫得知老约翰现在是一位下岗工人,因为参加了工人联盟组织的游行被当成典型给开除了。
当然,像他这样被解雇的下岗工人利茨市遍地都是。
对于底层的工人来说,一场大病、一次受伤、一个意外随时都足以让幸福美满的家庭瞬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你一定知道伍德区在以前被政府用作安置难民和流浪汉的难民区,这里流窜着境外的难民、逃窜的罪犯还有一些街头组织,没什么比这该死的外来者更令人头疼。”
“我能明白。”
凃夫对此很有感触,其他国家人口大量迁移自然抢占了本地人的生存空间,彼此敌视非常正常。
“可自从莫顿·亨利先生和一些投资商来到这里后,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像当初他们像大家承诺的一样,要彻底解决这里的贫穷问题。
他们用非常温和的手段拆掉了所有的难民营后,并从政府手里获得了土地开发权和使用权,重新安置了难民。
后来伍德区出现了许多工厂,修学校建起了医院,铺好公路后甚至还引进了公交车,就是你们觉得乡巴佬气息十足的那种马车。
这些岗位增多之后又引进了不少人,现在连伍德区的楼房越修越高了。
你看,
就连马路两边都安上了路灯,在以前这些都是不敢想的事哩。”
“原来如此。”凃夫在新月街待得久了,没有体会过下层平民生活,自然也感受不到这片社区居民对这里巨大变化的震撼。
老约翰在向凃夫介绍城建变化时,眼睛里连连放出异样的光彩,几乎快要流出眼泪:“孩子,你说莫顿先生到来以后,现在伍德区是不是好起来了。”
凃夫深以为然的点头:“听起来是件很棒的事。”
“这真的很棒,非常棒。”
老约翰说话时眼眶发红,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尽管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被生活折磨得喘不过气,连下一顿和今晚住处都看不见着落,却不妨碍向别人介绍自己生长的片区时发自内心的骄傲。
看看啊,
多漂亮的城市,
这可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呢。
别看我混得不怎样,但我很高兴家乡能发展得这么好。
这或许,就是小人物唯一一样拿得出手像他人炫耀的东西。
简单的几句话狠实的戳进了凃夫的心窝子,他现在为之前想算计屋子里那位富有绅士的念头而感到愧疚。
“不过那些难民去哪了呢?”
凃夫心中一动,忽然想到刚才见到的那些乞讨的儿童,完全不像是被安置好的状况。
恰好,这时街头几个年幼的乞讨者,手中拿着字据一类的东西停留在莫顿家的豪宅门口,迟迟不敢敲门。
“叮咚~”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纪稍大的男孩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按下门铃,
“先生,您可是当初答应过给我们的钱。”
“又是你们?”
不多时,里面一位穿着西装燕尾的管家式人物便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手中还提着扫帚,不像是打算给钱的模样。
开门便追着打,把这些小乞丐给吓得抱头鼠窜。
“滚开,最后一次警告你们这些该死的臭虫,不准靠近‘莫顿’家十里以内,再让我抓到绝饶不了你们。”
那位管家一路追赶,直到打得手疼了,才腾出嘴来对着那群乞讨者的背影恶狠狠的咒骂一番。
“莫顿老爷心善,最见不得贫穷。”
见到凃夫投来诧异的目光,老约翰慢慢张嘴露出一嘴垢满污渍的牙齿,看着豪宅外被赶走的一帮苦命人,然后挤出无比嘲弄的笑容:
“也见不得穷人。”
第10章 检举信
咚咚咚!
门外清脆的敲门声在空旷寂寥的三层楼间回荡,直到传进书房里一位面相平和,长着鹰钩鼻的低矮中年人耳中。
作为莫顿家的一家之主,莫顿·亨利并不喜欢在思考事情时被人打扰,门声响起的同时于是皱起眉头。
他用雄浑的嗓音呼唤起管家的名字,“福特,我说过今天绝不见任何来客。”
“不是客人,是那些在伍德区流浪的小混蛋们。”
穿着黑西装的管家福特用最温和的话语微笑解释。
在短短一分钟内,福特犹如变脸大师一般,与刚才面对乞讨者的刻薄态度截然不同,像极了变色龙。
“我猜他们一定是想来讨钱,您为他们建设这么美丽的街区,他们竟然好意思伸手管老爷要钱,真是不可思议。”
管家将手掌贴在胸前,恭敬的汇报起工作,“所以,我已经把人给赶走了。”
“何必为此而生气,我早就已经原谅他们了。”
莫顿留意了一眼《利茨每日报》上广告角的交易时间,闭上后又重新整理思绪,“还有,记得八点准备出行的汽车。”
最近他的压力很大,伍德区最近又有几次示威游行,几家工厂的工人组建联盟后也在闹罢工,就连躲在阴沟里像老鼠一样的难民都敢向他索要土地赔偿。
幸好,这些都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工人闹罢工也不是第一次了,按照老法子从内部分化,用钱硬砸几个组织者,然后拉拢一批,打压一批,开除一批,所谓的工人联盟自然就瓦解了。
尤其是不少工人全仗着这份工作养活一家人,失去收入来源的工人连乞丐都不如。
这让他想起一次名流聚会时有位同伴开的玩笑。
请问比马戏团的小丑表演还滑稽的组织是什么?
答:工人联盟。
“重头戏该是今晚的交易。”
莫顿突然轻笑起来,小心把这份报纸折叠放回抽屉。
自从上了年纪后时常病患缠身,他对死亡的恐惧从未像现在这般深刻。
尤其是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便更加舍不得撒手离开。
超凡,
只有成就那所谓的超凡者才能救得了他。
各国政府虽然明面上对超凡相关物的管控十分严厉,一旦被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想通过正规渠道成就超凡极有可能失去自由,接受政府和正规组织的管控,他绝对无法接受打拼半辈子后来之不易的自由又被剥夺。
于是他只能找到隐匿在地下一个叫做兄弟会的危险组织,据说那是个专门做超凡交易而组织的临时聚会。
这次交易的方式也极其严苛。
他必须先交付定金后再从报纸上获取临时的交易地点,双方交易身份保密,但必须由道上有名望的道上人物作为中间人。
一切都显得如此合理,这次以后他将迈上更广阔的舞台。
想到这里,莫顿·亨利脸上几乎笑开了花。
不过今天的时间仿佛格外的长,简单用过晚餐后,莫顿注视着钟盘走动而来回左右渡步,内心莫名感到几分焦躁。
“跟这些超凡者的正式交易必须格外小心。”
尽管知道交易方式采取的是中间人模式,买卖双方身份信息都能得到严格保密。
可谁又能保证这些超凡者言而有信。
“咚、咚。”
莫顿回到卧室从从床底的暗格中敲击了两下,底部的抽屉也应声而出。
他从藏匿的抽屉中取出一把集蒸汽科技大成之作,遍布着机械美感的左轮式手枪,在取出后装满弹药后,莫顿又将它悄悄的塞进腰间。
冰冷枪械带来的安全感无疑使得莫顿暂时松了口气,他更喜欢这种把性命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老爷,车辆已经备好,您随时可以出行。”
管家福特很老道在八点前安排好一切出行准备。
“下去吧。”
莫顿·亨利轻嗯了一声,并未告知他出行的目的地。
像这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即便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该透露,更不敢派手下去参与交易。
直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他就要出发时,又听门口又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这次的敲击力度更大,猛烈的敲打声回荡于空旷的楼层和过道。
“该死。”
莫顿低头咒骂,大步流星的朝着大门走去,拉门后便打算给来人一些严厉的警告。
“你好,我们是警务厅的,请问莫顿先生在家吗?”
在房门被管家福特拉开后,才发现来人并不止一个,几位穿戴蓝黑色条纹警服和标有警务厅图标白帽子的人士鱼贯而入,毫不客气的走进了莫顿家。
其中一位正是莫顿认识还很有交情的区警爱德华,对方现在却是一脸严肃,装作与他完全不认识。
另外两位位都是生面孔,可但从肩臂的太阳警徽来看,是很规则的等边三角形,比椭圆形的警徽更高一级。
一位二级警司和两位两位一级警员,来头绝不算小。
而站在最后一位的并未着装警服而是一套低调的黑色大衣,他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一双尖锐像鹰隼的凌厉眸子仿佛能洞穿他的内心。
“莫顿·亨利先生?”
其中一位高级警员上下打量他后叫出名字,“总局接到市民匿名检举,你于昨日涉嫌一起凶杀案,严重危害社会治安,还请协助调查跟我们走一趟。”
在听到警员道出来意后,老练的莫顿反而松了一口气,语气很硬朗:“爱德华先生,我最近因为生意的事得罪了很多人,说不定这是有人恶意报复。
而且单凭一份匿名的检举就出动警力来询问我,这样是否不太合规矩。”
“不幸的是,我们调查了你昨日出行记录,现实情况和检举中完全吻合,并且已经找到那具被处理的尸体。”
堵门的警官讽刺的微笑:“您该不会忘记水仙花路南门巷里发生的事吧,你们杀了一位路过的先生。
对此,我们很好奇你这么做的理由。”
“不。”
莫顿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似乎意识到不妙,瞳孔急剧收缩。
他昨日的所作所为都十分隐蔽,手底下的人做事干净从未失手,除非亲眼所见不然绝不会描述得如此准确。
偏偏还是这种交易的紧要关头。
难道,是上面某个大人物想打掉他的位置?
这种突然便陷入绝境的情况,让莫顿下意识将手放在腰间。
忽然间的热血上头,使得心跳急剧加速,他脑子里开始充斥着疯狂的念头。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样做。”
只是面前警察团中最后那个其貌不扬穿着黑色风衣男人,微抬下颌投来冰冷的视线。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宛若见不到底的深海漩涡,在特定时闪起的凌厉好似一道劈开晴空的闪电。
这个举动就像一盆冷水泼下来,熄灭了莫顿大胆的想法。
“不许动。”
接着,刚刚喊话的警察敏锐的将视线投在莫顿腰间,上前一步直接掀起了衣物。
于是那把遍布美丽条纹的左轮手枪即刻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几双眸子齐齐抬头对视。
气氛,几乎尴尬到凝固。
片刻后,开门进来的警爱德华员用低沉而严肃的嗓音响起:
“现在,莫顿·亨利先生,你被逮捕了。”
……
夜色落幕,淡蓝色的月光洒在街头身着黑色便装的凃夫身上,他如鬼魅一般在人丁稀少的明斯街上独自前行。
与刚才不同的是他新换上一套更为宽松的长袍和面具,能够完全遮蔽大半身材的新衣服。
甚至抽空做了个发型。
当然,这花费了足足一克朗。
从老约翰那里他得知了大量信息并结合多方情报证实了一件事。
抛开事实不谈,莫顿先生绝对是个心善人。
凃夫深知单靠他一个人无法撼动这样的地产商大人物,更不可能对交易的另一方神秘的超凡组织下手。
他想到借用第三方力量来打破这个局。
于是,一份向警务厅投递涉及谋杀案件的举报便出自他手。
那是一封写着细节满满,文字优美,稍微经过艺术加工,且涉及到了超凡者直接参与的……检举信。
在信中作为热心市民的他无意窥见这桩惨案,因为实在害怕只得采用匿名的方式投递。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凃夫分别用提前写好的三封检举信投递到不同的警局,其中一份甚至直接发送到市警务厅。
想必这段警员出动咨询的时差,足以拖住那位“心善”的莫顿老爷了。
至于凃夫,
在投递匿名信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报上提到的交易地点明斯街。
明斯街已经接近波利亚海的瑞兹港口,浪潮从海面吹起的海风驱赶着炎热。
大海独有的咸湿让凃夫感到颇为不适,一路向着明斯街14号的方向走去,就如报纸上刊登的一样。
“到了。”
凃夫抬头看到“老猎人”酒馆几个字在正门顶上,海鸥的标志很是显眼,低矮的烟囱耸立在屋顶砖瓦上,一股酒精的芬芳在这座酒馆里。
推开门便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一番喧闹和热浪。
酒馆里只摆设了几张简朴的桌椅和一个在经营的吧台,几个醉醺醺水手打扮的人在吧台上灌着闷酒。
来这里消费的客人除了生活不如意的水手就是下岗的工人,他们一杯接着一杯把廉价酒精灌入肠道,麻痹自己的神经,企图用这种方式短暂的遗忘现实。
昏暗的环境中,人们拿着木制酒杯对饮,眼神麻木而无光彩,就像一具具行尸走肉。
前台穿着白衬衣黑马甲的酒保,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这样场面,一直兢兢业业的擦拭酒杯。
而在酒馆最中心的位置,一个简陋的走秀T台俨然成了全场目光焦距的中心,几名身材火辣的表演女郎围着钢管跳起了大尺度的舞蹈。
观众则在周围投扔数额不定的钞票,企图解锁更多姿势。
尽管上台的女郎们脸蛋较为美艳,但穿着的制服实在过于保守,洁白的蕾丝边舞服里居然还套上一层里纱衣。
最让凃夫不解的是,在他双眼5.0的视力观察下,透过稀薄舞服隐约瞄见了在舞蹈女郎的大腿外侧还穿上了一层防窥布料。
妥妥是早期打底裤的原型。
这让盯裆猫来了都直叹气,瞄人缝看了都得沉默。
更是把凃夫这类正人君子完全拒之门外。
凃夫来时嘴角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小声吐槽:“打底裤的出现是阻碍人类文明进步的最大产物。”
顺带在内心叹息:“发明者真该跟隔壁兰蒂斯资本家一起在大革命运动中被市民吊死在路灯上。”
其实换个思路,现在的女性内衣这个市场完全是一片蓝海,难以想象在这个保守年代黑丝、抹胸、缕空这些私人服饰横空出世后,会造成怎样的轰动。
再然后,连锁内衣店,品牌效应,专刊杂志,模特T台走秀等产业链全面开花。
品牌名就叫维多利亚……不,凃夫·卡佩的秘密了解一下?
“放在几个世纪前,我也一定会被绑在火刑柱上跟女巫小姐姐一块被烧死。”
凃夫心怀愧疚的恳求天主原谅他这个大胆的想法。
“咦,那是……格蕾丝吗?”
他的余光正巧撇到休息区的一位年轻的女郎面孔上,她的衣着相对保守许多,但让凃夫印象较深的是对方好像是自己班上的一位女同学。
印象中是个学习很不错的好女孩,没想到私底下还有这种爱好。
不等凃夫深究,吧台的酒保也注意到门口新来的这位着装神秘的客人。
酒保很娴熟的开始报价:“朗姆酒2便士、莱因士5便士、伏尔特烈酒1普尔。或许,您更需要的是一杯甜甜的奶啤。”
这话一出,旁边几位酒馆常客顿时哄堂大笑。
酒馆的奶啤是专门供应给那些连毛都还没长齐的孩子的特殊饮品。
“一杯朗姆酒,谢谢。”
凃夫很直接的走到酒保身前,想都没想便选择了最便宜的那份,在喧闹的老猎人酒馆中用只有彼此才听得见的嗓音,“报纸上上说这里在招酒保?”
不等对方开口,他仔细回忆起接头暗号,不经意的用手指在胸口点了三下,庄严的动作中带着几分虔诚:
“赞美女神!”
第11章 冒险家魔药
“赞美女神。”
在面具掩盖下,凃夫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伍德区有一座专门供奉智慧女神的大教堂,用这样的接头暗号在女神眼皮子底下完成非法交易,实在不失为一种对神灵的嘲讽。
叮咚一声响,酒馆的大摆钟针头指向九点,交易时间刚好。
所以,他来了。
凃夫觉得倘若一个人,在约定好的交易时间赶到交易地点,并且准确对接头人说出交易暗号。
那他为什么不能是交易对象?
逻辑通。
他有心开启第二次幽灵倒计时回船,根据手册古怪的规则,一旦过了午夜他必须冒险穿过怪物遍地的甲板回到自己房间。
凃夫深知必须在短时间内掌握超凡相关的力量。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即便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我想已经有人等我很久了。”
“老猎人”的酒保小哥表情短暂凝固后,停止了倒酒的举动:“欢迎您的到来。”
随之,酒保做了一个往里请的手势。
显然这家小酒馆内部还别有洞天。
计划通……凃夫平静的接过朗姆酒,不打算浪费,昂首将木杯里的淡黄的液体咕噜咕噜灌入嗓子眼。
毕竟,是花了钱的。
饮用不久一股辛辣的灼烧感刺激口腔,一路烧灼到胃部,朗姆酒的酒精的度数也远超出他的想象,体内像是着了火一样不停燃烧。
不过在对方面前,凃夫强撑着颜面淡淡说了句“还不错”。
“看来下次真应该尝尝奶啤。”
凃夫悻悻的跟随酒保小哥来到酒馆内部的一间豪华包厢里,对方不等吩咐便很懂规矩的主动消失。
他再一次重复了刚刚那个暗号,才让对面的两人放心戒心。
“感谢买家先生你的准时。”
真皮软座上的两位交易陌生人同时投来打量的目光。
其中一位提着手提箱的应该是卖家一方,对方同样是带上面巾完全遮蔽了脸庞的打扮。
另一人穿着职业化的大衣平腿裤礼帽西式三件套,胸前打好的领结和一条枝蔓纹路古典怀表配饰,颇有几分近代英伦黑帮的风味。
他碧绿色的眼珠散发着一股威严,却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手里握着一根手杖,手指还戴着几颗耀眼的钻戒。
“这位是本次交易的见证者‘阿隆索’先生,圈子里有名的大人物,他很乐意促成我们的交易。”卖家首先站出来,向凃夫道明了这个交易的模式。
他对“中间人”这种古典交易模式倒是也清楚一二。
以往在一些对富商贵族的绑架案中,那些大人物为了稳定绑匪的情绪,通常会找到道上的知名人物见证交易,在碰面后确保人质安全后再付钱。
信誉良好的中间人,甚至能让绑匪先放人,富商后付账。
“很高兴见证这次交易,我手里有二位背后势力的真实信息,所以二位在交易过程千万不要耍花样。”
‘中间人’阿隆索笑眯眯的把玩起玻璃酒杯,话语中柔里带刺的举动好似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凃夫也顿时领悟了这个逻辑。
超凡交易的双方为了安全一定会隐瞒自己身份,为了避免意外会让第三方,也就是作为中立方获得两方信息来对冲风险。
相应的在每笔交易达成后,抽取一定比例的佣金。
所以,他现在冒充莫顿老爷的代表过来交易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
“我要的东西呢?”凃夫刻意压低了嗓音,开门见山的直接将话题引向了交易物品,很从容的应对局面。
顺势坐在了两人的对立面。
“啪嗒。”
只见那位卖家把手提箱摆在桌上,打开皮箱之后里面的东西随即暴露在三人眼皮子下。
一根淡蓝色的玻璃试管。
像是化学实验室里随处可见的东西。
试管里的蔚蓝液体流淌着淡淡的光芒,在昏暗的包厢里折射出一抹光辉,晶莹剔透的液体中似乎蕴含着广阔而耀眼的漫天星辰。
凃夫一下便被迷住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试管里的东西。
卖家很满意他的表现,幽幽开口:“如你所愿,先生,吸收魔药的力量就是普通人追逐超凡的唯一途径。
而我手中的这份魔药则是指向最勇猛的‘冒险家’序列。”
“冒险家序列?”
凃夫不明白这个陌生词汇的含义。
“魔药一共分为九条超凡序列,吸收不同序列的魔药也将获得不同的能力。
据说是在天主创世的第七日,将祂的力量一分为九拓印在一块石碑上,那份记载着成神途径的石碑便是原初知识之书。
经过几个世纪的变迁,经历战争、牺牲和无数的尝试后,这些零散的古语知识终于被转译成了符合现代认知的九大超凡途径。
人们这才知道每吸收完一份魔药,就能获得一部分超凡的能力,根据能力的强弱依次分为序列1到序列9,每个阶段都会有属于选择魔药序列的具体称呼,不可跨序列、跨层级服用高阶魔药,否则只能获得悲惨的下场。
而晋升过程必须严格选择对应的魔药材料进行调试制作。
于是在现代魔药有了更符合本世纪的具象名称,比如他手中这份冒险家途径的序列9魔药,超凡名称也被称为‘勇者’。”
交易的‘中间人’阿隆索微笑着开口解释。
这番话在科普神秘学知识的同时,也变相的说明了要魔药制作的困难。
阿隆索先生的这一套凃夫很熟悉,通过讲故事来提升产品的附加价值,在他生活的时代属于是被资本家玩烂的套路。
被资本镰刀割过不计其数次韭菜的凃夫并不以为然:“所以他贩卖给我的只是魔药,并非配方对吗。”
“当然,如果是魔药配方就不是这个价格了。”卖家很严肃的点头,“哪怕只是最低序列的魔药配方,也应遵守圈子里最基本的保密原则。
至于中、高序列的魔药配方只有皇室贵族,大宗教皇和超凡组织完整垄断,除非加入他们,否则一生晋升无望。”
在两人的介绍中,凃夫才知道超凡途径的魔药序列同样被分为九个等级。
从序列1到序列9依次降序,序列7、8、9统称为低序列,是超凡阶层中最底层也是最常见的部分,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不过能找到一份魔药。
高序列魔药配方被大势力垄断后,普通人基本无望攀升更高序列。
“这份是‘冒险家’魔药,序列9勇者,它能为你带来一副强健的体魄和卓越的力量,即便在最绝望的困境中也能保持强大的生命力。敏锐的探视能力让你在黑暗中随意游走,使人成为战斗中最好的猎手。”
黑袍卖家在介绍这份魔药时,还不忘充当说明书的作用,简略概括了一下“冒险家”的能力。
当然,也只有真正吸收魔药的力量后,才能领悟更多的能力。
听起来,是读作‘冒险家’实则写作莽夫的超凡途径……凃夫暗自吐槽了一下这份魔药的能力。
这东西却也恰好就是他眼前最需要,刚好用来对付幽灵船上怪物的保障。
“魔药的服用方式并没有什么特定的方式,但成熟的做法是选择在灵力充沛的地方,并且找到认识的超凡者。”
“护法?”凃夫感到不解。
“不不,是为了防止服用者在服用魔药的过程中发生异变而带来更大威胁前,提前结束他的痛苦。”
你不妨直接说方便及时干掉服用者……凃夫默默盘算,决定暂缓服用魔药的计划。
阿隆索明显察觉到交易者体内流转的气感变化,兴奋的红色元素占据了绝大部分,不由皱眉提醒:“尽我的义务最后一次提醒,请谨慎服用魔药。”
“嗯。”
凃夫做好洗耳恭听的打算。
“服用魔药晋升超凡的代价太大,成功率并非百分之百。追逐者心智必须足够坚定,一不小心在服用时看到不该看的事物,极有可能导致精神死亡,血肉分裂成一块块活性怪物。
同样,要谨防晋升中存在的可怕呓语,传说是些被镇压的邪恶神灵传出的,记住千万不要受到它们的蛊惑。
即便侥幸消化成功,每一分体内留下的残余魔力会逐渐腐蚀我们的心智,引导我们走向错误的方向,让超凡者逐步变成可怕的怪物在痛苦中死去。
请记住,失控是每个超凡者在这条路上必经的磨难。”
阿隆索紧握住手杖,像老师教授学生一样,很严肃、细心的交代了这件事。
这倒让凃夫颇为心虚,但一想到莫顿先生已经交付了学费,又坦然的接受起这一切。
实际上,社会上不少神秘事件都是由于失控的超凡者一手造成,这也是这个特殊群体为什么会被一部分人叫做“怪胎”的缘故。
一颗在人群中随时都会爆炸的炸药包,的确很容易引起大部分人的厌恶。
“我记住了。”
凃夫很严肃的接话,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伊森叔叔也说过同样的话。
超凡者这个话题在温斯特家是禁止提及的话题,换做任何家庭都不会希望自己孩子去接触这些危险的东西。
不过凃夫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人会冒着成为怪物的巨额风险,也要服用魔药晋升超凡。
待到凃夫接过“冒险家”魔药的箱子,沉思许久后没有动作也引起了那位卖家的不快,“您的尾款在哪?”
他很敏锐注意到凃夫手中并未有任何存放钞票的箱子,按理说这次正式交易卖家应该提着尾款来付剩下的钱。
但事实是凃夫口袋里就是他的所有资产,仅有几个可怜的便士硬币。
现在他兜里的钱要比他高洁的灵魂更加纯粹。
凃夫慢悠悠的收起这份大礼,然后按照事先准备的说法煞有其事的表明:
“我无法判断这份魔药的真假,这需要一点时间证明。”
不等卖家反驳,凃夫就立刻看向中间人,“阿隆索先生既然知道双方的身份,就不该为此感到着急。
如果魔药验证后没问题,我敢保证尾款将在三个交易日内送达你们手中。”
他心里补充道:“如果莫顿先生愿意付这比钱的话。”
“但这并不符合规矩。”
见到阿隆索的眉头稍皱,正为此事感到纠结时,凃夫又适当的轻笑:“当然,这的确不符合规矩。你们有拒绝的权力,只需把那1000克朗和龙须草退还即可。”
这句话似乎彻底证实了他买家一方的身份,潜意识中给这两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笔交易,不管怎么做他永远也不亏。
正式交易已经进展到到尾声,如果全部重头再来将是一项麻烦的程序。
用更通俗而有说服力的道理便是——来都来了。
那位组织方的黑袍卖家无奈下又只能妥协,最后只能不甘心的放了句狠话,“那好吧,千万不要耍任何诡计,你承担不起我们的报复。”
“当然。”
凃夫很庄重的点头,在两位超凡者的注视下顺利取走了这支“冒险家”魔药,很自然的整理了一下衣着,气度看起来是如此的从容。
就好像,
一个真正花了钱的买家。
从包厢中走出去时,酒馆在掌声与嚎叫的热烈氛围中,女郎们在怀旧的迪斯科乐曲中拼命摆动起自己的身姿,迎合着顾客们的狂欢而起舞。
那位眼熟的女同学格蕾丝已经上台,她脚下是一双与年龄不相符的红舞鞋,从生涩的舞蹈动作来看从业时间不长。
或许是为了赚钱养家,亦或是赚取申请大学的费用,这对底层学子来说从来都不是一件罕见的事。
刚脱险凃夫却是没了赏舞的心思,他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一鼓作气的推开酒馆半腰门而走,出来时海边的晚风正好轻抚面庞。
后知后觉下身上这件崭新黑袍已经浸湿了汗水。
凃夫用手紧握箱子里的东西,就像预料中一样顺利。
其实比起收下这份魔药,他宁愿对方退还他那1000克朗。
在看不见面具背后,凃夫脸上挤出了一个古怪而得意的笑容,并由衷感叹:
“看来下载国家反诈骗中心app,实在是一件必要的事。”
第12章 超凡大盗
或许是那杯烈性朗姆酒后劲大得惊人,凃夫站在酒馆门口站着吹了好一会儿的晚风,平复许久后内心的激动情绪才得到缓和。
他握紧魔药的箱子,交易结束后第一时间并没有莽撞逃离交易地点。
反而心境异常平静的在站台处等待,直到一辆独立马车迈着铁蹄赶到,凃夫才抬手示意,对着车夫不紧不慢的报出地名:
“伍德区十字街32号。”
这自然是那位莫顿先生的家,凃夫无法保证交易方和中间人是否会派人跟随,所以他说话的嗓音不算大声,但稍加留意的人又能刚好听见。
于是幽蓝月色的照耀下,精致的独立马车逐渐消失在黑夜地平线上。
哒、哒……
马车启动后不久,老猎人酒馆旁也传来马蹄铁的落地声,一辆陌生的马车跟随着凃夫消失的方向同时前进,仿佛是在核实买家的住址信息。
“莫顿先生被警务厅带走的消息大抵要传出去了。”
凃夫头脑异常冷静,他刻意在交易前两小时前投递的检举信就是为了拖住莫顿·亨利,在地下组织得到消息前打时间差顶替交易对象。
交易组织对买家身份不清,但中间人这边却时刻关注莫顿家的一举一动。
“果然被跟踪了。”
从马车窗口凃夫余光打量到身后的动静,简单思索一番后便从箱子里取出“冒险家”魔药。
对方是手段多样的地下组织,还有不知道多少超凡人物,可能箱子或者其他地方做了追踪手段也并不意外。
“在前面拐角停车。”凃夫提前递给车夫劳务费,沉吟道:“然后继续往十字街走,把这个箱子送进那户人家。”
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毕竟这是莫顿老爷花了大价钱购到手的货物。
尽管车夫很疑惑,却还是答应下来。
马车在街道前方的一个拐角处正在转向时,车身位置正好卡住后面视角。
凃夫深吸了一口气提前打开车门,从马车上径直跳了下去,顺势将身上的黑袍脱下扔进了垃圾箱,同样是避免追踪手段。
跟超凡者打交道,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这个短暂的瞬间让他得以脱身,直到目送着两辆马车远去凃夫才彻底放下心来,目前为止就像计划一样准确达成各个步骤。
地下组织卖出了货。
警务厅提升了业绩。
自己也拿到了魔药。
“只有莫顿先生受伤的世界”达成。
“零元购”的滋味真不错……凃夫很满意的回顾这次行动,顺便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出道后的第一票从谋划到执行完成得相当利落,可见他在这方面有着不错的天赋。
直到,凃夫打算乘公交回家时,伸手进口袋的瞬间脖子一僵,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他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车费的总开销是1克朗,服装费又是1克朗,剩下的钱则花在请吃饭和那杯朗姆酒。
甚至,连现在坐公交回家车费都不够了。
要知道,瑞兹港旁的这条明斯街离新月街足有十几里。
恰巧,天空几只聒噪的黑色乌鸦正巧划过天际。
望天。
哇、哇、哇……
……
直到夜深了凃夫才勉强赶回家,抱着悻悻的心态开门,鲜有像个在外面玩野的孩子回家怀着忐忑的心情。
客厅的煤气灯还亮着,伊森叔叔独自守在沙发上用手衬着脑袋,在开门声响起时上半身失重后猛地打了个激灵。
见到来人后叔叔脸上挂起一丝严肃:
“小夫,你今天去哪了?”
“同学那边有个生日邀请我过去,玩的有些过头了。”
凃夫用事先准备好的借口搪塞过去,顺便编了一段在生日宴会上初次饮酒的细节,以此解释身上散发的酒气。
听到这话伊森叔叔立刻转忧为喜,凃夫愿意转变沉闷的性格主动去和同学接触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伊森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最近利茨夜晚可不太平,不过别让你婶婶知道了。她在厨房给你留了晚餐,味道很棒的羊羔肉,别看她很喜欢念叨,但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叔叔简单的打过招呼后,便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准备上二楼。
临了他忽然回头,轻拍桌子后眨眼补充:“酒精会麻痹人的精神,再强壮的人也抵御不了这样的诱惑,不过偶尔出格也没关系。”
“我会的。”
凃夫认真的点头,这是叔叔第二次提到这座城市夜间很危险。
视线顺着叔叔手掌拍动的方向,
就在刚才伊森留了一个小牛油袋,像是专门留给他的。
凃夫不在意的的翻开袋子,直到取出里面的物件后面色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一个瓶口大小的橡胶圈,
底部连接材质则是羊盲肠制成的小袋,看样子是以备不时之需吐痰用的。
具体用途非常明显。
“喂,叔叔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凃夫直呼冤枉,一时难洗清白。
却鬼使神差的把羊肠套给收起来,打算藏在某处。
走到揭开厨房的锅炉,凃夫有注意到安菲尔婶婶在厨房留的这份食物超过了他之前的分量。
饿了一天的他大口咀嚼略微发凉的晚饭,心绪一时感到复杂。
婶婶语言毒舌却从不曾亏待过他,伊森性格看似粗枝大叶却也有细心的一面,即便是家中最傲娇的温斯特小姐也有意无意的照顾他。
温斯特一家,从没把他当成过外人。
回到房间,简单用餐后着凃夫便把魔药试管取出。
轻轻用手指敲击着管面。
瓶内发着微光的魔药如同固态液体,不见一丝水纹荡漾,如星辰般闪耀的光辉让它显得极不寻常。
凃夫思索之后才把魔药藏在置物架底下,并挑选了两本书籍卡住两边视线,除非仔细观察不然绝不会发现。
顺便,把羊肠套一块扔进去。
“现在不能服用魔药,至少在这里可不行。”
凃夫眼睛微闭,心中已经却有了主意,他没有足够的神秘学知识,自然也不知晓在服用魔药的途中是否会引起外在神秘现象。
那个地下交易组织才丢了一份魔药,万一服用时出了意外,他在温斯特家晋升闹的动静可能会给家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凃夫还没想好是否要承担成为超凡者的代价。
从多方证实来看,这条遍布荆棘之路一旦走下去便不能再回头,成为常人眼里的异类,承担未知的危险。
凃夫本就不是什么有远大理想的人,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达成季老日记描述的枯燥无味生活。
如果不是那艘神鬼莫测的幽灵船把他挟持,他也实在没必要冒这个风险追逐超凡。
“现在唯一要做的,便只剩下等待。”
等这件事的风声彻底过去,凃夫再做下一步打算。
在交易事件几天后,利茨市仍旧一片太平,哪怕没了莫顿这个祸害伍德地区仍旧难民遍地,工人运动也如火如荼。
伍德区仍然是那个伍德区。
凃夫回来后就一直努力学习,装作完全不关心外面的情况,仿佛那档子事从未发生过。
直到三天后叔叔带回了一条有价值的消息,这条新的热搜让他平淡寡味的日常生活多了些生机。
“欢呼吧,伍德区的那个该死一万遍的恶棍、吸血鬼近亲繁殖后代,莫顿·亨利被以逃税漏税的罪名正式收押,事实上,只要他补缴税款这也不算什么。
可你们绝对猜不到在这位吸血鬼先生被逮捕后,法院收到的工人联盟起诉书比山还要高。”
伊森叔叔说话时兴奋得满脸通红,伸出拳头有力的在空中挥了几下,“这些罪证一旦被坐实,他的余生将在监狱度过。”
事实上,这种臭名昭著的人物在利茨的名气并不低,不少人都听过一些他劣迹斑斑的作风。
“居然不是以故意杀人罪的名义逮捕。”
凃夫沉思了一下便想通了,单靠一起疑罪谋杀案不大可能直接逮捕手眼通天的莫顿,何况人还不是他亲自动手杀的。
而逃税这个罪名很值得回味。
在拜亚这个国家,死亡和税收是每一个公民都无法逃过的宿命。
王国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如果某天你将不得不从事某项危险的工作,那么务必记住,逃税是比买保险更保险的法子。
即便你不幸流落荒岛,国税局的人将动用一切资源寻找你。
这让凃夫想起一个冷笑话。
如果你哪天不幸流落荒岛,无需着急,只要在沙滩上画一个米老鼠,然后静静等待就能引来迪士尼法务部的救援。
“爸爸,可我听同学说这件事跟一名拥有超凡力量的大盗有关。”年轻的苏菲小姐对这种八卦兴趣十足。
“超凡大盗?”凃夫瞪大眼睛,他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苏菲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说到:“因为大盗先生看不惯莫顿在伍德区的所作所为,特意向对方下了一封战书,会在今夜拿走他家中最值钱的藏品。
即便那位莫顿先生雇佣了一支保安公司的小队,当天晚上却始终没有见到大盗的影子。
就在他们以为这是个恶作剧时,一辆马车忽然从莫顿家门前路过,车夫送还那只装有宝物的空盒子作为警告。
等他再回过神来,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盗走。
同时把在莫顿家收集到的罪证写成一封检举信,吓得莫顿主动向警务厅自首。”
加入这个话题的苏菲提及的这个故事版本不能说是完全一样,至少跟原本事实也是大相径庭。
“不错的故事。”
伊森微笑着点点头,“这件事的确跟一封检举信有关,如果事实真是这样,那么这位‘小偷’先生的品格实在很高尚。”
凃夫不免缩了脖子,下意识觉得心虚,“有没有一种可能,说不定这位大盗只是单纯想偷点东西。”
苏菲立刻鄙视的目光投向他,“并不是每个都像你一样把钱看的这么重要。”
这个年纪的少女最是崇拜英雄,何况在利茨民间这个惩恶扬善的超级大盗已经是侠盗罗宾汉一类的传奇人物。
人们并不在意他是否窃取了富豪的钱财,而是对恶人遭受惩罚感到兴奋。
即便不知道他具体犯过哪些罪名。
至于利茨的传奇大盗的故事真伪?
只能说跟真相有一定偏差。
反正莫顿·亨利这次是彻底栽了,被他最看不起的工人联盟的人给摆了一道。
即便能从监狱里走出来家产也会被利茨政府充公,保不齐那个地下组织会因为没收到尾款而满世界找人。
凃夫不由想叹息一声,“他们要抓的人是莫顿·亨利,管我凃夫·卡佩什么事。”
不过他怎么都没想明白,这个离谱的故事是从哪传出来的。
……
伍德区,地下酒馆。
金发碧眼的阿隆索正在接待了售卖魔药的地下组织兄弟会首领梅森·亚当斯,因为在交易日内并未那笔尾款果然没有如约送到。
“根据我们的消息,莫顿·亨利已经被警务厅收押,那晚交易的人也已经失踪。”
言下之意,是阿隆索这个梅森需要给一个合理解释。
这次失败的交易让两方的面子上都很难看。
“我会把中介费原数退还,但我希望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轻握酒杯,阿隆索也给出了自己的态度,这件事的确是他的责任。
“我想知道外界流传的那位超级大盗的信息,兄弟会不会饶过他。”
“一位诈骗师途径的超凡者。”
阿隆索语气坚定,见到梅森露出惊愕的表情后,然后用劝诫的语气道:“梅森,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如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
一份序列9的魔药固然珍贵,但是双方都能够承担得起。
这对方是个普通人诈骗超凡组织这件事流传出去,难以想象在这个圈子里他的名望将会跌到何种程度。
但如果是一位诈骗师途径的超凡者专门做局,利用神秘手段去惩恶扬善则是一件可以接受的事,大家喜闻乐见的故事。
“哈,你是说有超凡者介入?”
梅森从接头人了解到的可不是这样的信息。
“是最狡诈、卑鄙,善于欺骗和偷盗的诈骗师途径超凡者。”
‘中间人’阿隆索先生再次给予肯定答案,不过在发音时他的后槽牙下意识咬得很紧。
是的,
一定是超凡者,
也必须是超凡大盗。
第13章 灰姑娘
然而魔药交易事件后,传闻中狡诈、卑鄙的“诈骗师”凃夫就像完全遗忘了魔药的存在,他照常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并没有轻易尝试跨越禁区红线。
不过跟往常不同的是,他在学习上变得非常刻苦,尤其是对亚述语和历史学这两门学科。
卖劲的程度就像新生婴儿对母乳一样贪婪。
从教材上他了解到从北大陆诞生文字以来,最早便是对天主和众神灵的悠久记载。
根据后世对远古七神改编而来的故事,祂们被赋予了人性的阴暗面,同样在天主创世以后的神灵和人类衍生出来的的故事混乱程度堪比一本《希腊神话》。
生活作风荒诞的大神充当起行走打桩机,把家庭关系更是搞得一塌糊涂。
堪比北大陆中世纪时期的皇室族谱的荒谬关系:“我女儿的女儿还是我的女儿。”
种种令人眼前一黑的作风问题,可以说将神灵的B格践踏得体无完肤。
史书记载在人类之前的还有巨龙、精灵、人鱼和亚人种等生物,纪元之初还能经常留下它们活动的踪影。
只是在工业革命和大航海时代开启后这些种族逐渐开始销声匿迹。
或许是为了躲避人类的抓捕而藏得更深了。
去往利茨综合学院途中,凃夫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听着流传在学校利茨神秘大盗的故事。
传下去,莫顿家被不明大盗偷家了。
传下去,莫顿家夫人偷人了。
传下去,莫顿被偷了。
……
以此类推,衍生出一些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故事版本。
遇到同学甚至还得跟对方一块附和着夸奖自己。
凃夫有些唏嘘不已,默默在内心吐槽:“如果不是大家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优秀。”
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喜欢谈论的就是这类事,年少时谁不幻想着自己能成为正义的伙伴。
要是年纪再大些被生活的柴米油盐压得喘不过气来,
便连想的勇气都生不出来。
人们并不讨厌拥有超凡力量,至于为什么民众对超凡者的厌恶却是成为了某种共识。
依据凃夫曾经作为键盘侠的短浅见识,这种厌恶的根源不仅在于超凡者给原本的社会秩序带来麻烦。
更重要是我讨厌你不是因为你是超凡者,而我不是。
这阵子那个地下组织并未打算揪出幕后的,他也暂时得到了几分喘息的空当。
干脆享受起青葱岁月的校园生活,即便现在觉得这样的生活十分枯燥,但在成家立业后的日子里却又是被回忆最多的时间。
而在诸位同学家安装了监控的凃夫,心态发生了一种巧妙的变化,宛若上帝视角看着各位。
班里的地下情侣眉目传情,面上却装作一副互不相识的态度。
再看旁边调皮的男同学故意惹喜欢的女孩生气,内心大概还期待着被打两下,最好追着打。
平时装作从不学习的某些成绩好的学生,私底下……也从不学习。
隔壁座位的快嘴比利又像往常一样,向大家分享起最近的校园八卦。
“你们猜猜前几天我在哪看见了格蕾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们绝不会相信,她居然在一座酒馆里当伴舞呢。”
“我记得她好像就住在伍德区,那些乡下来的没人管教也很正常。”
“格蕾丝父母离婚了,她后妈还来过学校几次打算申请退学。”
“大概是为了赚取一些学费。”
“不管怎么说,真是够荒唐的。”
教室角落的几人窃窃私语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实际上这个年纪的学生,已经学会了如何尊重他人,并不会在明面上大张旗鼓的出言讽刺。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背地里指点,然后给某人贴上一张永远也无法撕下的标签。
“果然是她吗?”凃夫托着腮,细想起在老猎人酒馆看见的伴舞女郎,恰巧就是学院高年级的同班同学。
格蕾丝·凯莉,一个人长得好看,名字同样好听的姑娘。
比利一伙人指向的正是坐在前排一位卷柔栗色长发,又柔又亮的女同学。
她的皮肤很白又细腻,清澈明亮的淡蓝色眼眸像是浸在水晶里,纯净的瞳孔与柳叶形眼型融合带来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出于本能,凃夫对于长相好看的女同学名字全都了然于心,故而那日在老猎人酒馆时一眼就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相对于自己的知名度,无论学习成绩还是相貌格蕾丝都是普通班顶级的存在,但也因为从乡下户口和家庭原因几乎成了班上最贫困的学生。
加之总是在外面打零工做活,故而获得了“灰姑娘”这种带有蔑称的外号。
栗发的格蕾丝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女款校服,衣服上粗糙打补丁的手艺完全比不上婶婶。
比利几人的声音盖过了其他,可她像是并未听见身后的讥讽声仍在低头看书。
凃夫眼珠子转了一圈,直接走过去不可思议眨眼:“比利,难道说那时你也在酒馆?”
在墙角那位声称目击了格蕾丝去舞厅的快嘴比利也被吓了一跳,然后赶紧示意他闭嘴,“你别乱说,我从来不去酒馆。”
“当然,正直的人谁会去酒馆里看表演呢。”凃夫表情也很严肃,他这种喜欢写日记的除外,“除非你并不是亲眼目睹。”
去酒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
拜亚王国的酒馆、舞厅和一些娱乐场所其实明令禁止未成年进入,但处于青春期的大男孩总是会试着打破成规,去挑战枷锁。
凃夫从原主记忆中搜寻出这样一则广为流传的颜色笑话。
父亲总是劝诫未成年的儿子千万不能去舞厅,因为在那里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那是大开禁忌大门的钥匙,看到的人身体将会受到诅咒而石化。
儿子经过无数次挣扎终于在无法忍受好奇心,在一天夜里偷偷去了舞厅。
果真看到了不该看的——他的父亲。
“所以其实你没有去什么酒馆,更没有看到不该看的表演,我想你听到的应该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谣言。”
凃夫微笑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可我明明……不,你说得对,这一定是谣言。”果然,刚刚还在讲八卦的比利终于意识到利害关系。
尽管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也是男孩们私底下最热衷的话题。
要是被公开一定会被通报到教务处,仍免不了会遭到通报批评。然后在全校同学诧异的目光中无限社死度过自己的校园生涯。
不如顺着凃夫给的台阶也下。
没了比利这个八卦头子,刚刚聚集的几人也都四散回了座位,这个敏感话题也就很自然的结束了。
凃夫这个恰到好处的话题转移,化解了尴尬的场景又巧妙保住了格蕾丝同学的面子。
短暂的热闹过后,前排的少女格蕾丝·凯莉悄悄转头,向凃夫投来感激的目光,不过后者却转头沉溺在古亚述语的学习中。
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凃夫在完成了今日份的学习后,重新审视起现在将要面临的麻烦。
船上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自己,那个地下组织的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这个世界黑暗中隐藏着危险。
离最后的高等教育选拔已经不足三个月,无论是提分、找门路还是赚取学费都不容易。
生活这个时代的压力,实在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凃夫习惯性的将这些事情逐一用列在本子上,明确目标后再制定计划,并分别根据紧急情况优先解决问题。
事实上,前世的他就是这样一个做事有条理,对未来有明确规划的人,然而就是这样的人……依然被资本家剥削到死。
凃夫将自己手里的牌整合,比如重返圣玛丽亚号的好坏都列举出来,坦然接受船上危机及利用天眼的便利。
“上船的好处远大于弊端。”
这是他最后得出的结论,从交易事件第一次尝到甜头,凃夫越发想深挖幽灵船的秘密。
直到快要放学时,教室的同学陆续离开的空当,一道陌生的倩影出现在他座位旁侧,刚刚那位被议论的中心人物格蕾丝低着头,柔声细语:“感谢你,我是指刚才的事。”
凃夫不在意的摇头:“这没什么?”
“不过他们说的是真的,但我有一些必要的原因这么做。”
格蕾丝有些羞愧,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女孩来说,没什么比被在舞厅兼职赚学费更难堪的事了。
尤其还被同班的学生发现,她觉得有些愧对凃夫的好意。
“就像刚才说的,这没什么。”
凃夫发自内心的觉得,如果不是养父母的庇佑他也会做同样的事,“在任何时代,靠自己的双手努力挣钱,都不应该是一件可耻的事。”
“或许吧。”格蕾丝讪讪的笑。
或许是对方的经历触动了他,凃夫沉思过后接着开口:
“我听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个富人的妻子病逝了,不久后他又迎娶了一位新的妻子,只是这个后妈对原配的女儿并不友好,让两个妹妹变着法子欺负她,大家都叫她‘灰姑娘’。”
格蕾丝的眼神微微发亮,似乎意识到这个故事背后想表达的立意。
“灰姑娘继承了母亲的优秀品格,即便再艰难每天都认真的生活,有一次城里的王子举办了浩大的舞会,全城的姑娘们都会去……”
凃夫悠悠的说起了这个故事,谈到了舞会、水晶鞋、午夜公主等女孩子感兴趣的元素,悠然的说到了结局:
“她最终跟王子相认幸福快乐的一起生活,继母和两个妹妹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巧合,书中的人物和格蕾丝有莫名的相似。
这就是个简单的“莫欺少女穷”故事,但直到凃夫把这个故事说完,一旁的格蕾丝却异常沉默。
她宛若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连身世和遭遇都如此相像。
格蕾丝同学转而认真打量起班上的小透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方身上的气质发生了某种说不清的转变,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阳光、自信。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看着凃夫耐看笑脸流露的真诚,格蕾丝凝固了不知多久的冷峻也被化开,她郑重向对方再次道了谢:
“谢谢你的故事,我想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不管经历任何磨难,努力生活的人最终都会迎来回报。”
看着面前少女的恍然大悟的样子,很认真的像他道谢。
凃夫沉思了一下,因为他后半部分还没说完。
其实他想说的是,
“瞧,这嫁王子多是一件美事”。
第14章 连环命案
从谈话中在知道凯莉家就住伍德区时,凃夫几乎下意识开口:“那边治安怎么样,听说十分混乱。”
他演技很自然,装作一副从来没去过的模样。
“如传言中那样。”格蕾丝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街道上到处都是流浪汉,小偷和骗子几乎成了这里的特产,工人们隔三岔五的闹游行。”
“可我听说那里的恶棍莫顿·亨利不是已经被逮捕了吗?”
格蕾丝莞尔一笑:“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凃夫短暂停顿片刻,随即才慢慢回味过来这句话。
莫顿·亨利被逮捕之后,伍德区的灰产势力又将重新经历一次洗牌,更多人会参与进来,无疑也将经历更大的动荡。
人人都恨黄老爷,然而人人也都想当黄老爷。
或许不久之后新的替代者就会出现。
伊森叔叔会为了这样一个恶棍被捕而感到开心,苏菲她们也会赞赏那个敢做敢为的侠盗,散播起这段传奇的故事。
大家都会为听到了这样一个还不错的新闻而拍手称赞。
只有生活在伍德区的底层人才深刻了解。
伍德区,还是那个伍德区。
“而且因为几起奇怪的命案,让街区变得更加危险,女孩们有时连夜间出行都成了一件不容易的事。”格蕾丝坦言自己的不安。
“命案?”
凃夫嘴唇微张,却也没有显得过于惊讶。
他曾经看到过利茨这座城市的许多阴暗面,因为斗殴或者帮派行为发生命案的事件实则不少,何况是堪比三不管地带的伍德区。
“说起来这真是件怪事,听邻居说那些可怜的死者接连在夜间暴毙,更古怪都是同一种死法。”
“凶手抓到了吗?”
“当然。”格蕾丝抿嘴,“每发生一起命案,警务厅的先生们就会抓到一位凶手,他们会告诉大家不必担心,犯人已经被逮捕。”
“天主在上,一切都会好起来。”
凃夫憋了很久,于是用一句这样的话来安慰对方。
遇事不决,天主在上。
格蕾丝也是甜甜一笑,似乎对这样的糟糕生活习以为常。
“叔叔好像说过,利茨市神秘事件发生的频率增加了许多,夜间最好不要轻易出门,多半指的就是这件事。”
结合格蕾丝提供的消息,凃夫大胆猜测或许这根本就是一起带有连环性质的神秘事件。
不过他对此并无想法,大人物们的事该让大人们去操心。
“叮铃~”
一声上课铃声响后,刚才教室里的小风波也消弭于无形,蜿蜒的楼道里凃夫见到那个熟悉的白发苍苍小老头拄着手杖赶往教室。
“柯尔曼先生的头发更稀疏了。”
凃夫有注意到对方头顶初步发生温室效应,只怕还是对“幽灵船”叠加状态问题的耿耿于怀。
事实上,搞物理学研究的学者除了在专业期刊上证明自己的才能,另一项标准则是发量,不掉亿点点头发根本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业内大拿。
即便凃夫好心声称不必浪费时间在这种类似“天主能否制造一块自己举不出来的石头”无聊问题上。
可骄傲的柯尔曼先生这时却猛烈挥舞着他的手杖,明确反驳他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去研究“幽灵船”问题,只是单纯出于兴趣爱好。
而且作为一名成熟的学者,应该学会从容面对失败。
走进教室以后,柯尔曼并未直接上课,他严肃向同学们传达一条由校董事会向各班下达的消息。
“孩子们,很遗憾的的告诉你们,由于某些社会治安问题严重,学校暂时取消晚自习计划。”
小老头在宣布完这条消息后,不少学生都摆出痛(喜)心(出)疾(望)首(外)的表情,演技好些的孩子甚至捶打起胸口。
“天哪,警务厅的白痴们到底在干什么。”
“说起来,我想不到还有哪个部门比这更糟糕。”
“不,你们甚至忘记了还有利茨交通厅。”
“注意你们的言辞。”
柯尔曼制止了这种粗暴没有涵养的骂声后,当场便用文明人的语言做起了示范:“或许,动物园的红毛狒狒都比警务厅的先生们更合适这份工作。”
……
格林区,警务局。
就像往常一样,智商不如红毛狒狒的伊森·温斯特怀着热情上班的时间来到他二级警司的岗位上,积极的应付着各种麻烦事。
就像告诉苏菲的那样,当警务人员从来都不是份不容易的工作。
每一天都要绞尽脑汁去思考中午该吃些什么。
在文件上要费心思签下漂亮的名字。
有时需要挪动一下屁股避免颈椎类疾病。
如果说一天最大的动作,或许就是出警帮街道上可怜的老奶奶寻找她丢失的宝贝孩子。
对了,那可能是只调皮的猫咪。
一般人的确难以忍受这样的寂寞。
年过40的他在这个位置坐了有十年之久,跟他同一批的小伙子们几乎都已经升职,去了市警务厅或者州里更高的位置,只有自己日复一日坚守岗位。
严格来说,伊森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很努力的人,从军队退役转警员后的职业生涯也过得平淡无奇。
没有政治资源,缺乏足够的上进心,脾气还臭得一塌糊涂的他,不出意外这辈子最多升到一级警司位置后光荣退休。
从此心安理得领着退休金正式成为国家的蛀虫。
不过能看见儿女能健康长大成人考上一所不错的学校,就是伊森现阶段最大的心愿。
“啪。”
在刚坐上柔软的座椅后,他手底下一名叫做马伦的年轻警员冒失的闯进来,伊森本能的端正起身姿抄起桌上文件。
这就是每天上班时最大的乐趣,即便没什么事也要在下属面前装作十分忙碌的模样
“温斯特警长,我们大概要去一趟伍德区,如您所猜测的那样连环杀人案还在继续。”马伦·达勒露出担忧的表情,“局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小组重新参与案件调查。”
“马伦,调死刑犯来顶罪真是个很棒的主意。”
伊森轻蔑的摇头,“比起破案,我更好奇厅里能干的先生们为什么不继续这样做?”
“死刑犯已经不够用了,照这样下去只能抓些盗窃犯和强`奸犯。”马伦的脸上写满了沮丧。
“这可真是太棒了。”伊森为他的提议竖起了大拇指,言语中浓浓的阴阳怪气快要溢出来了:“就照这样干下去,说不定市容会更干净一些,我们利茨成为全国文明城市也会更近一步。”
不满归不满,但对于伍德区多起连环命案伊森却还是十分上心,他是格林分区最早察觉到那起诡异案件不同寻常的警官。
可正值城市评选重要关头,厅里那群愚蠢的虫蟊一致决定放缓对这起案件的破查。
随后的一个月里又出现了第二起、第三起,凶手变得更猖狂,每一次新增的命案手法跟以往一模一样……
“果然,马伦,只有像我们这种有能力的人才能胜任,看起来局长给予了我们足够的信任。”伊森忍不住开始吹嘘。
“难道,不是因为我们小组的破案率局里倒数第一。”
马伦面色平静的指正原因,那些精明的警官愿意接手这种影响破案率的大麻烦。
至于倒数第一,还用得着担心破案率吗?
“马伦警官,注意你的言行,你离成为一名合格的好警官就只多了一张嘴。”
伊森不忘提醒他手底下的警员,顺手将转轮枪插在了腰间的武装带里,“叫上布鲁斯他们,我们现在就准备出发,记得带上武器。”
毕竟,他们要去的是一个一个24小时不发生暴力事件就能上新闻的地区。
……
吁——
局外马匹发出几声响彻的嘶鸣,那是一次性能坐下六、七名警员的警车,车身结构不仅配备了最新的防震器,连车皮都是防弹材料拼接而成。
这是警务局专门配备的公用马车。
车身两边都有显眼的金属烙印符号在马车两侧微微凸起,分别是两柄长剑交叉叠加在一块盾面上,这便是王国警务厅著名的“胜利之剑”和“护国之盾”。
警徽的标志时刻都在提醒者所有人,
拜亚王国在象征维护秩序的同时也表达出这个国家正是靠刀兵的铁血手段,才获得今天在国际上的大国地位。
在伊森等数名警员上车后不久,技术精湛的车夫只花了一支香烟的时间就把人带到了案发地。
利茨几个区的警员都已经提前到达,低级别警员封锁了发生命案的片区。
这是一条最普通不过的低档社区,许多人共住在一栋破旧的房子里,房东分别将不同区域分租给多人,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条件了。
局内的专业尸检官正在检查死者的身体的同时,伊森也走向死者并悄然观察起这个中年男性身上的几处细节。
粗糙的手掌和裤脚散发的鱼腥味加上事发离港口不远来判断,这人多半是一名从事海货运输的搬运工。
他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和打斗的迹象,且钱包并未被人盗走,家具十分整齐没有被乱翻过的痕迹,基本可以排除是抢劫等暴力性事件。
尸体很新鲜,看起来他跟邻居的关系还不错,死后没多久便被人发现报了案。
“已经确认,跟之前那些人一样,死因同样是器官衰竭。”检查死因的警员同样把这几个要素写上去。
“这是本月第七个、第八个?或许又是一起意外,遗憾的是死刑犯已经不够用了。”
有警员轻笑道。
反正像这种破不了的案子每年厅里都堆积如山,没人会怪罪他们。
“听着,如果谁再敢用这种不用脑子的做法,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们的脑子塞进屁眼里。”
伊森大步迈向前,他的目光停留那具尸体上便没再移开过。
最让人奇怪的是,那张刻满皱纹的僵硬面孔,竟然还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微笑。
得意的、满足的、温暖的笑。
似乎是,
对在场所有办案警员的一种无声嘲讽。
第15章 搞钱
事实上,即便没有柯尔曼先生发出的安全通知,出于一名“知名大盗”的职业素养,凃夫也留意到最近主干街道的警车数量增多。
回家的路上几次在碰到警车巡逻凃夫强忍着克服逃跑的本能,生怕是来抓他的。
“利茨市共三个主要区(格林区、伍德区、中央区)包括主流河道的莫因河都已经成功解锁。
除此之外还剩另外三个区和城郊地区没有勘察,预计每周日空闲时间去解锁一片新区域,仍需要最低一个月时间。”
在回到房间以后,凃夫聚精会神的在纸张上开始涂画。
桌面则是一份售价只需5便士的利茨市全城地图,比报纸的价格更加便宜。
城区里凡是经临过的区域都被他用记号笔标注,在一周不到的时间里,靠着马拉火车等交通,凃夫迅速解锁了足有半个利茨市的可观察区域。
做这些准备都是以便下次重返幽灵船时窥探到更多秘密。
“同时,阿隆索先生与地下交易组织的人这么久也不见动静,多半是放弃了。”他在这件事旁边打了个勾.
顺便把“老猎人”酒馆的位置标注后默记下来作为布控点。
据凃夫所知,船上的监控设备只要能够开启便可触发录像功能,能够将最近三个月的影像资料自动保存。
而他了解到超凡者们都是以小圈子的方式存在,通过聚会来进行交易。
这样一来想要获得新的消息就要提前布控。
“最后就是伍德区的命案,格蕾丝提到在一个月前就曾发生过同样的事件,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
凃夫将这起最新发生的可能涉及神秘的事件添加上记事本里,这也是个值得关注的对象。
恰好命案发生地均在伍德区的范围,也可以顺便从监控里查凶手。
看着面前的一堆笔记,为防止里面的内容被人破译,凃夫专门使用汉字书写进行加密。
值得庆幸的是经过历史资料翻阅,在他之前并没有疑似穿越者的人物出现。
这意味着,
日后不必担心装的是二手逼。
“最后是魔药问题,在确保完全没有风险的情况下可找到安全地方服用,最好不能在利茨市。”
那么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凃夫分别根据任务的紧迫性划分等级,理清楚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大致方向。
作为一个普通人努力生活,可以窥视超凡但又不必牵扯太深。
完成记录工作的过程不免让人感到愉悦,比起利茨的大人物们,凃夫将更加了解这座城市黑暗中隐藏的秘密与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尽管,这份兴奋劲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收回上帝视角后,凃夫摸了空荡荡的口袋,顿时惊讶的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他没钱了。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没错,尽管他是超级诈骗犯“侠盗”先生,玩弄诸多超凡者于股掌。
但他现在没钱了。
是的,尽管他手握魔药,随时都能跨越禁区,成为拥有超凡力量的怪胎。
但他现在真的没钱了。
是的,尽管他操控天眼,时刻就监控着城市的一举一动,堪比全知全能之神。
但现在,连每天上下学坐车都要靠蹭苏菲的钱包,又欠了大小姐不少钱。
这样下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凑够公立大学的学费。
一个大写红彤彤的“穷”字就差没刻在脑门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重新整理思绪后,凃夫猛地把划掉笔记本上首行的开拓监控范围,在刚刚的版面上重写添加了一件更紧要的事。
并排在了第一位。
仅有简单、朴实的两个字——搞钱!
搞钱!
还是搞钱!
想通之后,凃夫立马行动,小声喊道:“美丽的苏菲~”
貌美的温斯特小姐就在隔壁屋,听到呼声后她面无表情的打开门:“事先声明,从现在开始我将拒绝接受你的一切愚蠢的挑战。”
在过去几天里凃夫搅尽心思从她这赢了不少便士充当车费,包括但不仅限于打赌、讲故事、猜迷题、脑筋急转弯。
几乎让凃夫想尽了骗小女孩钱的法子。
“好吧,但我猜美丽、善良、热心肠,比公主更加美丽,较天使更胜一筹的苏菲小姐,相信你一定不会拒绝不借我五普尔。”凃夫信誓旦旦道。
苏菲想都不想便张嘴:“我拒绝。”
“一言为定,再次感谢你的慷慨。”
短暂的几秒后苏菲微变,随即回过味领悟到这是一个双重否定句,便瞪起充斥杀气的大眼睛。
“叔叔还没有回来吗?”
凃夫瞥向布谷钟的时间很自然转移话题。
苏菲对此并不陌生:“应该是被无聊的应酬耽搁了。”
已经接近十点了,在晚饭过后的一段时间,婶婶迟迟没等到叔叔回家,仍然没收到任何消息的安菲尔夫人就像一座快要爆发的活火山。
就在两人谈起这件事时,楼下的门终于有了动静,温斯特警官在进门后熟练的向安菲尔夫人问好。
今晚的伊森叔叔回来的时间很晚,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晚,浑身充满疲惫的他随手脱掉身上制服。
在婶婶还没来得及发火前叔叔主动交代,“比天使更美丽的夫人,今天我们接手了一个大案子,这是件很重要的事。
全利茨分局的警官都聚集在伍德区,关于这一点你可以询问任何人。”
安菲尔夫人立即上前给予了叔叔一个热情拥抱,用很专业的手法触碰衣角面料,划过衣领下的每一处角落,并轻嗅起他衣领的气息。
直到没有任何发现,然后那张愤怒的脸蛋才转换成微笑:“伊森,我当然相信你。”
“这是在闻什么?”
从楼上窥视到婶婶这一反常态的凃夫满脸疑惑,旁边准备回房间的苏菲发出嘲讽的笑:“劣质香水和酒精的味道。”
“原来如此。”
凃夫顿悟了这个逻辑,想必只有舞厅和某些不正经的俱乐部里才会散发这样的气味。
至于拥抱,只怕也是在找散落在衣服上的头发。
果然,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两个字。
“幸好上次是被叔叔抓到了。”
凃夫再次感到心虚,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假设某一天正经的他只是单纯的想赏舞,当他去到舞厅后那个危险笑话可能就要成真了。
也不知道,物产丰富的南北大陆是否种植了“青桔”。
“天主在上,以后终于不用陪放生教会那群蠢蛋玩了。”
脱掉制服的叔叔走向饭桌,突然欣慰的笑了起来,“这可是一起大案子,最近一段时间可能都会很忙碌,但以我的资历如果能对破案有贡献,用不了多久一定能升职。”
安菲尔夫人知道伊森说的其实没错,州警察机构一般包括刑事警察、治安警察、警察后备队和水(海)警,伊森的编制是正儿八经的刑警,既然在检察院、法院没有过硬关系,想要升职便只能靠个人能力侦破案件积累功勋上位。
可悲的是,伊森带领的办案组破案率连续几年都排在局内倒数第一,从某种意义上讲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那到底是什么案件?”
“关于伍德区的几起命案,死了不少人,具体细节我不能透露太多。不过不用担心,厅里已经布置了许多人手在那边,我想用不了多久凶手就会落网。”
伊森大方的分享起这件事,他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
“命案?何必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婶婶哀怨的皱眉,比起升职她更重视丈夫的安全。尽管平日了老是抱怨家里这位实在是不争气,可现在知道他接受这样凶险的命案时,却又不免想要劝解。
“相信我,比起我年轻时经历过那几次可怕的王国战争,这其实算不上危险,而且在保命这方面没人比得过我。”
伊森故意让话题变得更轻松些,“也不只是岗位的变动,州里也会给破案的组长下发一笔不菲的奖励,这对我们家来说也是一笔很重要的收支,夫人你该是时候多添几件新衣服了。”
对他来说,搞钱的诱惑力远高于升职。
“可还是没必要去碰这种危险的事。”
安菲尔夫人实在搞不懂,像丈夫这种没有上进心、得过且过、安于现状的人为什么突然间这么拼命。
以往因为这件事,夫妻俩就没少吵过架。
“还有一些其他原因。”
“说说看。”
伊森说话时的神情十分认真,“还记得吗?小夫说他会争取考个好成绩,打算试着在本地申请一座公立大学。”
“那是个不错的玩笑。”婶婶会心一笑。
“但你绝对没注意到小夫最近很用功,即便很晚从他房间外走过,里面也总是灯火通明,那些教材上也做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我偷偷问过柯尔曼老师,就是利茨综合学院那个发际线比我还要高的老先生。
小夫最近这段日子是真的在为高等选拔做准备。
他是个要强的孩子,自从卡佩先生和他的妻子离开后,他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悲伤,即便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不会主动张口。
所以,那绝不是玩笑”
一向粗心大意的伊森叔叔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