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覆灭
科技感十足的实验室大厅，一个穿着白袍的中年男人正隔着坚固的强化炭纤维玻璃跟一群人对峙着。
警报声不绝于耳。
男人手中拿着一管药剂，冷眼看着玻璃外已经赶到的那些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还有那些趴在透明玻璃外，穿着跟他同样衣服面色惶恐的同僚们，丝毫不介意他们正用各种方式想要强行突破实验室最后的安保系统。
而在他的背后一个类似于舰艇求生舱的装置正不停闪烁着红光。
“快停下，会死的……都会死的……这是地球最后一个研发基地了，地球文明的希望全部都在这里，你要成为整个地球文明的罪人么？！”广播中有人用惊恐的声音不停叫嚷着。
整个实验室，到处一片混乱。
偏偏白袍中年男人根本不为所动，不，还是有动作的，他终于抬起手打开了麦克风。
“本来就会死的啊，你们都错了，从火星基地跟小行星带太空城市同时崩溃的那天起，地球文明便已经结束了。你们不懂，你们真的不懂……”
“韩旭，谁说会死，只要完成你身后那台时空旅行仓，在按比例加大功率，放大舱体，这里所有人都能穿越回去，我们能够利用后世所有经验，在带上足够的机器，在曾经的世界重谱地球的未来……”
“你们还是不懂……”男人摇了摇头，脸上挂出一个奇异的笑容：“你们服用的，我服用的，还有所有人服用的超脑药剂……都是毒药啊……新人类计划……已经失败了……”
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甚至还不时的停顿，但是男人并没有停止，而且语速愈来愈快。
“脑域的开发，并不是靠药物无止境的开发，我在发明超脑药剂的时候就说过生物体内的平衡性不能随意打破，初期脑开发必须跟身体其他器官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通过脑垂体控制的内分泌系统，日积月累的强化整个身体所有器官，然后在慢慢进一步进化，这需要人类慢慢的坚持才能最终成功，这才是正理！”
“可你们一定要心急啊，脑域开发度都已经完成在百分之五十以上，急功近利的结果就是身体会跟不上，下一步大脑就会跟你们的身体其他任何细胞抢夺营养，不管摄入多少营养，都不够……你们会觉得思路越来越清晰，眼界越来越开阔，但只要稍一动脑了，哪怕是多说几句话，身体却会立刻很疲惫，免疫力快速下降，我相信不少人已经出现这个情况了吧……对吗？”
“没错，我们通过新人类计划解决了无数难题，建造了火星基地，建造了小行星太空城市，但是为什么它们会覆灭？你们以为能够完全隔绝所有通讯么？新人类计划的后遗症终于爆发了，对吧？新一代的超脑药剂造成的后患终于爆发了，对吧？”
男人不停的反问着。
“先别说这些，这里聚集了整个世界最聪明的人类，这些问题终究是有办法解决的！韩旭，你赶紧把时空机停下来，这项技术还不完善，你贸然回去，真的会死的，像你这样大功率的开启，回到太过遥远的过去，整个基地都会爆炸，你想要所有人都跟你陪葬么？”广播中声音更加急促。
“呵呵……无法解决的，不要在自欺欺人了……不如我在问你们一个问题，大家已经有多久……没有亲眼看到真正的新生儿出生了？当我们的大脑连子宫里胚胎的营养都要抢夺，我们……还能称之为人么？贪婪是智慧生命的原罪啊，哪怕明知道贪婪的结果是玉石俱焚，但我们的大脑依然不受控制！”
说到这里，男人的手明显已经开始颤抖，如果仔细观察，还能看到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又用脑过度了呢。”在心里暗叹了一声，中年男人干脆闭上了嘴巴，不在理外头那些目瞪口呆的家伙，整个实验室的安保系统被他重新加密，全新的加密算法，没有半个小时，他们不可能进入这史上安保最严密的实验室。
除非动用毁灭性的武器，但是这帮连死都不敢的家伙，敢下这个决心么？都太聪明了！他身后的这台机器，是这个基地里所有人最后的希望，只要有一线可能这帮人都不敢对这间实验室用强吧？韩旭在脑海中自嘲着。
终于，实验室内的警报声暂时停歇，一个温柔的女声响彻整个大厅：“回光二号冲能完成，时空坐标，华夏，yz0000，20180101，警告，元件充能过载，本次试验可能导致sss级灾难性后果！”
“韩旭……你会死的……都会死的！！！！所有人，整个地球所有的幸存者都会死的啊！你将是地球历史上最大的罪人！”广播中那个狂吼声音满满都是绝望。
“历史？人都死光了，哪里还有历史？呵呵，相反，你们会感激我的……，我手上这瓶药剂，才是最正确的配方，可是你们不听啊……大脑初期开发跟身体的共鸣度，只能有百分之十二点八七六五三，这才是最完美的……然后是交给时间去进化……所谓新人类计划，就交给我吧！我会埋下一颗种子的，至于这个资源耗尽已经没有希望的星球，便让它覆灭吧！”
说完，男人决然的转头登上了时空机，他的背后是一张张已经绝望到扭曲的脸……
躺进时空机的那一瞬，男人攥紧了手中的试剂，又摸了摸口袋，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嘴里喃喃自语道：“你们不懂的……我用了两瓶试剂啊……我能看到的东西，你们还看不到……大家一起回去了……只能导致真正灭世的灾难！哪里来的退路？曾经欠下的债，哪里是那么好还的？”
“轰……”
巨大的轰鸣声中，一团火光映射在那一张张绝望的脸上，之前怎么样也无法突破的炭纤维强化玻璃像是纸片般被巨大的冲击力撕得粉碎，一瞬间，一切烟消云散，同一时间，在烈焰的拉扯中，载着韩旭的实验舱同步消失。
3018年，地球覆灭。
001 那年还是少年
2018年9月7日。
大巴山脉，神农山陵。
作为全国的知名环境保护区，神农山陵曾以可能有野人而闻名于世。当地政府在改革开放后，也开始加大了旅游资源开发，让这一块原本贫瘠的土地渐渐有了勃勃生机，人们的生活也逐渐富裕了起来。
但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比如隐藏在神农领内的道王村。
因为远离景区的公路，虽然已经是2018年，道王村却贫穷依旧。村子里的年轻人大都已经外出打工，村里留守的大都是老一辈的村民跟他们的孙子辈。
老一辈的留守是舍不得脚下的故土，也没有太好的出路，而孙子辈的留守则是这一代的困境与无奈。
毕竟都是乡里的农民，在城市里打拼已经身心疲惫，哪里还有闲工夫照顾孩子？
好在托旅游开发的福，这些年村里通了电，还建起了一所崭新的小学，起码让这些留守的孩子有了个正经儿念书的地方。
山上的村落不像平原那样家家户户聚在一起，都是依着山上平坦的位置，东一家，西一户，零零散散的分布在方圆七、八公里左右的土地上。道王小学建在道王山的半山腰处，辐射了周遭五、六个小村落，大部分学生每天上下学起码要走四、五里的山路才能抵达学校。
王宇飞正走在前往学校的山路上。
今年已经十六岁的他，却因为营养不良，看上去不过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
说起来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七岁时候，外出打工的父母便在一个醉酒驾驶无良司机所酿成的灾难中双双去世。
这事儿当时闹得挺大，死了三个人，还有四个人受伤。但那司机竟然还只买了交强险，也没太多财产可供执行。
最后王家只得了几万块的赔偿款，那司机付出的代价便是这辈子得把牢底坐穿。
这对当时的王宇飞有多大影响未知，他平日里都是跟爷爷奶奶生活，父母只是逢年过节的一个念想，父母去世，便也意味着念想没了。
但对两位老人却是极大的打击。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便根本无法体会那锥心之痛，更别提死的还是老两口最喜欢也最乖巧的小儿子。
于是在他八岁那年，两老因为积郁成疾相继去世，王宇飞便被村里安跟着同在村里务农的大伯跟婶婶生活。
前些年，伯婶对他还不错，毕竟两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自己的子嗣，便对他视如己出，虽然家里困难，还送他去上了学。但好景不长，前些年村里通了电视，看了广告中送子医院的广告，两人一商量，便带着从父母那里继承到的那几万赔偿款进了城。
钱花光了，还真让他们怀了个孩子，是个男孩儿。
这下子，王宇飞的生活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十岁那年，村里极为破旧的小学被撤销，上学得到十公里外的镇上另一家学校，他的伯伯便干脆让他退了学，回家以后被当成童工使唤。
城里人或者很难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天不亮便得上山摸柴，砍猪草，回家后还得劈柴烧水做饭，伺候一大家的伙食之后，还得喂猪，做家务，顺便照顾还在襁褓中的弟弟。
而且吃不饱的……
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必须是优先满足最小的那个家伙，然后是大伯跟婶子，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农活，最后剩下的便是王宇飞的口粮，虽然小家伙在农忙的时候，一样得背着弟弟，下田干活。
好在王宇飞的性子从来都很……
怎么说呢，用老实懂事形容容易让人心酸，而且不足以形容那种乖巧，或者用不争两个字形容最为稳妥。
什么都不喜欢争，即便是小弟大了些犯了事情，污蔑到他身上，被大伯婶子暴打一通，他也从来不争，默默的忍了，等一会该干嘛干嘛，过段时间便也忘了。
偶尔因为小弟说漏嘴，导致真相大白被人提起来，也只会憨厚的笑了笑，摸了摸后脑勺，用淳朴的口气道：“啊？我都忘了，弟弟还小，大伯大婶平日里那么忙，弄错很正常咧，我皮糙肉厚的，打便也打了，没事儿。”
生活的无奈并没有让王宇飞有太多的抱怨，只是平静接受！
这种情况持续到去年辐射周边村落的新小学建成，村里开始挨家挨户的摸底必须接受义务教育的孩子，经过村干部数次轮番上门做工作，起码得让孩子认几个字，大伯大婶终于还是同意了让王宇飞再去上学。
只是去年他已经十五岁了，十岁离校时他才读三年级，十五岁回到学校，依然从三年级开始读，所以即便现在已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还是一个四年级的小学生，班里他是年纪最大的，平日里自然少不了收获许多嘲讽之声。
好在王宇飞性情大度，压根不去计较。
今天是初十，学校报道的日子，所以一大早王宇飞便在婶婶的喝骂声中上路了。
……
咦？那是……
山路上一个老头正趴在地上，鼻子凑在一株野草上嗅着，还一脸享受的模样，一身本来或者应该是白色的大褂上满满都是尘土，看上去很奇怪呢。
“大爷，您这是干嘛呢？”王宇飞忍不住走上前问了句：“是起不来了么？我扶你先起来吧？”
“嗯？”韩旭抬头看了眼出声的少年，点了点头：“谢谢。”
他是真的已经无法靠自己站起来了。双腿无力，还是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不用看他便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已经进入了暮年，衰老速度越来越快了，也许随时都会死去吧？
打死王宇飞都不敢相信，不过是几个小时以前，眼前这苍苍白发皱纹比爷爷还深的老头，竟然还是个中年男人。
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善良的山村孩子去扶起一个老人。
城市里已经即近崩溃的道德观，还没能辐射到他单纯的善良。
“孩子，你想成为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么？拥有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未来。”当王宇飞的双手搀扶到老头的手臂时，韩旭突然开口道。
“嘿嘿，大爷，我们学校通网了呢！”听到这颇有诱惑力的话，王宇飞憨憨的笑了笑，回应了句：“而且，我没钱的。”
002 你来传承
“没钱的？”韩旭微感错愕，不过下一刻便明白了少年的言下之意。
超级大脑不是盖的。
虽然在一千年后，骗子这种生物已经因为科技发展而绝迹，但是大概扫过一眼古代史的韩旭立刻意识到这是一千年前那个华夏道德水准最为晦涩的时代。
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看到眼前少年那一脸的憨厚，韩旭便忍不住心里有气。
他需要的是一个有足够的野心，甚至可以是桀骜不驯的传承者，而不是这样一个没有见过世面，一眼便能被看个通透的乡间憨厚少年。
可这能怪他么？
谁能想到千年后华夏最为繁华的城市在这个时代竟然是最为封闭落后的大山？
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有心放弃眼前这淳朴少年，继续去寻找合适的人，只要眼神不是透着那种无欲无求的顺从便好，但是刚想动动腿，残酷的疲惫感便立刻席卷全身……
看来……没得选了。
“好吧，你先把我扶稳一点，哎，老了，不中用了。”韩旭在嘴里感叹着，右手却偷偷的放入了自己大褂的口袋中，摸摸索索的抽出了一根只能在科幻电影中看到的自动注射器。
“好嘞！”对老人没有报一丝防备心态的王宇飞乖巧的应了一句，手上的力气更是加大了几分，深怕颤颤巍巍的老人会再次摔倒。
山路不比马路，到处都是碎石子，更有凸出的岩石，把老人跌了碰了就不好了。
“您是住哪个村儿的，以前好像没见过您啊，要不我先扶您……哎呦……这是……”
就在王宇飞开口想问问老人情况时，突然只觉得后脑勺处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后根本无法抵御的眩晕感随之而来，话刚说道一半他便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极其恍惚，满满都是重影，直到眼前一黑径直瘫软在地。
……
重新爬起来的韩旭深吸了口气。
还好长期营养不良让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发育比同龄人迟缓许多，身体不重，最多也就是八十来斤的样子，不过即便如此，把王宇飞从自己身上弄到旁边，在从地上爬起也耗费了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几乎所有力气。
从兜里摸了摸，还好，从自己的世界带来的那些超级营养浓缩丸还没有弄丢。对于一个刚注射过超脑药剂的年轻人来说，这可是保命的东西。
将小袋子小心翼翼的放到王宇飞的怀中，韩旭最后重新看了一眼这个世界。
这一刻，朝阳正好打开了厚厚的云层，将一缕满是希望的光茫投射到这个世界。
韩旭微微眯着眼，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气，蹒跚的向着前方山路的断层走去，十来步耗费了他刚刚攒下的所有力气，偏偏此时他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少年，一阵难以言喻的眩晕感提示着他不能再拖延了。
回过头，瞟了一眼山崖下方大概三十米左右厚重的杂草丛，大概计算了一下角度之后，韩旭最后挪动了一下脚步，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而在那跳下山沟的那一瞬间，韩旭的整个身体竟然同步开始崩裂。
没错，就是崩裂，从肌肤开始龟裂，当整个人掉落到厚重的早草丛里时，就只剩下了那一颗看上去硕大而诡异的脑袋，偏偏整个过程没有一滴血液蹦出……
还好此时四下无人，王宇飞也正处在深度昏迷之中，否则此时发生的一幕绝对会成为道王村在新世纪的鬼魅传说。更无人知晓，一个从千年后回到这个时代的科学家就这样葬身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山沟中。
……
“呃……”王宇飞从深沉的昏迷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便立刻在身边搜寻起来，不是在找人，而是在寻找食物。
从半山腰家里通往学校的小路人迹罕至，从头至尾他都没被人发现，所以唤醒他的不是人，而是——饥饿。
这是种难以言喻的饥饿感，就好像身上每个细胞都在拼命呐喊，即便这些年除了过年过节，少年能舒爽的吃上一顿饱饭，甚至还有半夜被饿醒的经历，他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食物升起无限渴望……
然而山间的小路上哪有什么可供食用的东西？除了些杂草跟虫子，别无它物，让人绝望。
双手吃力的把自己身体撑起了半截，咦？这是什么？
韩旭放在少年胸前的小袋子伴随着王宇飞的动作向下滚落。似乎是心有灵犀，王宇飞一把抓住小袋子，提到面前，上面两排字立刻映入眼帘。
“第一次内服两颗，之后每天一颗！！！”
下面则是一堆的英文字母，王宇飞看不懂，大概是中文的重复。
不过两排文字后面三个感叹号打得尤其显眼。
这的确把涉世未深而又老实憨厚的王宇飞吓到了，虽然已经饿得不行，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从袋子里倒出两颗粒跟普通胶囊类药物差不多的东西，随后飞快的丢进口中……
没办法，实在是太饿了！
根本不容许他去想想这东西是否真的能入口，会不会有毒。
吃了只是可能会死，但不吃，王宇飞觉得自己马上就会被活活饿死。
胶囊入口即化，很快便随着口水流入肚中，同一时间，一股暖流从胃部开始显现，直让被饿坏了的少年感觉舒服了不少，随后暖暖的感觉开始在全身蔓延，少年甚至能感觉到无数已经被饿疯了的细胞正在拼命抢夺着营养……
这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当暖流散去，饥饿感再次来袭，好在这次比刚才轻了许多，但那种胃部空空的感觉依然让人感觉心慌意乱。
唯一让王宇飞感觉庆幸的是，起码这一次他能主动站了起来，不至于像刚才那样，腿软到没有半点力气。
“还是好饿啊！”少年喃喃自语了一句，看了看手上的袋子，跟那三个粗大的感叹号，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把这小袋东西放进了口袋。
谁让这小家伙从来都很听话呢？
003 不能忍的冲动
还好，吃过了陌生袋子里的胶囊状物体后，虽然胃里依然饿得发慌，但王宇飞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起码大脑终于能够思考除了食物之外的东西，还能重新站了起来。
“咦？刚才那个老爷爷呢？”
前后四下张望了一番，已经完全没有那个奇怪老人的踪迹，心底有些疑惑，但当胃里的饥饿感再次来袭，王宇飞也顾不上在纠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捡起地上已经打了层层补丁的书包，拍了拍粘在书包上的杂草，立刻加快了脚步朝着学校的方向奔去。
山里希望小学的学校食堂里是有爱心早餐的，虽然并不丰盛，但对于一个山区里的孩子来说，能够有顿饱饭吃，就是幸福。
……
王宇飞走进学校食堂时，馒头、稀饭早已经出锅。当然还有包子跟面，不过只有馒头跟稀饭是免费的。
“哎呀，饿死了，罗阿姨，能不能给我四个馒头？两碗稀饭？”站在点餐窗口，王宇飞咽着口水冲里面正在忙碌的阿姨道。
这是平日里两餐的分量。但谁让今天少年只觉得特别饿呢？
“娃儿，你吃的完么？”食堂大妈问了句。
食堂的馒头很大，或者没太多营养，但一顿吃完还是有难度的。
“我感觉今天饿得能吃头牛咧！”王宇飞无辜道。
“好，给你，赶紧吃啊，别让别人看到了。”好心的大妈四下张望了一番，还没人来打饭，便干脆又多拿了两个馒头放到袋子里塞了过去，等王宇飞端着稀饭开心的转身离去，大妈还看着王宇飞的背影叹息了一句：“哎，可怜的娃啊！饭都吃不饱……”
……
都是乡里乡亲，王宇飞的处境大半人都知道的。
娃娃毕竟还是自己亲生的更亲，即便是自己的亲弟弟的孩子又怎么样？终究还是隔了一层啊！
农村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虽然觉得王宇飞的伯伯婶婶不对，却也讲不出个一二三来，最多也只能再背后为王宇飞感叹两句，顺便戳戳两句大人的脊梁骨，但这显然没什么用。
平日里照拂一、二，或者便是能够释放出的最大善意。
这善意王宇飞此时很受用，坐上餐桌的第一时间，便拿着馒头往嘴里塞去。这种吃饭很特别，偌大的一个馒头一口就下去半个，嚼吧嚼吧咽下去，随后另外半个又是直接塞进去……很快四个馒头便进了肚子。
虽然没有下饭菜，但充分发酵的面粉在嘴里还是能吃出一丝丝甜味的，更别提还能让饥肠辘辘的胃得到慰籍，在配上一口香喷喷的稀粥，对于一个寒假里没少挨饿的孩子来说，这感觉怕就是幸福吧？
……
第一天开学，食堂里还没几个人。
虽然是道王村附近都属于贫困山区，但毕竟靠着景区，这些年景区的发展虽然没能让这些村子富起来，但只要心眼活上一些，总能混个饱食的，所以今天早早赶着来学校吃免费爱心早餐的孩子其实并不算多。
所以没几个人看到王宇飞如饿鬼吃食般的恐怖模样。
问题还是有的，当桌上已经空空如也，王宇飞却依然还有些意犹未尽，肚子似乎还没填饱呢……在加上食堂里那股子香味缭绕，让少年不自觉的再次流出了口水……
“大妈？！”
“还没吃饱？”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今天好像特别饿！”
“咦？好像一个寒假长高了不少，嗯，也到了长身体的时候了。”大妈自语了句，看着窗外可怜兮兮的小人，干脆的又拿了两个馒头丢进袋子里，正要递出去，想了想，又收回来，看了看刚刚出炉的包子，拣了两个，这才重新递给了少年：“喏，拿着，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谢谢罗姨！”王宇飞眉开眼笑的接过这些吃食，正要转身离开，想了想又止住了脚步，很认真的隔着半边玻璃冲着打饭的大妈鞠了个躬，如往常一般认真的语气道：“以后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去！去！去！就知道说好听的!罗姨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你报答什么？好好照顾自己就够咯！”大妈挥了挥手，做出一副驱赶的样子。
是啊！
一个可怜的农村孩子，爹娘早逝，现在只能跟着不太靠谱的伯伯伯母讨生活，能吃顿饱饭怕就要谢天谢地了，又能报答她什么？最大的出息怕就是能进城打一份工吧？
不过大妈听说现在去城里打零工都要看学历了，起码也得是个高中毕业……那一家子会让这孩子念到高中么？怕是初中多不一定能读吧！哎……可惜咯！
……
热腾腾的包子真心很香呢！还是肉馅的！三下五除二，两人份的早餐再次进了王宇飞的肚子。
“哎……”少年的满足了叹了口气，饱肚的感觉真心很舒服啊。
走出食堂，操场上已经分外热闹。
开学第一天，不需要上课，山村的孩子也没有城市里孩子那么娇贵，鲜有开学还要家长带着报道的，凉意十足的清晨，一帮还留着鼻涕的孩子们干脆在学校的小操场上撒着欢，打闹嬉戏，享受着属于孩子们的欢乐。
当然，这不是属于王宇飞的快乐。
实际上在学校里王宇飞也没什么朋友，因为在这里他没有同龄人……年龄上的差距或者不会成为鸿沟，但当你身边的同学起码都比你小六、七岁的时候，就难免会显得很异类。
这个社会对于异类从来都不是包容的，小学也不例外。
很多同学会背地里叫他傻子……
他知道，却懒得计较，毕竟这里都是小弟弟、小妹妹。
而且有校规的呢，王宇飞喜欢上学，他不想给任何人逼他离开这里的理由。
……
但今天不一样。
当他想像往常一样，越过热闹的操场去教室里读书时，大脑却给他一个必须要运动的信号。
没错，就是运动，还是最简单的运动——跑步。
感觉就是王宇飞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跑步了，不马上跑起来，就会浑身都不舒服，骨头发痒，心焦气躁……完全不能忍受的焦躁。
004 飞奔的少年
人类最为神奇的地方莫过于大脑。
无数神经元通过互相连接，形成极为精密复杂而又高度有效的整体网络系统，对无数信息进行综合、分析并给出判断，最后下达指令，让人体各个器官作出适宜的反应，完成各项生理活动。
就好像现在的王宇飞。
被超脑药剂强化过的大脑发出指令时，他的身体根本无法拒绝，所以只能无法抗拒大脑的少年，干脆的将背上的破烂背包丢到教室里自己的座位上后，身体便遵循着大脑的指令，围着学校外的操场狂奔起来。
没错，就是狂奔，众目睽睽之下的狂奔！
瞬间便吸引了无数孩子们的目光。
“嘿，大家看那个傻子，没有体育课都一个人跑起来了，哈哈哈！”
……
“老廖啊，怎么在这儿当上校长就舍不得走了？”
“得了啊，少在这儿埋汰我！说这话憋屈不？说起来我这校长拿得还没你个体育老师多！你当我不想走，但我走了这些孩子怎么办？学校里六个班，算上我才5个老师，要不咱俩换换，你来当这个校长，我去省城一中做你的体育老师？你愿意不？”
操场后的二层教学楼上，两个中年男人正斜倚着栏杆谈着话。
身材稍矮、偏胖、有些微微谢顶的男人姓廖，正是这所希望小学的校长，另外高壮些的男人叫郭建峰，两人算是发小，以前一个厂的子弟，家里门对门，从小玩到大，又都走上教育行业，关系自然很铁。
这次郭建峰是趁着最后两天假期，专门跑到这深山里来看看这个选择下乡支教的老友，也当是散散心。
“哎！”吐完槽的廖校长又长叹了一声，随后指了指操场上正在玩耍的孩子们悠悠道：“我到是真想走了，可看到这些孩子舍不得啊！”
郭建峰顺着廖校长手指的方向瞥了眼操场，一道身影从他眼前一晃而过，不由得引起了他的注意，目光不自觉的开始跟着那道狂奔的身影。
所有孩子都在玩闹的时候，一个人跑步锻炼，挺奇怪的。
当然，也仅仅只是奇怪而已，喜欢锻炼而又自律的孩子虽然少见，但华夏这么大，绝对不会罕见，只是……这孩子似乎跑的挺快的。
“说了你是作茧自缚！当初我就劝过你，别把感情跟工作搞混淆了！跟晓芬离婚是一回事儿，想逃避多的是办法，干嘛一定要跑来着地方支教？你看看，现在走不了吧？”郭建峰抱怨了句。
“走不了就走不了吧。”廖校长的表情很平淡，打趣了句：“反正我也没后悔过，这里的生活也没你想象中那么苦，晚上睡得安静，吃的都是纯天然的，空气质量又好，来这里三年了，就没有过雾霾，有什么不好的？还没太大压力！不瞒你说，来之前我三高怎么都降不下来，现在我啥都正常了！身体好的很，指不准还能多活几年。这也算有得有失吧。”
听到这话，郭建峰翻了个白眼，一堆的话硬是被活生生塞了回去。倒也是，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也没必要贸然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
“行了，别跟我这儿洗脑。我家庭美满，幸福滴狠，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来这里陪你受苦的！对了，你上次跟我说的书我都帮你联系好，大概过些天就能运过来，都是学校里捐赠的，这里是统计好的书单，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要是还缺什么给我打电话，回头我帮你申请。”郭建峰说到了正事儿，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密密麻麻的书单递了过去。
“嘿，我代表咱们学校92名学生谢谢你了哈！”廖校长打趣了句，随后接过书单，仔细看了起来。
对于老廖来说，这不是小事儿。
学校是建成了，甚至还有一个小图书馆，但是书却不多。
尤其是各种课外读物，而省城捐赠来的各类图书，可以让许多孩子在老师不够的情况下，开阔眼界。
两人陷入沉默，老廖看的入神，郭建峰自然也不会去打扰，百无聊赖之下，目光再次放到下面操场上那个狂奔的身影上。
看了一会后，郭建峰脸上突然现出异样的神色。
这孩子，挺能跑啊！
随后下意识的拿出手机，调出了秒表，按了下去。
“老廖啊！你们这操场足两百米么？”片刻后，郭建峰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嗯？什么？”还在校对书单的廖校长迷惘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朋友。
“下面操场的跑道多少米？”郭建峰再次问了一遍。
“嗯，大概两百多米吧，我粗略量过，但不到两百一十米。”廖校长简单的答了句，随后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书单上。
“两百多米？！”郭建峰倒吸了口凉气：“这小家伙厉害啊！”
郭建峰看了看手中的秒表，数字定格在63秒。这是刚刚他测的这道狂奔身影绕着操场狂奔两圈的成绩。
400来米这个成绩或者不算出众，但这是小学，更别提刚刚这个小家伙已经跑了起码十来圈了吧？竟然还能有这种速度？更别提这小家伙还在跑道上狂奔着，依然保持着之前的速度。这体力……有点牛啊？
“哪个小家伙？！”正好差不多看完了书单的廖校长听到这话，愕然的抬头问道。
“呶……”郭建峰冲着操场上狂奔的声音努了努嘴，一脸稀奇的模样：“这体力，这耐力，这速度，是个好苗子啊！比高中生也不差了！”
“嗯？王宇飞？”廖校长仔细瞅了瞅，意外道。
“你认识？”
“嗯，这孩子十六岁了！”廖校长点了点头，对于王宇飞他同样印象深刻，当年劝这孩子的伯父伯母同意这孩子来上学可没少花口舌。
“十六岁还在上小学？”郭建峰诧异道。
“一个可怜的孩子！”廖校长感叹了句，随后将王宇飞的身世和盘托出。
“这么说这小家伙是在伯伯家寄养？还被虐待？长期营养不良还能有这种速度？来来来，你陪我下去一趟！”郭建峰突然来了兴趣，丢出这句话拉着廖校长便朝楼下走去。
005 展现你的才华吧，少年
老廖被郭建峰拉到操场时，心里同样是挺好奇的。
学校里体育老师也是他兼职的，这半年来还真没发现过王宇飞体力上有什么优势。
更多的情况似乎是因为营养不良，很少见这个小家伙在体育方面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热情，即便是在操场上玩足球，王宇飞也经常是跑一跑便得休息老半天。
怎么今天这小家伙突然这么能跑了？
“王宇飞，停停，过来，过来！”
……
“呼，呼，”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王宇飞此时的感觉非常新奇。
没错，就是新奇。
跑步尤其是长跑是一种非常锻炼人毅力的运动，他已经跑了整整十六圈，而实际上从第六圈开始，他便有种坚持不下去的感觉。
但当他将那种发自心底的疲惫感坚持过去之后，突然觉得似乎身体变轻了，甚至有种越跑越轻松的感觉，不仅如此，他甚至有种错觉，自己似乎能体验到在运动过程中参与到运动之中的全身肌肉变得更加凝聚结实，骨质更为紧密……
还真是让人愉悦的体验呢。
直到廖校长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王宇飞不太情愿的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果然是校长正在冲他招手。
对于廖校长王宇飞是很尊敬的。
如果当年不是这位校长的坚持，跑了大伯家起码五次，还联系了村里的干部一起上门跟大伯做工作，怕是也没法帮他争取到来上学的机会。
小跑着来到廖校长身边，王宇飞这才注意到了走在校长身后的中年男人。
看上去比校长要更壮实更高达，一身休闲打扮，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个男人一直用一种让他说不出却又感觉挺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之后王宇飞才知道，这种目光叫做欣赏。
“王宇飞，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城中学来的郭老师。”
“郭老师，你好！”王宇飞中规中矩的问候了一句。
态度很诚恳，对于这些乡村里的孩子来说，每个老师都是值得尊敬的。
“王宇飞同学，你好！我想问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练习长跑的？”郭嘉峰微微俯下身，摸了摸王宇飞的脑袋道。
“长跑？”王宇飞愣了愣，随后摇了摇头，茫然道：“我没有练过啊！”
“说了你还不信，山里孩子谁没事儿去练什么长跑！”廖校长在旁边帮衬了句。
郭建峰没理会廖校长的话，望着王宇飞道：“你现在还跑的动么？”
少年狠狠的点了点头，用带着一丝稚气的嗓音回答道：“跑的动！”
“好，现在我要你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跑两圈，好不好？跑的快的话，叔叔这里有奖励给你哦。”郭建峰说完，从兜里掏出一块德芙巧克力在王宇飞面前晃了晃。
“嗯，听郭老师的话，去跑两圈吧！”迎着少年的目光廖校长笑了笑道。
“好嘞！”王宇飞开心的应了声，显然郭建峰的利诱没有廖校长的话好用。
“你先去活动下关节，热热身，压压腿，就像这样！每个动作做八遍！”说完，郭嘉峰在操场上演示了几个热身动作，随后让王宇飞做了起来。
让郭建峰听诧异的是，这小家伙记性还真挺不错，不管什么动作，他只需要做一遍，便能学得有模有样，还能立刻一板一眼的做出来，作为体育老师，他自然清楚这其实挺难得的，在他的教学生涯里，上了一个学期的体育课却连基本热身动作都做不标准的学生可是比比皆是。
……
“你这是干嘛呢？这孩子真有天赋？”趁着王宇飞在一边做热身运动的功夫，廖校长忍不住问了郭建峰一句。
“你的学生你不知道？”郭建峰随口反问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这是在瞎折腾！山里的学生，天天在山上上窜下跳的，体力比你们城里学生好点，你就来劲儿了？真有好苗子我会不知道？这孩子反应还有些迟钝，哎，被家里耽误了啊！”廖校长没好气道。
“所以说你没有一双慧眼，我看呐，你赶紧把你的校长位置让出来得了，退位让贤，免得误人子弟，好了，不跟你说了，有没有天赋，等我测完再说！”
郭建峰没理廖校长的话，对王宇飞依然一副兴趣盅然的模样，直到十分钟后，王宇飞完整的完成了他教的所有动作。
“过来吧！”
……
一切准备就绪。
用随处可见的枯枝在乡村小学的沙土跑道上化了一根线做.asxs.，让王宇飞站到线前，郭建峰交代道：“我说预备，跑，听到跑字后立刻起跑，懂了么？”
王宇飞点了点头，乖乖的站到了起跑线上。
校长带着一个新老师突然出现，又叫住了像傻子一样在操场上狂奔的王宇飞，爱热闹的孩子早已经围拢了过来。
虽然私下里大家喜欢嘲笑年纪最大的王宇飞，但毕竟有老师在这里，此时大家看向站在起跑线上的王宇飞更多的是好奇，这是在做什么？
“预备，跑！”
没有理会身边的孩子们，当郭建峰喊下口令之后，迅速按下了手机上的秒表，而王宇飞也在口令下达的一瞬间，冲了出去。
郭建峰很讶异。
虽然起跑的动作并不标准，但王宇飞起跑时的反应却超级快，绝对可以媲美专业运动员了！
“小家伙反应很快啊！你怎么说他反应比一般孩子迟钝？”郭建峰不满的冲着廖校长嘟囔了一句。
“这……”
廖校长有些愣，以前这孩子不是这样的啊？怎么今天……这是转性了？
“而且你看他的跑步姿势很科学啊！”郭建峰再次赞叹了一句。
廖校长这次不吭声了，眼睛开始跟着在操场飞奔的那个身影，有些出神。
这个小家伙跟平常不一样了……
“28秒！快快，更快一点，加油，开始冲刺！”很快一圈跑完，越过两人身旁时，郭建峰大喊道。
或者是郭建峰的激情感染了一众孩子们，一帮小不点也跟着大喊起来：“王大傻，加油！”
嘈杂的加油声在学校的操场上回荡，似乎是受到了鼓励，那飞奔的身影似乎真的更快了……
006 “跑”出个未来？
“53秒27！”这最终显示在郭建峰手机上的时间。
按照老廖的说法，这不是标准场地，所以成绩起码还能提高0.5秒，郭嘉峰注意到了这孩子的鞋子。在城市里已经难觅踪迹的解放鞋，看上去还并不太合脚，换成合适的跑鞋成绩在提高2秒是完全可能的。
这孩子明显还有些营养不良，如果营养跟上来，耐力跟爆发力肯定还有一波增长！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明显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最基本的起跑姿势都不标准！这成绩肯定还能提高，只要肯吃苦训练，以后成为国家一级运动员的问题不大。
要知道国家一级运动员对400米成绩的要求不过是49秒60而已。
这让郭建峰看王宇飞更为顺眼起来，一看就是个肯吃苦的老实孩子。
“成绩不错，别跑了，好好休息休息，玩去吧！”
“嗯，那我先回教室看书了！”王宇飞点了点头，乖巧道。
尽全力跑了这两圈之后，脑海中那种想要运动冲动渐渐消失，也该去教室里好好看书了。虽然大半东西肯定是看不懂的。
“你们也散了，散了，都回教室去，各班班长等下到瞿老师那里领书啊！”廖校长顺势呼喝道。
话音刚落学校里的铃声响了起来，一堆孩子们一哄而散。刚刚还热闹无比的操场瞬间冷清了下来。
……
“是个好苗子！”郭建峰再次强调道。
心底很喜欢，这身体素质，继承他的衣钵妥妥是够了。
“对了，他的文化课成绩怎么样？”郭建峰再次问道。
不过这问题刚出口，不等廖校长回答郭建峰便自己摇了摇头：“算了，问你也是白问，六个班，三门主课还只有五个老师，文化课成绩能好才怪了。他的悟性怎么样？能学进去不？”
“喂，郭子，不带你这么瞧不起的人啊！”廖校长气歪了嘴，想要争上两句，不过想到乡村学校跟省城学校的巨大差距，终究还是泄了气，想了想后，如实答道：“王宇飞这个孩子怎么说呢？毕竟已经十六岁了，还在上小学，错过了最佳大脑接受知识的时间，成绩自然不可能太理想，人也不算聪明。我想想，去年期末考，他的数学垫底。”
“你看，跟你就没法聊天，我怎么看都是个挺机灵的小子，怎么到你嘴里就成笨蛋了？不行，不能听你的，还是等我去了解一下。嗯，干脆我今天就不回去了，好好观察一下这个小家伙。”郭建峰兴致勃勃道。
“咦，改变主意了？等等，你观察这小子干嘛？有什么想法？”廖校长诧异道。
“你觉得我把这孩子收养了怎么样？”郭建峰语出惊人。
“你疯了！”廖校长翻了个白眼。
“什么疯不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韩茜一直想有个儿子。你也说了，这小家伙是孤儿，伯父伯母又对他不好。而且我觉得这孩子跟我投缘！”
“跟你投缘？你家闺女咋办？”廖校长没好气道。
“闺女也一直想要个哥哥！”郭建峰斩钉截铁道。
“我……”
“别你啊我的，等我先研究一下收养法，等会你给我找个时间，我们一起跟这小家伙好好聊聊。”
……
教室内王宇飞正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
书本中曾经无法参透的玄机，他竟然看一遍便能秒懂。
更夸张的是刚刚发下来的英语书，他随便翻了一遍，便觉得自己记住了里面所有的东西。
这肯定是错觉！
只是合上书本，随便怎么回想，刚刚看到的内容却依然历历在目。
王宇飞不信邪的再次拿起语文课本……
很好，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再次阅读完毕，所有文章都已经刻印在了脑海中。
好吧，新世纪每周一都要在红旗下宣誓的孩子要相信科学不信邪！
所以王宇飞拿起了最让他头疼的数学习题。
不是普通课本，而是一本传说中的小学数学奥数题库。
他数学不好，所以当从老师口中得知课本上只是基础，小学奥数题才是真难之后专门到学校的图书馆里借的。
不是想挑战不可能，只是半大孩子很好奇最难的数学题到底是什么样的。
寒假研究了两天，的确很难。在家里快把数学课本翻烂了，依然不会做。
只是今天这算怎么了？
为什么题目突然变简单了？！甚至许多题目扫一眼答案便已经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解题步骤更是瞬间便推到了出来。
不相信自己的大脑出现的数字，王宇飞试着拿起笔开始验算……
好像没什么问题！
等等，这个公式是什么时候钻进他脑子的？嗯，好像之前在课本上看到过的，原来是这么用的。
一时间，王宇飞做题有些上瘾，完全沉浸到了知识的海洋中，根本无法自拔。
坐在最后一排的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老师已经下课，他的那些小同学们已经在欢呼声中跑向外面的操场玩耍，整个教室内只剩他一个人拿着新发的教材，奋笔疾书着。
当廖校长忧心忡忡的在广场上遍寻不到王宇飞，最后带着郭建华走进三年级教室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
“王……”廖校长刚发出一个单音，便被郭建峰拉住：“别打扰孩子，去看看他在写什么。”
两个成年人不声不响的从后门走到了王宇飞的身旁。
廖校长瞬间被数学草稿本上那密密麻麻的数字跟公式给镇住了。
咦？这小家伙的字啥时候写得这么漂亮了？
等等，这些题都是王宇飞做的？
尤其是正在做的这道题：某n位数的个位数字是6，将6移到该数的首位，其余各位数字不动，得到新的一个n位数，这个新数是原n位数的4倍，求满足以上条件，最小n位数是多少？
这绝对不可能是课本上的题吧？
这小家伙竟然一步步的解出来？
这解题思路……
老廖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
抬起头，他便看到郭建峰鄙视的眼神，仿佛再说：“这就是你说的成绩不好的笨孩子？”
007 你想改变吗？
老廖半晌说不出话来。
苍天可鉴，他可真是从来没有忽悠自己这个发小的意思，这孩子是突然就开窍了？
“咳咳！”
没有理会郭建峰古怪的眼神，廖校长干咳了两声，惊醒了正在做题的王宇飞。
当少年从专注做题的状态中退出，仰起头看向站在身边的校长大人时，老廖有些走神。
这小家伙的目光跟以往不一样了，变得灵动了。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老廖还真没见过，不过是眼睛灵动了些，竟然能让一个孩子整个气质都变得完全不同。
这个暑假小家伙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校长，有事么？”王宇飞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突然感觉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有些怪怪的。
先是上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古怪老爷爷，然后一个不认识老师让自己跑步，紧跟着校长又专门跑到自己身边傻呆呆的瞪自己……等等，古怪老头？
那老头好像问自己想不想变成世界上最聪明的人？然后……自己这真是变聪明了？
想到这里王宇飞低头看了看面前的试卷，又再次抬起头，瞅了瞅似乎正在酝酿如何开口的校长，心里微微有些乱。
他好像真的变聪明了！这似乎应该去好好感谢那位古怪的老爷爷，只是人都不见了……
就在王宇飞心思变得杂乱时，老廖终于在郭建峰的暗示下，回过了神。
“王宇飞啊，这些题目都是你暑假在家自己跟着后面的正确答案研究的？”廖校长问道。
他的确很好奇。
数学奥数题，别说王宇飞了，就是整个学校六年级数学成绩最好的孩子，恐怕都力有未逮。当然，这不能怪孩子，毕竟这是落后的农村，即便老师对许多奥数题都力有未逮，更别提这些孩子的家庭更不可能为他们报各种各样的辅导班了。
“不是的！”王宇飞摇了摇头：“我就是今天看了题目就感觉会做了。”
这是大实话，尤其是少年将今天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啊？”老廖愣了，半晌不知道如何接话。
只看了题目就觉得会做了，没人辅导，这特么是天才啊！
只是老廖教了王宇飞半年了，是不是天才他不清楚么？这牛吹的，清新脱俗啊！
“把书给我看看！”说完，老廖直接拿起了课桌上的这本奥数题集随手翻了翻。
果然例题后面有详细讲解，给出的题目在书后面也有正确答案。
老廖又拿起了课桌上王宇飞解题的稿纸。
解题思路非常清晰，嗯，还有个很奇怪的地方，稿纸上前面的字看起来还写得歪歪扭扭，但到了后面竟是越写越好了，甚至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好吧，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虽然这小家伙明显有些吹牛，但这些题目应该是真的掌握了。
很让人震撼啊！
“好吧，啊……”
“啊什么啊！王宇飞，我叫郭建峰，是廖校长的朋友，我们现在来聊聊好不好？”站在旁边已经看不下去的郭建峰干脆反着坐到了王宇飞前面位置，开口道。
“郭老师，好，只是您想跟我聊什么？”
“比如，你想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郭建峰开门见山道。
“啊？改变现在的生活？”王宇飞愣了。
“对改变现在的生活！”郭建峰狠狠的点了点头。
……
走在回家的路上，王宇飞已经变得分外聪明的脑袋依然如一团浆糊。
“你今年十六岁，理论上不符合收养条件，不过我能想到办法。”
“我觉得你很有天赋，不想这份天赋被埋没。”
“想想看吧，你的伯伯跟伯母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为你创造更好的条件，等你读完小学，极大概率会辍学，你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跟我到省城去，不管能不能收养，你可以接受更好的教育，这是你未来反哺这个村落最好的途径。”
“……”
郭老师对他说的话不停的在脑海中盘旋。
虽然他最为信任的廖校长只是站在旁边，没有吭声，但王宇飞能感觉到那位郭老师话语声中透出的诚恳，似乎是真的很喜欢自己，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
所以懵懂中的王宇飞，点头同意了郭老师的请求。
那可是省城呐……
他这辈子甚至连道王村都没出过。
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
郭老师今天晚上真的会跟廖校长一起来么？
……
“飞娃子，你还在那儿磨磨唧唧做什么？赶紧回屋去做饭！”刚走到家门口，院子里正在忙着晒干豆的伯母大嗓门的呼喝声便传入王宇飞的耳中。
“好嘞！”王宇飞答应了声，甩了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到脑后，更别提他现在想也没用，而且肚子感觉又感觉饿了。今天很奇怪，肚子饿的很快，明明中午那位郭老师请他在食堂吃了顿饱的。
……
“这都第几碗了？你还吃？”饭桌上，当王宇飞正打算去添第三碗时，伯母忍不住数落开了。
破旧的方桌上摆了一碗酸菜、一盆辣子跟一碟熏肉。
大伯沉默的坐在桌上扒饭，没说话。另一个小家伙正偏着头用嘲弄的眼神看着被母亲数落的王宇飞，跟自己哥哥空空如也的饭碗不同，小家伙的大碗里还堆着三块刚刚老妈夹去的三块肉，香喷喷的，闻着便有食欲。
小家伙很得意，这肉，哥哥是不能吃的。
“吃了两碗。”王宇飞愁眉苦脸道。
“哥哥说谎，他吃了三碗！”小家伙故意大声道。
“去，赶紧吃自己的！”女人呵斥了小家伙一句，凌厉的目光扫向了王宇飞：“两碗还不够？多大的碗啊！饭要都要堆出来了，米不要钱哦？谁让你今天煮这多米的？米缸都要被掏空了！”
“行了，少说两句！”大伯放下筷子，沉声呵斥了一声，随后看向王宇飞埋怨道：“你小子学校里中午不是有免费的饭吃么？不知道吃饱点在回来？天天上学坐在那里，又不是下地干活，哪这么不禁饿？”
正说着，屋门外狗叫了起来，村长的声音随之传来：“王大锤子，赶紧开门，有大好事儿跟你商量呢！”
008 割裂
“不行，绝对不行！飞娃子是我们王家人，我也养的起！”大伯的脸涨得通红，高声道。
不算宽敞的堂屋里此时塞满了人。
小家伙坐在姆妈的腿上，好奇的瞅着围拢一圈的大人们，家里很少这么热闹，大人们的争论声也没有吓到这个刚刚四岁的孩子，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在大人们的脸上掠过。
有人要带哥哥走么？那以后谁做饭吃？省城又是哪里？
……
“大外甥，哪个说你养不起了？那也得看怎么养不是？飞娃子跟着你饭都吃不饱，背地里多少人戳你们两个脊梁骨我都不稀得说，你还好意思大声嚷嚷？你再大点声，把乡里乡亲都叫来评个理，娃娃就是你们这么养的？”
村长毫不在意大伯的态度，皱着眉头呵斥了回去。
大伯涨红了脸，不吭声了，从兜里掏出根烟，自顾自的点了起来，半晌才闷声道：“总之这事儿不行！”
“不行？那也行！今儿个你给我签个保证书，娃儿要让他吃饱，以后供他念书，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只要娃肯读，你就得供着！签名，按手印，这事儿就作罢！”村长冷着脸道。
“都是地里刨食的粗人，念那么多书干嘛？飞娃子也大了，念完小学识几个字还不够？”大伯怼道。
听到这话，郭建峰明显想开口争论，却被老廖拍了拍肩膀，当郭建峰扭头看向他时，一脸严肃的示意他不要吭声，只能愤愤作罢。
村长没有在意两人的小动作，冷笑着开口了：“呵呵，行啊，大外甥，会跟叔儿讲道理了是吧？那今儿个咱就把话说开了。读书没用是吧？那你家聪娃子以后也不要读书了！就跟着你在地里刨食！你给个准话，行不行？”
“廖校长，今天你也在，让我这不成器的外甥表个态，以后他家王聪啥书也别读了，想读你也别收！我到要看看，你自己的亲娃儿以后就注定在地里刨食，你肯不！”
廖校长没吭声，大伯也没继续说话，只是低着头抽着闷烟。
村长明显是有气了，继续数落道：“王大成你自己心里想想，你这么对飞娃子，百年之后你有脸去见海子么？”
“我……”
“你什么你？人家郭老师省城来的老师，文化人，看中了飞娃子那是娃娃的福分，以后在省城里念书，真要有出息了，你这个当伯伯的还怕以后没有好处？”村长语气转缓，继续劝道。
“老村长，你今天怎么向着外人说话？我算是听出来了，你今天是打算跟着外人一起欺负我们王家对吧？”一直忍着没吭声的婶婶忍不住了，开口道。
村长不怒反笑：“哈，我合着外人欺负你们？看来我还真是给你留脸了。咱们今天就来好好说道说道，我就问一句，你家聪娃子是怎么来的？那是大成亲弟弟跟亲弟媳用命换来的，是政府拿来抚养飞娃长大成人的钱！你们咧？”
说道这里，村长明显激动起来：“把钱拿去给你治病用掉了，生了聪娃让飞娃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平日里没事儿就打啊骂的，拿飞娃当出气筒！你们做的那些事儿以为乡里乡亲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张口在这儿跟我嚷嚷！”
“别以为我不知道，想把飞娃留着给你们家做一辈子苦力？哦，还有每个月200块的补助对吧？我今天跟你们把撂在这儿，人在做，天在看！真要豁出去脸皮了，咱们把这事儿拿到村上说，让村里所有人都来评评理，也给大家看看你们这做伯伯婶婶的嘴脸！”
郭建峰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之前老廖大概跟他介绍过王宇飞的情况，但他还真不知道里面有如此曲折的故事。
想到今天跟王宇飞接触时孩子腼腆的笑脸，郭建峰突然觉得自己心里一根弦被触动了。在看眼前那两个因为操劳显得苍老的脸庞，突然觉得分外可憎。
“你……”婶婶一时语塞，还想说话却被沉默的大伯一声呵斥：“好了，你还嫌不够丢人？”
“我……”
“行，村长，你也不用跟我王大成讲这些大道理，我就问一句，大娃跟人走了，村里那每月两百块的补贴还能不能给咱儿？”大伯干脆撕破脸道。
“你……”
“哎，这样吧，别伤了和气，这位王大哥，王宇飞跟我去省城，我保证不会亏待他。至于村里那两百块的补贴，不管村里给不给，我给！这是两千块钱！拿去！”郭建峰感觉自己听不下去了，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拍在了破旧的餐桌上。
大伯撇头看了眼郭建峰，瞅了瞅桌上那叠票子，又转过头看了眼村长。老人家脸涨得通红，望向他的目光里满满都是讥嘲。
最终还是没有忍受住诱惑，大伯伸手把钱拿在手中，点了点，再次抬头看向郭建峰：“政府答应过，要给到孩子十八岁。”
“你……”
“哎，村长，您也别气，这样，王大哥，你放心，十八岁就十八岁！该给的我一分钱都不会少，只是现在我身上没有这么多。不过廖校长跟王村长都可以给我做担保，回去之后我会立刻把剩下的钱汇过来！你要还不信，我给你打个欠条，我只有一个要求，孩子今天就跟我走，以后孩子不管混得怎么样，你们都别去打扰他，行不？”脾气上来的郭建峰一字一顿的说道。
三观被颠覆。
他真的太难想象，竟然有人会短视到为了每个月两百块，不惜耽误自己亲侄子还没真正开始人生的大好前途。他现在只想赶紧把孩子带走，跟这家人每多接触一秒钟，他都怕把本来善良淳朴的孩子给带坏了。
……
“好孩子，别怪你伯伯，他是穷怕了！”夜间的山路上，就要分别时，村长突然摸了摸王宇飞的头，憋出这么一句话。
王宇飞默默的点了点头。
郭建峰跟老廖站在旁边没有吭声。
其实少年没有在意这些，天上的星星真的很好看，以前他怎么会没注意过呢？
009 我帮你写
汽车、火车、出租车，这辈子都没有接触的交通工具，王宇飞一天内都享受到了。
让郭建峰意外的是，第一次从山村出来的王宇飞进入城市后并没有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什么都无比新奇，显得很平静，很多时候似乎都是在思考。
尤其是夜里，王宇飞似乎特别喜欢仰头看天……，天或者不准确，用仰望星空来形容更为贴切。
没错，这小家伙特别喜欢看星星。
“星星有这么好看么？”郭建峰忍不住问了句。
“城市里看到的星星比在家里看到的星星要少很多。”王宇飞解释了句，想了想又开口道：“我昨天在学校图书馆看的一本书里说，这是光污染造成的，天空辉光、炫光都应如是。所以城市里的人往往会更加晚睡，所以我在想如果整个城市都使用更容易过滤的单波长光源，能否解决这个问题。”
“咳咳……”郭嘉峰有些愣，想了半天甚至不知道如何接话。
要知道在汽车上他还在给这孩子普及省城江边霓虹灯亮起的时候有多么好看……
至于光污染？
郭建峰甚至觉得这个名词自己是第一次听说。
还有单波长光源？这应该是个物理名词吧？小学有开始学物理么？
昨夜，安排王宇飞睡下之后他跟老廖促膝长谈到半夜，话题自然离不开眼前这个孩子。
照着老廖的说法，在昨天以前，王宇飞还真没表现出任何过人的地方，怎么跟了他之后思想都变得如此有深度了？老廖那家伙，不实诚啊！
不懂干脆转移话题。
“先别想这个，等会到了家里，你别拘束。你的事儿我已经跟你韩阿姨说过了，她也很欢迎你，对了，你还有个妹妹叫郭晓怡，比你小两个月，现在上初三，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了。”郭建峰说道。
“郭叔叔，我能去上学么？”王宇飞回过头，看向这位郭叔叔的眼神明显很炙热。
“当然，这个你放心好了，我跟你韩阿姨都在教育系统里，正好是开学季，明天我就去帮你想办法。嗯，等回去了，还能让晓怡帮你辅导功课，挺好的。”郭建峰拍着胸脯道。
……
“回来了，哎呀，你就是王宇飞吧？快进来，房间阿姨给你准备好了，这一路累坏了吧？饭菜都准备好了，吃饱喝足了赶紧去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
“谢谢阿姨。”王宇飞道了声谢，学着郭建峰的样子换了双鞋，便被热情的女主人迎进了屋内。
客厅不算大，但装修却比村里的房子精致许多。旁边餐厅的餐桌上摆了一桌子菜，还冒着热气。
没等王宇飞观察完屋内的陈设，客厅前面一个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跟王宇飞年纪相仿的女孩儿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爸爸，听说你给我带了个哥哥回来？真的假的啊？”
“那当然了！爸爸可从来不会谎报军情！”
“行了，先别说其他的，吃饭，吃饭！”
……
饭桌上，郭晓怡不停偷偷瞄着王宇飞……
很失望啊！
在听到妈妈说爸爸给她找了个哥哥的时候，女孩儿还是满心欢喜的。
没错，其实郭晓怡也挺想有个哥哥，在女孩儿看来有哥哥是件很酷炫的事情。
比如她闺蜜的哥哥人又帅，又阳光，还会打篮球，到闺蜜家玩，亲眼看到闺蜜可以在哥哥面前各种撒娇，甚至还会帮闺蜜写作业……
但爸爸领来这个家伙明显跟她的想象中哥哥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有木有？
穿着土土的衣服，干瘦干瘦的，一点也不阳光，而且还特别能吃。
她还一碗都没吃完呢，这家伙已经吃了三碗了。
更让她不忿的是，爸爸妈妈还在拼命给他夹菜，不停的让这家伙多吃些，都没人管她了。
“咳咳，我也要吃鸡腿！”郭晓怡不满的嘟起了小嘴。
“想吃你就自己夹啊！”韩茜白了女儿一眼。
“他的菜都是你们给夹的！”郭晓怡委屈道。
“哦？那我给你夹给你好不好？”王宇飞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夹了个鸡腿，放到郭晓怡碗里。
“呸呸呸，谁要你夹啊！哼，我饱了，不吃了！”说完，郭晓倩放下筷子，飞快的跑回自己房间，“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
“这孩子！”郭建峰埋怨了句：“都被你惯坏了。”
“什么叫我惯坏了？明明是你什么事儿都顺着她！”韩茜反驳了句，随后看向王宇飞道：“飞飞啊，小怡有些任性，你别跟她计较啊！”
“阿姨，你放心吧，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她的。嗯，就像亲妹妹一样。”王宇飞认真道。
“啊？！”这话让韩茜愣了愣，这孩子……怎么像个大人一样？
“要不要我把她的饭给送过去？”王宇飞指了指郭晓怡还没吃完的小碗道。
“没事儿，你吃你的，她屋里零食很多的，饿不到！”韩茜心直口快道。
“可是零食只能提供多余的热量，无法保证充足的营养，我也差不多吃完了，还是给她送过去吧！”王宇飞想了想，飞快的把自己碗里的饭拔完，随后在两个大人复杂的目光中，端起了郭晓怡的饭，朝着女孩儿的房间走去。
……
“喂，老郭，这孩子……”韩茜欲言又止。
“你放心，是个听话的孩子，老廖还能害我？”郭嘉峰随口答了句。
“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觉得这孩子脑子有点扭的慌？”韩茜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儿道。
“现在先别提这事儿，等晚上孩子们睡了再说。你先去看着下，别让小怡耍小性子，毕竟还不太熟。”
……
“咚咚”两个大人窃窃私语的时候，王宇飞自顾自的敲响了郭晓怡的房门。
“谁啊！”
“我，王宇飞！”
“干嘛？！”
“给你送饭，零食不健康！”
门突然被打开，女孩儿故作凶恶的小脸伸了出来：“说了我不吃了，我要写作业了！”
“可饭还是得吃啊！要不这样，你好好吃饭，我帮你写作业吧。”王宇飞眨了眨眼，理所当然道。
“你？帮我写作业？真的？”郭晓怡狐疑的瞅了眼这个土里土气的哥哥，房门微微敞开了些……
010 这样也行？
韩茜诧异的远远望着两个小家伙在门口不知道嘀咕了几句什么，刚刚还闹小脾气的郭晓怡竟然接过了王宇飞递过去的那碗饭还把王宇飞给让进了房间。
这就很让韩茜吃惊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虽然心底还是好的，但是小脾气上来无理取闹的时候，执拗的让人头疼。所以郭建峰才赶忙让她过来看看，就是怕家里小公主脾气上来闹出什么幺蛾子。
谁想到这丫头竟然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还是这小家伙有什么秘密武器？
好奇中又还有一丝担心的母亲，干脆站在门口偷听起来。
“你的初中数学课本呢？”
“你要课本做什么？”
“我要先看看啊，不然怎么做题？”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前没学过么？”
“我才上小学四年级，当然没学过。”
“什么？小学四年级？你撒谎，年纪比我还大怎么可能才小学四年级？”
“真的，因为我辍学了四年啊！”
“啊？那你还说能帮我做题？”
“看过课本后就会了。”
“你吹牛！”
“是不是吹牛你给我一个小时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你一个小时就能把我初中两年半学的东西都学会？”
“差不多，应该可以吧？”
“哈，好好好，给你，给你，课本都在这里，一个小时啊，看我怎么戳破你的牛皮！”
“但你得先吃饭，我们说好的！”
“我……行！”
……
韩茜在门外听得目瞪口呆。
这……是谁给的这孩子勇气啊？
昨天晚上老郭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自然是简单的介绍过王宇飞的情况的。聊了聊着孩子悲惨的身世，强调了这孩子很有灵性。
但在有灵性也不可能把两年半的课程只用一个小时就学会了吧？
更何况老郭更看重的是这孩子的品性跟良好的身体素质，以后再不济考个体校甚至成为一个专业运动员问题都不大。
好吧，或者只是个善意的谎言，哄晓怡吃饭而已。
想到这里，韩茜终于释然了。
大概是个心底很柔软的孩子，虽然方式或者不太恰当。
以韩茜对自己姑娘的了解，一个小时后，这小家伙做不来题，怕是以后对这个哥哥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其实对于自己老公突然领养一个不太了解的孩子回来，韩茜心底还是颇有微词的。
但谁让她已经过了最佳生育期，而两人一直又渴望着能儿女双全呢？
……
“这孩子……”稍稍放下心事儿的韩茜回到客厅冲着郭建峰埋怨了句。
“怎么了？”已经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的郭建峰抬头望了韩茜一眼。
“为了哄晓怡吃饭，他竟然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一个小时能把初中的数学课程学完，然后帮晓怡做题，哎，等会你姑娘闹起来，你去哄啊！”韩茜没好气的埋怨了句。
“啊？”郭建峰愣了愣，刚想说些什么，路上跟王宇飞接触的种种古怪突然涌上心头，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愣。
“跟你说事儿呢，你发什么愣啊？”韩茜没好气道。
“说不定可以呢？”郭建峰用梦呓的语气开口道。
“你说什么？”韩茜皱着眉头瞥了眼自己男人，怎么去了一趟乡里，他也变得古怪了？
“哎……其实小家伙数学底子还不错，会做小学奥数题呢！”回过神的郭建峰解释了句。
“啥？他们那山里的学校都能教孩子做奥数题了？就算小学知识掌握的很扎实，基础很牢固，但初中数学知识毕竟还没接触过吧。”韩茜皱了皱眉头。
郭建峰摇了摇头，自己是怎么也变迷信了？再天才一个小时把初中的数学全部学完，怕是也不可能吧？
“只要两人能和平相处就好了，孩子的事儿，让他们自己适应。”
话音未落，家里丫头突然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重重的把碗搁在餐桌上，跑到郭建峰面前问道：“爸，那个家伙说他才上小学四年级，是不是真的？”
“什么那个家伙？飞飞比你大，以后要叫哥哥！”郭建峰皱着眉头呵斥了句。
“这个先不说！你先告诉我，他是不是真的才小学四年级？！”
郭建峰无奈的点了点头，缓和了口气道：“是的，还是你廖叔叔的学生。准确的说他刚上完小学四年级上半学期，下半年的课程还没开始上就被爸爸带回家里了，所以明天爸爸准备去跟你欧伯伯说说，看能不能让他先去实验小学当个插班生。所以学习上你要多帮助飞飞哥哥好不好？”
“切？我才不要一个只会吹牛的哥哥！再说了，我怎么帮他啊？他说只要一个小时就能把我初中的数学课程学完呢！哼，等会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怎么收场！”说完，小丫头扭过头，再次风风火火的跑回了自己房间。
两个大人对视了一眼，韩茜脸上上过一丝不自然的忧虑。
“没事儿，等会过一个小时，就让小飞先去洗洗休息了，毕竟赶了这么远的路，晓怡也能理解的。”郭建峰捏了捏鼻梁无奈道。
“也只能这样了。来跟我说说老廖现在怎么样了？你跟他说了你升任副校长的事儿么？”
“这家伙……哎，得慢慢说……”郭建峰再次叹了口气。
……
闲聊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时间过的飞快，等韩茜反应过来，看了看电视上的时间，竟然已经八点半了。
“咦？都过了快一个半小时了？怎么没听晓怡闹腾？”韩茜拍了拍脑袋诧异道。
“嗯？是哦！这可不像你姑娘的作风。”郭建峰明显也才想起这茬儿。
自己闺女自己清楚，平日里无理都要闹三分，现在知道王宇飞骗了她，竟然还没闹腾个天翻地覆，的确不符合常情。
“去看看？”韩茜担心的望了眼女儿的房间。
“嗯，一起去看看。”郭建峰点了点头。
韩茜走到门前，现实侧耳在门上听了听，没有动静，立刻扭了门把手，推开了门，只是推开门后，屋内的景象让她完全没法理解。
“晓怡……，宇飞，嗯，你们这是在？”
“我在帮妹妹做题，韩阿姨，有什么事儿么？”
011 妖孽天才
的确是在做题。
王宇飞正拿着笔端端正正的坐在郭晓怡的课桌前，下面是一叠稿纸，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数字跟公式，两人的宝贵闺女则坐在一旁，双手托腮……
在两人推门而入时，韩茜注意到郭晓怡侧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目光完全没有聚焦，随后便再次将目光挪到了那叠稿纸上……
怎么说呢？
之前可没见自己姑娘这么好说话过。
“嗯，让韩阿姨看看你做的题可以吗？”韩茜忍不住问了句。
“好的！”说完，王宇飞老老实实将一叠稿纸递了过去。
“别看了，虽然我看不懂那些解题过程，但答案应该都是对的。而且我一直监视着，这家伙绝对没抄后面的正确答案。”一边的郭晓怡用梦呓的口气说了句，随后突然一侧脸看向韩茜身后的郭建峰：“爸，你们不会一起合着伙逗我吧？这家伙真是个小学生？”
“什么这家伙那家伙的？以后你要叫王宇飞哥哥！”郭建峰皱着眉头呵斥了句：“爸爸说的话你都不信？真应该让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深山里的孩子们是怎么上学的！你哥哥因为家里没钱缀学了整整四年的的确确是真事儿，你要不信等下次我带你去问廖叔叔！”
郭晓怡没有理会郭建峰的呵斥，听完这通解释之后，再次托着下巴看向身边的王宇飞。这家伙还是那副一脸沉静的样子，很无趣咧！
……
韩茜仔细的看着王宇飞递过来的一叠稿纸，所有题目跟解题过程都写在稿纸上。
给她的第一感觉是这孩子的字迹很清秀、工整，看上去非常舒服，问题是她看不懂。
稿纸上应该是三道几何大题的完成解题过程，应该每一个解题过程都非常详细，但有些数学符号韩茜感觉自己似乎没见到过。
当然，这并不能怪韩茜，毕竟她是高中部的英语老师，不懂数学并不丢人。想了想，韩茜干脆拿出手机，对着稿纸仔细的拍了几张照片，随后将一叠稿纸还给了王宇飞。
“晓怡啊，今天你宇飞哥哥赶了一天路了，也得早点休息，有什么不会的数学问题，等明天在跟宇飞哥哥请教吧。”
“没事儿，韩阿姨，我不累的，而且也只剩两道题了，我教晓倩做完就去休息。”王宇飞摇了摇头道。
韩茜刚想说什么，余光看到身旁郭建峰含蓄的摇了摇头，话到嘴边干脆改口道：“那行，阿姨先去把电热水器里的水烧上，你解完题正好能洗澡，别做太晚了啊！”
“行了，知道了，就你啰嗦，我还要看王宇飞解题呢！”一边的郭晓怡忍不住道，没有再用那个家伙称呼王宇飞，但也没有叫哥哥，不管怎么样，终归是好的发展。
……
走出房门的第一时间，韩茜便把刚才拍下的照片用微信发给了自己年级组的数学老师，韩茜看不懂，但她带的年级教重点班数学的老韩可是一位老教师了。还是学校数学组的科目教学组长，经验丰富，理论功底扎实。
前些年学校花了大价钱才从明珠一所国际名校把这位韩老师给挖过来，把王宇飞做的题发过去也没什么别的意思，韩茜就是想知道这小家伙的数学水平到底怎么样。
只上到了小学四年级，用一个小时看了初中三年的课本，便动手做初中三年级的数学题目，照着自己家那位小公主的说法，在没抄答案的前提下，得出的结果大概都正确，这……很难让人相信。
尤其是像韩茜这样的资深老师。
天才少年在她的教学生涯中也见过不少，但所谓天才终究还是需要时间去学习、理解、掌握知识的，能用半年时间学会常人三年时间学习的内容，已经大概可以归属为天才的行列了。而只用一个小时……那不是天才，那是妖孽。
“这孩子……”韩茜望着郭建峰，不在孩子面前，不用在掩饰自己的惊讶。
郭建峰耸了耸肩，同样一脸不解：“说了，这孩子挺有灵性的，会解小学奥数题呢。”
“但是……”
“刚才消息是发给老韩吧？先看看老韩怎么说。”郭建峰打断了韩茜的话。
重新坐到沙发上的夫妻间气氛有些怪异，直到韩茜的手机来了消息。
“韩老师？什么情况？你们给晓怡报了奥数班么？都开始学微积分了？”
“微积分？”
“是啊，第一道立体几何大题两种解法都是正确的，第一种解法用的初等数学知识，无需多言，但第二种解法用到了高等数学中微积分的基本知识跟基本解法，最难能可贵的是，在解题过程中将微积分公式的推演过程也详细的列出来了，晓怡学的不错啊，这是完全理解了这些知识啊！你们这是报的哪个学习班？我记得晓怡之前数学一直是弱项吧？”
韩茜正看着手机发愣，又一条消息发送了过来。
“咦，第三题竟然用到复变函数的解题思路，这是什么辅导班啊？教孩子这么深奥的东西？这放到大学教的高等数学里都是很难掌握的难点啊！等等，这些题目不可能是你家晓怡做的吧？你这是帮孩子请了家教在考验他的水平么？”
“韩老师，如果我跟你说我发的这些解题思路，不是我家晓怡写的，而是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小学生在看了晓怡初中课本一个小时之后解出的题目，您会相信么？没开玩笑，我很严肃的。”
微信半晌没有回复，大概两分钟后，在韩茜印象中一向很古板、严肃的老韩竟然史无前例的发了一个网络上特别流行的表情包，画面是一个表情懵逼的熊猫头，下书三个大字：“你逗我？”
韩茜愣了片刻，没有在回消息，而是把手机丢给了一边正在皱眉苦思的郭建峰。
瞟了一眼微信的聊天记录，郭建峰突然开口道：“这孩子……怕真是个差点被埋没的天才吧？！”
“天才么？”韩茜愣了愣，也有些发呆。
012 有肉吃就是幸福
自己家拣了一个天才回来，还是一个差点被闭塞山村埋没的天才。
这个认知让两个教育工作者面面相觑。
这种几率大概比买彩票中了一千万更少，更别提若是王宇飞早早就展现出在某些方面的天赋，他们的老朋友老廖校长不应该发现不了才对。
要知道在电话里郭建峰只是着重强调了孩子可怜的身世跟让人赞叹的身体素质，而在跟廖校长的沟通中，强调的也大多是王宇飞的品性，而非智力。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信息闭塞导致这天才的能力不被发现，那老廖也太失职了。
“对了，孩子的档案呢？打开看看？”
“没什么特别的，之前数学考试成绩不及格，其他科目也成绩平平。”郭建峰拍了拍脑门道：“先不提这个，你看这孩子继续上小学合适吗？毕竟也已经十六岁了，如果其他科目也能跟上……”
郭建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表现的很明显。
“要不明天先带他到学校去试试他的能力？”韩茜突发奇想。
“初中部？”
“高中部！”
“高中？”
“是啊！没见老韩这么夸这孩子？也让韩老师看看，我是没事儿喜欢开玩笑的人么？”韩茜嘟囔了句。
两人正聊着，房间那边传来动静，王宇飞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晓怡呢？”
“还在解题！”
“老郭，你带孩子去洗澡！”
“不急，韩阿姨，我先帮你洗碗吧！”
说着，王宇飞径直走到饭桌前开始收拾碗筷。
“哎，这些哪需要你干？等会我来收拾就行，你一路上也累了，赶紧洗个澡去休息吧！”韩茜急忙道。
吃完饭拉着老公聊完天，聊完天又被王宇飞震住了，跟韩老师在微信上沟通，没顾得上收拾餐桌，谁想到这孩子一出门就主动收拾起来。
要知道家里那位小祖宗可是从来不会管这些事儿的。
“没事儿，韩阿姨，家里都是我做这些，不费力！”说着，王宇飞不理韩茜的阻拦，手脚麻利的收拾好餐桌，端着碗碟进了厨房：“阿姨，这是洗碗用的抹布吧？”
韩茜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对，想要接过王宇飞手中的事情，却被小家伙直接推出了厨房：“没事儿，阿姨，我来就行了。”
的确是经常做事儿的人，没一会厨房便被收拾的井井有条，韩茜在一旁看着，突然感觉一阵心酸。
这孩子……十六岁啊，只比她女儿大几个月……没法比，真心没法比。
“宇飞啊，你的理想是什么？”
站在厨房门外，韩茜突然开口问道。
“啊？”王宇飞愣了愣，随后转过头冲着韩茜憨厚的笑了笑：“理想啊？以后每天都能吃饱算不算？”
“吃饱？”韩茜同样愣了。
“嗯，吃饱！最好每天都有肉吃！”王宇飞坚定的点了点头，莫名的他又想到了前天的清晨，在山间小路上被饿醒的感觉……那种感觉他是真心不想在经历第二次了。
又是莫名的心酸，犹豫了片刻，韩茜轻声道：“孩子，你不觉得这个理想太简单了？”
“我觉得理想就是要够简单，容易实现，鼓励自己，去订下一个不那么简单的理想，如果一开始理想就太远大，实现不了怎么办？”王宇飞憨憨的笑着说道。
“嗯？”韩茜点了点头：“好吧，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你的第一个理想已经实现了，既然你来了这个家里，保证你每天都能吃饱，每顿都能有肉，你可以为自己制定下一个理想了。”
“不！阿姨，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要靠自己的双手让自己吃饱，除了自己，没有什么是能依靠一辈子的。如果一定要依靠，我希望未来是能让人依靠我，而不是我去依靠别人。嗯，对，应该这样。”王宇飞认真道。
一句话让韩茜半晌无语，片刻之后终于展颜道：“水也烧好了，赶紧去洗澡吧！”
……
“这孩子，懂事儿的让人心碎。”夜里，躺在床上，韩茜突然开口道。
“这事儿就别提了。哎，孩子明天到底怎么办？”郭建峰皱着眉毛问道。
本来打算好了趁着开学季他去找找关系，把王宇飞先安排到旁边一所小学去当个旁听生，但是今天晚上王宇飞展现出的学习能力却让郭建峰感到疑虑了。
让他继续去读小学，的确有些浪费时间啊。但是直接去读初中，又有学籍等等方面的麻烦，他的身份也让他感觉困扰，刚刚破格提拔为副校长，突然为了一个孩子开后门，就算没有什么私心，传出去也不好听。
“就照我说的，先把孩子带到高中部去看看吧，让老韩考考他。别的不敢说，我觉得王宇飞在数学方面肯定有天赋，如果能被老韩看中，以后代表学校参加个奥数比赛拿个奖什么的，不需要你多说什么，那帮人有的是办法把飞飞给招进去。”显然，韩茜明白郭建峰的忧虑，开口建议道。
“那行，明天把孩子带给老韩看看。我还想着让他在体育方面发展呢，以后考个体育生，谁知道这孩子学习能力这么强，哎……”郭建峰叹息了句。
“怎么说话呢？孩子学习能力强不好么？去练体育又有什么好的？”韩茜没好气道。
“好了，不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早了，先睡吧！”郭建峰略感憋屈道。
本以为收养这个孩子未来能继承他的衣钵，现在看来他高兴的太早了，很明显这小家伙的脑子似乎要比他的不算健壮的身体更好用啊。
……
躺在自己的新房间里，王宇飞感觉很舒服，身下躺的是席梦思盖的软乎乎却又轻飘飘的鸭绒被……
郭老师跟韩阿姨真是极好的人。
王宇飞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愣愣的想着，房间设计的很合理，侧过头就是窗户，跟山里那厚重的夜色不一样，省城的夜晚有明亮的灯光从窗帘的缝隙处漏进来，让他能看清楚房间内的装饰。
很温馨，他是在省城了呢……
013 初入省城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会一样，但收获幸福后的感觉却大抵是相似。
此时王宇飞的感觉便是如此。
外面天还没亮，生物钟极准的小家伙却已经醒了过来，窗外的月色映射在对面墙上挂着的石英钟上，五点一刻。
睡不着了。
这两天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比如每天总会有想要进行运动的冲动，眼神似乎也变好了，只需要借助微弱的月光，他便能将对面钟上的时间看的清清楚楚，最重要的是只要来了倦意一闭眼马上就能睡觉，而且睡得极香，一夜无梦，等到睁开眼时，便精神十足……
虽然以前他的睡眠也很好，但还真不像现在这么好。
不过今天王宇飞没有起床。
倒不是留恋被子里的温度，主要是外面很安静，很明显郭老师一家人都还在熟睡，他怕自己的动作吵醒了这一家人。
只是躺了一会后，王宇飞眉头又皱了起来，肚子又饿了啊。
这也是近期遇到的问题，现在自己的肚子好像特别容易饿……
轻轻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从自己破旧的包包最底下摸出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小袋子。
没错，这正是那天路上偶遇的老头留给他的袋子，里面由一种糖丸大小的东西，吃过之后，到是能立刻缓解饥饿。
虽然韩勋没有提醒过王宇飞，但这包东西他没跟任何人提过，包括郭建峰。
一粒小小的药丸吃到肚子里后的感觉跟吃了两大碗饭菜差不多，说明这东西很神奇。太过神奇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公诸于世。
掏出一粒药丸，吞到肚子里，片刻后王宇飞便体会到那种饱肚后的舒泰感。
渴望运动的感觉再次来袭。
不想惊扰了一屋子人的好梦，王宇飞干脆趴在床上做起了俯卧撑跟仰卧起坐。直到房门外传出碎碎的脚步声，王宇飞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
郭老师答应过他，今天要带他到新学校去看看咧，这可是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
“早上好，韩阿姨，我来帮您吧。”
韩茜还在睡眼惺忪的准备早餐时，便看到精神抖擞王宇飞站在了自己面前。
这孩子……
想到昨天跟老公的对话，韩茜大概适应了眼前这个小家伙的行事风格，只是心里还是有许多感慨。
就怕人比人啊，自己家的闺女好像真被宠坏了……
“要不，你再去休息会，等会阿姨做好了叫你，我们一起去学校。”
“没事儿的，我睡不着了，来帮您吧！”
“别啊！”
“没事儿的，我在家经常干！对了，面粉在哪？”
……
“哇，真香，妈，你大早上做什么好吃的了？”
“我没做，今天是你宇飞哥哥蒸得点心，醒了赶紧去刷牙来吃饭。顺便去把你爸叫起来。今天还要去学校呢！”
“什么？这家伙还会做点心？”
……
小小的惊奇让郭晓怡看王宇飞的目光又不一样了。
虽然外形依然那么土鳖，而且脸上总带着让她鄙夷的憨厚笑容，但是这家伙似乎真的懂的很多呢。
很多时候，对一个人的印象就是这样一点点变改观的。
……
人生啊，就像一颗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王宇飞真的想不到省城的学校跟他大脑中所想象的学校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真不能怪这个孩子，他相信省城的学校肯定跟母校是不一样的，也在脑海中将母校放大了十倍，但当他来到校园时，依然被震撼到了。
天啊，一个学校的大门竟然都如此气派，学校大门口街道两旁几乎停满了各式各样他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小汽车，学校大门竟然如此气派，学校里光是大楼就有整整5栋，每栋楼都比母校那个二层楼要高大上不知道多少倍……
当然，还有无数同龄人穿着统一蓝白相间的衣服，笑笑闹闹的走进宽敞到不像话的大门……
“呼……”
王宇飞第一次觉得自己眼睛有些不够用了，他真的可以在这样的学校里念书了？真的好像在做梦啊。
“小怡，你去教室吧，宇飞啊，你跟我去办公室，老郭你先去忙你的，等会有事儿了我打你电话。”走进校门，韩茜开口安排道。
班主任当习惯了，郭家的女主人总喜欢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行，我先去找老杨提下小飞的事儿，等会去你办公室找你。”郭建峰开口说道。
“嗯，走吧！”说完，韩茜便带着王宇飞风风火火的走进了校园。
……
韩茜是省城第一中学高三理二班的班主任。
教育系统原则是上不推荐学校按照学习成绩分快慢班的。
但在高考应试教育的压力下，学校显然不会认真贯彻执行这项建议。尤其是对于省城一中这样的重点中学。
理一班跟理二班就属于学校高中部这一届高三年级中的火箭班。
在省城一中，火箭班跟普通班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三门主科老师不同。
包括班主任兼英语老师韩茜，跟从外校挖来的本家老韩，还有教语文的老曹，都是在教育一校深耕了十多年的特级教师，教学经验丰富。
尤其是老韩跟老曹，都有过被邀请加入高考命题小组的经历，省城一中的教学实力可见一斑。
而为了保证教学质量，老师之间能够及时针对火箭班的宝贝疙瘩互通有无，高三火箭班的老师们都在同一个大办公室里办公。
除非了三门主科老师外，还有理综的老师们，文综的老师则在隔壁。
不过韩茜把王宇飞带进办公室时，这里还空无一人。
其实还没到正课时间，但不管是韩茜还是郭晓怡都是要上早自习的。
“你先在这儿坐会，我要先去班上看看。”
韩茜对王宇飞交代了一句，便打算转身离开，不过刚走两步，又顿了顿，绕到老韩的办公桌前，随手从老韩办公桌上拿了两本数学题集又走回王宇飞身前。
“小飞啊，我可能要去一会，我看你对数学挺有兴趣，可以先看看这些书啊。”韩茜交代了一句。
虽然相信王宇飞是个听话的孩纸，但是韩茜知道早自习上她说不准就得跟那些孩子们杠上，总得给这孩子找点事儿做不是？
“谢谢阿姨！”王宇飞诚恳说道。
“万一看不懂你可以在左边曹老师那找点书看，他桌上有小说。”韩茜最后交代了一句，这才匆匆离去。
014 可能是史上最强小学生
一个人在硕大的办公室里，王宇飞发了会呆。
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韩旭不满王宇飞的憨厚跟无欲无求，在此时却恰好能展现出这孩子佛系的一面。佛系讲究一个随缘，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韩茜给了他两本数学题集，那就先看吧。
只有一个问题，又经过了一天，王宇飞看起书来似乎更快了。
有多快呢？
其实也没多快，跟量子波动速读法还是没法比的。如果需要形容的话，王宇飞的阅读方法可以用对焦拍照阅读法来形容。眨一下眼睛，这一面的内容便能牢记在脑海中，甚至还包括了举一反三的思考过程。
正在看书的王宇飞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此时如果有外人在却会觉得很茫然。
虽然很认真的一页页翻书，但是扫一眼就马上翻到下一页，同时眼睛还在急速眨动，多少会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好在这时候老师都还没来，不然大概率会觉得这孩子脑袋有些问题。
事实上当王宇飞的确觉得自己脑子似乎真的有些问题。
当两本数学习题集翻完之后，他脑子完全不受控制的出现了很多图形跟数列集合。
从简单的平面到更复杂的立体图形，点跟点、点跟面、点跟空间……到最后无数点组成各种不规则并不停运动的物体，并由此诞生出无数的公式。
“嗯？你是谁？在这儿干嘛呢？”
王宇飞大脑还在不停蹦出各种模型跟公式的时候，一个已经有地中海发展趋势的中年男人推门走进了办公室中。
男人的形象跟母校廖校长看上去有些相似，这也让王宇飞心中升起了满满的亲切感，连忙站了起来，答道：“老师好，我叫王宇飞，是韩阿姨让我在这儿等她的。”
“哦，韩茜啊？你哪个班的？”男人摸了摸脑门问道。
“我是三年级的。”王宇飞想了想，回答道。
道王村的母校每个年级就一个班，自然不像城里的学校分的那么细致。
“我知道你是三年级的，我问你哪个班的？”中年男人严肃问道。
“三年级就一个班啊，老师。”王宇飞老实答道。
“你说的哪个学校？”
“道王村小学。”
“到王村小学？”
“是啊！”
……
中年男人再次摸了摸脑门，困惑的冲着王宇飞摆了摆手：“行了，你先坐着等韩老师吧。”
然后坐到了对面办公桌前：“咦，我的书呢？”
“老师您是说的这两本习题集吗？”王宇飞拿起刚刚韩茜给他打发时间的两本书问道。
“嗯？你看的懂吗？”中年男人诧异的问了句。
“好像，挺简单的？”王宇飞试探着回答道。
他是真的觉得挺简单的，很多题目都是基础的东西。如果说他还有没想明白的东西，那大概就是这些题目延伸出的一些知识点。
其中有些很开放的题目，在二维环境下，可以用多种方法解决问题。但是一旦引入到三维，从面到体，就会复杂很多倍。不过即便如此，王宇飞觉得自己也是能解出来的。
而王宇飞对自己此时的能力完全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比如此时他就觉得，既然这些题目他看一遍就能解出来，那当然应该是挺简单的。
“挺简单的？”王宇飞这句话差点把对面的中年男人逗乐了。
对于教了二十多年数学的老韩来说，数学题简不简单当然有自己的判断。
王宇飞那儿的两本书是最新的高中奥数平面几何强化训练题集，难度自然是极高的。
省城一中之所以要费尽心思把老韩挖来，除了看中他丰富的教学经验，更看中的就是他的奥数苗子培养能力。
老韩可是曾经在奥数省队当过奥数教练的牛人，培养出过好几个全国奥赛金奖苗子。而高中奥数拿奖往往可以让有这方面特长孩子走自招的路子，增加学校的名校录取率。
“是啊，挺简单的。老师，高中还要学这么简单的题吗？在脑子里想想都能得出答案的。”王宇飞好奇的问了句。
“是这样，我跟韩茜一个姓，我叫韩文乐，鄙人不才是学校的数学老师，既然你觉得这些题目很简单，不如今天我们探讨一下？”韩文乐扯着嘴角撮着牙花子说道。
一般情况下，老韩是不会这么闲的，但谁让今天王宇飞的态度激怒了他呢？
两本题集里的题目，他当然都能解出来的。但也需要演算寻找思路啊。
这小子今天早上刚来，随便翻了翻题集就敢说脑子想想都能得到答案？好来句高中就学这么简单的东西？这是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啊！
“好的，韩老师！”王宇飞老实的点了点头，还没学会察言观色的他并没有察觉到老韩那强挤出笑容中的杀气。
“这样吧，我给你出道题，你来解一下。”
说完，根本不给王宇飞反应的机会，韩文乐随手从办公桌上抽出一张稿纸，拿起笔“唰唰唰”的写下了一道曾经把他都难倒过的平面几何题，然后递了过去。
“△abc中，ab大于ac，ad平分bc，e在ad上，ef切△abd外接圆与f，eg切△acd外接圆与g，直线cf交bg与点j，过点j做bc的平行线，分别交fd、ad、gd与h、k、i三点。求证：hk=ji。”
王宇飞扫了一眼题，脑海中已经出现了线条跟点。
“韩老师这道题也很简单的，bf、cg做延长线，会发现两条线都会跟ad相交于同一个点，如果要在证明的话，可以这样……”
说着王宇飞开始在草纸上随手画出一张草图，然后开始写出论证过程。两分钟后，王宇飞将稿纸递给了韩文乐。
老韩诧异的接过王宇飞递来的解题答案，瞬间愣住了。
当然不是王宇飞解的不好，而是太好了，而且解题方法非常奇特，画出了完整的图形不说，还顺便证明了一遍线束定理……
这直接导致了答案显得有些繁琐，但老韩不得不承认，完全找不到一丝错漏。
等等，这解题方式似乎有点眼熟？
“昨天是你辅导韩老师闺女数学题的？”韩文乐拍了拍脑袋问道。
“嗯，是的，韩老师！”
“你是小学生？”
“是的，韩老师，道王村小学三年级！”王宇飞很自信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