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我是我二大爷(新书起航,求收藏,求推荐票!)
1992年发生了许多大事。
南斯拉夫共和国解体了,捷克和斯洛伐克分裂了,克林顿当美国总统了,《秋菊打官司》上映了。
但是对于李宪来说,就只有一件。
自己他妈居然穿越过来了!
重生穿越这件事情不稀奇,在李宪原本的时代之中,网络小说里常见的剧情而已。但是让他感到气愤的是,别人重生要么是带着各种关于这个时代的旧报纸,要么就是带着什么系统或者金手指。
自己呢?
啥都没有!
但是这不是最悲催的事情。
“二哥!我去三小桥抓蛤蟆,你来不?”
身后,一个穿着布鞋大裤衩,光着上身露出两片精排的小子呲着大马牙。
看到这张陌生,但是绝对又不陌生的脸,李宪欲哭无泪。
这,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自己的爸爸。
没错,自己穿越了。而且……居然穿越到了自己的二大爷身上!
有了这样一个与祖父驳论有相当大联系的穿越事件,悲催的事情就远不止这些了。
不考虑身后这个家伙会不会找到自己的原本的老妈,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以正确的方式把自己造出来,造出来还会不会是自己,会不会在二十二岁的某个早上,在大学宿舍里迷迷糊糊的再穿越回来的问题。
严重,最严重的问题是;李宪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这位二大爷,或者说是现在的自己,因为一场意外英年早逝了。
时间,就在他出生五年之前1992年年末。
现在已经是八月下旬,也就是说,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那么至多剩下几个月的时间,自己将再一次面临香消玉损gameover的结局。
悲哀的是,出于对这位家里人讳莫如深的亲人的尊敬,李宪从未问过这位二大爷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他只知道因为父亲对二哥的思念,而给自己取了个同名自己这位二大爷,也叫李宪。
在穿越回来前两天,李宪曾经思考过,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用名字为纽带,将两个原本处于不同时空的二人生生的拉到了一起。
“不去!脑袋疼!”李宪瞪了一眼自己曾经的爹,现在的四弟。
李匹,你是真的皮!
谁知道你二哥是不是跟你摸鱼抓虾掉河里淹死的?
想到这里,李宪一愣,回身问道:“爸……不是,老四。我水性怎么样?”
既然不知道原因,那就用排除法吧。这是李宪能想到保住自己第二次生命的,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二哥水性没的说啊!我游泳不就是你教的嘛?”
听到李匹这么说,李宪拍了拍胸口;还好好好,听说溺亡的人很痛苦。
刚才的思绪被打断,李宪站了起来,深深的伸了个懒腰,再一次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自己的老家,一座位于兴安岭山麓之中,名为“**”的林场,是一处隶属于龙江省森工集团的生产单位。
九十年代的大山之中,气候之宜人,景色之优美,是二十年后难以想象的。
即使现在八月,气温也不过二十五六度。到处都是清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的青山如同巨兽的背脊伏在远方,白云片片晴空万里,让习惯了水泥森林和饱受雾霾扬尘摧残的李宪感觉舒爽的一逼。
身后两间砖房,看样子有了点年头,不过收拾的极干净。
院子里条理井然,劈得差不多粗细的柴禾在院子的一脚码放的整整齐齐。见不到什么花草的修饰,但是院前的小园里两颗沙果树,还有那豆腐块一样标准的韭菜地,都显示着自己的祖辈虽然不富裕,但是对生活的精心。
他又打量了一下自己。
刷的有些泛黄的白球鞋,运动服裤子,的确良的蓝色衬衫。虽说放在后世标准之中,这是土到掉渣的打扮。但是李宪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位二大爷卖相还真的是没的说.
以后世的标准来看,如果白一些,那也绝对是鲜肉级别。黑了点儿,倒也在秀气之中多了份男子气概。
想到这,他又不禁回头瞪了那正在收拾东西,拿着小网和铁签的臭小子。
怎么就不争点儿气在肚子里好好发育?你把你下一代都耽误了你知道不知道?
看看你二哥!
那臭小子正将装备绑在二八自行车上,看李宪打量过来,呲牙傻笑了一下。
……
“大哥?你咋了?”
正当李宪胡思乱想之际,刚刚走出了院外的李匹打了声车铃,向门前大道的另一边喊了句。
李宪忙从凳子上起身,就见到家里老大李清低着头,气呼呼的捂着脸走了过来。
李匹将自行车在路边放倒,“大哥,你脸咋啦?”
“没咋!”李清将头低的更深了些,进了院子。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李家的家庭情况;
老太爷李道云,父亲李友,母亲邹妮。李宪这里兄弟四人,李清是老大。不过,看样子这位老大,今天有点儿衰、
瞧见这位前世大爷的第一眼,李宪就笑了。
这是……家暴吧!?
只见李清用一双大手捂着左脸,躲闪的看着自己。但是指缝下面四道冒着油,延伸到脖子上面的血痕,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见到李宪想笑但是又努力憋着的表情,李清老牛似得呼了口气,“这日子,没法过了!”
“大……大哥、”李宪张口还想叫大爷,但是马上又改了口,“和嫂子闹意见了?啧啧,这下手也太狠了点儿。瞧瞧,这挠下去的四条肉晚上都够炒盘菜了嘿!”
之所以这么打趣,源自于李宪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这位大哥的命运。
李清现在的这个老婆不是原配,是之离婚之后又娶的,名叫王凤。王凤模样长得一般,可嫁给李清的时候还是姑娘。
为啥以大姑娘的身份嫁给李清呢?因为那个时候老王家在林场里是出了名的穷!
穷到啥程度?这么说吧,一家九口挤在一幅炕上睡觉。
所以那个时候连饭都吃不饱,经常能在地边饿昏过去的王凤嫁过来,算是解脱。
不过这几年,随着老王家六个儿子相继长成,在林场里做了工分了地之后,家里的条件好了起来。跟这儿,王凤才觉得自己一个大姑娘嫁给一个二婚头子,冤了!
矛盾在这里产生,且一发不可收拾;先是李清前妻留下来的长女李玲玲被王凤清出家门,寄养在奶奶这里。然后,又是将家里的那三垧地要了过去。
这是李宪知道的。
不过现在,他可就不知道自己那位好嫂子又起什么幺蛾子了。毕竟自己也就是听老妈那么一说,没有那么详细。
就在李清支支吾吾不吭气儿的时候,大道那边一队人走了过来,气势汹汹的,在土路上扬起一大片灰尘。
“李清!你个王八犊子!我妹妹黄花大姑娘嫁给你,你个狗卵子还敢动手?!”
“李友呢?李友在不在家?!王八操的!还有没有人管?没人管老子替你管!”
人离得还远,但是呼喝叫骂声,却已经将四邻给吸引了出来。
见到这庞大的“大舅哥后援团”,李宪懵逼了。
日狗!
大哥你真是真虎还是假虎?
咱兄弟仨,人家六个!这样的媳妇,你特么也敢硬钢?!
第2章:都是钱闹的
八月末的林场基本属于农闲阶段,经过三个多月的繁重劳作,大地里的活计基本做完,只剩下等待秋收的时节。
家家户户这个时候虽然都没闲着,但也都是在家里制备豆角干,土豆干之类过冬干菜的老娘们儿活儿。
所以大部分人家,都是有人的。
一听见老李家这边儿的吵闹,四邻八舍的婆子媳妇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儿,一个个地鼠一般的将脑袋探出了院墙打量。
李清性子温吞的很,用东北话来说,就是“蚴”。平日里也没有个主意,不然也不能家里一打架就往家里跑了。
面对几个大舅哥在门口叫骂,他哧溜一声躲到了屋里。
见到这般,李宪挠了挠头,用眼神示意李匹顶住,便跟了进去。
关键时刻,李匹充分发挥了潜能。还没等“后援团”到达门口,便迎了上去,“哎呀!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今天没上地干活啊?这是咋了?”
……
“大哥,到底是咋回事儿?”里屋,李宪拉住李清,询问道。
面对自己二弟,李清一肚子的苦水终于倒了出来;
其实这一回的矛盾,责任并不在他。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王凤的一个好姐妹年初结婚了。新房就置在李清的家的房后,三间大砖房,外加前后院子和小园。按照林场的行情,这是现在新婚夫妇的“标配”。
看着家里那一间房,和屁大的,厕所离房子就五六米远的家,王凤心里不是滋味了。从年初开始就撺掇李清,提出现在的房子太小,想要和李友换房子住。
这个要求,李清当然不能答应简直是无稽之谈!
在外上学的二弟四弟姑且不算,让从包括爷爷,父母,三妹以及自己闺女在内的五个人搬到一间房里,自己和媳妇去住老屋的两间老房、
这……要是成为事实,以后自己在林场里怎么抬起头?一个不孝的名头,在这闭塞的环境之中,怕是会跟自己一辈子!
见李清拒绝,王凤终于图穷匕见,提出了自己的真正意图;
那就起两间新房子,扩院!
李清能答应吗?
他倒是想答应,可是条件不允许啊、
连宅基地带院子,算上盖新房添置家具的钱,怕不是得四千多块。上哪儿去搞这笔钱?
王凤的回答理所当然:家里没钱我还不知道?跟你爹要啊!
爹妈有没有钱,李清心里没逼数吗?
地都给了自己,老二老四上学的钱,全靠在苗圃当技术员的李友和在林场当播音员的三妹李洁那点儿工资,哪还有什么存货?
就因为这,半年多来两口子就一直运气。终于,在这个李清没有下地干活儿的日子,闲来无事的两口子再一次谈到了房子的事情。
一个是蓄谋已久,一个是容忍到了极限,一场大战由此拉开。谁先动手的王凤,但是在怒急之下,从来没打过媳妇的李清也还了一巴掌。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本想当八卦听的李宪,心里此时都免不了带了几分火气。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那大娘是个什么东西,在他的记忆之中,这位奇女子一生没干过重活儿。除了在农忙季节帮着做几顿饭之外,几乎毕生精力都放在了麻将桌上。
在穿越之前,每一次李宪回老家,都能见到这位自封为“麻委会会长”的大娘叼着烟连夜奋战。
但是没想到,那个印象之中的王凤,甚至还是老了之后豁达了一些的版本、
年轻的时候,竟然是这个德行。
“大哥,你在屋里待着,我去会会他们。”听到外面李匹已经有招架不住的趋势,李宪将李清推到了炕上。
“老二,你可别和他们干仗!”看到李宪气势汹汹的往外走,李清急道。
李宪回头幽怨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大哥,心说您抬举了、
外面唯一的队友李匹是一个刚15的半大小子。加上宝宝一麻杆儿,这套阵容vs六个庄稼汉……胜率,很明显有点儿低行吗?!
“放心吧大哥,咱们老李家一向以德服人。”
扔下这句让李清浑身一震,觉得甚有道理,完全符合自己妻管严精神状态的话,李宪走了出去。
李清那六个大舅哥,此时已经推开满头大汗的李匹,冲进了院子。
见李宪出来,老大王清河大眼珠子一瞪:“李老二,让你哥出来!我知道他在家呢,有本事打媳妇,没本胆子开门见人,算他妈什么老爷们儿?”
王清河人不高,常年地里劳作身材扎实,此时只穿了件胸前破洞了的白背心,劳保裤苦痛卷起,露出一条条分明的肌肉线条。
其余五个年轻的汉子也都是差不多。
这更加坚定了李宪以德服人的中心思想。
“我大哥把我嫂子给打了?”李宪演技爆棚,一脸惊奇的反问道:“因为啥啊?”
这一下,可把王清河给问住了。
林场不大,东头到西头也就是七八里地。人言可畏在这边儿绝对不是一句空话,自己妹妹这几年的状态,他哪里不知道?
妹妹闹的有没有道理,他心里有逼数。
可是不管咋说,毕竟自己的亲妹妹挨了揍,脸上蒲扇大的巴掌印儿呢!
本来,自己妹妹嫁给一个二婚,作为哥哥心里面就别扭。现在挨了打,就算是没理,那也得掰扯;
“因为啥你大哥自己不知道吗?我妹妹从小身子骨弱,我爹妈兄弟从小儿捧着护着,没动过一个手指头。现在嫁给你们老李家,给我往死里打?你大哥还他妈是不是人?我妹子嫁给他的时候他怎么说的?放出来的屁吃回去啦!”
呀呵!
听到这番话,李宪不禁暗叹一声、
对方巧妙的将话题中心转移到了妹子挨打这件事情上,而不是矛盾的本身。不管咋说,打媳妇是为人所不齿的。
这的确没得洗、
李宪清了清嗓子,继续装傻:“这里边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王大哥,两口子过日子没有上牙不碰下牙的,但是按你说,这次俩人打的挺严重。到底是因为啥呀?”
面对李宪重新将话题拉了回来,王清河犹豫了。
但是一旁怒气值已满,存心想干一架彰显“老王家已经崛起不好惹”这个原则的王老四,却直接上前一步,恨不得林场西头都能听到似得扯着嗓子喊道;
“妈了个臭逼!我妹子一个黄花大姑娘嫁给你们家李清个二婚头子,让你哥占了天大便宜。现在想要朝公婆要钱起两间新房,过分吗?你哥养不起家,还动手打媳妇,卵子让狗吃了!”
“哦~!!”
李宪双眼瞪大了,指着王老四,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大声喊道:“原来我嫂子想朝家里要钱起两间新房,我大哥不答应,就打起来啦!”
四邻八舍听到这句话,俱是虎躯一震:“哦!!~原来李清他媳妇想朝家里要钱起两间新房,李清不答应,就闹起来啦!”
“虎逼啊!”
王清河狠狠一拍大腿,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家老四按进水沟里踹两脚。
第3章: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这个年代的人到底还是要脸的。
在四邻的指指点点之下,王清河自感再闹下去没有理由。便暂时鸣金收兵,带着后援团走了。
但是走的时候放下了狠话这事儿不算完,李清要是不去王家下跪道歉,就离婚!
四邻见到闹事的王家兄弟走了,都纷纷过来打听。乱糟糟的,将老李家院门口塞了个满满当当。
一番折腾,夕阳已经放斜。
老李家的所有人口陆续回到了家中;老太爷李道云,家里掌柜李友,主妇邹妮,三妹李洁,以及上了林场学前班的李清长女李玲玲。
得知事情的缘由,李友的暴脾气就上来了。先是大骂了王凤一顿,说是纯粹吃了几顿饱饭撑得。
然后就骂李清窝囊,最后骂顺了嘴,连李宪和李匹都被冠上了了“不压事,让外人看热闹”的罪名,一并牵连了进去。
邹妮心疼儿子,抹着眼泪说王凤不就是嫌房子小么,不行把老房子给她换了算了。
李友两条浓眉倒立,指着一家老小:“你个老娘们家家的糊涂!换房子,换房子!换了房子这五口人往哪儿安置?老大家那一间房怎么住?”
邹妮面对自家男人,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被呵斥了一顿后只能不言不语的做饭。
这时候,李家老太爷放下烟袋锅,说:“行了,别叨叨了。先把事放一放,等两天消停了,你和大妮带着小清去老王家一趟,看看能不能把清媳妇接回来吧。”
李家老太爷一生传奇的很,生下来就是地主之家,后来家破要过饭,后来进道观里做了道士给人算命,再后来还当过马匪打过小鬼子。再后来投了蒋,最后又降了解放军。
虽然因为早年间的算命经历,人有点儿神神叨叨的,现在没事儿就去拾掇自己那口棺材,被林场的人送了个“老棺材”的外号。但是七十多了身体硬朗的还能下地干活,人可不糊涂。
自己亲爹发了话,李友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一肚子火儿今晚上是发不出来了。
他郁闷的将烟卷在鞋底上掐灭,气呼呼的负着手走到了屋外,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晚上、
一大家子人分成了三波、
东屋的两幅炕上,李友两口子一幅,李洁和李玲玲一幅。西屋一幅大炕,挤着李家三兄弟和老太爷。
天气虽然不热,但是被李清的呼噜声和李匹的磨牙声弄得心烦,李宪就像是铁锅煎鸡蛋似得,在炕上辗转反侧。
东西屋之间就隔着一堵砖墙。那边儿,邹妮和李友的低语声隐约可闻。
“哎、老大降不住媳妇、头前的媳妇跑了,现在要是再离婚……可咋整?还不得耍一辈子光棍……”
“那你啥意思,真要给老大家再盖两间房?那可得不少钱呢!”
屋里安静了下来。
半晌,李友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老最近和高场长家的小子走的挺近,我看两个人有点儿意思。不行的话……我就豁出去老脸,找人窜合窜合。老三的彩礼……”
“他爹,可不能这么干呐!那老高家本来就瞧不起人,你要是这么干,老三家嫁过去那还不得受气?”
“再说吧……”
李宪在被窝里也跟着叹了口气。
从未来回来,他知道邹妮的话说的没错。
事实上,李洁最后确实和高明走到了一起。不过因为嫁妆没陪送多少,还要了五千块钱彩礼钱,再加上后来李洁生了个女儿,让她一辈子在婆婆面前就没抬起过头来。
正想着,隐隐约约之中,那屋的李友又叹了口气,“老二明年林技校毕业,老四转年也十六了……”
哎、
李宪在被窝里翻了个个、
他妈的。
穿了二十多年回来,还得为房子的事儿上火。
这特么什么世道?!
“孙儿啊。”
黑暗之中,听见李宪的长叹,一旁的李道云幽幽的开口了,“跟家里犯愁了?”
李宪吓了一跳,低声道:“爷,您还没睡啊?”
擦、
一根火柴照亮了炕的另一边,旱烟味儿随即传了出来:“老了,哪鸡把还有觉。可你还年轻呢,败想那么多,奥。小鸡儿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儿。这事儿啊,你越想他就越大。你不去想,他该过去的时候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家里这老宝贝还是佛系、
李宪无奈的摇了摇头,以他的性格,很明显不能认同“我不认为这是问题,问题就不存在”这种唯心的理论。
回来已经六天了,不能总这么混日子了。是该想办法,做点儿什么了啊……
随着老太爷那时而亮起的烟火,他这么想到。
次日,李宪这几天难得的起了个大早。见李洁闷闷不乐的,他知道大致是昨晚上父母的谈话她也听到了。
都是钱闹的。
李宪这么想着。
心里有事儿,匆匆洗漱了一番,饭也没吃出出门了。沿着林场的小路,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思考着赚钱大计。
现在林区还没有水泥板路,林场之内为不管是大路小路,都是砂石铺设而成。基层是那种乳黄色的沙泥,被压实晒干后敦实的就像是压榨路一般。
上面一层细小的沙子,在这个季节覆盖着一层柳絮。随着脚步,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响声,煞是好听。
92年、
李宪恍惚之中记得,那个老人此时应该南巡完毕。这一年,将是自从78年改革开放概念提出来之后,进程最为关键的一年。
可以说,整个中华的经济,就是从这一年开始起飞。
对后来中华经济起到关键性影响的一批号称“92派”的人,此时应该已经下海,正在趁着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浪潮进行原始积累。
不过知道这些没有卵用。
现在自己的问题是鸡毛没有,就算是知道历史大事,也没有在这个时代呼风唤雨的资本。
说白了,现在自己兜里连十块钱都没有、
整个一上午的时间,李宪都在沿着那条砂石小路闲逛。
八月下旬的晌午多少有些闷热,路边的知了不时发出阵阵轻鸣。
农闲时节,林场里大多数人也都没有彻底的把自己放空,像李宪这样闲的,几乎没有。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林场里面有山有水。人们总是有办法,在这里获取到大自然的馈赠。
正当李宪走到了林场场区的尽头时,看到一行妇女坐在路边,一边嘻嘻哈哈的唠着家常,一边扒着什么。
李宪驻足观看,发现她们手里拿着的,是带着叶子和青皮的核桃。
见到李宪走过来,其中的一个妇女站起了身:“这不是李宪吗?咋,要上山啊?”
李宪一打量,认清了说话的人。那是后院的邻居马婶儿。
“不上山,在家呆着没意思,溜达溜达。”他高声回到,“马婶儿,这是干啥呢?”
“嗨,这不是核桃成了吗。上山里去摘了点儿,这玩应儿膈应人,扒皮的时候里面浆子弄的院子里哪儿都是,不好清理。这不,直接在这儿拾掇完了再回去。”
马婶儿说话的时候,双手也在麻利的给核桃扒皮,一点儿没耽误活儿。
“这样啊、”李宪点了点头,“那您忙着。我先回了马婶儿、”
“哎,宪子等会儿!婶子拿的东西太多,你要没事儿帮我拎点儿回去。对了,你大哥和你嫂子的事儿咋整啦?”马婶儿见李宪要走,赶忙问了一句。
我看你东西多拿不动是假,八卦才是真吧魂淡!。
李宪用死鱼眼看了看马婶儿那小篓子,无力吐槽。
嗯?
不过,看着那散落在地上,弄得路边一片狼藉的核桃皮。李宪好像忽然捕捉到了什么东西。
他立刻走了过去。
马婶儿见状乐道:“昨天我你叔说你大哥和你嫂子打仗了,要起新房子?”
李宪没理她,自顾自的在地上拿起了一片核桃皮。
“你见那玩儿意干啥,胶黏的,站在手上衣服上都洗不掉!后来咋的了?你嫂子又来没来信儿啊?”李宪就是没回答,马婶儿也依然贼心不死,喋喋不休的问着。
看着手里的核桃皮,李宪的嘴角慢慢的勾了起来。
发财的道道,似乎……找到了呢!
第4章:靠山吃山
核桃皮,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人重视起来,但是放在二十年后,这可是个好东西。
核桃皮味苦,涩。虽然不能直接吃,但是晾干之后泡酒或者直接冲水喝,可以补肾、固精强腰、温肺定喘、润肠通便。
但是这不是它的全部价值!
李宪曾经看过一个报道,核桃皮含有的乙酸乙酯,对多种肿瘤细胞具有较强的增殖抑制作用,中低脂性部位含有直接作用于肿瘤细胞的活性成分。
也就是说,这个东西,是抗癌的!
李宪看到的个报道,大约是初中的时候。他隐隐约约记得,在那个时候掀起过一股核桃皮热,场面之火爆,甚至压过了某些保健品。
直到后来许多人因为跟风,误食了一些陈年有毒的山核桃皮引起食物中毒,才让这一波浪潮停歇了下去。
“马婶儿,这核桃皮,你们平时都是扔了?”李宪指着地上沾满了浆子的核桃皮,问到。
“不扔有啥用?”马婶儿笑道,“这东西沾衣服上洗不掉,又不好吃。这些是楸核桃还可以,有的山核桃皮还有毒,沾手上刺挠的不行,谁留它干啥呀?”
李宪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时候确实还没有人知道这个东西的妙用之后,嘿嘿一笑,一溜烟儿的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马婶儿在原地跳脚,“你哥和你嫂子后来咋整了啊!”
……
“还没开学呢,你要钱干啥?”
家里,邹妮正在拾掇园子。面对李宪要钱的请求,不禁有些纳闷。
李宪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件事儿不能照实说。别说邹妮和李友一辈子在林场里面,从来没做过生意。就算是有经济头脑,要是知道自己要收现在看起来丝毫没有价值的核桃皮,恐怕这关也过不去。
他诓道:“我这几天在家带着也没啥意思,想提前去林业局几天。”
他这么说,邹妮重视了起来:“二,明年春就毕业了,你提前去是不是想看看分配的事儿?”
这个时代的幸福在于,工作是不用愁的。只不过工作分好坏而已、
李宪还没来得及扯谎,邹妮就把锄头扔到了垄沟边,用裤子麻利儿的擦了擦手,自圆自说道:“是得早去几天,你这一次去,先去学校领导那里走动走动。跟他们提提毕业分配的事儿!”
说完,就小跑进了屋子。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邹妮拿着一个用手绢打起来的小包过来了。将小包塞到了李宪的手里,“串门的时候别舍不得花钱,买点儿好东西去!”
李宪将手绢打开,鼻子一酸、
里面,大多都是些一块两块的毛票,其中也不乏有更小一圈的五毛。
这些钱大多都是皱的,有的边角都已经被磨圆。第四版人民币特有的土黄和绿色掺杂在一起,厚厚的,沉甸甸的。
粗粗的看了看,约莫有三百多块钱。现在家里的收入完全都靠着李友和李洁的工资,一个月加起来也就是二百多块钱,却供着油盐酱醋,两个上学的吃钱货,一家老小的开销。
这些钱不知是攒了多久。
“拿好了,一会儿我给你在衣服里边缝个兜。”邹妮嘱咐着。
李宪合上了手绢,放到了裤兜里揣好:“不用了妈、”
反正很快就花出去了……
他这么想着。
……
李宪觉得收核桃皮这事儿,还是不能自己来。琢磨来琢磨去,他觉得还是得求到马婶身上、
术业有专攻嘛、自己对核桃皮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得找个专业点儿的人。
嗯,知道马婶知道哪个核桃皮有毒、
马婶这时候也到家了,见到李宪立刻就热情了起来。可是当她得知李宪想让她帮着收核桃皮,这位大婶儿整个人就不好了。
她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李宪,“宪子,你是不是让你嫂子给气坏了?”
她没好意思直说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李宪好容易说明白了自己要核桃皮有用,并且承诺不白让马婶帮忙,给三十块的劳务费,马婶儿才亮着眼睛,拍着胸脯应承了下来。
笑话,采核桃也就是那十天的功夫,收核桃皮家门都不用出,这三十块钱来的多俏?
“不过这钱也不是白给啊马婶儿,你得帮我把核桃皮收拾一下,晾干了。”李宪看着马婶儿乐得屁颠颠的,又补了一句。
“多大点儿事儿!”马婶儿乐不可支,“你就瞧好吧,我肯定给你整利利索索的!”
“哎对了宪子,你这个核桃皮怎么收啊?”马婶儿末了问了一句。
李宪想了想,指了指马婶盛满了核桃的大筐,“五毛钱一筐,不要叶子只要皮。您看这个价能收来不?”
马婶想了想,狠狠的点了点头:“能!”
李宪放下心,觉得把钱交给马婶还是有点不妥,嘱咐要保密,千万不要说是自己收之后,便告辞离去。准备让家里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个闲置人口,也就是李匹,过来掌管财政大权。
他走之后。
马婶儿一个轱辘从小板凳上起了身,直接把筐里的核桃都倒在了地上,风风火火的就往外走。
刚巧,她家男人徐振业上地回来。见到这一幕,骂骂咧咧道:“个败家娘们儿,你这是干啥去?核桃咋还扔一地?”
“我得去把上午扒的核桃皮捡回来!”
老徐看着一溜烟从自己眼前消失的老伴,挠了挠头:“他妈脑袋让猪拱了吧?没事儿捡那破玩应儿干啥?”
一直在里屋看小人书的小徐,懒洋洋的走了出来,杨家将的连环画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啥稀罕东西。
“刚才前院李二哥来了,说是要收核桃皮。”
“收核桃皮?”老徐哈哈一笑,“读书读傻了吧?呆几天大道边儿上一层一层的,那玩应儿还用收?拿个筐有多少捡多少!儿子,你可别像他那样。上学是上学,可是学得够用就行。你看看那李老二,这不就是上学上傻了吗?”
小徐嘴一撇,“谁叽霸说不是呢!”
第5章:UC震惊部
用脚说服了李匹,给了他二百块钱,让他跟马婶儿一起坐点收核桃皮之后,李宪就回到了家里。
核桃皮是个好东西,但是现在的人还没有对这个东西有什么特别的认识。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把核桃皮卖出高价,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他的计划之中,核桃皮虽然是核心,但是更关键的,在于怎么营销。
没错,营销。
李宪穿越过来之后,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金手指,但是有一样却让他受用无穷、那就是……自己后世的见识。
以及,这位二大爷的部分记忆。
看得出来,这位二大爷平时是个喜欢学习的人,很多学识一看深深的印刻在了脑子里。也就是因为这,李宪知道在今年年初,由国家卫生部做个一个关于癌症的三项调查已经出炉。
从这份调查公布开始,中华国内才真正的对癌症有了清晰的认识。
他需要拿这个做文章。
拿着那只永利钢笔,李宪组织了一下语言。按照自己的记忆,撇除了一些这个年代还没有的论据,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写出了两篇文章。
习惯了电脑键盘打印机,用钢笔写字着实是一件很熬人的事情。不过看着两篇成稿上面,肌肉记忆之下如同劲松般的钢笔字,李宪还是相当满意、
这一手本事,之前可是没有。
再次将文章审查了一遍,感觉没有问题之后,他便找了两个信封。摸了摸兜里仅剩的六十多块钱,下定了决心。
……
次日一大早。
吃过早饭,李匹就贼眉鼠眼的看了看李宪,去了后院和马婶儿一起收核桃皮了。昨天马婶儿凭借自己强大的交际能力,已经将五毛钱一筐收核桃皮的事情传遍了半个林场,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半信半疑的往这边儿送。
估计今天能拿到钱,再让马婶儿宣传一波,整个林场和的人就都知道了。
李宪不动声色的起身,和李友邹妮告了别后,便揣着两个信封和六十块钱登上了去往山下林业局的那唯一一趟车。
嗯、这趟客车还是红叶牌的中巴……就是管虎和黄渤主演的《上车走吧》里面的那种、
看到这车,李宪都惊呆了。
不过更让他惊呆的是前方的路、
这时候的道路还不像后来那样,一水水的水泥板路。两米多宽的山路,崎岖不平,上面厚厚一层尘土。
看着……就特么有一种晕车的感觉。
开车的人李宪不认识,但是售票的那位年轻姑娘,李宪倒是熟悉。在二十多年之后,这位周姓姑娘仍然在沿着这条山路折返与林场和邦业林业局之间。
李宪之前回老家的时候见过几次,不过那个时候看着,可远远没有现在养眼。
见到李宪盯着自己,周姑娘俏脸一红低了头,用鼻子哼哼着:“后上来的……把票起了、”
小姑娘还挺害羞。
李宪哈哈一笑,存心逗道:“多少钱一张啊?有发票没?”
正在这时,叼着烟的中年司机从驾驶座上霍然起身,三步两步走到李宪面前,“犊子玩应,一年来回坐四趟车你不知道多少钱?李老二,我闺女今天第一天跟车,老实点儿别起屁奥!”
车上人不多,见老周急眼了,几人顿时哄笑:“老周,要是怕闺女被人拐跑了,那就让她在家好好待着嘛!”
老周火了,和那几个嘴欠的一阵对喷。这倒是把周姑娘搞的更加不知所措了、
看着油腻腻的老司机,再看看水灵灵宛若水莲般的小周姑娘。
李宪心中长叹、
歹竹……出好笋呐!
趁着老周舌战群儒之际,李宪掏出钱递给了挎着小皮包的周姑娘,“别紧张,习惯了就好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们又不吃人。”
小周姑娘咬着嘴唇,低头接过两张毛票,飞快了瞟了李宪一眼,没有作声。
后世只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在红叶中巴逛逛悠悠起起伏伏之下,生生走了四个半小时。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李宪已经快要把胆汁吐出来了、他现在终于知道,为啥客车门上面挂着厚厚一沓子塑料袋啦!
晕乎乎的起了身,李宪就见到周姑娘低着头走了过来。飞快的往自己的手里塞了一个小小的塑料袋、
“吃点儿糖,会好点儿……”
李宪看着那热乎乎的,不知道在手里捂了多久,被攥化了的糖,崩溃了。
“姑娘,有这东西你倒是早给我啊!”
“啊、啊……”周姑娘一愣,随即脸上大红:“我……我……”
李宪哭笑不得、
见姑娘不知所措的样子,扬了扬手里那一小袋糖,“好了好了,谢谢你。”
周姑娘微微抬了抬头,笑了笑,甩着大辫子去打理车里卫生了。
……
在李宪的印象之中,大约是在94年开始山被砍秃了之后,邦业林业局全部下属林场停伐,才逐步走向没落。
此时,因为每年大量的采伐任务,作为负责半个小兴安岭木材供应地,邦业林业局还处于辉煌之中。
在车站乘坐那种三轮的,应该是摩托车发动机的蓝皮出租车,李宪来到了邮局。一番询问打探,得知目前林业局发行量最大的两份报纸分别是森工报和职工报之后,便将手里两个信封之中的一个,寄了出去。
收信地址,便是林业局职工报报社。
剩下的一篇他没有寄出。
时机……还不成熟。
做完了这,他便直接就近找了一个小旅店住了下来、
眼下,赚钱才是大事儿。
至于来之前邹妮叮嘱的什么去学校领导那里送礼串门,他才不在乎。笑话,特么自己能不能过得去年还两说呢,费那力气干嘛?
再说了,自己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重生回来去林场里摸爬滚打?
不存在的。
就算是自己能挺过九二这道坎,他也有另外的想法。
就这么,在旅店之内一呆就是两天。这两天,除了等着每天的职工报之外,就是没事儿去林业局里溜达熟悉环境。
若不是担心自己计划中关键一环,也就是那文章能不能见报,心里有些忐忑之外。感受着自己从未体验过的风土人情,日子倒也是惬意悠闲。
第三天,星期二。
李宪一大早上起来,如同往日一样,洗漱之后就来到了门口的早餐摊。
这个时候的早餐摊都差不多,环境相当的凑合。旅店门口的这处是卖油条豆浆的,夏天的时候就在人来人往飞尘漫天的大道边上放几张桌子,一个大油锅架在油桶改的灶上,烧的热油滚沸。
豆浆都是豆腐坊早上送来的,放在一个个包着藤条的暖壶里面,自己喝自己倒。
李宪这两天已经和摊主混熟了,找了张椅子坐了,自己倒了碗豆浆,又要了两根名为“大果子”的油条。
五分钱一碗的豆浆,让李宪知道了自己以前喝的什么永和,肯德基都是什么货色、
作为大豆产区,小磨坊里面的手工豆浆,香浓超过了他的想象。
前两天,早餐摊人都不少。可是今天比较奇怪,六张桌子上,就稀稀拉拉的坐了三五个人。
见到这一幕,李宪叼着大果子,向伫立在油锅之前一脸蛋疼的摊主老王问到:“王叔,今天生意怎么这么差?”
不提这个还好,提气这个,老王气不打一处来!
他愤愤的将一张报纸从沾满油渍的围裙里面掏了出来,啪一声摔在了李宪面前。
“他妈的!也不知是哪个狗日的,在职工报上发了这么个破新闻!说他妈什么……油炸食品致癌!王八操的,今天早上挺多人看到这报纸之后放下筷子就跑了!钱都没给!”
嗯?
李宪立刻拿起报纸,打眼一看,乐了。
只见那报纸头版首页,一个加重加粗的标题格外引人注目;
《惊!卫生部三项癌症调查结果出炉,引发不治之症的生活习惯,竟然是这些!》
第6章:老司机的防范意识
看到这满满uc套路的大标题,李宪心里乐开了花。
计划第二步,成了!
只不过,看着老王同志那愤愤的表情,他可不敢显露出太多的喜色。
“咳咳,这完全是瞎说嘛!”李宪妆模作样的看了看内容已经了然于胸的报纸,“油炸食品确实是致癌,但是那说的也是反复使用,铅汞含量超标的废油。王叔,你这炸大果子的油,是一天一换的对吧?”
“额……”老王同志一阵犹豫,半晌才拍了拍胸脯,“那是肯定的!”
李宪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里的大果子,不想再吃了。
“咳咳、再说了,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吃几次油炸食品就能得癌症?这完全没有根据,哗众取宠嘛!”
李宪再次宽慰老王同志。
“唉!”老王大眼睛一瞪,觉得终于有人说了句公道话。
他兴奋的点了根烟,道:“你这话说得对,我爱听!一看小兄弟你就是文化人,文化人说话就他妈是不一样。怎么说来着?讲事实有根据!这文章写得狗屁不通,也不知道就怎么就能见报!什么油炸食品,喝过热的热水,抽烟,熬夜……叽霸!要放他这么说的话,我他妈抽烟十五年了,这不也好好的?”
说到这儿,李宪注意到老王同志刚刚抽了两口的烟,被不动声色的放到了身后。那一双油手再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没了烟的踪影。
见这,李宪忍不住破了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
事实证明,李宪远远低估了震惊体在这个时代的威力、
在职工报那篇文章发表出来之后,整个林业局体系,特别是在各办公单位之内,立刻刮起了一阵旋风、
意识到癌症的可怕之后,许许多多的男士被家里的媳妇和单位里面的女同志逼着戒了烟。许许多多的爱搓麻的,到了十点半肝排毒的时间就一推桌子撒丫子了,许许多多过胖的,也开始吵吵着晨练减肥、
更有那舌头长的,翻出以前那些“我们家xx亲戚”或者是“我们家xx邻居”的离奇死亡,添油加醋的将其一股脑归于癌症。
一时间,林业局里面鸡飞狗跳,人人谈癌色变。
看到这,李宪终于放心,将自己的第二篇文章,投递到了林业局森工报。
夏天是林业局的生产间歇期,在这个时期之内,林业局的主要任务有两个,一个是组织人力物力,修桥铺路整理基础设施为冬季的采伐做准备。另一个,就是积极的抓农产,抓大豆,松子,核桃,榛子等林业副产品方面。
而李宪的这一篇《你绝对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东西,竟然有这种妙用核桃楸皮的药用价值!》,引起了森工报编辑的注意。
这些年,加大利用林业资源,有效整合林业副产品价值,一直是林业局的重要工作。
在这个思路下,林业局先后开发了类似松仁露,山参,林蛙干等林区产品。也鼓励各个林业局依靠自身资源来创收,增业绩。
李宪的这篇文章,无疑是切中了林业局的要点。
而更重要的是,核桃皮竟然能抗癌?!
在这恐慌的阶段,这篇文章无疑等于是一场甘露,浇灌在了林业局大地!
丝毫不出李宪意外的,这篇文章虽然没有挂到森工报的头版,但是位置也不错。
在文章见报的第二天,李宪就听到旅馆里面的几个服务员,对林区的住客开始打听核桃皮的事情。
李宪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当下,他便退了房间,急匆匆的赶往了客运站。
通往**林场的车就那么一趟。李宪来早了,一问得知自己还得等一个多小时。
闲来无事,他便在客运站里逛了起来。说是客运站,其实就是几间连起来的平房。外面是一片足球场大的停车场,旅客什么的都得在平房里面等着。
车到站了,自然会有那嗓门儿大的到平房里面大吼一声:“去xxx的走了啊,有去xxx的赶紧上车!”
看到这西洋景,李宪觉得挺有意思。巧在客运站旁边有个供销大楼,李宪过去溜达一圈,充分感受了什么叫国营单位的服务态度之后,买了半斤大白兔。
回到客运站里,蹲在墙角没等多大一会儿,李宪就看到从门口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周姑娘、
只见周姑娘进了站里也没抬头,蚊子哼哼似得:“去**的车要走了啊……有去**的……门口上车了、”
李宪噗嗤一笑、
大姐!你这声音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听见啊?
他立刻站了起来,走到了周姑娘的面前这把后者吓了一跳。
“啊!李宪、”见到李宪,周姑娘有点儿惊喜。
李宪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塞到了她的手里:“喏,还你的人情。”
“不用、不用、”周姑娘用一双小手捧着大白兔,连连摇头。
李宪也没说话,直接运了口气,用丹田发力冲着屋里大喝一声:“去**的车走了啊!有没有**的?有的赶紧上车,耽误这趟就得等明天了啊!”
这一声,把站里的棚灰都震掉了。
“吵吵啥啊!耳朵都让你振聋了!”
“要死啊!又不是聋子,用得着这么喊吗?!”
立刻,就有人抗议到。
李宪置若罔闻,看了看屋里边没人起身,低头催促周姑娘一声:“行了,就我一个人,走吧!”
周姑娘看他样子,忍俊不禁,点了点头。
红叶客车之内,果然就自己一个乘客。
开车的老周见到自己闺女总是忍不住偷偷的看坐在第二排座上的李宪,立刻没好气的咳嗽了一声。
“那个老李家那老二。你不晕车吗?来来来,做前边我旁边来!”
说完,他又对自己闺女道:“折腾一上午了,下午没人,你赶紧去后面躺一会儿补一觉。”
见自己闺女没动,他又强调了一遍:“最后面那排!”
一看这架势,李宪心说好嘛、
老司机……防范意识很强嘛!
第7章:有人捷足先登?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颠簸,李宪终于又回到了林场。
此时天已经擦黑。
他没来得及回家,下了车直接就奔向了马婶儿家里。一进院子,他就惊呆了。
只见马婶儿家的院子里,小园里,满满当当的铺着苫布。上面……全是切的整整齐齐,晒成了深褐色的核桃皮干!
瞧这模样,怕不是得有几千斤!
“我了个乖乖!”他忍不住暗叹了一声。
院子里已经被核桃皮挤压了生存空间的大黄狗见生人来了一阵狂吠,听见了声音的马婶儿走了出来。见是李宪,立刻兴奋的介绍着战果:“宪子,你咋才回来?你弟手里都没钱了,好多后送来的,我都给他们推回去啦!”
李宪一愣,“你们收了多少?”
马婶儿指了指自己那口大筐:“就这筐,五毛钱一筐,足足四百筐。整二百块钱的!我都按你说的,给你洗净切好,晾干啦!”
那个大筐,怕是能装二三十斤、
就算晾干了缩水一半,一筐也能出至少十斤核桃皮干、也就是说……这院子里和园子里,至少有四千斤!
我的乖乖!
一旁的马婶儿还在表功似得唠叨着:“也亏得你把这事儿交给我了,不然采核桃就这么几天的功夫,这些核桃皮要是不紧着收的话,怕是收不上来这么多。不过也就这么多了,这几天天儿热核桃开的快,树上的核桃皮都烂啦、按你的要求,那可就用不了啦。”
李宪有数,知道她啥意思。
从兜里掏出了三十块钱,递了过去,“你费心了马婶儿,这些东西我明天就找袋子装走,但是不一定一次都运完,可能还得放几天。”
“没事儿!”马婶儿借过钱,乐不可支。不过她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似得,“不过……宪子,你收这些东西干嘛呀?”
李宪神秘一笑:“自然有妙用!”
扔下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被李宪胃口吊的痒痒不行的马婶儿,李宪一溜烟儿跑回了家。
家里的气氛有点儿沉闷。
晚上的时候,李友和邹妮与李清一起去了王家,本想着好好说和说和把王凤接回来。但是已经被林场人知道自己要起房子意图的王凤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话挑明了;不起房子,自己是不回去了。
为了个,一家人都在上火。
jl县回来了,李匹自然是挤眉弄眼连连示意。李友和邹妮,则是安生叹气亦凡今后,询问着李宪去了之后走了那些校领导,工作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期间,老两口还吐槽了一下后院的马婶儿疯了,满林场的收核桃皮不说,居然还让老四去帮忙。
李宪想着核桃皮的事情,吃了口剩饭,胡乱的应付了一通,便回到了东屋。
“二哥、我亲哥!二百块钱照你意思都花出去了,可那些核桃皮咋整啊?”
花了人生之中经手最大的一笔钱,换了一大堆看起来一文不值的核桃皮,可把李匹给愁坏了。
李宪用掰断的火柴棍剔着牙,哼哼道:“咋整?找个车,整林业局去!呵呵,你感觉那些核桃皮一文不值,没准儿现在啊,成了香饽饽喽。”
李匹翻了翻白眼儿,直接过滤了他认为是自己二哥吹牛的部分,“二哥,上哪儿找车去?”
李宪嘿嘿一笑,“高明那小子,最近和老三走的挺近。这个条件……得利用。”
……
高明,**林场妥妥的官二代。他爹高光和是现任的林场场长,妥妥的一方大员。
这位自己的姑父,李宪可是接触的太深了。虽然李洁婚后在婆家受尽了冷落,但是高明对她确实是不错的。虽然高明有点儿那种“村里我最”的傲气,但是在李宪看来,这个人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嗯,反正他吹牛逼的时候顺着他说就行了。
晚上,李洁回来之后,李宪就把她叫到了东屋,让她带着自己去找高明。起先李洁还不好意思,说大晚上的去找人家不好。
后来让李宪一句“反正你一会儿不也得去跟他压马路?”直接让李洁放弃抵抗、
通往林场厂部的小道上,李宪见到了正在蹲道边儿等着李洁的高明。
见到李宪,高明很明显紧张的不行,“二二二,二哥、”
见这小子跟自己印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样,李宪心中大乐。心里想着在这个年代,果然舅哥的力量太大了!
当听李宪说要用车往林业局运点儿东西的时候,高明把胸脯子拍的当当响,“没问题啊!这点儿小事儿,让小洁跟我说一声不就完了嘛!你看看二哥你还亲自跑一趟,大晚上挺吓人的、”
嗯,这货还以为是自己和李洁搞对象,被发现了人来“捉奸”的。
车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次日一大早,高明便亲自开着个时风的三轮车过来了。
李宪直接将他带到了马婶儿家里,将已经装好了麻袋的核桃皮装了车。一通忙活之后,便直接带着李匹,亲自开车去往了林业局。
这时候基本没有交警查农机三轮要什么驾驶证的,所以李宪凭着一腔主意正,颠颠簸簸的上路了。
看了看一旁东张西望看风景的李匹,李宪心中忍不住暗笑。
都说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自己,这特么算啥?
三轮的速度还不赶老周那台破红叶,在路上辗转了五个多小时,父子……兄弟二人才到了林业局的农贸市场。
刚想着找块大牌子,写上纯正核桃楸皮的名号,李宪就发现了意见让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的事情。
农贸市场里,已经有了几个贩卖核桃皮的小摊,而且这些小摊前面的人还不少!
我靠、
这下糟了,怕不是要竹篮水一场空,给别人做嫁衣?!
李宪扔下李匹,立刻围到了最近一处的小摊面前。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正在拿着杆小秤,忙活的满头大汗。
“大哥,你这核桃皮多少钱一斤?”他扒开人群,试探着问到。
“一块!”
卧槽好黑!
李宪心里大骂了一句奸商,一面感叹于这个时代已经有人对市场有了一定的敏感性,另一方面心也在流血。
这特么是自己造出来的势啊!
可是,当他看到那人卖的核桃皮成色时,他的心稍微松了一下。
只见那些核桃皮都是还没有晾干,上面腐烂斑驳的鲜核桃皮。看样子,应该是这两天在山上刚摘的。就像马婶儿说的那种,因为气温升高,腐烂剥落的末茬货。
这种东西,和自己的品相比起来可差远了。
想必,是这几天自己后发在森工报上面的文章,把核桃皮的身价炒了起来。这种烂货,竟然也能卖到一块钱一斤了。
见李宪问了句价之后便不说话了,那汉子还不忘兜售:“小兄弟,买点儿吧。这可是今年最后一茬了,再不买可就买不着了啊!”
李宪哼哼一笑,心说您赶紧歇了吧。
再回到那台满载着“宝贝”的时风三轮前,李宪已经昂首挺胸,内心膨胀的不要不要。
“二哥,这东西咋卖啊?”
李宪大手一挥,将在马婶儿家借的称拎了起来,气运丹田,在农贸市场里喊开了:“核桃皮!干核桃皮!两块钱一斤,买五斤赠一斤!数量有限,欲购从速喽!”
第8章:第一桶金
李宪这一吆喝,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只不过可惜的是,吸引人的不是那还没有打开袋子的核桃皮,而是李宪喊出来的价格。
听到两块钱一斤的价格,立刻就有人嚷嚷上了;
“这是玩啥哪?一个破核桃皮,就三天功夫,从两毛钱一斤涨到五毛钱一斤。又从五毛钱一斤涨到一块钱一斤。现在好嘛,两块钱一斤!你们怎么不去拦路抢劫?”
“就是的!我就是早不知道这东西能防癌,不然的话赶周六周天去山里一捡一箩筐。什么时候这东西还金贵上了、”
听到李宪扯着嗓子叫卖,刚才他前去打探的那个小摊儿贩子听到这般叫卖,一面给嘟嘟囔囔的人们上称,一面在心里为了有人抢自己生意不爽。也扯着嗓子,示威似得喊道:“核桃皮核桃皮!一块钱一斤喽!”
有着李宪的高价对比,小摊的生意似乎又火爆了点儿。
可是没多大一会儿,他摊子上的核桃皮就见了底了没办法,听说核桃皮在城里走俏之后,他即使马不停蹄的上山,但是也就只采来了这么多。
这个时候,山上的核桃虽然还挂在树上,但是皮叶都已经在高温作用下腐烂剥落。
见到李宪扯着嗓子喊价也没有人过来,他身边一个卖鸡蛋的老大爷捏着烟卷,凑了过来,用一幅过来人的口吻教育道:“小伙子,你这也不会做生意啊。人家那边儿卖一块钱一斤,你这刚来的卖两块,那不是自找没趣?”
一上午没喝水,喊了几声之后李宪觉得嗓子有点儿干。见老头过来说教,他笑道:“大爷,这东西和东西,他可不一样。一样是花钱娶媳妇,还有丑的有俊的呢。是这个理儿不?”
听到李宪的歪理,老头嗤之以鼻:“一个核桃皮,它还能有啥不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刚那小摊上面的核桃皮已经卖的七七八八了。剩了一些,多是些已经腐烂到用手一抓直冒黑浆的货色。这样的东西,别说是一块钱,一毛钱都没人要。
但问题是,刚才围着小摊那么多人,还有人没买到。
见到这一幕,李宪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核桃皮,干核桃皮!两块钱一斤,买五斤赠一斤喽!”
他扯着嗓子,再次喊到。
买到的人自然对这不屑,但是没买到的人,再三犹豫之下,也慢慢的走了过来。
李宪忙将面前的袋子打开,将马婶儿切得整整齐齐,晒的干巴巴的核桃皮摊在地上。
本来,那些没买到核桃皮的人是抱着参观的心态过来的。毕竟以这个时候的物价算来,一斤鸡蛋不过才六毛钱。林业局员工的普遍工资一个月不过百来块钱罢了。
两块钱一斤,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消费得起的。
但是看到核桃皮的卖相,很多人来了兴趣;
“哎?还别说,这核桃皮瞅着还真不错!”
立刻,就有一个中年妇女蹲在了李宪的面前,抄起了一把核桃皮仔细观看。
端详了片刻,妇女仰起了脸,“老弟,两块钱太贵了。给姐便宜点儿,成不?”
李宪眯眼一笑:“大姐,您看好了。我这可不是带水的,这可是洗好了晒干了的。一斤顶鲜皮两斤都得多。不瞒您说,我这也就是这么多,卖没了拉到。两块一斤价格已经到底了,更别说您要是多买的话,买五斤还赠一斤。”
妇女看了看手里的核桃皮,想了想,最终下定了决心:“那行!就给我来五斤!”
“得嘞!”李宪呵呵一笑,踢了踢一旁看西洋景儿的李匹,“给大姐称六斤!”
“啊、哎!”李匹此时已经处于一种飘忽的状态之中……
这破东西……还真能卖钱!
虽然感觉价格有点儿高,但是在之前森工报职工报两篇文章的相应影响之下,人们对核桃皮的需求还是蛮大的。
有那不差钱的,直接就选走饿了买五赠一。但是更多的,却是那些囊中羞涩的。不过,面对李宪买五赠一的利好,很多人还是动起了怎么省钱的脑筋。
李宪清楚的看到,几个多次砍价不成,又犹豫了半天的人退出了人群。他暗暗一笑,感觉自己的策略,应该是起了作用。
果然,不大一会儿的功夫,那几个熟面孔又回来了。这一回他们相当仗义,直接递过几张毛叠起来的毛票,“喏!给我来十块钱的!”
不用问李宪都知道,这肯定是去攒份子了、
……
买五赠一,本就是李宪为了近快扩大销路的一个办法。
这感觉就像是拼单一样,拼的越多,自己的销路就越广。一传十十传百,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三轮车前面的人围得越来越多。到下午五点林业局各单位都下班的时候,三轮车前面的人群数量达到了顶峰。而且大多数都是三五个人一起来的,来了之后也不多说,仿佛对规则已经了解颇深的样子,直接就递过十块钱来,要五斤。
李宪负责收钱,李匹负责称重。忙活了一个下午,二人脸上的汗水合着灰尘在脸上划出了一道道的沟壑。
但是不论是第一次做买卖的李匹也好,还是精心策划了这一切的李宪也好,此时看到一沓一沓的毛票递过来,心里都是激动的。
直到了六点多,太阳已经放斜,二人才喘了口气。
来时候慢慢的一三轮袋子,现在就剩下零零散散的一个底儿了。估摸着也就十多斤的样子。
李宪将手里已经攥的发蔫的厚厚一沓毛票,和两个裤兜里鼓鼓的两沓都拿了出来,放到一起数了一下。发现这一下午的时间,竟然卖了一千四百多块!
见到如此巨款,李匹都惊呆了:“二、二、二哥……咱们发了!”
李宪也颇为满意,“那是。”
一旁,看着李宪手里一沓厚厚的票子,卖鸡蛋那老头将头上的帽子一把拽了下来,对自己的老伴大手一挥,招呼道:“不卖了,收摊!”
第9章:不一样的精彩
以老头的思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啥山上八月份随处可见的核桃皮能卖出这个价位的。
就像是身处二维世界里的蚂蚁遇到了从三维世界里突降的一根手指。只能怒骂两句后跟自己较劲,在地上胡乱转圈。
愤愤的叨叨了几句世道变了,老农收拾着一天没卖出去多少的鸡蛋,带着老伴走远。
看着这二人的背影,李宪摇了摇头。
没错的,世道是变了。
经过十几年的变革回流再变革,这个时代已经就像是一座内部汹涌着鼓噪着压抑着,但是随时可能喷薄而出,然后整个中华的火山一般。
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一小部分的先行者,用觉醒或者说处于觉醒与未觉醒之间的意识和思维,做出了让许许多多仍未觉醒之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有的人通过空手套白狼的方式,用放在国内甚至无法售出的滞销罐头和物资,从俄罗斯换来了大型运输机,从而在其中牟利千万。
有的人则是看到了未来的趋势,开始用别人不了解甚至自己都不了解的方式追求利益,在股交所里面一掷千金。
有的人则是将“特等奖”的字样印到可乐拉环上,在各大火车站大行其道。
更有那南方沿海城市,大街小巷上面贴满了“sh富商重金求子”的广告。
不论是好的坏的,一切的一切,都在改变着人们的意识,刺激着被压抑了太久的陈旧和追求的愿望。
这,是遍地黄金的年代!
但是这也是一个淘汰的年代,在这一场浪潮之中,能接受时代考验且最终存活下来的人,都将成为几十年后的人中龙凤。但是淘汰的,甚至是没有将自己置身到这一场浪潮之中的人更多,这些人,在之后的毕生之中,都再也无法遇到同样的机遇。
看着老汉远去的背影,李宪心中百感交集。
抬起头,他看到了那远处在夕阳下绵延的大山。
自己的父辈,就是在这个看似安逸,但实则闭塞的环境之中,错过了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变革。
手里的钱因为出汗而变得黏糊糊的,这些满是汗酸味的东西,现在提醒着他。
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拥有这个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思维和意识,就是自己最大的底牌。
“不管怎么样,我会替你好好活着。在这个时代,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默默的对自己现在明明天天看到,但是又可以说从未真正见过的二大爷说到。
“二哥?”
看到李宪望着那远去的老头默默不语,李匹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咋了?”
李宪回过神来,将手里一沓的票子塞进了裤兜,微笑着朝李匹的屁股踹了一脚:“没咋,回家!今晚到家,明天还能继续。咱们争取三天之内把那些核桃皮全部出手!”
“哎!”李匹咧开嘴,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山路崎岖,兄弟二人开着三轮连夜折返。这一晚,天上那轮悬月格外皎洁。
一连三天,李宪和李匹都是早出晚归。每天开着那台破到了一定程度,但是高低还没罢工的三轮车,天不亮就出门下山,每天晚上半夜才回。
为了不惊动家里面,李宪索性就和李匹在马婶儿家凑合着睡了。
辛苦是相当辛苦,但是换来的成果却也是相当的卓著。马婶儿家院子里的核桃皮每天都会少上一小半。而随之而来的,李宪兜里面的票子厚度,也在急剧增长,
终于,在炒卖大计正式施行的第四天,马婶儿家院子里的最后一批核桃尽数装车。
辞别了一直叨叨着问核桃皮运到哪里去的马婶儿,兄弟二人将最后这一批核桃皮运到了林业局。
经过两天的贩卖,大半个林业局都知道了李宪的摊子。现在来的多是各单位里的员工,这些人一来就是成帮结伙的,剩下的半车核桃皮根本不愁销路。
一个上午的时间,车斗里面的核桃皮就已经见了底了。
天好像是要下雨似得,闷热的很。李宪满头大汗,一面用汗巾擦着脸,一面将六斤核桃皮装进一个妇女的三角兜子里。
“老弟,你是卖这个东西的,跟姐说句实话。这东西真能防癌?”
面对妇女的询问,李宪展颜一笑:“大姐,有效果肯定是有一些效果的。但是想要健康,主要还是把自己的生活习惯调整好。比如清淡少盐少吃腌制食品,有规律且充足的睡眠,戒烟戒酒多运动。说白了,核桃皮这个东西就是个抗病毒口服液一类的东西,但是感不感冒,还不是得您自己注意天气?解个心疑,花钱买个安心罢了。”
经过几天的忙碌,囤积起来的核桃皮即将售罄。
这个不起眼的东西今年在林业局内可谓是大放异彩,现在局里的浆果研究所已经开始着手开发这个东西的药用价值了。而自己生意的火爆,也让很多人眼热。
李宪相信,来年的核桃皮如果不被林业局垄断,那么也势必不会成为什么紧俏货。
所以在他看来,这就是一锤子买卖。现在这买卖已经进入到了尾声,他难得的对众人说了实话。
听他一番解释,妇女深深的点了点头,麻利的将李宪手里的十块钱抽了回来:“那我不要了。”
哎、果然人就不能太实在!
看着妇女将三角兜子里面的核桃皮又倒回了麻袋里,李宪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此时围着三轮车的还有十几个人,听了刚才李宪的一番话,也都没了刚才的热情,几个人纷纷转身离去。
但是人群之中一个个子高挑的姑娘却迎着调头走开的人群,挤到了李宪的面前。
“你这人倒是实在。”
姑娘皮肤白净得很。从她身上穿着,李宪大致判断了这位八成没准估摸着是个有钱人。
小脚牛仔裤在这个时代还不常见,而在李宪看来颇有点朋克风格,经常能在港片里看到的耐克运动服,很明显在龙江这个相对闭塞的地方是个稀罕物。
更何况是林业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姑娘脸上的表情很平,以至于李宪分辨不出是她对自己是夸奖还是奚落。
“美女,买核桃皮?”
姑娘很明显对这个“美女”的称呼不太感冒,眉头一皱,直奔主题:“你这还剩多少?”
李宪看了看脚下的麻袋,“三四十斤吧。”
“我都要了。”
姑娘掏出一张蓝的百元大钞,递到了李宪的面前。
我靠!富婆啊!
看着那百元大钞,李宪顿时有一种求包养的冲动。
第10章:发财了
收了一百块钱的大票,李宪很高兴。粗称了一下,剩下的核桃皮一共有四十来斤,出差去买五赠一的部分,他直接按照三十斤算了。
毕竟是最后一袋子,属于不折不扣的尾货,里面有很多碎渣。
姑娘对此也不在意,接了找回来的四十块钱,对离线提出了要求:“我自己拎不动,你得帮我送到地方。”
“呦,这可得看您想送哪儿去了。”李宪将那百元大钞和其他厚厚的一摞捆在一起,“太远了我可去不了。”
姑娘向东边一指,“不远,喏,干休所知道吗?”
这李宪倒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在等待报社的消息时,他已经差不多吧林业局这里转遍了。干休所所在的位置位于林业局东侧的小五花山山下,虽然位置有点儿偏,但高低还是在城里。
那边的景色不错,而且周围靠着森工医院,倒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很多林业局的退休领导都在那边。不仅如此,干休所内部还有一处疗养院,一些省森工的大龄领导,也时不时的过来。
回去**林场的路,也正好路过那里。李宪本就想着收工回家,赶上顺路便也就答应了。
李宪好心的邀请姑娘坐车回去,但是却换来了后者嫌弃的眼神:“不用了,我骑自行车来的。你先走,我在后面跟着就行。”
李宪看了看那忠心耿耿,完美完成了任务的三轮车,叹了口气。
果然,这个档次低了点儿……而且,常年清理河淤,载一些粗活儿的三轮能干净到哪去儿?
随着三轮突突突突的奔放声音,不大一会儿的功夫,李宪就来到了林业局干休所。
还没进大院,就见到门口散落着的纸钱。
“二哥……这是死人了啊、”见到这一幕,李匹有点儿打怵。
李宪倒是坦然,干休所,住的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人,这种事儿不奇怪。反正自己就是来送东西的,也不准备进去,便将车停在了干休所门口。
过了能有一根烟的功夫,骑着自行车的姑娘赶了过来。见到李宪蹲在三轮边上往里面张望,便道:“走吧,帮我送进去。”
李宪应了一声,将后斗里的小半袋子核桃皮带上,叮嘱李匹看着车,便和姑娘一起走进了干休所里。
进了院落,李宪便看到了停在里面的灵柩。灵堂搭的很简单,虽然不至于潦草,但是比起一向比较受重视的风俗,还是有些单薄。灵堂里面,一口做功极对付,朱红色油漆包裹着毛刺儿的棺木,赫然摆在那里。棺材没盖盖,想必是人没了才不久。
灵堂里,两个中年男子正在戴着重孝跪在地上,低声啜泣。
“姑娘……这是?”处于对死者的尊重,李宪走过灵堂的时候微微鞠了个躬,然后问身边的姑娘到。
可能是李宪这个不太符合他一身叫花子般装束的行为为他博得了两分好感,姑娘的眼神微微暖和了点儿,道:“周爷爷,昨晚上去世的。都不在本地,灵堂都是干休所给安排的。肺癌……这一段时间很痛苦。”
“哦、”李宪看了看灵堂前面的照片,没说什么。但是却找到了这么一个姑娘买了几十斤核桃皮的缘由。
干休所的活动室里,十几个老人正默默的坐在那里,看着大院里冷清的灵堂面容悲恸,有一嘴没一嘴的聊着。
“老周这也算是解脱了,活着就是遭罪啊。”李宪进门儿的时候,便听到一个银发梳理的整齐的老人道。
“是啊,走了就就算是享福了。就是……哎、走的太突然。那么好脸的一个人,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这个时候,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道:“准备个鸟,俩腿一蹬万事皆休,风光不风光能咋地?老周俩儿子也是,烧吧烧吧赶紧如土算了,大热的天,还停什么?”
“老吴,不能这么说。入土为安嘛,反正哪天我要是嗝屁了,我可不想让人烧了。”一个拄着拐棍的老人反驳道。
“老韩,你这思想不唯物!”
“你唯物,你自己个去炼身炉。”
“吴爷爷韩爷爷,你们怎么又吵嘴了?”见到两个老头你来我往寸步不让,带李宪来的姑娘快走了两步进了门,眯起眼笑着劝道:“行了,你们歇歇,看看我给你们买什么了?”
见她进来,一群老头都围了过来。
李宪将核桃皮放在了地上,一群老头看到袋子里的核桃皮连连啧啧,称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规整讲究的核桃皮。又连连夸奖“芷叶这孩子有心了”。
看着一群老头对着核桃皮指指点点,名叫芷叶,不知道姓什么的姑娘走到了一个老人身边,“爷爷,回头你们就把这东西分了,泡水泡酒喝都行,森工报上说,这东西抗癌。”
那一直坐在一张藤椅上的老人活像个老农,拍了拍孙女的手,又看了看一身汗渍灰尘夹杂的李宪,道:“这东西现在不便宜吧?”
王芷叶摇了摇头,“没多少钱,这么大一袋子才六十。”
老人一愣,随即摇了摇头。他盯着李宪,“这东西是你卖的?”
已经打算走人的李宪点了点头。
老人站起身来,将袋子里的核桃皮挑挑拣拣的看了看,“这么一袋子东西,几乎没啥成本。年轻人,你赚了不少啊。”
面对老人的询问,李宪摸了摸鼻子。心道你这老头,怎么这么多的废话?老子赚多赚少干你屁事儿?
心里这么想,但是看在那名叫芷叶的姑娘是自己这几春天最大的一个顾客的面子出海,李宪微微一笑,回道:“还行吧。”
然后便转身出了门,留下了那老头憋了后半句话,堵得胸口闷闷的。
重新回到三轮车上,李匹已经迫不及待了。
“二哥,这几天下来,咱一共赚了多少钱?”
每一天,这小子都得问一遍。
李宪将车门关好,从几个兜里分别掏出了钱,合在一起数了起来。随着他不断累积起来的数字,一旁的李匹脸上的兴奋劲儿就越浓。
“荷,呸!”
毛票太多,输的费尽,李宪吐了口唾沫,捻动了那剩下的一沓,最终得出了一个数字。
“六千二百三!老四,咱发财啦!”
第11章:起两间新房
由不得李宪不激动。
即使是在没有穿越之前,六点多块钱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一笔小钱。更何况,在这鸡蛋只有六七毛钱一斤,起一间房子只需要三千不到的92年。
重要的是,不论是今生还是前世,这都是他凭自己双手和本市赚来的第一笔钱。
带着这种欣喜,李宪踏上了**林场的归路。
在崎岖的山路上蹦了五个多小时,到家的时候正赶上晚饭的点儿。可是将三轮车送回了高明那里,和李匹步行到家的时候,李宪却发现家里竟然没开饭。
只有老太爷李道云和李玲玲在灶房里捧着两个大碗,唏哩呼噜的扒拉着菜汤泡饭。
“爷,我爸和我妈呢?”
李宪着急回来,中午都没吃饭,从碗架子里拿了个大碗蹭到了李道云身边,一边从锅里舀饭一面问到。
李道云用筷子一指西头:“接王凤去了。”
李宪端着碗,这才想起来自己那个活宝嫂子,已经回娘家快十天的功夫了。
其实这几天李友和邹妮已经同李清一起去王家接了两次了,但是起新房目的已经昭然,且打算破罐子破摔的王凤现在已经是铁了心。
目的很明确,条件很强硬:没有两间房,绝不会去!
为了这,李友两次前去亲自说和无果。也为了这,这两天家里的气氛很不好。只不过忙于自己的赚钱大业,李宪没有关注罢了。
想到这里,李宪放下了饭碗,用毛巾胡乱擦了把脸。
“爷,你先吃着,我过去看看。”
一旁的李匹见他起身,也把大碗往灶台上一放:“我也去!”
……
沿着林场的小道,李宪和李匹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来到了西头王凤家。
虽然这几年日子过得较之前宽裕了也一些,但是老王家仍然是林场里的末等人家。
看了看老王家那两间住着一家九口的草房,李宪就忍不住想让李清赶紧离婚再娶得了在家里跟爹妈挤一个炕,不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人,现在砖房一间还要起新房。
站在这个角度想想,那王凤还真的如同李友所说:吃了几天饱饭撑得!
伴随着一阵狗叫,李宪和李匹来到了院子里。还没进屋,便听到了里面的吵嚷。
那是王凤的声音。
“爹,妈。你们别说那么多了,没有用!没错,李玲玲现在是你们帮着养活呢。可是你们能养几年?不是我挖苦谁,你们家老二老四都是大小伙子了,结婚成家够你们家喝一壶的。
赶明李玲玲上学不还是得我掏钱供着?我一个大闺女,到你们家当后妈,我是不是得为自己加打算打算?
我也不怕别人笑话,笑话就笑话去吧。反正我就要两间砖房,起了,我跟李清回去过日子。不起,你们给我出手续,这日子我想想也没啥奔头。
对了,你们要是没钱也行。老房虽然旧了点,但是高低是两间,院子也够大。”
屋子里,李友和邹妮久久无语,之后便是两声叹息。
听到这,李宪心里的火腾一声就上来了!
家里长辈的生活轨迹,因为时间的关系他可能不太清楚。但是李玲玲,自己原本的堂姐,他可是太清楚不过了。
从李玲玲两岁,李清和王凤再婚开始,一直到了李玲玲成人,王凤根本就没管过李玲玲哪怕一针一线!
现在是92年,再等一年多的时间,王凤和李清的两个儿子先后出生,李玲玲彻底就淡出了这个家庭。虽然在一个地方生活,但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在李友家里见到王凤和李清。
就连后来李玲玲结婚,嫁妆都是李友准备的。
虽然是后妈,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王凤对李玲玲的刻薄和淡漠,让当初的李宪都感到心寒。
可是虽然看不惯,但那个时候的李宪到底是一个小辈。
现在,置身于这个时代,换了一个辈分,李宪忍不了了。
他一脚踹开了王家的房门,和同样是一脸怒容的李匹走了进去。
这一下,倒是把一屋子的人给吓了一跳。
看到李宪面色不善,王家几个兄弟霍然起身:“李老二,你干啥?”
“二、小四儿,你们俩咋来了?”李友和邹妮也意外的紧。
李宪直接无视了这几个庄稼汉子,对自己爹妈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了盘腿坐在炕上的王凤,“嫂子,你是下定了决心,不回去了?”
王凤看着这个自己的小叔子,脸上不满丝毫不掩饰:“回不回去,我自己说了不算,那得看你大哥和你们家啥意思了。再说,这话也是你问的?老二,什么时候家里轮到你当家了?”
李宪哼哼一笑,没接她的茬,转而看向了李清:“大哥,我就问你一句。这日子,你是想过还是不想过了?”
被自己的二弟当众质问,李清一张方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憋着口气儿,坑吃了半天,没说话。只是眼神躲闪的看了看炕上的王凤。
李宪心中暗叹了口气。
窝囊啊!
不过想想也是,在林场这个相对闭塞的环境里,已经二婚且家底并不殷实的李清,其实是没有多少选择权的。
李宪运了口气,得了李清没明说的意思,心中了然:“那好。今天这个家,我还真就当了!”
“你小子想干啥?”李友警觉了起来,怕他闹事,便从炕沿上下来。
“嫂子,你收拾东西吧。家里那两间老房,给你们了。咱们两家,换房!”当着所有人的面,李宪一字一顿的说到。
“二哥,你疯了!”一旁的李匹急了,“咱家七口人,除去你我在外面上学还剩下五口呢,去大哥家那一间房子怎么住啊!”
炕上的王凤却是一愣,随即脸上有了笑意:“老二,这家你真能当?爹,妈,你们俩咋说?”她将目光投到了李友和邹妮的身上。
李友刚想说话,李宪就抢先一步将其拦住:“爸,你就依了我吧。”
李友看了看站在一旁脸红脖子粗,闷不吭声的李清,又看了看一脸坚定的李宪。狠狠的跺了跺脚,转身走了出去:“作吧,你们就都作吧!”
这种无可奈何和无力,让李宪感到一丝悲哀。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再次看向了王凤:“就这么定了!”
王凤喜极,从炕上扑棱一声站了起来:“行,那你们就回去收拾东西吧。我明天早上就搬家!”
……
整个一个晚上,李友都在和连连抹眼泪的邹妮在收拾东西。很明显,一家人对于搬家,心里都有怨气。
而做出了这个决定的李宪,则是成了家里大部分人的怨恨对象。就连一向和李宪穿一条裤子的李匹,都吭哧吭哧的拿着笤帚,一遍一遍的扫着自己从小到大住惯了的屋子。
老爷子李道云也是唉声叹气的埋怨:“孙儿啊,去了西头,我收拾我那口棺材来回跑的路可太长了。”
老爷子倒是能舍得房子,就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寿棺。
面对家里的不理解,李宪只是默默的收拾自己的东西,不言不语。
倒是李清,在帮着收拾完了行李之后走到了李宪面前,
次日一大早。
院子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拖拉机的突突声。
老王家几个兄弟,连同王凤一起,载着一拖车的锅碗瓢盆和行李过来了。见屋子已经收拾了出来,便麻利的指挥着搬东西。
看着王凤欢天喜地的模样,李宪走到了推着三轮手推车,一脸不舍的李友身边。
“爸,找木匠瓦匠吧。”
李友从昨天回来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此时见李宪又起了幺蛾子,不禁怒道:“找那干啥?!”
李宪呵呵一笑,“大哥家的房子太小了,住咱们一家七口挤得慌。咱……再起两间砖房!”
第12章:这是跟谁俩的呢
原本属于李清的家里,已经被王凤搬空了。
也许是搬去老房比较急切,东西收拾的比较并不彻底,只拿走了有用的东西,破盘子烂碗散落在地上。衣柜里面的旧报纸和塑料布,也蔫头蔫脑的耷拉在柜门外,看起来家里面就像是被一个小偷横扫一空是的。
李宪将自己的行李扔在了地上,当着一家老小的面,将兜里用塑料袋装着的钱,掏了出来。
厚厚的一沓毛票,让六千多块钱看上去颇具视觉冲击力。
见到这么多钱,除了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李匹之外,家里的其他人全都惊呆了。
“二,你在哪里弄了这么多钱?!”邹妮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现金,她都不敢去摸,生怕这钱是儿子走了什么歪道得来的。
李友也是愣住了,指着钱,面容严肃了起来:“这怎么回事儿!”
看到一家人被这六千块钱吓到了,李宪深感无语。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原本李友还是不信,但是有李匹在一旁溜缝,原原本本的还原了李宪从收核桃皮开始的种种,最后他还是信了。
只不过人生之中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李友一时之间还是有点儿缓不过心神。
李宪也没指着他们一下子接受,现在他更为在意的,是房子的事儿。
天可怜见,李清的这间房子虽然是才用了四年多的新房,可是对于一家七口来说实在是太小了。屋里面除了一个灶台就是一幅大炕,这一家人……没法住嘛。
听他又提起盖房子的事情,李友有些犹豫:“二,这不合适。你大哥和王凤刚刚搬到老房子去,转眼咱们就起新房,王凤还不得闹?”
听到这话,李宪就不能忍了:“昨天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搬去老房子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她不就想要两间大房子,要的宽敞的院子吗?现在都满足她了,她有什么资格闹?”
李友担心的是如果盖新房,会让王凤误认为自己有钱而不忘外掏,故意设计她。
他的意思其实李宪明白。但是李宪的性子就是计较的,他赚钱的初始动力,其实就是给李清再起一间房子。可是在昨天看到王凤的嘴脸之后,他觉得用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去满足这样一个女人,不值。
正在这时,看着钱讷讷出神的李道云发话了:“我孙儿说的有道理,王凤得治。得让她明白个道理,好好过日子怎么都行,但是见天儿的算计家里,不成。现在她不顾家里死活,如了愿住了大房子,得让她别扭别扭。”
李友虽然觉得这么做有些极端,但是细想想王凤三番五次的作为,心里也是堵了口气。
“那行,就盖新房!”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一个上午的功夫,李友便去林场里批了宅基地,然后找了工匠和帮工。这么一来,老李家要起新房的消息,立刻就在林场里传开了。
早上时候和李友邹妮依依惜别的老邻居们听到信儿,纷纷赶了过来。虽说大伙儿都是真心实意想要帮衬的,但是对于李家怎么突然有钱起新房的内幕,也是颇为好奇。
负责招呼的邹妮实在,便将李宪倒卖核桃皮赚了笔钱的事情跟邻里说了。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有本事,这是值得炫耀的事情。而另一方面,善良的邹妮也害怕王凤以为这盖房子的钱是她和李友的,也有些借着邻里的嘴说给王凤听的意思。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跟着邻里一起来的马二丫听到这个,一下子就惊呆了。
“老嫂子,你、你是说,宪子收的那些核桃皮,拉到山下卖了六千多块钱?”
邹妮一面麻利的收拾着已经出了干净模样的屋子,一面答道:“那还有假,老二和老四一起去的,说是一斤卖两块钱呢。”
马二丫嘎巴嘎巴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之前她收拾那些核桃皮的时候,还在想李宪的脑子坏了,好好的二百块钱拿来打水漂。
但现在一看,那自己看着都碍眼的核桃皮,简直就是金子啊!
自己赚了三十块钱还觉得捡了大便宜,可人家倒手的功夫,就赚了六千多。不患寡患不均,经手了核桃皮的事情,现在知道结果的马二丫,收到了一万吨打击。
直到回了家,马二丫整个人还憋了巴屈,闷闷不乐的。
这让他老伴徐振业啧啧称奇:“你个没心没肺的,怎么去了一趟西头回来还憋屈上了?咋了这是?”
“你知道李友家那起新房子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吗?”面对自家爷们儿的询问,马二丫幽幽道。
“哪儿来的?”徐振业也正在困惑这个,按他想来,要是老李家有起新房子的钱,早拿出来给李清和王凤起间新房子不就得了?用得着这么费劲,闹得鸡飞狗跳嘛。
马二丫吁了口气,将李宪在报社上发文章,收核桃皮,卖高价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学了一遍。
老徐也惊呆了。
活了一辈子,他都想不到钱还能这么赚!
说实话,他的心里也是一阵嫉妒。
但是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应该嫉妒:“哎、人家这是本事啊、有学问,知道核桃皮这玩意儿有用。所以说,这事儿眼热不得。”
马二丫寻思寻思,觉得也有道理。
那核桃皮八月份漫山遍野,自己在这山沟沟里活了半辈子,啥时候正眼瞧过?
想到这里,出去玩儿了一上午的小徐回来了。
半大小子正贪玩儿的时候,大热的天,疯了一身汗。进了屋也没瞅自己的老爹老妈,直接奔着水缸去了。
“妈,咋还没做饭?我下午还得和大黑他们上三小桥洗澡去呢。”
若是平常,老徐肯定得叮嘱一番自己的宝贝儿子,去小河耍水千万别往深地方去。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老徐看到自己的儿子,心里就不打一处来了。
“玩个几把!作业写了吗?书看了吗?玩玩玩,天天就他妈知道玩儿!不好好学习,赶明你能干个六?”
“这是跟谁俩的呢?不是说好了,知识够用就得了,不能上学上傻了吗?”
劈头盖脸挨了顿骂,小徐委屈坏了。
第13章:张哑巴
不知道为啥一贯主张知识够用就得的父亲一反常态,平白无故的挨了顿骂的小徐很憋屈。
但比他憋屈的人还有。
那就是王凤。
本来喜迁新居,王凤心里就别提多美了。事情闹得有半个月,整个林场都知道他和李清是因为房子闹起来的。这事儿本就不太光彩,要是闹了一通十三遭再没有个结果,那可就更丢人了。
好在,不管怎么说,现在住上了两间大房子,有了个大院子。
可是这种喜悦还没维系住一个上午,王凤就从去了西头回来的邻居们那里得知,李友正在找瓦匠帮工要起新房子!
当下,她就火了。
刚才还怎么看怎么顺眼的两间新房,现在怎么看着怎么堵得慌!
心里带着气,收拾东西的动作也就大了起来。想到周围邻居跟自己说李家就要起新房时候那脸上带笑眼里带讽的样子,她心里越来越憋屈。
手上的活儿从推搡抡扯,迅速的升级为摔。
灶台旁,噼里啪啦一阵脆响。
“李清,你爹妈这是啥意思?”将五六个盘子摔成了片儿,王凤将围裙一扔,气呼呼的走到了正在收拾院子的李清面前。
“昨天还说没钱,今天就起了新房子。把我打发到老房子里,这是啥意思?”
李清不爱理她,手上的活也没停,只是闷声闷气道:“没听邻居们说么,那钱是老二自己挣来的,不是爹妈的。”
“我就不信!李老二平不吭不响的十多天赚来够起房子的钱,忽悠姑奶奶呢!”王凤将李清刚刚扫起来的一堆杂物踢了个四散开花。
她喘着粗气,瘦的跟柳树枝一样的手朝西头一指:“你去,跟你爹妈说,我王凤嫁到你们家不是让人这么踩呼欺负的!”
本来,王凤把家里一家老小从老房子逼了出去,去挤那自己那一间房,李清心里就已经够窝囊了。刚才得知李宪这几天赚了笔钱想起两间新房子的时候,他刚好受了点儿。
本以为王凤大房子也住了,大院子也有了,一家老小等两个月新房起来,这日子就好过了。
可是现在,看到王凤仍然是不依不饶,李清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粗大的扫帚啪的一声被他扔在了地上,“王凤,你他娘的还想干啥?!老房子是你要的,现在给你了。你还想咋的?能过你就过,实在不想过,我现在就给你出手续!不就是打一辈子光棍儿吗,我他妈认!”
看着李清怒目金刚一般把腰板挺得笔直,王凤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号了起来。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完全是自己眼窝子浅了。但是心里那口气,咋也咽不下去。
嚎哭之中,她看到了院子后面李道友的那口寿棺。觉得世上丧气的事情,都摊到了自己的身上。
就在李清拿起扫帚转身不搭理她的时候,她一个扑棱站了起来,拿起大斧就向寿棺扔了过去。
“赶紧把这东西给我抬走,抬走!”
duang、
随着她的话音,大斧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寿棺。光滑的红色漆面上,顿时除了一个大坑。
见到这一幕,李清瞪大了眼。
林场的人口不算太多,宅基地也好批。李友在林场里转了一圈就弄得差不多了。
早上找的那些瓦匠木匠此时也都到了。二十多人围着宅基地测测算算,好不热闹。
李宪没见过盖砖房,跟着众人后面看热闹。
经过邻里的口口相传,现在人们都知道这起新房子的钱是他赚的。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李宪倒是抢了李友的风头,好像这个家的户主是的。
见他伸着脖子看着瓦匠划线,前来帮忙的张哑巴凑了过来。指了指那宅基地,对李宪呲着牙,竖起了大拇指:“阿巴阿巴、”
“哈、”李宪知道这是在夸自己。
张哑巴这个人李宪知道,其实倒不是剩下来就哑,而是小时候得了场大病,然后就说不出来话了。跟一般的聋哑人不同,他是听力无碍。
不过虽然说不出话,人的一双手倒是巧的不行。心思活,也爱钻研。年轻的时候学了木匠,现在基本上什么活儿都能干。林场里谁家要打个家具,添什么物件,首先想着的就是张哑巴。
李道云那口寿棺,就是他给打的。李宪研究过,那寿棺由两根红杉从中刨开打造。整副棺材一根钉子都没用,完全是用铆接起来的,但是却一丝的缝隙都没有。外面漆面刷的就跟后世汽车的钣金一般光滑,如果不想着那是装遗体用的东西,简直可以说是件民间艺术品。
看着这位在自己印象里的驼背小老头此时还年轻,李宪哈哈一笑,也竖起了大拇指。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院子里一阵怒骂:“**的!老子的棺材!”
听到李道云的声音,李宪忙扔下热闹,小跑了过去。
只见李道云拐杖也扔了,胡子也竖起来了,一跳三尺高的对着东边骂娘。
“王八犊子!心里有气冲我棺材使个他妈什么劲!”
李宪定睛一看,就见到那寿棺的红旗漆面上,一个四寸长,一寸宽的大坑赫然在目。将那棺材整体美感全都破坏掉了……
李道云活了七十多,天天给自己掐算阳寿,总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老爷子也通达,早早的为自己的准备了棺材,就等着驾鹤西去上天享福了。人住哪儿,老爷子倒是不太挑剔,但是对于自己的棺材,那可爱惜的跟自己真家似得。
现在看到每天晾晒擦拭的棺材,一天没见就弄成这样了,老爷子是真急眼了。
中气十足的叫骂,将周围干活的人都引了过来。
张哑巴看到那棺材上的凿痕,再看着老爷子跳脚,挤了过来。
“阿巴阿巴、”他扯了扯李道云的袖子摆了摆手,指了指棺材上的凿痕,又指了指自己。
李道云喘着粗气儿,看着他一番比划,明白了:“你说能修?”
张哑巴咧着嘴点了点头。
第14章:偷棺材的贼
李清在李道云的催促下,吭哧吭哧的用板车拉着棺材去了张哑巴家。
看到这一幕,李宪也是无奈。李清那个媳妇,还真是会闹幺蛾子。不过他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管这些烂七八糟的事情了,宅基地量好了,剩下来关于房子怎么盖的问题,倒是值得研究。
按照李友的意思,是想起两间房子能容得下一家七口人住就得了。但是李宪对这个提议却不感冒。
现在也不缺钱,为啥还要对付?
按照他的想法,李友和邹妮两口子得住一间,李道云老爷子住一间。李玲玲现在虽然看着还小,但是以正常的历史轨迹来看,这是要在家里呆到二十多岁出嫁的。一个大姑娘,总不好和爷爷奶奶挤在一起。至于李洁倒是好对付,反正看样子没多久就得出阁了,暂时就跟李玲玲住一间。自己和李匹没啥讲究,一间房子挤一挤就可以了。
这么算来,也需要四间房。
李清原来那间就给老爷子独居,那也得再起三间房啊。
可是面对李宪的野心,李友却算起了细账:“要是起三间房,买砖水泥沙子外加其他材料得两千多,工费得三千多,按照规矩起房子中午晚上得供大伙吃喝,这饭菜酒钱又得三四百吧?算上运费之类的零零碎碎,你那六千块钱够?”
听自家掌柜的这么说,一旁的邹妮也打帮腔:“二啊,听你爹的,能对付就对付着住吧。剩下点钱来,干啥不好?”
李宪能干嘛?。
当然不能!
这一段时间因为王凤的事情,林场里风言风语的不少。虽然有看不惯王凤做派的,但是难免也有背后嚼舌根,说老李家养不住媳妇的。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穷?
现在自己能赚钱了,这房子,他还就要修的风风光光。
没钱?
没钱就再去赚!
李宪当即拍了拍胸脯,“爸妈,就照三间起!钱的事儿,你们甭操心!”
这句话要是放在一个月之前,李友肯定一脚踹过去。但是现在,想着儿子用了十多天的时间就赚了自己四五年的工资,他倒是真叫不准了。
“那,起三间?”他问到。
似乎是寻求李宪的意见,又像是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就三间!”李宪笃定道:“不光是三间砖房。得是三间整个林场最气派的砖房,院子得是水泥板打的,围墙上面得有造型!”
乖乖、
邹妮听着儿子的伟大创想,心里一个激灵。
那得是啥样的房子?就算是林场厂部,都不定比这更气派啊!
……
下午,李宪又找人算了一下。如果按照自己的想法,那这三间房子的成本可就高了,光是料钱没有个三千五就打不住。
要是算上人工,那没有个七八千根本不用想。这个时节盖房子是最不划算的,虽然现在看着没啥事情,可是再呆一个月的功夫,地里面的黄豆就得收拾了。那时候的人工,可贵得紧。
李宪没多考虑,人工就算是再差也就是差个二百三百的,不影响大方向。
人要想有钱,就两个途径;开源,节流。
现在自家的日子过得已经不能再省了,就连李匹的衣服都是捡李宪和李清的。所以就得开源。
看着撅着腚,在院子里忙活着的李匹,李宪倒是哭笑不得。
“日狗、上辈子的梦想就是当个只啃老不干活儿的富二代,但是活了二十多岁穿越回来,倒是得提前为你谋福利了。这算是什么事儿?”
“二哥,你说啥?”听到李宪的嘟囔,李匹回过身。
“没啥,干你的活去!”李宪挥了挥手,应付道。
正在这个时候,李道云和李清回来了,看着美滋滋的老太爷和一脸如释重负的李清,李宪赶紧走了过去。
“爷,棺材修补好了?”
“那可不!”李道云伸手一指,“小哑巴这手艺,倒真没的说!”
李宪定睛一看,不由赞叹:“我的乖乖!”
只见那原本被大斧砸出坑的地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手法抹平。上面的漆面也全部修复得平整光滑。想是补漆之后难免会有色差,那张哑巴竟然在原本补了漆的地方用金漆画了只振翅的仙鹤!
这神来一笔,不仅将那处凿痕隐藏的无影无踪,更是让整个棺材带了丝仙气儿。
李宪情不自禁的伸出了大拇指:“厉害!”
可正在这时,他没来由的想起了昨天林业局干休所里的那个灵堂。
那灵堂里的棺材,和这个比起来,说是寒酸一点不为过。想想里面躺的是个林业局的退休高干,李宪脑子里一根弦儿biu一声颤动了下。
“啧啧、”李宪用手撑住下巴,围着棺材走了两圈,问李道友:“爷,这棺材你多少钱打的?”
李道友捋了捋山羊胡,伸出了一根手指:“一百!”
李宪的眼睛,更亮了。
晚饭过后,李宪趁着遛弯儿的功夫,又和李洁一起找了高明一趟。回家之后,便找到了李匹。
当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李匹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二哥,你疯了吧!要是真那么干,爷还不得拿拐棍跟你拼命?”
李宪嘿嘿一笑:“啧,这话咋说的。我就是借着用一下嘛、”
“不行不行不行、”李匹脑袋一扭,坚决不从。
开玩笑,李道云外号是啥?老棺材啊!
那副棺材就跟他命似得,谁敢动?
见李匹死活说不通,李宪用出了自己的绝招:“老四,你可想好了。这一次可是事关咱家是住猪圈还是住皇宫的大事儿。你要是想以后放假天天晚上跟爷挤一个屋,那就别听我的。”
李匹这下子犹豫了。
跟自己的生活质量切实相关,他倒是动了心思。
“二哥,这真行?”
李宪打了个哈哈:“行不行不敢保证,但是可操作性还是很大的。你别那么多废话,就说跟不跟我一起吧?”
李宪吭哧瘪肚的犹豫了一会儿,最终下定了决心:“成!我信你,二哥!”
……
次日,一大清早。
李道友清晨起来洗了把脸,早饭都没吃,便到房后去拾掇棺材。最近几天谈起太干,生怕棺材裂了,他得用塑料布给罩上。
可是,当他来到昨天安置棺材的房后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爷子甩开拐棍,一个健步窜到了摆放棺材的位置。但是那里,就只剩下一个空空荡荡的塑料布,哪里还有什么棺材的影子?
“狗日的!哪个王八犊子偷我棺材!?”
“够够够!”
随着他的怒吼,邻居家院里的大公鸡,冲着朝阳发出了一声啼鸣。
、
第15章:B计划,上!
大路之上,李匹仍然忐忑不已。
“二哥,咱把爷棺材偷跑了,他会不气出点啥事儿来吧?”
李宪这几天算是跟这破三轮混熟了,一只手擎着方向盘相当潇洒,面对李匹的担心他另一只手随意一挥:“没事儿!”
“咋能没事儿、你看看昨天大嫂把棺材砸出个坑,也差点儿就拿拐棍去和她拼命啦!要不是有张哑巴在,都不知道咋收场。咱这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把棺材拉了出来,爷在家还不得急死?”
急死?
李宪哼哼了一下,差点儿发出猪一样的笑声。
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是门儿清;
李道云年轻的时候入过道观,在那儿学了些周易八卦之类的东西,整个人都神神叨叨的。早年间没破四旧的时候凭着这门本事还能忽悠点儿外快。但是自从那场浩劫开始,这套东西就不能见光了。
说到这儿还有个插曲,68年冬天,浩劫发展到最轰轰烈烈的时候,邻居家羊丢了,老爷子非要给人掐算掐算去哪个方向找。
老爷子年轻时候当过马匪,后来又投过蒋,生怕自己亲爹因为封建迷信被打到牛鬼蛇神里边去的李友情急之下把李道云推到了水沟里,从此落了个“李打爹”的称号。
打这儿起,不能出去给人掐算的李道云把所有功力都用在了自己身上,没事儿就天天给自己掐算阳寿,并且每次掐算都是大限之期将至。
所以这才早早的备了棺材,随时准备归西。
可是李宪可是从后面回来的,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老爷子足足活到了九十六!自己都上了初中了,老爷子才终于睡觉时一口痰没上来把自己睡到了西方极乐。
妥妥的寿终正寝。
**林场上下一百年,可能活得最久的那个人就是李道云了。
当时老爷子出殡的时候,路过人家家家放鞭炮给家里老人求寿实实在在的喜丧。
而在那之前,老爷子熬烂了三口棺材、
现在见李匹担心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李宪真是一点儿心都不操:“老四啊,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爷他且长寿着呢!”
伴随着三轮车排气管喷出的阵阵黑烟,李宪淡定的像个树懒。
……
到达林业局干休所的时候,李宪刚好看见一道长长的队伍迎面走来。
见那孝子灵幡,李宪一拍大腿:“妈的、来晚了一步!”
没错,他这次来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想趁着热乎,把棺材卖给那去世的老干部小赚一笔。
那么大的人物,死了之后三尺薄棺不像话啊!李宪来的时候已经坚信,要是赶上了,这幅寿棺肯定能卖出个高价。
可是现在看来,没戏了。
人都特么出了。总不能现在拦下送葬的队伍,跟老头说一声“看您睡的不好给您换个床”吧?
要是那么干,自己恐怕得挨揍、
李匹看着送葬队伍远去,心里倒是咯了块大石头:“二哥、这你可卖不出去了,咱还是赶紧回吧、省的爷着急。”
李宪将车停在了路边,心中万分惆怅,可是回去是肯定不可能回去的。
这里什么地方?
干休所啊!
里面的人都是老干部,岁数大了又有钱,我超喜欢这里!
“b计划!go!”
李宪下定了决心,让李匹看着车,便径直向干休所大院走去。
许是今天有人出殡,来往的人多。不像那天是被那个名叫芷叶的姑娘带着才能进来,门卫也没搭理李宪,便直接放他进了。
刚想着那天掏出一百块大票的豪客,李宪就听见了声“咦”。
抬头一看,可不就是那天的芷叶姑娘?
王芷叶拎着一个暖壶,看到迎面走来的李宪,蹙起了眉头。
“你……你是……那个卖核桃皮的吧?怎么又来了?”
看了看这个一身土掉渣的“小商贩”出现在面前,她好奇的很。
见到熟人,李宪乐了:“美女,在这儿上班?”
王芷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不知道面前这位姑娘的身份,李宪没敢说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哦、我来推销点儿东西。”
“什么东西?”
“嗯……怎么说呢?所有人都能用得到,而且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的东西。不是,你是这儿管安保的啊?”李宪笑了,这姑娘警惕性也太高了。
很明显,李宪这种类似脑筋急转弯似得说法,引起了王芷叶极大的兴趣。
所有人都能用的到,且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的东西?
那是什么?
想了半天,王芷叶也没想到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你这个人怎么故弄玄虚?你就直说来推销什么的吧?”
李宪没了耐心和这个小丫头片子打哑谜,直接给出了答案:“棺材。”
听到这个“谜底”,王芷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便布满了怒容:“你这人有病吧!人都好好的来推销什么棺材?存心添晦气是吧?赶紧走!”
不怪王芷叶生气,本来干休所里一群老人刚刚送走了一个老伙计,就不免有些感伤。
说是兔死狐悲也好,说是感怀晚身处晚年时日无多也好。反正气氛压抑的很,王芷叶哄了好半天,才把一群老人刚刚哄出了点儿笑脸。这个节骨眼儿上有人过来推销棺材,那不是添堵是什么?
看着小姑娘将暖壶扔在地上就过来推搡自己,李宪不干了:“嘿?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推销棺材当然是得人好好的时候来,人死了我去坟地卖啊?一是不赶趟,第二我也不会招魂呐?再说,棺材这东西得打个提前量,谁不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驾鹤西去是不是?”
这一番争执,已经引起了活动室里一群老人的注意。听见小叶子和别人起了冲突,一群老头顾不得伤感,赶紧走了过来。
王芷叶见到惊动了老人们,更急了:“你这人怎么好端端长了一张狗嘴!说话这么不好听?走,赶紧给我走!不然我可叫门卫了!”
一听这,李宪怂了、
这地方不好进,今天是趁乱侥幸,要是真被赶了出去,那自己再想进来可就难了。
他马上换了副语气,商量道:“姑娘,你着像了啊、人从生下来开始,就是一个奔向死亡的过程,生老病死那都是自然规律。
孩童时期咿呀学语盘缠学步,少年时期奋发图强学习文化知识,到了中年报效社会体现人生价值。到什么阶段,做什么事情。
这晚年啊,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也应该考虑坦荡客观的迎接最后的终结。这又什么不好的呢?”
刚刚赶到二人身边的老人们听到这一番新奇的言论,俱是心中微动、几个岁数略大的,更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