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必须行
“哎呀,你啥时候来的啊?”
“啊……哈哈、昨天刚到!”
“那啥,你……我不是告诉过你,到省会联系我吗?”
“咳咳……这不是忙吗,昨天到的时候都大半夜了。今天一早起来就过来办业务……”
“对了,大兄弟你叫啥来着?”“那啥,你叫……”
透笼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李宪和对方热情的攀谈了半天,最后二人几乎同时问出的问题,让周围路过的人们齐齐抛了个关怀智障的眼神。
太尴尬了!
李宪面前这人,就是之前到干休所直接用现金,收了他铝锭的那位。当时这人给自己留了名片,可是李宪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接触到倒爷的圈子,在铝锭的事情结束之后,名片随手就给扔了。
所以现在,他认得面前这个身穿皮大衣,头发梳理得极为整齐的家伙,但是却实实在在的忘了这人姓名。
尴尬的是,对方跟他一样。
在穿梭不息的人流之中,二人都被彼此的问题给问懵了。半晌之后,才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
“徐茂和!”止住笑后,那人摘下皮手套,将手递了过来。
李宪拍了拍脑袋,笑着与其握手:“李宪。”
一番尬聊之后,外加他乡遇故知之下,刚才的剑拔弩张已经彻底消散。徐茂和将手套重新戴好,指了指李宪身边的陈树林,“你这老伙计火气咋这么大?”
李宪嗨了一声,将自己承包纸厂来这里找销路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当然,也提到了刚才的不顺利。
听完他的遭遇,徐茂和啧道:“现在买卖不好做,干啥都不容易。”再一次被身边路过的人挤了个趔斜,徐茂和一挥手:“李老弟,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走走走,咱换个地儿!”
说完,便不由分说的将李宪和陈树林拉出了透笼街。
附近的一个狗肉馆里。
徐茂和点了四个菜和啤酒,转而对李宪问道:“对了老弟,老哥虽然把你名字给忘了。但是这一段时间可没少想你。”
李宪对这人的了解不深,也不知他是客套还是什么,便做了衣服受宠若惊的样子:“照你这么说,我还挺招人稀罕?”
“哈哈、”徐茂和爽朗一笑,“屁!我想的是着了你小子的道儿了!他娘的,你那批铝锭我收回来之后一吨就涨了100多块钱,大老远的运到了南方,在那儿放了快一个月了!这笔生意可他娘的是赔了!”
李宪呵呵一笑:“老哥,这话说的可不地道,你能把铝锭往南方倒腾,不会就只有我这二十多吨吧?”
被揭了老底,徐茂和也不尴尬,“老弟明白人。不过至少你那一批是没赚着钱。铝锭猛涨了一个来月,看来涨势是要到头了。我估摸着,就算是再涨价,最后怕是也超不过八千。”
对于他的这个判断,李宪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自己知道铝锭的最终行情知道铝锭最高价位也就是八千一吨。这位,可是凭自己的判断推出来的。
光是这一手,就让他暗自感叹每个时代都不缺人杰。
在李宪陷入沉思的功夫,酒菜已经上来了,徐茂和熟练的用筷子将啤酒起了,给他和陈树林的杯子倒满,问:“对了大兄弟,你怎么想着办起纸厂来了?那玩应现在也不行啊。”
“说来话长。”李宪摆了摆手,不准备把自己的信息透露太多:“倒是徐哥你,做大生意的人,怎么还往透笼跑?”
徐茂和面色一苦,摆了摆手。原来,十月中旬十四大召开之后,他就开始着手和几个合伙人一起做生产原料的倒手买卖。
开始还可以,四个人合伙在短短半个月内就赚了三十几万。但是后来竞争的多了,慢慢的利润也下来了。在去林业局收李宪的那批铝锭同时,他还压了七十多吨的铁锭和另外四十多吨的铝锭。现在,这一百来吨高价收来的生产原料正压在南方。
而另外三个合伙人见升值的慢了,都提前撤场。把之前的利润都折了原料留给了他。
所有的资金,在这压的死死的。用徐茂和的话说日子都快过不下去。
到透笼这,就是为了跟在这做农副产品批发的姐姐借钱的。
怕李宪不信,他指了指小吃部:“特么哥们儿要是有钱,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馆子?”
在一旁服务员的白眼中,李宪摇头一笑。
看得出来,这货可能确实最近混的不咋好。
第一次见面时令他印象最深刻的软精石林,已经换成了阿诗玛。这毛掉的,确实有点儿多。
“对了大兄弟,你那纸打算咋整啊?”一番沉默后,徐茂和打破了僵局。
李宪一摊手,“那还能咋整,往出推呗。大老远来了,要是就这么灰溜溜回去,那我多没面子?是不是老陈?”
他拍了拍身边的陈树林。
后者回了一声哼。
徐茂和看到李宪的自若和不服输,挑起了大拇指,“老弟牛逼,来来来,为了你这个拼劲儿,老哥敬你一个!”
一杯啤酒下肚,徐茂和反了口气儿,拍了拍大腿,“在哈尔滨,你要是干点儿什么原料的事儿老哥还能帮帮你,可是这卫生纸……老哥可真是不懂行情。”
李宪也没指望别人帮。
就上午的遭遇看来,目前市面上的卫生纸都被几个老牌子给霸占了,如何让透笼的批发商们接受自己,才是关键。
他准备从这方面入手。
新浪特优之所以能在林业局周边打开市场,靠的是免费赠纸,让群众体验并产生依赖的免费营销策略。可毕竟邦业周边是小地方,李宪能送得起。这要是放在冰城,再搞这套那得折进去多少?
所以他必须想办法,在新浪特优没有知名度的情况下,让透笼街的这些摊主接受自己。
这就很难。
一旁,早上还没来得及吃饭的陈树林已经把五脏庙对付好了。见到李宪陷入到了苦思之中,他打了个饱嗝:“嗝……厂长,要我说咱还是回吧。你听我的,把黑北林那个代工合同给消了,赞就踏踏实实的搞咱自己的市场算逑。你说,这跑了一上午,腿肚子都转筋了,也没整出去一卷纸的订单,咱还挺个什么劲儿?总不能掰着人家的耳朵,强往出推吧?”
正在沉思之中的李宪听到这句话,灵光一现!
“嘿!这倒是个好办法!”
他直接从凳子上起身,在狗肉馆里转了两圈。然后又坐回了桌子旁边,“就这么干了!”
在陈徐二发的不解之中,他嘿嘿一笑,对徐茂和道:“徐哥,我还真得找你帮个忙。”
“昂……你说。”
“能不能帮我找点儿人手?不用多,十几个就行。”
徐茂和嗨了一声,“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这哪儿啊?哈拉宾呐!老子的地盘,别的没有,人还不多的是?”
说着,这家伙直接将放在一旁的皮大衣拿了起来,从内兜里掏出了一台足有半块砖头那么大的大哥大。
在狗肉馆内食客羡艳的目光之中,中气十足的打了几个电话。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十多个汉子就陆续的来到了狗肉馆。
李宪赶紧又加了两桌,一面请众人吃喝,一面将自己的“妙计”安排了下去。
待众人愣愣的听完,徐茂和嘶了口气:“老弟,你这能行吗?”
“把吗字儿去了!”
李宪大手一挥,“必须行!”
第92章:水军
透笼街。
56号棚子里,德旺批发部的王二丹又送走了一批主顾去后面的仓库提了货。一上午的时间,腰间搞着的皮包已经是满满登登。
德旺批发部经营的是日杂,什么牙膏牙刷毛巾手绢卫生纸都有,别看这铺面不大,但是后面可是有着一个四百多平的大库房。
入了冬,虽然天气已经很冷,但是透笼这边的生意却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作为目前东三省数得上号的批发市场,周边几十个市县都在这条拿货,生意的火热和外面的严寒唱着反调儿。
就在刚才,库房的伙计已经过来说大辉的卫生纸快售空了,让她赶紧和厂家要货。
就在王二丹刚放下要货电话,准备去吃口饭的功夫劲儿。铺位里又进来了俩人。
这俩人面孔看着有点儿生,可是穿着倒是不错。为首一人的胳膊下边还夹着个皮包,看起来生意做的不小。
“过来了啊,哥!看看要点儿啥?”王二丹赶紧堆砌起笑容迎了上去。
那俩人看了看她,没吱声,而是直接奔着卫生纸的货架子去了。
“哎呀,两位想批卫生纸啊?看看吧,咱家这大辉的,跃马的,国盛的。这仨牌子卖得好。”
王二丹赶紧介绍。
谁知,那二人翻看了一下三个牌子的卫生纸,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老板娘,新浪特优你们这有吗?”
“啊?啥?”王二丹懵了,什么新浪特优?没听说过啊!
见王二丹没应答,二人摇了摇头,一面转身向外走去,一面互相盘谈道:“怪了啊,咱们那儿卖得这么好的纸,透笼咋就没有呢?”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王二丹挠了挠头。
新浪特优?
这名字咋这么熟悉呢?怎么想也没想起来在哪儿听说过,王二丹索性跟伙计交代了一声,去吃饭了。
等他吃饭回来的时候,伙计就带着疑惑过来了:“老板娘,新浪特优是啥纸啊?刚才两拨人过来找。哪个厂子做的?”
王二丹一听这话,奇了怪:“嘿?刚才我在这的时候也有人找这纸,我也没听说过!”
就在王二丹疑惑的时候,透笼街所有经销卫生纸的批发部,在这天都在纠结一个问题新浪特优是个什么牌子?怎么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一个自己没听说过的畅销品牌?
……
晚上,李宪在中央大街附近的一家饭店里,和徐茂和以及他的那群朋友频频举杯。
这些人都是跟着徐茂和做买卖的伙计,现在他的所有资本都压在了那批原料上,这些人自然也没了活儿。
一下午的时间,按照李宪教的办法演戏,可是将这些人逗的够呛。
“嘿!你是没看见那批发部的老板,拽着我问新浪特优是啥纸,哪个厂家卖的。我们哥俩可给他忽悠住了!”
“那是啊、老子进了棚子,气派做的足,一看就是大老板呐!”
“可拉倒吧,你都差点儿演露馅儿了。要不是我帮你圆了一下子,人家都看出来你不是外地户了。”
众人嘻嘻哈哈之中,陈树林看了看身边笑眯眯的李宪,低声道:“厂长,这顿饭的画不少钱吧?我说,你有这钱给我买点儿好吃的,我给你使劲儿推推多好?”
看着二人窃窃私语,徐茂和放下酒杯,凑了过来,“李老弟,今天这一下午的功夫,你的纸肯定在透笼街有名了,接下来咋整啊?明天你是不是得去推销了?”
一下午的时间,徐茂和已经想明白了李宪的招数。明白了这就是明摆着给那些商户做饵,等着他们上套。
“还不到时候。”李宪呵呵一笑,“徐哥,你要是这两天没啥事儿,不麻烦的话再帮我找点儿人,明天咱们换拨人,再去。”
徐茂和哈哈一笑,“你这好吃好喝供着,我就是没时间也得帮你啊。再说,我还真就想看看你这招好使不好使。没说的,一会儿我就给你联络!”
……
接下来,整整四天的时间,李宪就和陈树林徐茂和二人在旅店里呆着。任由一波又一波的“群演”去透笼街兴风作浪。
第五天,就在陈树林已经忍不住,连徐茂和都没了耐性的时候,才赶在了下午时分将自己收拾了一遍,拿起装着名片和样品的旅行包施施然站动了身。
见李宪终于有所动作,徐茂和和陈树林赶紧穿好外衣跟了出去。
再次来到透笼街,李宪的腰板可比几天之前直多了。他直接来到了一家批发部。将包往地上一放,对那正在忙活着的妇女喊道:“老板娘,要纸吗?”
听到这话,穿着蓝色罩衣的妇女乐了:“你这人脑袋里边儿进泔水了是吗?我们这就是批发纸的,要什么纸?”
“新浪特优。”
“不y……you喂!我滴妈呀,终于看见你们人了!你们纸厂哪儿的啊,这两天老多人过来找这个牌子了,你们怎么才来人推啊!”
生生的将“不要”两个字儿憋了回去,瞬间完成了脸上的表情切换,摊主一把拉过李宪热络的请了坐。
李宪将棚子里打量了一番,清了清嗓子,“啊,厂子太忙,我们周边地区的渠道供货都供不过来,哪有精力往你们这边跑?这不,我们厂子前段时间投了几百万,并了个国营纸厂,产能跟上来了这才出来。”
面对李宪的风轻云淡,摊主眼睛都直了。印象之中的新浪特优形象立刻拔高了一大截!
乖乖、
几百万兼并国营纸厂,那得是啥规模?
带着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看着李宪带来的样品卷纸,摊主是怎么看怎么欢喜。而根据以往销售的卫生纸对比,即使不带着观念,新浪特优的质量质感也将其完全打动。
虽说听到了李宪的报价之后,感觉成品纸的价格贵了。但是想到这几天多少人过来找,摊主还是下了手。
“那就先……给我来五百提吧!”摊主伸出了一个巴掌。
听到这个数字,李宪做了个一个“你逗我”的表情,“大姐,我没听错吧?五百提纸,这么点儿的量我咋给你配货啊?”
说罢,他嫌弃的看了眼妇女摊主,直接将样品从妇女的手里拿了回来,收拾东西就往出走。
“哎?大兄弟!你们多少量起发货你倒是说啊?”妇女一把将其拉住,连忙问到。
“一般就是五千提起,不过我们现在开拓市场有政策,你要想做的话,给你折个半先试试,三千提起吧。”李宪想了想,给出了答复。
妇女思量了一会儿,见李宪的脸上已经带了不耐烦,赶紧拍板:“行行行,大兄弟,你看是咋整?是到货给钱还是订金……”
李宪一挥手,从兜里掏出来张名片递了过去,“给我们厂销售科打电话,打款发货。”
说完,也不再墨迹,直接走人。
门口,看见李宪五分钟不到,用粗暴的方式,在摊主上赶着的情况下完成了一单四千多块的订单,陈树林和徐茂和惊呆了;
狗日的,原来生意……还他娘的能这么做!
第93章:倒爷的眼泪
短短一个下午的功夫,新浪特优卫生纸就已经完全攻占了透笼街市场;
在之前几天水军的预热之下,各个摊主对于新浪品牌的卫生纸的兴趣已经爆棚。李宪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全搞定了透笼街十八家的卫生纸销售商。
和徐陈二人到达透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到了四点半,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的功夫,李宪就已经收割了总量将近七万卷的订单!
这样的节奏,将陈树林和徐茂和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直到李宪带着二人上了三轮出租车,徐茂和才一拍大腿,挑起了大拇指:“老弟,长见识了,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啊!他妈的,你要是不发财,天理难容啊!”
李宪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徐哥言重了,小手段,上不得台面。要不是这几天徐哥出人出力,哪儿能这么容易就打开销路?这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晚上咱们找个好地方,我做东。”
“老弟,啥也别说了。这要是算是小手段,那老哥这倒买倒卖的算啥?”徐茂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之前我听说你现在做卫生纸,我还寻思这买卖不行,但是看了你这手腕儿和脑瓜,我觉得你就算是卖屎都能卖发家了!”
李宪的眼角抽了抽,心说;这个真不行……
徐茂和也没意识自己话说的太过,直接大手一挥,让三轮车开到了中央大街附近,找了一家看起来颇有档次的俄国餐厅,嚷嚷着要给李宪交学费学两手。
饭店里,李宪用徐茂和的大哥大给厂里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订单数量,得知自己下午走的那十九家批发部果真全都打电话订了货,并且已经有六家已经打了款之后,彻底放下了心来。
高兴之下,这顿饭李宪没少喝酒。可是现在透笼的销路打开了,惦记着早些回去,在制止了想再开一瓶伏特加的徐茂和。
听说李宪要走,徐茂和不乐意了:“老弟,没啥事儿就多待一阵子吧。哎呀,不是哥哥我今天多了点儿酒在这嘘呼你,我是真的和你相见恨晚呐、要是咱俩早认识两年,就凭你这脑筋,得在北面赚他妈多少钱?你是不知道……前年做倒爷的,但凡不虎,现在可都是盆满钵满呐……”
看得出来,徐茂和是真喝多了。絮絮叨叨的将自己的发家史和90,年在俄罗斯的际遇说了一遍;
这货的父亲就是牡丹江第一自行车厂的厂长,初中毕业之后按照他父亲的意思是想让他进厂,然后接班。可是这小子不想在厂里混,毅然决定了做生意。
牡一自行车厂是个什么厂子?
说是自行车厂,可是这个厂名跟起生产的东西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在东北老工业基地,有许多这样的厂子;厂名往往不起眼儿,看起来low到不行。可是实际上生产的东西,说出来都大有来头甚至吓死人。
牡一自行车厂就是这样的单位,这家厂从成立之后,就没生产过自行车。但是,当时部队服役的81式自动步枪的枪管,却有百分之二十都是这里供应的妥妥的重点军工生产单位。
拒绝了这样的厂子,徐茂和就成了街坊亲戚眼里的异类。可是这个异类有自己的一套,靠着倒腾电视电子表计算器收音机,赚了不少钱。后来赶上苏联解体,带着自己的所有积蓄,和一群同样渴望财富的人去了北面。
但是在北面,这个过分实在的人却被自己的兄弟给坑了一把,别人都是盆满钵满,他则是成了那一小波赔的底朝天的。
听到徐茂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絮叨,李宪的眉头皱了起来。
现在……是九二年的十一月末……按照目前的进程,北面的“经济休克疗法”快要结束了吧?随着盖达尔的倒台,倒爷们的新一轮也是最后一轮狂欢,即将到来。
看了看徐茂和,他将这件事情暗暗的记在了心里。
饭后,心情不好已经喝多了的徐茂和大着舌头交过服务员结账。李宪哪能让他花钱?直接付了总共325元的款。
一旁,看到账单后陈树林嘴巴都合不上了,连呼自己刚才喝了半个月工资。
正在这时,酒劲儿完全上来的徐茂和已经冲进了厕所,唱起了“哦啊哦”。李宪忙将包里的那卷样品纸拿了过去,刚递给徐茂和,就被这货弄进了坑里。
捏着鼻子,好容易将这货弄出洗手间,李宪已经被熏得不行。
看到那掩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服务员,他带着歉意笑了笑。指着徐茂和已经一塌糊涂的衣襟,问道:“请问你们这里有纸吗?”
服务员反身从酒台上拿出了一条洁白的手绢,扔了过来。
看到手里丝绸制成,洁白无瑕的手绢,李宪挠了挠头,“没有餐巾纸?”
服务员不耐的挥了挥手:“多稀罕啊,我们高档餐厅,从来不用那种东西。”
李宪点了点头,和陈树林一左一右架着徐茂和,若有所思的离去。
次日一大早,李宪没有直接去火车站,而是雇了个三轮出租车在中央大街附近转了一圈。走了十几家档次还不错的餐厅之后,他带着三分笑意,和陈树林一起辞别了仍然没能起来床的徐茂和,踏上了归途。
在冰城定下了七万多卷,将近一百五十吨的订单,靠着新浪纸业的产能肯定是满足不了了。
在火车站,李宪直接买了去北林市的票。
......
北林纸业虽然和新浪签署了代工协议,可是袁大庆并没有把这个林业局下属的纸厂太当回事儿。
在签订了合同之后,他派人调查了一下新浪特优卫生纸,虽然知道目前这个纸卖的错不错,可是在他看来,靠着给这个小品牌做代工养活厂子,不太现实。
相对之下,还是要账顶工资来的实在点儿。
他是这么想的。
可是要账的进程并不顺利,几百个出去要账的人经过几天的跋涉,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去的时候兜比脸干净,回来的时候肚子比兜空。
白白遭了好几天的罪,要回来钱的,哪怕是要回来点儿车费的都寥寥无几。
就在一群职工聚在厂里,将袁大庆团团围住吵嚷着要吃饭的时候。
风尘仆仆的李宪,赶到了北林纸厂!
第94章:兔子厂长
北林纸厂的地处偏僻。
因为涉及到排污的问题,被安置在了距离市区很远,靠着一个诺敏河支流名叫黑鱼泡的地方。
当李宪和陈树林辗转到达北林,再乘车赶到厂子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了下班的时间。
可是到了地方一看,好家伙……厂子里比开工都要热闹!
目测得有五六百号人聚集在厂子大院里,穿的还是出去讨债时候的装备正在闹闹吵吵。要不是气氛不对,瞅着就跟赶集市似的。
人群之中,袁大庆正在拿着一个扩音器,声嘶力竭的稳定职工的情绪;
“大家伙请给我一点时间!我知道大家很苦,日子过得很困难。但是厂里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实在是没有办法……”
“放你娘的狗屁!你们当官的上下嘴皮一番,说的是人话办的不是人事儿,大老驴当初就是这么忽悠我们的,可是这狗币拿着厂子的钱去养小老婆!现在你他妈又是这个说法。王八犊子才信!说别的没用,今天必须得给我们发工资!”
“对!必须发工资!就算是拆设备卖废铁,今天也得看着钱!”
职工们的情绪已经快遏制不住了。
在一片喧天的吵嚷之中,袁大庆如同风雨之中一片飘摇的树叶,被激动的人群推搡着。手里那扩音器饶是功率开到了最大,也被鼎沸的人生淹没。
眼看着支撑不住,这家伙嗷一嗓子,大喝了一声:“你们听我说!发钱,今天就发!”
一听发钱,职工们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用惊喜和期盼的目光,看向了袁大庆。
可是后者,在看着人群沉默了片刻之后,却将扩音器一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拧身,撒丫子跑了!
别说,这人厂长当的不怎么成功,但是身体素质真是没的说。大冬天,这家伙穿着大棉袄二棉裤和一双军勾皮鞋,竟然跑出了刘翔的速度和姿态。
在他周围,几十号的职工微微愣神之后,立刻拔腿追去。
但是袁大庆就如同一个全明星级的橄榄球四分卫一样,在几十人的围追堵截之中见缝插针,以绝对的速度优势和灵敏,迅速逃离!
那架势,颇有小石潭记里形容池中游鱼“尔远逝,往来翕忽”的姿态。
看着雪地里袁大庆变成一道人影,迅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李宪瞪大眼睛和鼻孔伸出了手,宛若尔康。
“我来找你的啊,我艹……”
一旁,陈树林也发出了赞叹:“妈了个爪,不当运动员白瞎了这人!”
目睹着厂长逃跑,几百号被扔在大院里的职工彻底失控;在短暂的怒骂之后,一些老职工变成了行动派。
厂子里现在确实是没钱了,但是几个大车间里,那些设备还在。在刚才,有人提出了用设备卖铁顶工资的说法,那绝对是气话。但是现在这种荒诞的提议,马上被付诸于行动!
生产工人们将车间的大门推开,拿起自己平时用来维护设备的工具,就要动手。
见到这一幕,李宪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住手啊你们这群禽兽,老子的订单还指着这些设备呢!
目前新浪职场的产能只能勉力维持周边区域的市场供应,在透笼谈的那些订单,他可是完全指着北林纸厂的。
现在,要是北林出了问题,那可真是哭都找不到调了啊!
在心里大骂了一句,他立刻跑了过去。见到地上那已经被人踩了一脚,喇叭筒变了形的扩音器,他捡了起来。
第一处被推开的车间门前,看着工人们已经开始拆卸卷纸机的基座,他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住手!”
人们被这一嗓子给弄懵了、
他们还以为是袁大庆回来了,可是回身一看,就见到一个不认识的生面孔拿着扩音器,秦叔宝一样的立在车间大门处。
众人疑惑了;
“哪根儿葱啊这是?”
“小子,你哪儿来的?是我厂的吗?”
看着众人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成功吸引了注意力的李宪马上喊道:“厂子里什么最重要你们自己清楚,要是想这么穷下去,那就拆!”
虽然不认识李宪,但是听到这句话,人们绝对是微微犹豫了一下。
厂里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设备!
没有在设备,这里的厂房职工场地,一切的一切,全都没有意义。其实众人倒也不是真心想拆设备。只是实在没办法,许多人的家里都揭不开锅了。现在厂长又没了踪影,愤怒之下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可经过李宪这么一问,拿着工具的众人倒有些犹豫了。
“小子,你他妈哪儿来的?管我们厂的闲事儿?”沉默片刻,一个拿着扳手的老职工问了一嘴。
刚才的两嗓子让李宪的喉咙有些干痒,他吞了口唾沫,走上了前去:“我就是给你们来送钱的。”
“送钱?”
听到钱,众人的眼睛亮了。但是借着车间里昏暗的灯光,看着李宪的年纪,许多人不信。
几个年轻点儿的职工更是奚落几句,拿起了手里的工具,叮叮当当的对付起了设备。
“前几天我和你们厂长签订了一份代工合同,现在,就是来下订单的。”李宪也没管那几个拆设备的,直接喊到。
一听到订单,职工们愣了,就连正在拆卸设备的那几个小年轻也停下了手里的工具。
这时代的产业工人,对于生产有着近乎盲目的依赖。虽然其中或许有人想混日子,有人想偷奸耍滑,可是对于工人来说,一个厂子有生产,生活就有了根。
“多……多少订单?”
一个老职工一把将身边正在拆基座的小年轻手里的扳手一把抢了,期期艾艾的问到。
见到这一幕,李宪想了想,伸出了三个手指头:“第一批,三百吨!”
透笼昨天定出去大约一百五十吨的货,想到后续的销量,李宪给出了这个数字。
哗!
听到这个数字,众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按照北林纸厂的产能,三百吨纸如果全力开动生产线的话,一个礼拜的功夫就能完成,所以这个量对于纸厂来说不大。
可是在已经停工几个月的状态下,这个量,却足以让众人激动。
生产线开动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用到处去讨债,不用每天瞒着妻儿父母自己没有活儿干,不用到处奔波,拿着根本不可能兑现的欠条去四处讨债,意味着生活……有了着落啊!
见到众人情绪上的转变,李宪更进一步,画了个大饼:“我们新浪特优的品牌已经打了出去,这三百吨只是一个开始。未来一段时间之内订单量肯定会逐步提升,所以你们短时间内不用担心没活儿干了。”
他正说话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呼声:“哎?李厂长!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正是之前去新浪纸厂讨债的郭栋梁。
职工们见老郭认识这个年轻人,纷纷打听。在得知李宪的纸厂情况之后,心中大定。当即,便把手里的工具一股脑的都扔在了地上。
得知了厂子有活干了的职工们纷纷涌到了1号车间周围,李宪索性便用扩音器,将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这,让职工们发出了一片欢呼。
也就是在这时,厂大院里响起了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
当几台汽车停下,派出所的民警和几个市领导,还有那“兔子厂长”袁大庆鱼贯下了车,如临大敌的走到人群聚集的车间之前时,无一例外全都都惊呆了。
为首的一个老人,看着面前欢欣鼓舞的人群拧起了眉头,指着面前的职工们,转而对身边的袁大庆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出了大乱子?”
看着眼前简直不能和谐到再和谐的场面,袁大庆彻底懵逼。
难道刚才自己经历的......是他娘的幻觉?!
第95章:我妈也不让我跟傻子玩
人群之中,李宪正在用扩音器请求工人们将刚才拆除的设备部分重新安装,做好开工准备。
就在职工们一片欢欣鼓舞的时候,他身后的传来了一阵的叫骂。
回身一看,只见袁大庆和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在几个民警的护卫下分开人群走了过来。职工们见到去而复返的袁大庆,情绪很激动,连骂带噘的,唾沫星子连成了片儿。
后者只能缩着脖子,跟在铁青着脸色走在最前面的一人身后。
李宪见厂子的正主回来了,马上放下了扩音器,迎上了前去。
害怕自己喧宾夺主影响以后的合作,他想和袁大庆解释一下。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那个走在最前面的领导模样的老人便说话了:“小伙子,你是林业局那个纸厂的?”
李宪不认识这人,可是看派头,觉得不像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便点了点头。将自己过来谈代工订单,恰巧遇到了职工们闹情绪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下。
听完,老人拍了拍李宪的肩膀。
“你做的很好,今天的事情得谢谢你。”说完,老人不禁看了看身边低头偷偷打量着周围人群的袁大庆,叹了口气。
“你这个厂长当的丢人啊,都不如一个外人说话好使,我都替你臊得慌!”
他真想这么骂袁大庆一句,可是考虑到现在北林纸厂的情况已经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人群之中,已经有很多人认出了老人。
“伍书记!”
“伍书记来了!”
“您来了就好了,我们就有主心骨了啊!”
老人这才狠狠的瞪了袁大庆一眼,堆起了一些笑容,在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声之中双手虚压。
“同志们,你们的困难我都了解到了。现在这个小同志也带来了订单,大家伙有活干了,工资的问题相信马上就可以得到缓解。现在听我一句,散了吧,啊!”
伍思田是bl区的书记,但是之前是担任过北林纸厂党组书记的,是纸厂的老领导,在职工们这里威信很高。
袁大庆刚才见事态控制不住,第一个想法就是搬这位救兵。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
在伍思田说完之后,厂子里的众人没动!
“伍书记,不是我们闹事,我们是真活不下去了啊!几个月工资就发那么一丁点儿,我们家老少六口,都没米下锅了啊!”
“是啊伍书记,我出门去讨债讨了四天。回家一看,媳妇用炉钩子穿着土豆烤着吃!我问她土豆哪儿来的,她说……我不在的时候家里揭不开锅,拿着铁锹去市外面的大地里挖出来的。大冬天呐伍书记!地都冻实诚了!你知道我看着那卵子仔儿一边大的土豆是啥心情啊!”
听到职工们的哭诉,李宪和陈树林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虽然之前林业局纸厂的职工们过得也都不咋地,可是林业局高低有耕地,而且靠着林子,苦是苦了点儿,但是绝对饿不着人。
相较之下,周边没有多少耕地的北林市,职工们的情况就惨的多了。现在的职工靠的就是工资,家里人口又多,如果工资没有着落,受冻挨饿真不是忽悠着说的。
伍思田说不出话来了。
袁大庆和他说的情况明显是经过了粉饰的,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可是在糟心的同时,他心里也升起了一种无力感。
正在这时,李宪眼珠子一转。轻咳一声,凑到了伍思田的身边,低声道:“伍书记,如果您实在有困难的话,我可以提前预付一部分的代工费。”
伍思田的眼睛一亮,仔仔细细的大量了一下身边的这个小伙子,心里赞了句会做人。
他不动声色的微微点了点头,让职工们职工们稍等,便拉着李宪走出了人群。
车间的角落里,得知三百吨代工费才将近两万块钱时,这个老书记犯了难,“太少了啊!八百多的职工,两万块钱是杯水车薪呐!”
李宪嘿嘿一笑,将之前新浪纸厂不发工资但是食堂管饭稳定职工情绪的事情说了。两万块钱发工资肯定是不够,可是要是折现成粮食,那可还是够八百多人拖家带口嚼裹一阵子的!
听到这,伍思田拍了拍巴掌:“这是个办法!”
再次回到职工们中间的时候,伍思田的底气足多了。当众宣布自己已经请求李宪提前预付代工费,先一步解决厂里的吃饭问题。
这个决定一宣布,职工们立刻欢呼了起来。
可是面对伍思田让众人散去回家的时候,众人还是不干。原因,就是他们已经完全对目前的厂领导班子不信任了,两万块钱的吃饭钱,他们不肯再交到厂领导手里。
于是在伍思田的拍板之下,将厂里的几个颇有威信的老职工选了出来,组成了临时工会。厂里的大小事务,暂时由临时工会主导。
之前去李宪那里讨债的郭栋梁,阴差阳错的被人们推了出来,主了事。
李宪当场要求职工们连夜收拾设备,明天便把料进来开工之后,便和陈树林一起辞别了职工们。
感激李宪帮着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伍思田专门用自己的车将二人送回了邦业。
回到林业局的时候已经快半夜。
李宪没歇着,直接到了纸厂,将北林那面的生产所需原料,以及明天现行送去一万块钱的事情交代了下去。
大晚上的,办公室里他和陈树林倒是忙的脚打后脑勺。
直到了四点来钟,将一切都料理完毕的李宪才闭上了互相打架的眼皮,趴在办公桌上睡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他是被一阵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的。
睁开眼睛,就见到了见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大衣。正是之前挂在门外,写了纸条交代让苏娅来回上下班穿的那件。
昨晚回来的时候,他就见到那大衣仍然原封不动的挂在门外,似乎那个小哑巴这几天都没动过。
可是昨晚的事情太多,他也就没细想。
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已经麻到失去了知觉的胳膊,他翻了翻大衣的兜儿。里面,那张纸条还在。
只不过除了最初那句“谢谢”以及自己走的时候写的“拿去穿吧,你的袄子太薄了”两行字之外,又多了一句。
“我妈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不能随便接受他们的恩惠。大衣还你,我会努力工作报答你对我和苏辉的帮助的!”
看到那一行小字,李宪苦笑着挠了挠头。
拿着桌子上的铅笔,在那纸条上又写加了一行。
“给你大衣你不穿……大冷天的穿着薄衣服来回跑……你走吧!我妈也不让我跟傻子玩儿!”
第96章:觊觎
将那件没长翅膀就飞到了自己身上的大衣重新在门口挂好,李宪便出了门。看着被打扫的格外整洁干净的走廊,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李宪才将北林纸厂那边的事情办妥。
到了下午三点多,这边刚让陈树林和徐德全带着厂里的两名技术骨干和几个销售员去了北林市。郭栋梁那边就打来了电话,说是那面已经收拾好了设备,并且已经收到了原料。
这两天哈市那边的订单都是从新浪纸厂里抽出去的,这将新浪纸业本来就捉襟见肘的产能给压榨到极限了。
得知那边万事俱备,李宪心中大定。
他已经告诉了徐德全,令其到了之后马上组织开工,用最快的速度全力开动生产线。又令陈树林在北林市就地发货,抓紧时间将哈市的订单搞定。
忙完了这些,李宪才终于松了口气,来到了财务室找到了李洁。
李洁是初中文化,但是上学的时候数学学得还不错。李宪安排她到财务室,她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厂里的会计也知道这个厂长的妹妹在财务这块将来会是什么地位,一个多月的功夫,李洁俨然已经成了厂里的第一会计。
厂里的大帐虽然还是老会计在经手,但是大小支出收入,都是李洁开的票据盖的章。
早上得知李宪回来的时候,李洁已经去骚扰了一圈。见到自己的二哥果然没有给自己买录音机,正生闷气呢。
听说李宪要查账,直接将这一段时间厂子里的收支明细和资产负债表扔在了李宪面前以表不满。
李宪嘿嘿一笑,告诉她自己的办公桌下面有个旅行包,旅行包里有东西。
听到这话,李洁“呀”了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录音机太大,来回拿不方便,李宪肯定是不能买的。可是那几天等着水军发挥作用的时候,在中央大街附近他倒是给李洁买了件女士的长款皮夹克。
看着自家老三一溜烟没了踪影,李宪摇了摇头,拿起了桌子上的报表。
现在厂里每天的出货量已经稳定在了十六七吨左右,由于产量稳定,经过采购股方面的努力,已经将生产成本进一步降低。
每吨卫生纸的利润现在可以达到225左右。虽然厂子里刚刚发了工资,而且今天又汇给了北林方面一万块钱的预付代工费,可是算上之前透笼十几家商铺的订货款,厂里的现金已经积累到了九万多块。
将所有应付去掉,厂子上个月纯利润竟然达到了近五万块钱!
对于这个利润,李宪很满意。
会计室里,见李宪一脸的喜色,老会计边伟江抚了抚酒瓶子厚的眼镜,笑道:“厂长,咱厂照这么下去,那些贷款几个月就还清啦!”
李宪嘴一撇,对这种说法不能赞同。
现在透笼的市场马上就要打开,透笼现在面向的是整个东三省的市场。目前在市面上,新浪特优卫生纸虽然是售价最高的,可同时也是销售利润最大的,他不信那些批发商看不到这一点。
按照李宪的估计,如果透笼那边操作好了,现在的效益翻上几番都说不定。
四十万的贷款,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可话虽这么说,这些债务,他压根就没想着一次性还清。
现在自己正处于高度发展阶段,每一分钱投出去都能翻着翻儿的往回蹦。而且目前全国经济体制正在转变,生产物资成本的提升,正在引导着人民币不断贬值,这些债务拖得越久,对自己就越有利。
更何况,马上到来的十二月北面就要有一场狂欢盛宴,等待他去共襄盛举。钱,他必须留住。
从会计室出来,李宪便将销售股的几个骨干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令其改变目前现款结账的采购方式,和邦业的二轻局谈原料月结的问题。
这件在李宪看来很简单的问题,现在实行起来其实挺困难。二轻局现在已经被各项债务弄得焦头烂额,就指着周边这些生产企业的订单才能勉励活下去了。
进程不顺利。
在李宪的沟通下,打了足足十几通电话,并且卖了徐朝阳的面子,最终才得以敲定。
……
一番忙活下来,外面天都黑了。
将几个销售股的骨干送出办公室时,李宪乐了。
走廊里,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拿着拖把,撅着屁股奋力的擦着地面。感觉到身后有人,她回身看了看。
见到李宪看着自己笑的灿烂,苏娅咬了咬嘴唇。默默的站在走廊一侧,等到几个销售股的人都下了楼,她才拿着拖布走到了李宪面前。蹙起眉头,用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了过来。
见这小妞也没动作,就这么盯着自己,李宪有点儿发毛了,“你……干啥?”
见他眼神有点儿慌,苏娅才挑了挑眉毛,仿佛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胜利。
在李宪的慌乱中,她扬起脑袋,用湿漉漉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摆了摆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伸出了大拇指。
再之后,吐出舌头翻了白眼,做了个非常贴切的二傻子形象,马上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使劲儿的摇头摆手。
噗、
李宪被她这一系列的动作逗笑了。
这姑娘,肯定是趁自己不注意,看了留在大衣外面兜里的纸条。觉得李宪说的“妈妈不让和傻子玩儿”是在侮辱自己,特地过来争辩的。
所以,按照这个情景,以上那一套动作翻译过来应该是……我虽然不能说话,可是脑筋好使,才不是傻子。
李宪挥了挥手,表示自己弄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是傻子我就放心了,今天回去把大衣穿上。要是你冻感冒了不能上班,我可得扣你工资。”
扔下这句话,李宪眨了眨眼睛,便下了楼。
他身后,苏娅嗔怒的跺了跺脚,用口型发出了无声的抗议。
李宪倒是没想和苏娅怎么样,只是觉得这个小哑巴挺有意思。她身上有骨子灵气,和她的缺陷产生了一种特别的矛盾,让人忍不住想去了解。
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看她长得好看才去接近。
嗯,自己是一个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嗯,绝对是这样的。
带着这种自我安慰,李宪走出了厂子。
大晚上,厂子外面已经大黑。可是在黑暗之中,几个红色的火光正在一闪一闪。
“嘶、真他妈冷,那小哑巴咋还不出来?”
“娘的,我说这小娘们怎么最近不见了,怎么跑这么老远干活儿?”
“二驴哥,咱们在这堵她……没事儿吧?这厂子里看着挺老多人呢。”
“怕个鸡霸,来人了咱们就跑,你还怕那小哑巴去派出所告你状啊?”
“哎哎哎、出来人了,别说了别说了。”
当李宪走到那几个火光之前的时候,就见到几个冻得鼻子通红,叼着烟卷,吸溜着大鼻涕的小子。
看样子,岁数比李匹大不了多少。
几个人看李宪打量过来,狠叨叨的瞪了回来。
“艹,瞅啥啊?”
其中一个个子很高的,冲着李宪骂了一句。
第97章:服
看着几个小屁孩子狠叨叨的看着自己,李宪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不能惹,一种是腹黑的老人,另一种,就是冲动的小年轻。这个经验不是书本上教的,而是李宪自己的领悟。
腹黑的老人不必多说,不说目前吃茶风云的一些大智近妖的老怪物。就说干休所里的郑唯实,玩起手段来一套一套,利用其丰富的人生阅历以及对人心的把握,简直恐怖。
李宪仗着自己对历史潮流的认知,才能面前让其高看一眼。可他毫不怀疑,单单是在人情世故和处事方面,老头简直甩了自己八条街。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一般当官的60左右岁就退休不是因为体能和智力跟不上去了,而是这种阅历心机以及耐性已经成长到了巅峰状态的人,留在体制内造成的破坏力太大,需要定期清理。
而冲动的年轻人就更可怕。
李宪十几岁还在上初中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一场意外;在学校外面,当地一个大哥的宝马座驾将一个骑着自行车横穿马路的女生给剐倒了,这大哥下来之后看到自己的车子被刮花,伸手就打了女学生两巴掌。
结果,惹怒了一旁的放学回家的同班男同学这个大哥,差那么一点点,就被一群愤怒到了极点的初中生差点当街打死。
十六七岁的年龄,冲动起来是不计后果的。
再看了那个叼着烟头瞪着自己的小子一眼,李宪二话没说,直接一个转身,回了厂子。
“艹,怂包。”
身后,几个少年哈哈大笑。
到了厂子里,李宪也没有回到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货物处。那里,十来个运输队的司机,正在等着装车,将漂白剂等生产原料连夜运往北林。
......
几分钟后。
“我大哥瞅你咋地!瞅你咋地!瞅你咋地!”
啪啪啪的声音,响彻在黑漆漆的厂大门门口。
周勇将那个名叫二驴子的小子按在院墙上,一个嘴巴连着一个嘴巴的抽。这家伙是干机修的,还开过大车,手劲儿极大。十几个巴掌下去,二驴子的嘴丫子都裂开了。
可是就算如此,这小子还是梗着脖子,满脸愤恨的看着周勇。
一旁,其他的几个小子已经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身上全是带着雪的大脚印。
“草拟吗!今天你要是不打死老子,老子迟早废了你!”在周围同伴的一片啜泣声中,二驴子瞪着周勇,猛地吐了口唾沫骂到。
李宪的心中一凛。
他走上了前去,拉住了大骂了一声一脚踹了下去的周勇。蹲到了已经躺在了雪窝里的二驴子面前。
“知道为什么收拾你吗?”
对方狠狠的看了过来,没言语。
“苏娅,你们之前没少欺负,是吧。”
听到这个名字,对方明显愣了一下,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李宪。
见对方似乎并不知道苏娅是谁,李宪拍了拍脑袋,“小哑巴。”
二驴子这才恍然大悟,“艹,原来是那个小丫头片子。嘿嘿、马勒戈壁,那小娘们迟早老子……”
砰!
他还没说完,直接眼前一黑,鼻子上一麻,两股热流奔腾而下。
李宪沉着脸,“再敢动她,你哭都找不到调,信吗?”
“草拟吗!老子还是那句话,只要今天你弄不死老子,这梁子老子给你记着!”
看着这货眼里的愤恨,李宪不禁有点儿头疼。他知道,自己今天遇上了茬子。
原本以为,将这些小屁孩子教训一顿对方就会怕了,可是没想到,面前这个**还是个硬骨头。踩不扁蒸不熟煮不烂整个一铜豌豆。
正当他骑虎难下之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引擎的轰鸣。十几台满载着木材的蓝皮解放卡车,开到了厂大门门口。
大门门口立刻被车灯所照亮。
李宪不禁用手遮住了眼睛。
“大哥,这是咋?”
马上,车上的人就下来了。待李宪适应了车灯的光线,就见到徐兵带着周军,老周走了过来。
见到车上满满登登的木材,李宪恍然大悟。之前让徐兵组织运输,拿着批条去山上倒腾木材,现在看来是已经打通了各处关节,开始出货了。
听到徐兵的询问,李宪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这几个小子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在他说话的时候,二驴子又骂了几声。
正在这时,从徐兵的身后走出了一人。这人带着狗皮帽子,口鼻上捂着厚厚的围脖,将脸遮的严严实实,李宪看不清他面貌。
二话没说,这人走到了那几个小子面前。伸手一指二驴子,“他家住在哪儿?”
没人说话。
这人见没人应答,便道:“回答问题的现在可以滚。”
“邮局胡同……”立刻有人哆哆嗦嗦的回到。
“家里有什么人?”
“他妈跑了,家里还有他爹和他奶。”
“滚。”
那人对回答了问题的两人一挥手,后者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远了。
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之中,那人返回了车里,拿了根发动汽车的摇把子,走到了二驴子面前蹲下,道:“不服是么?”
“艹你……”
砰!
咔!
一声骨头折断的闷响随着二驴子的惨叫传了出来。
“服么?”
那人重新蹲到了二驴子面前,又问到。
二驴子已经疼得在地上打起了滚,刚想大骂,那人手里的摇把子再一次高高举起,狠狠的砸了下去!
咔!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两下之后,二驴子终于怕了。
那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那几小子一挥手,“滚。”
看着几个小子搀着二驴子走远,这人才扯下了围脖,看了看李宪。
“王保干?”
看到那张满是胡茬的脸,李宪惊呆了。
……
厂大院里,整整十二车的原木正在被工人们从车上推下。
看着那齐齐整整,4米一段,一个和臂都抱不住粗细的落叶松原木,李宪不住赞叹。
福利啊,福利。
一旁,徐兵正诉说着这一段时间的经历。虽然拿着徐朝阳的令箭,但是木材的事情办的并不顺利。冬天的林业局就是一个修罗场,林业局地方,森工方面和邦业县里的倒爷们都像是见了血的蚊子,扎堆到了林场里去。
各方势力纠缠不清,再加上林场和伐木段等各种正管,情况及其复杂。本来,这十几车木材按原定计划是要在四天之前运回来的,可是因为有人相中了这批木材,徐兵等人差点儿就吃了大亏。
听着徐兵的叙述,李宪深深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倒腾木材不是什么简单的活计,不然也不会让徐兵这样混过社会的人去。
看着正在车上往下推原木的的和王保干,李宪挑了挑下巴:“怎么回事儿?怎么把这位给弄来了?”
徐兵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偷偷地看了看车上的王保干,确定了对方的目光没在自己这里,才悄悄的扒着李宪的耳朵,道:“他媳妇跑了,需要钱去找他媳妇。”
看着李宪“这什么鬼”的表情,徐兵深深的点了点头:“他媳妇跑的时候,把他崽儿也带着了。”
第98章:鬼门关里走一遭
从徐兵的八卦之中,李宪得知王保干本名叫王振山,今年才三十八岁,有个比他小五岁的媳妇,儿子今年刚十岁。
虽然在**林场当保干,但是这个人的家却在林业局,每个月只能回家那么一两次。长时间的分居,导致了两口子的感情一直比较冷淡。
事实上,就连媳妇跑了,都是邻居见门上被人用粉笔写满了拖欠电费的大字儿,连续几天敲门也没人开,才把电话打到了**林场的。
媳妇跑了王振山不心疼,可是儿子就跟他的命根子一样,这家伙发了疯似的找了一个多礼拜,只从娘家那边打听到自己媳妇跑去了关外。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王振山才主动找到了因为木材卡在红旗检查站下不了山的徐兵,提出了两千块钱,卖一冬命的条件。
两千块钱的事儿,徐兵不敢自己做主,就将王振山直接带了过来,让李宪定夺。
听完这些,李宪不免一阵唏嘘。
跟徐兵要了包烟,他走到了刚刚卸完了车,蹲在车旁擦汗的王振山身边。
见李宪递烟过来,王振山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推掉了李宪递过来的打火机,自己从兜里掏出包火柴点了,闷声闷气儿道:“干啥。”
李宪蹲到了他面前,“王哥,你要是急着去关外,钱我可以先借给你。”
王振山抬头看了看李宪,似乎永远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泛出了一抹光彩,可是马上,那光彩又暗淡了下去:“还不起,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这个人情老子不能欠。”
看到对方脸上的决绝和执拗,李宪摇了摇头。心说就这死脑筋,我是你老婆我特么也跑、
从刚才和徐兵的谈话之中李宪得知,王振山原是森工公安局的,管的就是偷猎偷伐,虽然后来犯了错误被下放到了林场,可是整个木材运输线上的各方各面他都清楚,而且这人实在是太狠了,简直是恶名远扬。现在倒腾木材的那些倒爷,基本上都犯在他手里过,知道这个人太狠,所以不管哪个环节都惧让三分。
在林业局的木材运输段里,整个一活钟馗。
现在见这大哥一根筋,李宪也不劝了。直接许诺如果这一冬木材跑的顺利,给他三千报酬后,便径自离去。
和徐兵谈了一下接下来的打算之后,李宪见到一个裹着大衣的身影,从小二楼上飞奔了下来。
看到那空空框框的大衣,他微微一笑。拿出些现金,让徐兵木材全部卸车完毕后带着众人去好好吃顿饭后,便悄悄跟了上去。
虽然二驴子一伙儿人已经被王振山收拾了,但是李宪还是怕那些混小子不计后果,把这笔账算在苏娅的身上。
……
已经快要到八点,林业局没有路灯,而这个时间,大部分的人家也已经入睡。好在天空中一轮弦月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让李宪将路边大墙上那“一对夫妻一个孩,孩子多了就带环”的大标语看个隐隐约约。
空旷的大路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寒风吹过,偶尔路旁的松树掉下来团团积雪发出闷响,零落的狗吠不时响起。
这番景象,让已经不是第一次走夜路的李宪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前方远处的苏娅明显比他更害怕,雪地之中,咯吱咯吱的脚步显得格外急促。
苏娅的家距离厂子挺远,李宪跟在她后面足足走了半哥多小时,还没见她有到家的迹象。不过隐隐约约之中,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当进入一个胡同的时候,李宪停下脚步。看着周围有点儿眼熟的电线杆和房舍,他不禁纳了闷。
这地方……刚才好像来过啊!
他没有注意到,黑暗之中,正有一个身影,悄悄的靠近过来。
“呜!”
当他听到身后一声破空声传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他只觉得后脑勺一麻,脑子里所有的东西因为震荡而变成了一团浆糊,似乎要从鼻腔里窜出来一般!
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在倒地的一刹那,他看见了墙边的一块牌子。那上面是用白漆书就的黑体大字“江淼街”。
“孙儿啊,听爷爷的,未来一年之内万万不得近水,万万不得近水啊!”
这一刻,老太爷的叮咛嘱咐在他已经混掉的脑海之中快速拂过。
妈的,千万不要近水,原来是这个水。
“日狗,这他妈谁能想到啊……”
迷迷糊糊之中,李宪在心里骂了一句。
命运,还真是充满了意外和惊喜呢。
……
李宪只觉得自己陷入到了什么泥潭之中,他的全身被万吨重的淤泥包裹着,令自己无法呼吸。
又像是身处在湍急的河流之中,沉沉浮浮。他想要挥动手臂,但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动惮不得,胳膊上似乎是压了块千斤重的秤砣。
耳畔,是地狱一般的鼓噪。
似乎有一个催命的小鬼,啊啊呀呀的说着冥界的语言,吵得自己心烦意乱。
噗!
随着一阵水声,他感觉脸上一凉,精神为之一振。
直到这时,受想行识声香味触法才一股脑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缓缓的睁开眼睛,便见到了一张小脸。
苏娅的脸。
那脸上带着满满的惊慌,乌黑的头发已经因为出汗太多而打成了缕,一片片的贴和在那张因为紧张过度而微微发抖的脸上。
就连喘息,都带着哭音。
他终于明白了刚才为什么自己的感觉那么的怪异,这个傻子,正拿着一个掉了漆的白色搪瓷缸子骑在自己的身上,压的自己根本无法呼吸。
她的汗水一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和嘴边,有点儿咸。
“你能……起来吗?”李宪这才感觉到脑袋后面的剧痛,嘶了口气,说到。
见到李宪说话,苏娅似乎是被吓到的松鼠,一下子从他的身上弹开,躲到了炕边。
李宪这才有机会转了转头,打量了一下身边的环境。
这是一处民居,墙上胡着泛了黄的报纸,有的地方已经裂了缝。窗户上遮着厚厚一层抗风用的破棉被,棚顶怕是漏水,被遮上了一层塑料布。
屋里很暗,不时有凉气从墙上渗透进来。
看着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盯着自己眼珠乱飘的苏娅,他皱起了眉头。
“刚才是你打的我吧?”
苏娅犹豫了一下,忐忑的点了点头,捂着胸口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李宪叹了口气,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做好人差点儿一命呜呼,你说这要是真挂了,自己怎么有脸面对英年早逝的二大爷?
“大妹子,下手挺黑呀!”
他揉了揉后脑勺,摸着那鸡蛋一般大的大包,疼的嘶了口气。
然后……啪叽往炕上一躺,“伤得太重了,走不了了。嗯,今晚走不了了。”
第99章:目标,北面
李宪不想耍流氓,他实在是动弹不了了。虽然脑袋的疼痛现在缓解了不少,可是还晕的厉害。
亏得苏娅没多大劲儿,不然后脑这一下,脑袋肯定是放屁了。
他本想睡一会儿,可是刚闭上眼睛,他就被苏娅给摇醒。
“干啥?”
看着苏娅蹙起的眉头,李宪问到。
苏娅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嘴唇,然后指了指墙的那面,做了个入睡的姿势。再之后,才拍了拍炕面,使劲儿摆手。
正在这个时候,李宪才听到了一阵咳嗽声。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喊道:“小娅,刚才我怎么听到屋里有人说话?”
我靠!
李宪一惊,他忘了,苏娅家里还有个妈!
正当他想说话的时候,苏娅用小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惶恐的摇了摇头,然后将一个破收音机打开,并调大了声音,拍了拍火墙。
直到墙那边的人再次咳嗽着说把收音机小点声,苏娅脸上的紧张才微微缓解。跪坐在炕上,对李宪双手合十,做了个求的手势。
见李宪楞模楞眼的也没反应,苏娅情急之下直接在炕边那堆满了书本杂物的破课桌上拿了一个本子和铅笔头,在上面刷刷刷写了几个字,塞到他手里。
“求求你了,赶紧走吧!让我妈看见你我就惨了!”
李宪咧了咧嘴,低声道:“谁让你打我来着?”
苏娅这次没写字,飞快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李宪,做了个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然后,懊恼的低下了头。
李宪明白,她可能是把自己错认成了二驴子那一伙人。他微微一笑,低声道:“放心吧,那些人以后不敢骚扰你了。”
在苏娅困惑的目光之中,他撑起身来,揉了揉发硬的脖子下了地。
虽然不解他刚才说话的意思,但是见他下了炕,苏娅还是一个骨碌起身走到了门边,打开房门观望了一下小屋,然后对李宪快速的招手。
看着她在自己家里一幅做贼的样子,李宪憋不住乐,出了门。
听着身后门被锁紧的声音,他摇了摇头,看了看手里的那个小本子。
回到干休所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将自己收拾利落,李宪躺到了床上,打开了那个小本子那是一个小学生用的拼音田字,可是却被当做了日记本来用。
“十一月5日,今天又遇到了那几个混蛋,小辉和他们打了一架,那些人越来越过分了,难道就因为我不能说话吗?”
……
“十一月16日,小辉已经去林场学徒有两天了,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
“十一月19日,妈妈因为我穿了李厂长的衣服回来生气了。虽然那个男人已经走了十几年,可是她还是耿耿于怀。她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真的是这样吗?”
看着本子上周期很随意,而且都极为简短的日记,李宪缓缓的进入了梦乡。
……
次日一大早,心里有事儿的李宪强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晚那一下还真是不轻,脑袋后面的大包比昨晚还大了。从镜子里看去,板寸头后面就跟长了根鸡儿似的……
到了厂子里,一路走来李宪就发现好多人指着自己的脑袋窃窃私语。
“脑瓜卵子都磕出来了。”
隐隐约约听到有职工这么说,李宪狠狠的瞪了过去。
妈的,说话咋这么难听!
昨晚的十二车原木已经在厂大院里被码齐,这些都是落叶松的根段,每一根半径都足足有三十公分,一水水四米长短。合计起来三百六十多立方米的原木堆放的和小山一般,颇为壮观。
这些原木,他可不打算用于生产卫生纸。目前卫生纸生产用到的木料,主要是切割木材所产生的雪片和锯末。用这种整根原木搞生产,一来是费力,而来也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种落叶松原木是地板或家具的好原料,可惜目前李宪并没有条件去搞深加工,所以他准备倒卖。
现在林区的木材除了上交森工之外,大部分都会流入到冰城市的建材市场。李宪的打算,就是将这些木头倒一手。
按照目前的双轨制漏洞,一立方米的原木,除去运费的话,大约有80多块钱的纯利。也就是说,这些原木只倒一手,就有近三万块钱的利润!
“他妈的、还是倒卖资源最赚钱啊!”
在心里将其他靠着倒腾木材发家的奸商臭骂了一顿,李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徐茂和的电话。
电话之中,他说了两件事情;让其帮忙找人出手木材是一件。另外一件,则是建议徐茂和赶紧将其手中的铝锭脱手,腾出资金。
“老弟,铝锭价格要跌?”
从之前的事儿,徐茂和已经认为李宪要么就是个对经济敏感的天才,要么就是有什么特殊关系可以提前知晓政策。听到李宪说让自己出手在南方的那批铝锭,徐茂和心中一惊,连忙问到。
“跌肯定是跌不了的,但是你现在纠结那百八十块一吨的利润犯不上。徐哥,我想去北面一趟。”面对徐茂和的问题,李宪将二郎腿架在办公桌上,揉着后脑勺,平静的说到。
听到这个回答,电话那边的徐茂和精神一振,“老弟,在北面有什么大生意?”
李宪微微一笑,“嗯……现在还说不准,不过我想去看看。”
“嘿,巧了、前几天我已经把那批铝锭全部脱手。妈的,这单没赚着钱,正愁干点啥呢。一起去?”
李宪对徐茂和的印象不错,本想着能拉就拉上一把,现在见徐茂和没有多少犹豫就主动贴了上来,他哈哈一笑:“那行,木材的事儿你找个稳当人经办,我把厂子里的事情料理一下,马上就去找你!”
“妥!等你电话。”
放下电话,李宪心中大定。自己虽然知道12月北面有一场大变动,可是并不知道怎去操作,对那面的具体情况更是两眼一抹黑。
有了徐茂和这个专业倒爷和自己一起,事情就好办多了!
……
随着北林纸厂的开工,透笼那边的订货已经发出。之后的几天,作为独一份高档卫生纸的新浪特优,在透笼批发市场上显示出了强大的竞争力。厂里陆续的接到了补货订单。
之前李宪已经和二轻局等原料供应单位达成了货款月结的协议,厂子里的资金已经积累到了十六万。
算上之前农信没动的十万,李宪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初步的资本。
嗯......
倒爷的资本!
第100章:这,才是江湖
这些天小哑巴像是有意躲着自己一样,李宪始终没见到她。将厂子里的一应事务都料理完毕,李宪便动身去了哈尔滨。
本来他想自己去的,但是在动身之前,觉得此去俄罗斯身处异国,还是带个人好,于是便将王铁成从山上叫了下来。
到了地方,和徐茂和汇合之后,李宪才知道这个年代倒爷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行当。
一般来说,出国需要办理的护照极为麻烦,光是政治审核一项就要走几个月的程序,可是徐茂和只领着李宪和王铁成拿着身份证去民政局转了一圈,第三天证件就到了手。
光是这一遭,李宪就觉得徐茂和太特么手眼通天了。可是徐茂和却自称自己在倒爷的圈子里,只是个不入流。
这让李宪不禁联想,一流的倒爷得是啥样、
“啥样?嘿嘿……”听到李宪的问题,徐茂和砸了砸嘴,大拇指一挑:“牟其中,牟爷!五百车皮的小商品倒了四架图154,牛不牛逼?这是国宝级的倒爷,咱就不说了。就说咱哈尔滨的程六爷,往返莫斯科和京城的火车,一张单程车票一千七,不提前一个星期买票根本就买不着。可咱程六爷,有一次包下了整整九个车厢装货!那才他妈的是真正的手眼通天。”
看着徐茂和一脸的与有荣焉,李宪不禁咋舌,他不禁对这个时代的疯狂又加深了一层了解。
带着对倒爷这个特殊群体的玫瑰色幻想,李宪将自己的二十多万人民币兑换成了美金。
见李宪丝毫没有备货的打算,徐茂和不禁奇怪。在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失没有西部地区的轻工业体系,虽然有着同时期较为先进的重工业,可是轻工产业无比薄弱。飞机坦克堆满了仓库,可是牙膏牙刷香皂却成了紧俏货,国内严重缺乏日常所需的物资。
缺乏到什么程度?
苏联刚刚解体那会儿,一车西瓜就能换一辆拆了炮塔还能开得动的t34!
所以一般倒爷的手法,就是从国内带去各种物资和衣物,然后以物易物,换回俄罗斯的商品牟取暴利。最经典的例子,就是牟其中的罐头换飞机。
面对徐茂和的疑问,李宪神秘一笑,没有过多解释。
李宪故弄玄虚,徐茂和不落底儿,自己备了五百件羽绒服,到了钢厂用压榨机将五个包硬生生的打成了一个包,让自己的六个伙计抬着,和李宪一起登上了登上了经由哈尔滨,满洲里,前往俄罗斯的k33列车。
......
登上了火车,李宪对倒爷的玫瑰色幻想彻底消失了。
被大包小包赛得满满登登的车厢里,天南地北的口音混杂在一起,大部分人都穿的邋里邋遢,活像逃荒大军。
看着李宪有些失望的神色,一旁裹着军大衣的徐茂和微微一笑,随手点了点一群脱了鞋盘腿坐在座位上打扑克的人。
“这群温州佬,用假耐克假阿迪达斯,还有掺了破棉花的羽绒服沿着铁路线卖,马勒戈壁,一趟下来能赚十来个。妈的,迟早我们倒爷的名声得让这群人给整磕碜喽。”
正在对李宪介绍着倒爷里面的派系时候,他突然张大了嘴巴。
“刘长青,艹你妈!”
大骂一声,他腾的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向过道冲了过去。
李宪回身一看,一个穿着蓝色呢子白衬衫,领带扎得整齐的中年男人正在一个女郎的陪伴下走过来。
徐茂和的一声大喝,将车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那人自然也不例外。
看到徐茂和,他明显楞了一下,直接退后一步。
就在徐茂和要抓住那人领子的时候,那人身后的几人呼啦啦涌了上来,将徐茂和挡住了。
那人躲在自己的伙计后面,吁了口气,这才看了看徐茂和,笑道:“老徐,真是你啊!哎呦,可是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咋样啊最近,在哪儿发财?”
李宪注意到,见到这人之后徐茂和的脸都扭曲了起来。
徐茂和的六个伙计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凑了过去。
一时间车厢里本来轻松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李宪注意到,车厢里的众人都聚成了堆,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各自的货前。
徐茂和看着那人脸上不自然的笑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发你妈个笔!”
那人也不尴尬,又向后退了一步,呵呵一笑:“老徐,这我可得说你两句了。鸡毛蒜皮的事儿,还没过去呐?前两天我还想着找你一起发财来着,听说你最近倒腾生产材料,赤塔那边儿现在多的是,我都想给你换点儿过来了。”
“老刘,这是谁啊?”正在那人说话的功夫劲儿,他身边那个头发烫的跟方便面似得女人靠到了他的身上,对徐茂和挑了挑下巴,问到。
“哦,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徐茂和,我兄弟。”那人拍了拍女郎的手,笑到。
“刘长青,你还有脸提兄弟俩字?”徐茂和冷冷道,指了指那女人:“娘们换的挺勤啊,最近又坑谁赚着钱了?”
面对他接二连三的嘲讽,那人也不生气,只是拍了拍女人的手,颔首笑道:“外甥女,外甥女……”
“外你妈!刘长青,今天让我逮着,不卸你一只胳膊,老子跟你姓!”徐茂和从牙缝里挤道。
面对威胁,那人笑了,他看了看自己的伙计,才道:“那你可得有这个本事。”
正当徐茂和对身后将手已经伸到怀里的伙计招手时,车厢里又进来了一拨人。
为首的一个人极为魁梧,披着件呢子大衣,带着白发的背头有些散乱。见车厢里的气氛不对,他止住了脚步。
“程六爷。”
周围,有人招呼了一句。李宪立刻被这个称谓给吸引住了,他仔细的将那人打量了一番。
那人对打招呼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走到了李宪身旁站定,看了看徐茂和和刘长青,沉声开口:“干几把啥呢这是。”
徐茂和回身,眼睛里的戾气略微消了一些,点了点头,“六爷,私人恩怨。”
“小徐子,你们的事儿我听说过一些。都是些说不清楚的糟烂,按说你们俩的事儿我不该管。可是现在还在车上,你们俩最好还是消停点儿。有仇有怨的,下了车再说。”
程六发了话,徐茂和狠狠的咬了咬牙。瞪了眼刘长青,沉声道:“等着。”
刘长青呵呵一乐,对程六抱了抱拳,又得意的扫了眼徐茂和:“记着,你以后姓刘。”
说完,便拉起身边的女郎,带着伙计去了下个车厢。
目送刘长青走远,程六拍了拍徐茂和的肩膀,带着身后的一众活计走了。
回到座位上,注意到李宪疑惑的目光。徐茂和叹了口气,沉吟片刻之后,将自己之前在俄罗斯的遭遇详细的说了一遍;
这个刘长青,原是哈尔滨永盛机械厂的供应科科长,专门负责从俄罗斯采购汽车零配件。这人徐茂和十**的时候就认识,可以说是老熟人了。
常在俄罗斯走动的人没有什么固定的倒卖物品,一般都是什么紧俏就倒腾什么。靠着对市场的敏感,徐茂和前两年赚了不下两百万。
就在他倒爷事业发展最好的时候,刘长青找到了他,说是赤塔有一批汽车零配件急着出手,但是手里的资金不够,想和徐茂和一起吃下来。
到了地方徐茂和一看确实有这事儿而且确实大有可赚,就同意了。
等到那批汽车配件吃下来后,刘长青却说如果正常走海关赚少。
那时候俄罗斯发金属件都是用桶装,刘长青提出将汽车零配件装在木桶里,两面上隔板装上钉子,以钉子的名义报关。这样一来关税大大降低,而且不论海关检查桶的哪边儿都查不出来。
一时鬼迷心窍的徐茂和同意了,可是当他先一步回国,在满洲里海关接到实际价值两百万多万的物资,打开一看时,懵了。
那里面竟然装的真的全是钉子!
在国内严重滞销几乎一文不值的钉子。
这一笔生意,徐茂和之前用来换取汽车配件的货本全折了。更加憋气的是,报关单上确确实实写的是钉子,不光是折了本,连理都没地方说。
当他去找刘长青的时候,却发现这家伙已经人间蒸发。一气之下,自感丢光了老脸的徐茂和回了哈尔滨,从此不再涉足俄罗斯这趟线。
听完徐茂和的遭遇,李宪不免唏嘘。
看着窗外白皑皑一片的大雪原,他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这,才他妈是江湖啊!
第101章:时机刚刚好
列车在雪原之中哐哧哐哧的前行,一路上徐茂和脸都沉得跟个鞋垫子那么长。
担心徐茂和真的为了之前的恩怨犯下什么事儿,李宪劝了几句,却引得徐茂和的连连叹息。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其实那一百多万的损失自己早就不当回事儿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说是要卸胳膊卸腿,可是在这趟列车上,如果真要是起了这样的冲突,以后自己这倒爷也就当不成了。
看徐茂和还有理智,李宪也就放了心。
说到底,这个时代虽然传下来的规矩和秩序已经开始慢慢瓦解,但是一些规矩还在执拗的发挥着作用。不然,两伙仇人见面因为一个外人的一句话就搁置的事情,不会发生。
在行驶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后,列车正式进入了俄罗斯境内,李宪这才知道这条运输线为什么被人成为黄金线。
进入俄罗斯第一站是波尔加,这地方其实就是一个用于边检的临时停靠站。
可是还没等到站,车上的那些倒爷便纷纷将自己所带的货物整理,在车厢里排起了长队。列车刚刚停靠稳当,车门一开,李宪就惊呆了屁大的站台上,放眼望去全是人!
倒爷们下饺子一般的下了车,刚刚将自己所携带的包裹打开,就吸引了一群俄罗斯小贩的争相抢购。这些人,根本不管倒爷们卖的是啥,各个高举着手里成捆的卢布,问清价格之后直接拿着塑料兜子往里装。
那景象,简直就跟不要钱似的。
李宪听说过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的工业基础失衡,重工业齐备但是轻工业极度薄弱,但是眼前的景象跟他想的还不一样。就算是轻工业再薄弱,特么至于这样?
知道的这是贸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原始人抢盒饭呢!
列车在这个小站停留了四十多分钟,等到火车再开动的时候,车上面许多倒爷带来的东西,竟然就已经空了。
看到这景象,他一拍大腿。
卧槽、亏了。
早知道哥们儿也带上几百件羽绒服来啊!
看着李宪一脸的懊恼,一旁的徐茂和才露出了笑容,“别急,这都是小打小闹。等到了赤塔,乌兰乌德,伊尔库茨克你再看看。那他娘的才叫刺激!”
六个多小时之后,列车到站赤塔。
这地方李宪倒是听说过,记得在零几年的时候,这边有一次神秘的军事演习,有好事的俄罗斯的网友做了个热成像的“丧尸事件”视频出来,轰动一时引起了恐慌,后来经过证实是假的才算作罢。
可是现在,这个地方还没有什么军事基地和核电站之类的东西,只是一个俄罗斯边疆的小工业城市而已。
当列车到站之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气温低的吓人,李宪裹着件羊毛军大衣都感觉后背嗖嗖凉,感觉呼出去的气都马上变成了冰一般,鼻尖冻得难受。
但是外面的车站却是异常的火热。
或许不能将其叫做车站,而是叫做市场更合适一些;
一排排的集装箱林立在车道两侧,里面扯了电线灯火通明,黑压压的人群正等在那里。
一直没有动货的徐茂和这才对手下的伙计招了招手,众人合力将那一人多高,压的实实成成的大包抬了下去。徐茂和二话不说直接走到一个集装箱前,交200美元的租金,然后开了包。
五百件羽绒服,用压榨机打的包是啥概念?
这边刀子割下去一个口子,里面的羽绒服就像崩爆米花似的,“嘭”的一声就摊开了。
见集装箱有了主,一大堆人就围了过来。有俄罗斯人,也有中华人,不过这些人可不是买主,而是翻译。徐茂和随便在人群之中挑了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穿着灰色羽绒服的中华人,便点了根烟自顾自的站到了摊位之前。
不大一会儿,一些看起来像是真正买主的人到了。各个摊位前响起了叽里呱啦的交谈。
“老板,他问两千只望远镜换你这批羽绒服行不行。”随着一个穿着军大衣的俄罗斯人到了摊位前说了一通,那个翻译立刻对徐茂和问到。
“让他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随便回了一句,徐茂和对李宪呵呵一笑,“老弟,这就是赤塔大市场,在这儿,你的货没价,以物易物!摸准了,一笔生意一台桑塔纳,那可不是吹牛逼的!贼他妈刺激!”
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各个摊位前嘈杂的交谈,李宪信了。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俄罗斯商人和徐茂和达成了一致。仅为交流的过程太墨迹,李宪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别处。等到回过头来的时候,徐茂和已经让伙计封库。
“哎?成了这是?”
李宪连忙问到。
徐茂和颔首一笑,伸出了两根手指,活像做了个剪刀手:“二十台乌拉尔。日他妈的,不太好往回运。”
李宪和王铁成的下巴惊掉了。
乌拉尔,也就是俄罗斯的乌拉尔摩托车,这老家伙虽然是五六十年代的产品,但是因为构造经典性能优越,能在高速上跑出一百多迈的速度。
之前在买那台幸福250的时候,李宪就在摩托车经销处见到过这车,国内一台卖四千多块。
徐茂和的那些羽绒服值多少钱?在哈尔滨任何一家被服厂里,一百块钱能整出一大包!就这五百件儿羽绒服,李宪强烈怀疑值不值五百块。
这利润,太大了啊!
因为是以物易物,所以现在只是达成了协议,真正的成交要在明天对方将摩托送来才算结束。
徐茂和让手下伙计坐受,直接带着李宪和王铁成,跟着那翻译乘坐出租车到了市里。车上,李宪得知翻译名叫黄河,是在苏联时期就定居在俄罗斯的中华人。之前在一家报社当文字编辑,可是这两年日子过得不太好,只能在大市场找些生计。
除了翻译之外,也把自己的家里当成了临时旅店饭店,出租给倒爷。
在黄和家里,看着黄河那屁股比椅子都大的俄罗斯老婆,再看着两口子年轻时候的合照,李宪都惊呆了。
这他妈太具有欺骗性了,身材走样道这个程度简直匪夷所思、不过黄河那个更像是毛妹的女儿,倒是出落的相当水灵。
嗯,歹竹出好笋。
饭桌上,徐茂和一边啃着干巴巴的黑面包,一边含糊的问李宪道:“老弟,你这神神秘秘的,也不带货过来,到底想干啥生意?”
正在这时,餐桌旁的收音机里,传来了一阵颇为正式的播报。听到广播里面的内容,黄河用俄语大骂了一句。
他老婆和女儿则是一脸的无奈。
李宪好奇,便问:“老黄大哥,这说的是啥啊?”
“哎、盖达尔又搞幺蛾子。说是给没个居民发什么认购券,凭券购买一些工厂的股份。现在那些工厂都废了,要那些认购券有啥用?”
听到这话,李宪精神一振!
对于经济休克计划始末,他只知道大致的事件,却不知道具体的日期和进程。现在听到这条广播,他知道……自己来的时机,刚刚好!
第102章:就是这样
通过黄河的口述,李宪大致清楚了目前俄罗斯的情况;盖达尔主持并实行的经济休克疗法,现在已经走到了关键阶段。
在自一月份政府放开90%的消费品价格和80%的生产资料价格之后,物价在短时间内的稳定后开始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扶摇直上。到了一月份,俄罗斯的消费品价格已经较1月份增长了六十多倍。
由于生产原料和燃料价格开放过早,到了6月份工业品价格上涨了二十多倍,企业工厂纷纷压缩生产,一方是买不起,一方是生产不起,整个市场供求陷入了死循环。
按照正常的计划,政府打算对货币和财政实行“双紧”,限制各项政府支出,可为了刺激市场,政府只能加大力度增发货币。根据黄河的说法,一月份的时候1000卢布还能够一家人一个星期的用度,但是到了现在,连一双好一点儿的皮鞋都买不到了。
而刚才的广播,说的就是盖达尔的会议讲话内容。
大致的意思就是认为改革之所以险象环生,危机重重,是因为国有企业不是市场主体,竞争机制起不到作用,价格改革如同沙中建塔,一遇到风吹草动便会轰然崩塌。为了加快私有化进程,之前已经为每一个俄罗斯合法居民颁发私有化证券,但是鉴于目前的进程迟缓,再次鼓励人民自由购入企业或工厂股份。
“嘿!白给这么好的事儿,你们就去买啊!”
听到这儿,徐茂和来了兴致。
黄河叹了口气,“都说入股入股,入股有啥用?工厂大部分都停工了,换了股份也出不来钱。换了有啥用?”
“那些认购券都去哪儿了?!”听到这儿,一旁的李宪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焦急地问到。
“喏,之前有人说一张认购券换五万卢布,我们一家三张,都换了钱了。五倍认购,换来的钱都没够吃一个月饭。嗨、”
李宪颓然的坐到了椅子上。
妈的、还是来晚了啊!
不过回头一想,这么大的便宜不可能没有人意识到。而且换个角度来说,就算自己收购了足够的认购券,作为一个外国人,也不太可能将厂子的所有权拿过来。
隐隐约约之中,他觉得不对,自己肯定是忽略掉了某个环节。
在经济休克疗法的全程中,92年的十二月份是一个关键月份,铁定会有一波倒爷盛宴。
可是节点在哪儿?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呢?
带着苦思冥想,李宪在黄河的安排下进入到了客房。
虽然俄罗斯目前的经济状况遭的很,但是不得不说的是,这个前苏联的中心国家基础设施建立得相当完善。就连赤塔这种边陲小城,都是大板楼林立,里面天然气,热水管道齐备。家家户户备有电话,而且接打都不花钱。
只是这个年头打跨过电话还需要去专门的地方,李宪暂时没办法联系国内。
为了做倒爷的生意,黄河特地租下了隔壁邻居的房间。屋子够宽敞,三人刚到一人一间。
李宪正带着一肚子的纠结洗澡之际,便听到有人敲门。他以为是徐茂和或者是王铁成,便只围了条浴巾,将门打开了。
没成想,黄河的女儿卡佳正身穿一袭丝质睡衣,俏生生的站在门口!
看得出来,睡衣之下……明显是空的。
李宪发誓!
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李宪发直的眼睛,卡佳白皙得不像话的脸微微一红,“你好,先生、很冒昧打扰你沐浴。可是我的一些东西在房间里,我能……”
她指了指房间里面。
虽然卡佳在模样上面和俄罗斯姑娘一般无二,但许是父亲的关系,她的中文虽带着些不经意的卷舌音,可是倒还算标准。
“啊、哦!”李宪这才意识到这么盯着人家姑娘似乎不太礼貌,忙一手抓紧了浴巾防止脱落,然后让开了身子。
见他脸上惶恐,卡佳莞尔一笑,趿拉着拖鞋迈开大长腿,施施然的进了房间。在床边俯身下去。
那真丝包裹的腰臀,让李宪感觉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
卡佳在床下翻了很久,才惊喜的叫了一声,将一双红色的芭蕾舞鞋拿了出来。可是,在拿到了鞋子之后她并未离去。而是将房间之内打量了一遍,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李宪的身上。
“先生,我需要一些美元……”犹豫了一下,她开口了。
李宪一愣,没反应过来,“要美元干什么?”
卡佳狐疑的看了看他的表情,在确定李宪确实不是在存心逗自己之后,才哂然一笑,“我……我想离开这里。去白俄,乌克兰,欧洲,哪里都成、只是不想在这里了。”
就算是情商再低,李宪在这一刻也恍然大悟;
这那他妈是来找鞋的?
这是来搞破鞋的啊!
他浑身一个激灵,乔杉的形象在这一刻如火山喷发一样在眼前浮现。要知道,在不论是在那正常的二十一年还是在这不正常的几个月里,他都没有哪怕是真正的拥有过一个女人。
看着卡佳娇羞之中带着些诱惑的表情,李宪不禁吞了口唾沫:“你刚才……说什么?”
看着李宪已经被贪婪占据的目光,卡佳感到身上有些炙热,“我……我需要美元、”
“不是这句,下一句!”李宪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卡佳被他吓了一跳,想了好一会儿,才弱弱道:“我……我……我想离开这里,去乌克兰,去白俄,去欧洲,哪里都成?”
“对!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李宪兴奋之下,一把将卡佳抱了起来,轮了个圈。
“呀!你弄疼我了、”卡佳惊呼一声。
在地上转了好几圈之后,李宪直接奔到了床边,从自己的衣服内兜里掏出了二百美元,塞到了卡佳的手里。
“你,从明天开始全程做我的翻译!把自己打扮的体面一些,把我带到赤塔官员和商人们最常去的地方!”
卡佳懵了,明显不知道面前这位有钱的中华人抽的是什么风,“那先生……今晚呢?”
她期期艾艾的问到。
“滚回你的房间,睡觉!”
石化在原地,好半天反应过来的卡佳直接被扛了起来,垃圾一样的扔到了门外。
第103章:有鱼上钩
听到卡佳在李宪的门口不满的用俄语嘟囔,对门的徐茂和待人走了之后,穿着大裤衩子溜了过来。
见到李宪围着浴巾,呼吸有点儿粗,这货的挤眉弄眼道:“老弟,时间太短了吧,这才进去多大一会儿啊?你不会……雏儿吧?啧啧、难为了你,第一次就敢跟毛子姑娘短兵相接,有气魄!”
李宪一瞪眼。
这什么跟什么啊!
他稳住刚才兴奋之下转圈儿而变得有些紊乱的呼吸,拍了拍自己的腰,怒道:“什么短兵?老子元阳充沛,长的很!”
“我懂,我懂……”徐茂和嘿嘿一笑满脸荡色,明显对李宪的私密八卦执着的不行:“刚才吃饭时候听老黄说卡佳才十八,我瞅那体态模样分明是个没破瓜的,感觉咋样?”
见李宪瞪着眼珠子不吭气儿,他一拍脑袋,“不会是一二三四之后就战士打靶把营归,啥也没体会到吧?啧,这就白瞎了。”
李宪被这家伙弄的相当无奈,心说瞧那小妖精进来卖骚的样子,可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主儿。
虽然渴望奶……嗯,但李宪自认是有底线的。在感情方面,他稍微有点儿洁癖。
食色性也,任何机体功能没有毛病的男性都会有这方面的需求,实际上在李宪的潜意识之中也渴望异性。可是在超我的思维之中,他始终认为没有感情基础的男女情事有些肮脏。
这也就是他拒绝卡佳的原因。
赶苍蝇一般的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徐茂和轰出去,李宪一头扎到了床上。
这一宿睡的不怎么好,梦境之中,那真丝睡裙下的妙曼身躯和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天鹅湖》交响曲不断交替出现。迷迷糊糊之中不知怎的,那天胡同遇袭后小哑巴骑在自己身上的景象又过来客串……
第二天一大早,李宪咧着嘴换了条裤衩。
……
徐茂和昨晚已经和人定下了交易,今天要去市场的集装箱那里易货,拿了两个面包片就走了。
在一番准备后,在卡佳的带领下,李宪和王铁林也出了门。
赤塔市虽然大板楼林立,但是街上却是很冷清。今天还是星期日,大街上除了偶尔飞驰而过的几台汽车,基本见不到人气。
空旷的市区之内,不时传来一阵阵大功率喇叭播放的传统歌曲,在歌曲的间隙之中,插播着男性播音员那充满了阳刚气,极具抑扬顿挫的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宣传语。
直到了市中心的商业街,李宪才看到了些人气。一排排带着波浪花边的遮阳棚的小门面将宽而长的街道装点的似乎颇有活力,不过细细观之就能发现,除了一些面包店,香肠店和理发裁缝之外的商店货架上却淅淅零零。
看着那些门面橱窗上挂着的代表营业中的牌子,李宪真不知道他们还能经营什么。
了解到李宪想置换一身行头之后,卡佳轻车熟路的带着李宪来到了一家裁缝店。
不顾王铁成的推辞,李宪给这个出了国言语更少的汉子和自己一人定做了一套行头。
当裁缝为二人量好了身形,李宪才发现卡佳正看着店里面的成衣,一脸的憧憬。
李宪昨晚让自己好好打扮,她倒是照做了。
但是很明显黄河家里面的情况不太好;
她的身上穿了一件格子呢大衣,李宪注意到那大衣袖口的边沿上已经磨出了破洞。脖子上的围巾也似乎是很老的款式,不过胜在脸上洋溢的青春气息,整个人显得不至于太过落魄。
见此,李宪叫过了裁缝,又添了一套。
陪伴逛街居然捞到了福利,让卡佳高兴坏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走路都带着芭蕾舞的节奏,走在大街上活像个蝴蝶,在李宪身边飘来飘去。
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李宪才在商业街置好了行头,把自己收拾利索。
晚上,当徐茂和看着以全新面貌出现在面前的李宪时,惊讶的揉了揉眼睛。
“我天妈呀、老弟,你这骚起来也太骚了!这是咋地啊这是,要学老黄,在俄罗斯找媳妇定居啦?”
李宪呵呵一笑,拍了拍徐茂和肩膀,神秘莫测的说了句要去探路后,便带着同样外表光鲜的卡佳和王铁成一起出了门。
根据卡佳的介绍,赤塔这边富人和官员一般都会在城西一个叫做米涅特的俱乐部里活动。
李宪三人直接到了这里。
说是各俱乐部,其实也就是个类似国内歌舞厅的地方。里面有个小型的酒吧,然后中央是个大舞台。
当三人进来时,舞台上正在演着不知名的歌剧。
俱乐部里烟雾缭绕,舞台之下,一排排的圆桌基本都坐了人。李宪打眼一看,这些人从衣着打扮上面倒是比一路过来的普通市民看起来高端了不少。
只不过,虽然台上的演员正用浑厚的唱腔卖力演出,可台下的观众注意力似乎并不在那上面。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都在低声交谈,并没有消遣应用有的样子。
李宪带着二人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了,直接让卡佳点了最好的酒和食物。
当酒水食物端上来之后,李宪直接拿出了一张美金结了账,并给了服务员五美金的小费。
这引得服务员直接惊叫了一声,连连对李宪致谢这十美元,几乎可以让服务员过上两天好日子了。
一番吵闹,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李宪不动声色的一笑,和卡佳用中文聊了起来。并用这个时代并不存在的笑话,和荤段子,将卡佳逗得不时放声大笑不时又嗔怒娇羞。
很明显,李宪在俱乐部里的出现,打破了某种和谐。
中华来的倒爷,在赤塔很常见。但是像李宪这么张扬的,说实话还真没有。
倒爷们都是抱着发财的心思来的,一般在赤塔这边将手里的货物出手后,便想方设法的将赚来的卢布迅速兑换成美金,然后隐藏在旅店或宿舍。躲避当地警察的勒索或者是一些不法分子的注意。
所以尽管中华的倒爷是这片异国土地上最有钱的那一拨人,可是在各种消费场所却见不到。
正当台上的歌舞结束,完全没听懂的李宪象征性鼓掌的时候。一个金发打了发油的男人端着酒杯走了过来,对李宪微微示意后,滴里嘟噜的说了一大串。
“这位阿廖沙先生,说想认识认识你。”
面对李宪疑惑的目光,卡佳翻译到。
李宪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请坐。”
有鱼,上钩了。
第104章:北林纸厂剧变
通过卡佳的翻译,李宪得知阿廖沙是赤塔经济委员会成员。因为刚刚见面,对方似乎并没有透露太多个人信息的意思,只是不断地试探打听李宪。
面对他的询问,李宪随意扯了个谎,声称自己是中华一家私营贸易公司的采办,公干来到赤塔考察市场。
在长谈之中,李宪有意无意的透露了公司正在寻找业务的事情。听到李宪的这个身份和目的,对方的兴致浓厚了起来。
谈了大约十几分钟,阿廖沙同桌的人也凑了过来,加入了话题。
面对众人刨根问底式的询问,李宪做出了“意识到自己说话太多”的姿态,转而和众人撩起了俄罗斯的风土人情之类的屁话。
半个小时之后,李宪以晚上的赤塔不安全为由,带着王铁成和卡佳告辞离去。
在接下来的了两天,白天李宪暗暗和王铁成考察赤塔市周围的工厂,晚上则依然身着华服,出入俱乐部,出手阔绰并广结实人脉。
只三天的时间,赤塔市许多的上流人士就知道了一个出手就是美金,而且正在赤塔漫无目寻找着公司经营业务的中华私企买办存在。
李宪这几天的反常,让徐茂和是一头雾水。他的那批羽绒服交易已经结束,正在着手将换回来的二十台摩托车找路子运回国内。
往返冰城和莫斯科的火车一周对开一次,所以按照计划他需要在未来的四天之内将手里的货物出境,然后回国。
看着李宪也不急着选货而是整天瞎逛祸害钱,徐茂和终于忍不住,和李宪极为正式的谈了一次。让这个自认为已经被毛子的花花世界而诱惑住的小老弟走正道。
面对徐茂和通过自身丰富的倒爷经验言传身教,苦口婆心的让自己明白来俄罗斯的目的,李宪只能一笑,异常认真的让徐茂和尽快准备美金,多多益善。
虽然知道李宪脑子灵活鬼点子多,可是这一次徐茂和实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可是在李宪的再三叮嘱下,他还是将信将疑的,打电话给国内的表弟,让其找关系搞美金。
就在李宪在赤塔发挥演技钓鱼之时,北林市正在召开着关于省里下达的企业改制试点专项研讨会。
北林市在省里排不上号,市内的企业也不多。但正是因为这样“船小好掉头”的定位,让省里将全省第一个改革地区定在了这里。
市政府的会议室中,书记刘万发正在传达上级的指示精神:“在省里的吹风会上啊,国良同志对我说,国有企业改革是未来一段时间内经济体制改革的一个重点工作。目前在国有企业改革方面,全社会特别是我省的共识程度还不高,所以我们现阶段的任务,就是在基层实践探索,以我市的国企改革实行来总结经验,搞出一套企业改革的指导性意见。”
见台下众人拿着笔本记录的很认真,刘万发点了点头,“那么问题来了,我们第一步,应该从哪些企业入手?”
面对这个问题,会议桌两侧起了一片窃窃私语。
“有什么意见大家不要私下交流,说出来嘛!”刘万发点了点桌子,强调到。
天可怜见,这事儿众人还真不敢随意发表意见。虽然说是要改革,但是现在十四大刚刚过去没多久,政策也是刚刚下来。虽然省里说了“放开手脚大胆干”,可是躺着石头过河的事儿是那么好干的?
好了,确实是功。但是一个不好,那可就是摊责任的事情。
见众人不说话,刘万发笑了:“不要这么谨慎嘛,这是在响应上级指示。呐,我给大家一个启发,我们先不动几个大企业,根据89年颁发的《关于国有小型企业产权变更的暂行办法》,我们启动试点的第一步,就先从《办法》里规定的,资不抵债和接近破产的企业,长期因经营不善,连续多年亏损或微利的企业和为了优化产业结构,当地政府认为需要作出产权变更的企业,这三种企业入手。这样还算稳妥吧?”
这一番话说完,又是一片沉默。
见还没人说话,刘万发没了好脾气。
一拍桌子,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坐在他右侧的区书记伍思田:“一个地区拿出一个企业动刀!就拿咱们眼把前的开始。老伍,区里的企业情况你最清楚,你先说!”
伍思田一愣,他本来不想发表意见。可是面对点名,也只好站了起来。
思量了半天,道:“是这样的,区里面现在的企业情况很复杂。都是自家人,我也不嫌乎磕碜。要是根据89年的《办法》,那怕是区里大部分的企业都得列出来。”
面对伍思田和稀泥,刘万发不依不饶:“那你就捡具有代表性的说,别打马虎眼。”
伍思田见实在是过不去了,心中暗叹。在心里将区里的企业都过了一遍,忽而想起了自己曾经当了五年厂领导的北林造纸厂。
想着目前北林纸厂的产权最为清晰,各方面情况也符合刘万发的标准,更因为自己对这个厂的底子完全清楚,自己目前在厂职工之间有颇有话语权,便心一横将北林造纸厂报了出来。
“这个厂子的情况很糟糕,之前因为不满厂领导,职工还闹过一次事情。说实话,这些天我一直在担心这个厂子。”
听伍思田将北林纸厂的情况说了一遭,刘万发拍了板儿:“那就它了!”
又点了市内其他几个县地区领导的名,在确定了第一批试点企业之后,刘万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同志们,将我市作为改革试点,这是组织上对我们的信任和重视。所以我们一定要秉承我们的党性,原则,和实事求是的精神,在改革实施过程中既要增强企业的活力、竞争力,又要有效防范国有资产的流失。具体的方案,你们做出来交到市里,散会!”
当市领导们都撤了之后,各县地区的老大们聚到了一起。
其中海林县的王书记走到了伍思田的身边,叹道:“这咋整啊?让拿方案出来,可这一改制就得牵扯到企业怎么定性,资产怎么处置,员工怎么安置一箩筐的事儿,伍书记,你有没有招啊?”
伍思田微微沉吟片刻,道叹:“我心里也没个准谱,先对社会进行公告吧。看看有没有对厂子有意向的个人或者是企业,完了再说。”
次日,北林日报上登了一条信息。
“因响应上级政策,我市北林造纸厂产权对外转让,有意者请与区政府办公室联系......”
北林纸厂之中,听到这个消息的职工们已经沸腾了。刚刚吃了两天饱饭,现在又要变动,他们的情绪再次失控。
看着职工们的心思散了,生产线停了下来,眼看着下一批供应透笼市场的订单要搁置,被李宪派来坐镇的徐德全,赶紧打电话回了新浪纸业,让李洁联系自家厂长。
这可让李洁上了火,李宪现在俄罗斯,既不知道人在哪儿,也找不到联系方式,怎么联系啊!
赤塔。
全然不知道家里已经乱了套的李宪,经过几天的努力,已经和阿廖沙等几个赤塔上流结下了身后的“酒肉友谊”。
看着日历上的日期已经走到了12月10日,李宪在充了五天的大款之后,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意图。
“朋友们,我明天怕是不能过来了。公司已经确认了在赤塔的业务,从明天开始,我需要为公司收购20和40车床啦。”
酒桌上,面对阿廖沙几人,他说到。
第105章:尿性
而李宪所说的20和40车床,指的就是主轴中心到床身的距离为200毫米和400毫米的电动车床。
作为苏联长子,俄罗斯继承了前苏联大量的工业制品遗产。按照目前的存量,足够大毛挥霍个五六年,而目前俄罗斯市场又因为经济休克疗法陷入瘫痪,所以大部分的工厂都处于停工状态。
李宪带着王铁成和卡佳二人这几天在赤塔挨个厂子的暗访,甚至都说不上是暗访。因为往往用几支烟,有的时候甚至卡佳两句好话,就能大摇大摆的在看厂工人的带领下进去肆意观看。
这几天可没白走,赤塔的情况让他摸了个底透;
作为原苏联远东部分的重要生产基地,赤塔机械加工类的工厂海了去了。而各个厂子里的列宁格勒和托姆克司20,40机床,更是数不胜数。
这两个系列的车床,他可是太知道了。
在没回来之前的大学时期,有一次学校组织去冰城的某厂参观时,他就见到过大量的托姆克司20机床。
当时他参观的那个厂子里,车床部分既有中华沈一机床厂的国货,也有用于高精度加工的rb牧野。所以那批托姆克司只能用来做粗车加工用。
令李宪最深刻的,是当时一个操作失误;一台由学徒工操作的托姆克司20床正在粗车一个接头母扣螺纹口。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产业工人们的冷幽默;一幅螺丝,是由螺丝和螺帽组成的。螺丝上面的螺纹就叫做公扣,而螺帽内部的螺纹就叫做母扣。
为什么呢?因为公扣插母扣!
接头的母扣得用车床钻杆探进接头内部进行钻切,当时负责加工的学徒因为走刀量设置的太大,导致钻杆前面的切刀崩了。
要是放在厂子里沈一或者是rb牧野的机床,这样的情况下机床一般就直接停车。但是那台已经服役了二十多年的托姆克司,却并没有!
那情形,李宪一辈子都忘不掉;
老迈的托姆克司加工台,挺着长长的钻杆顶在接头机件那深深的母扣之中,白而浓稠的切削液不断的从母扣中喷涌而出。因为走刀量太大,钻杆被前面的金属加工件挡住去路,加工台一耸一耸,发出哐哧哐哧的巨大震动声。
整个机床也随之摇晃,仿佛随时会发生崩塌。可是就在这个严重的操作失误之中,那台托姆克司竟然全程没有停车,足足过了五六分钟的时间,当厂里的职工将机床断电时,他们才惊奇的发现,钻杆用半个破损的刀头已将接头整个钻透!
当时,系里的很多女同学都吓哭了。
现在,当看到那些外表粗犷的列宁格勒和托姆克司机床时,李宪就下定了决心。这两种床子,是国内目前存量最大,同时也是在北方各大国营或私人作坊里面最常见的车床。类似什么主轴,轴承,连杆,接头,活塞之类的主体加工件,几乎第一道工序全都是用车床加工出来的。
其中20床子适用于各种小件的粗精加工,而40床则可以适用于目前市面上大部分管状件壳体或承载件的加工。
作为现代工业机械加工之中最基础的加工设备。车床这个东西,可是硬扎货。
此时,听到李宪竟然想要机床,阿廖沙几人不禁对视了一眼。
这些人,都是赤塔市经济改革委员会的成员。
在此之前政府进行“彻底私有化”政策之时,这些人通过优购市民手中认购券的方式,已经将赤塔市相当一部分厂子的所有权抓在了手里。
在经济体制的改革之中,这一部分人有资本的人可谓是占尽了便宜。原本,这些享受到了改革红利的人是经济体制改革最坚定的拥护者,可是随着改革的一再受阻,政治环境越发的不确定,这些手握着大量财富的人,已经起了别样的心思。
阿廖沙和周围几人进行了一番低声地交流之后,对李宪滴里嘟噜的说了一句。
“他们说什么?”李宪对一旁的卡佳问到。
“啊、他们想问问,你们……公司,准备以什么价格收购。”
听到这话,李宪伸出了一个手指:“一千美金一台。”
听到卡佳的翻译,在座的几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对着李宪似乎是嘲弄般,说了一大堆。
“他们说你们公司简直是疯了,这个价格买砂轮还差不多。”在众人的嘲弄之中,卡佳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翻译到。
“告诉他们,我们公司的财务已经待着美金来到了俄罗斯,如果有机床出手,一律以现金结清。”
在卡佳翻译完毕之后,李宪清楚的看到,阿廖沙脸上的笑意似乎淡了一些。
半个小时之后,李宪推脱明天还有事,便告辞离去。
站在俱乐部门前冷清的大街上,卡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见大街上一台出租车的影子都没有,她看了看李宪,嘟囔道:“李,你真是个疯子。之前在我们家住的一个倒爷就倒过机床,我听他们说过,一台机床可是要二百多万卢布呢!那还是在卢布值钱时候的价格,如果换算成美元的话,也要大约五六千的样子。”
面对卡佳的打击,李宪微微一笑,“卡佳,你的父亲是一个中华人,所以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叫做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正在卡佳表示自己对中文的熟悉,用“人心不足蛇吞象”来讥讽时,身后的俱乐部大门发出了一声吱嘎的清响。
“李!”
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李宪头都没回,笑了。
卡佳回身一看,就见阿廖沙正一面穿着大衣,一面追了出来。跑到了李宪身前,这个金发男人站定,将手里的围巾和手套胡乱的往身上套着,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串。
随着他的带着一脸无奈的说话,卡佳微微长大了嘴巴。
“他说什么?”正在她愣神儿的功夫,李宪出言将其拉了回来。
“他……他说,机床一千美金实在无法接受,可是如果你能说服公司,将20机床的价格提升到两千美金,40机床提升到两千五美金的话,他的手里有很多!”
正在卡佳翻译的时候,阿廖沙抬起手腕,将从上面撸下了一个东西,迅速的塞到了李宪手里。
“德鲁克!帮忙!”带着一脸的恳求,他生硬的用汉语说到。
看着卡佳还要翻译,李宪摆了摆手表示这两句话自己听懂了。将那块手表端详了片刻,借着昏黄的街灯,看清了那ange & souml的标示之后,暗自一笑,不动声色的踹到了兜里。
“德鲁克!”他伸出了大拇指,拍了拍阿廖沙的肩膀:“你,德鲁克!我,没问题!”
“德鲁克,德鲁克!”
见李宪一脸“那都不是事儿”的豪迈,阿廖沙大喜,直接给李宪来了一熊抱。
给卡佳留下了电话和联系地址之后,阿廖沙这才连连对李宪致意后离去。
晚上,黄和家里。
采货回来的徐茂和看到李宪正摆弄的手表,眼睛一亮,一把躲了过去:“卧槽,朗格啊,可不便宜!这玩应儿,要么就是跟德国佬打仗的时候从将校身上撸下来的,要么就是90年前通过手段从东德那搞,不过那关系可就大了。可他娘的是个稀罕物。你从哪儿搞来的?”
李宪哈哈一笑,眉毛一扬:“俄罗斯朋友送的。”
听到这话,徐茂和脑子短路了。
这两天李宪交的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那些俄罗斯官僚,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勒索中华倒爷,吃拿卡要耍的比特么国内都六。在赤塔这地儿,从来都是中华人给俄罗斯人送礼,反过来的事儿从来没发生过啊!
“尿性!”
沉默了半天,徐茂和由衷的对李宪竖起了大拇指。
“真他妈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放下大拇指,他又补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