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带血的獠牙
徐茂和这两天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按理说他那批羽绒服的交易已经完成了,几天过去摩托车的运输也应该搞得差不多了。但是这货仍然是每天早早的出去,比天天出去浪的李宪回来的还晚。
对此,李宪觉得很可疑。
当他问及徐茂和每天都在忙什么的时候,徐茂和泛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阴笑,也不回答,直接回了房间。
李宪虽然纳闷儿,还是因为自己的一摊子事情还寻思不过来也就没有追问,洗洗回房睡了。
次日下午,他直接到了阿廖沙那里,谎称已经和国内公司说明了1000美金的采购价过低的情况,公司经过商讨后已经同意了适当放宽收购标准。以20机床1500美金,40机床2000美金的价格在赤塔当地收购。但是在这个条件之外,需要出售方提供完整的手续,以方便运送回国。
听到这个说法,阿廖沙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在一番犹豫之后,倒也也同意。
当问及需要多少时,李宪极其豪迈的声称只要手续齐备,有多少要多少。
听到这个消息,阿廖沙的脸上显出了兴奋之色。
从阿廖沙那里出来之后,李宪又去了一趟俱乐部,将之前编造给阿廖沙的那套言辞,在俱乐部里面有意无意的传播了一番。
与此同时。
国内。
新浪纸业在北林纸厂设置的临时销售股办公室内,电话已经是连成了串儿。
目前冰城地区的新浪特优卫生纸销路已经初步打开,在高额销售利润的驱使下,各家批发部对于这种既能卖出回头客,又能赚钱的产品情有独钟。
可是这一连串的电话,可不是来订货的,而是来催货的。
刚刚奉李宪的命令,在外采购了一批二手压花机的陈树林此时嗓子都哑了。一方面是电话太多废了颇多口舌,另一方面也是上火。
在bl区登报宣布对社会进行纸厂的产权转让之后,职工们的心思彻底散了。任凭坐镇纸厂的陈树林和徐德全怎么催促商量,职工们就是不开工。非要学着《秋菊打官司》里面的秋菊,要跟“政府讨个说法”。
“日他娘,这咋整?!”
陪着好话放下又一个催货电话,陈树林的脸立刻就撂下了,对坐在一旁愁眉苦脸的徐德全问了一句。
“我咋知道、”徐德全一脸的委屈,“要我说,之前厂长就不应该提前把代付工资给他们,现在一万块钱人家已经拿到手了,天天有饭吃饿不着,咱们说话也不好使啊!”
正在二人愁眉苦脸束手无策的时候,一台红色的桑塔纳小轿车开进了厂子里。
桑塔纳在这个时候还是个稀罕东西,整个北林市也就那么三五台,其中一台,就是市一号刘万发的座驾。
但是这台红色桑塔纳明显不是刘万发的。
听见外面的动静,陈树林和徐德全连忙起身。打眼一看,就见到了那消失已久的兔子厂长袁大庆,陪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下了车,想车间走去。
二人对视一眼,赶紧出了办公室追了上去。
当二人拉住袁大庆,让他想办法敦促职工们恢复生产的时候,袁大庆双手一甩。
“找我嘎哈?代工合同是我跟你们签的没错,可是你们厂长不是能吗?不是把我们厂职工捋的滴溜溜转吗?现在职工们不干活,可别找我,让你们厂长来啊!”
说完,不再理会二人,直接引着那个中年人进了车间。
“来来来,周老板,这就是我们厂的车间。单论产能的话我们厂可是在整个地区头一号,这厂子您接了手……”
看着袁大庆一副上赶着卖娘的架势,陈树林狠狠的啐了口唾沫。
“狗卵子,瞧他那孙子样!”
一旁,见公告刚刚打出去两天就真有人来看厂了,徐德全一拍大腿。
“不好!厂子要是卖了,别说咱们现在的货赶不出来,以后也没法整了!”
陈树林也是一愣,沿着徐德全的思维出发,他立刻意识到了其他的问题更加严重的问题。
“老徐,你他娘的是管生产的。咱们新浪特优的料表你是不是没往外漏?”
徐德全摇了摇头:“那能随便给人看嘛?”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咱们没了代工厂,市场上对特优卫生纸的需求肯定得让别的厂子惦记上。要是有人盘下了北林纸厂,直接拿咱的配料表生产,那咱厂可就完了。”
听到这话,徐德全一拍大腿:“配料表有个鸡霸用!把配料工们往一起一凑,你那配料表还他娘的能捂住?!”
就在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去给李洁打电话时,那边的袁大庆已经陪着周姓老板从车间里出来了。
“袁厂长,目前来看厂子的状况还是可以的,那区里那边,就麻烦你给引荐引荐了。这件事情要是办下来……”
“好说好说!哈哈哈……”
……
赤塔。
在李宪适当的加高了价码,再三承诺了以美金现金结账收购之后,阿廖沙和其他几个经济委员会的人立刻开始动作。
虽然阿廖沙是经济休克私有化浪潮中的受益者,但是面对现在国内前所未有过的萧条,他已经对这片土地彻底的失去了希望。
在内心之中,他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去欧美发展。这一点,阿廖沙和身处在底层的卡佳,有着很深的共鸣。
而离开,是需要成本的。所以将手里的不动产转化,是这一段时间来阿廖沙一直在打算的事情。
本来就身处体制当中,办理手续的速度就异乎寻常的快。仅仅两天之后,阿廖沙就将手续放到了李宪的面前。
见了手续,李宪也不废话,当即就和阿廖沙签订了第一笔十台车床的采购合同。当天就将美金送到了阿廖沙的手里。
有了这个开头,阿廖沙开始躁动,一方面加速办理手续,一方面命工人开始大规模拆卸车床。
这两天徐茂和似乎彻底忙完了,跟着李宪在付完了款,提了车床,他不禁有些失望。
“老弟,你说的发大财就是这个?这东西这么大的个儿,运回去运费可不低啊!你收的虽然还算便宜,但是算上关税之类的,没多少赚头,还不如跟我倒腾摩托车了呢!”
看着徐茂和一脸的痛心疾首,李宪微微一笑,抬手看了看那块精美的朗格手表那上面的日期,已经跳到了十二月12日。
......
就在赤塔因为李宪这个“美金直接收机床”的存在而暗流涌动之时,一场席卷北方天地的大变动,在14日这天毫无预兆的轰然来临;
14日,国家杜马毫无预兆的否决了盖达尔的总理提名,并直接对经济休克疗法发难!经过长达7个小时的讨论表决以及一场混乱的政客拳击赛后,国家杜马通过广播突然向全国发表声明盖达尔政府解散。
与之相应的,是施行了十一个月,将俄罗斯经济彻底拖入泥潭的国家经济体制改革,暂告终结!
消息传到赤塔,整个经济委员会的成员们都炸了。
此前有传言说,已经有部分的高层同志提出了中止经济改革,将政策回复到未改革前的状态。
这个传言一直以来都困扰着他们,因为传言一旦成真,意味着之前饱受诟病的私有化政策会被完全推翻。也就是说,他们废了大力气弄到手的企业,将会被强制回收。
只是这种说法虽然一直在传,但一直没有得到证实。甚至就在昨天,13日,主持改革工作进展的盖达尔还出席了经济会议,坚定的在维护着经济休克计划的实施。
可是一日之间,一切都遭到了颠覆!
巨大的混乱即刻诞生,在私有化浪潮之中收益的人立刻开始行动。一边蜂拥到出境管理局办理手续,一方面……开始动手清理手中的不动产。
在着手清理不动产的时候,一个“美金现金收购设备”的中华人,首先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面对蜂拥而至,拿着手续来找自己求收购的人群,李宪依旧笑得灿烂。只是说出的话,令所有人心寒;
“不好意思各位,公司的计划有变,之前定下的收购价格已经作废。”
“新的收购价格?”
“哦,是这样的。20机床500美金,40机床800美金。”
此时,他身边徐茂和已经瞪大了眼珠,脑海之中不断的在回放着这个小子来到赤塔之后的所有动作!
在震惊之中,他已经将之前的一切串联了起来;混入上流体现实力,提出美金现金收购机床,以相对合理的而价格为自己打出名号......然后.....
再次看向李宪,徐茂和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
“德鲁克”的面具,已被他无情撕下。
和煦的笑容中,分明是森森带血的獠牙!
词汇量贫瘠的徐茂和,居然在这一刻体会到了诗的蕴意。
只是那诗的字里行间,略显黑暗。
第107:借势(求推荐票!)
看着面前的十几个赤塔上流对自己骂骂咧咧,但是脸上充满了焦躁,李宪心里其实不好受。
这个不好受,可不是同情心作祟。而是感叹自己手里的钱太少!
二十六万人民币,按照目前6.9:1的中美元汇率,按说应该兑出来三万七千多美金。可是出去中间的各项嗯嗯,到了李宪手里只有三万五。没办法,在这个年代外汇可不好搞,不想等上一两个月等批条,想要快速兑换那就只能割肉。
不过现在想这些没有意义,自己的实力顶多就到这里了,有多大能耐使吃多少饭,本来来北面也不是为了成为首富而来的。一想到如果这单生意成了,其中的利润甚至要高过铝锭那回,李宪的的心情微微平复。
他对一群赤塔上流摊了摊手,拍了拍他们送到自己面前的转卖许可,啧道:“现在公司只能给出这个价码,而且目前公司的美金现金有限。如果你们觉得条件合适,那就……”
“李!德鲁克!”他话还没说完,人群之中就钻进来一人正是阿廖沙。
这个金发帅哥看起来有些狼狈,原本梳理整齐的金发散乱,身上沾满了雪水。来到李宪的面前,他一把将其拽到了里屋,滴里嘟噜的说了一大串。
跟过来的卡佳马上翻译,“他说他的手里有一百二十多台机床,请你看在朋友的份上,先行收购。他……嗯,他现在很着急。”
很明显卡佳最后一句的翻译是多余的,李宪看着狼狈的阿廖沙,眼中精光一闪。
他本就没想着将赤塔的机床全部吃下。他没有那么好的牙口,所以计划就是利用自己的先手优势,挑选到最好的机床。
阿廖沙手里的几个厂子,他着重的考察过,里面的机床都是在89年前后生产的,论新旧程度,在赤塔所有的企业之中实属上乘。
他微微一顿,将阿廖沙拉近了里屋,让他在这里稍待。转身出门将还站在那里发愣的徐茂和拽了过来:“徐哥,让你准备美金,你准备了多少?”
没成想,听到这话徐茂和直接蹲在了地上。然后突然暴起抄起拳头,哐哐哐对着地板就是三拳!
“我他妈是虎逼,虎逼啊!”
看着这货脸上的懊恼都快渗近头骨里了,李宪一愣,“你不会没准备吧?”
“你他妈神神秘秘的,我都不知道你想干啥,哪儿敢把所有的钱都兑成美金拿来啊!”徐茂和说话都带了哭腔了。
说着说着,哐一声,又锤了无辜的地板一拳。
李宪气得一跺脚,“那你有多少啊到底?”
“五万!五万美金!”徐茂和扬起了脸。
之前将那批生产材料出手之后还完了债,他的手里还剩下了将近二百万。这次来俄罗斯,考虑到路上并不安全几个伙计身上一人带了三千,一共两万多点。直到李宪再三让他兑换美金,他才让手下知根底的伙计又从国内带来了四万。抛去这两天采购花出去的,手里就剩下五万多。
原本认为这就不少了,可现在,徐茂和的肠子都悔青了。20机床500美金,40机床800美金是啥概念?
还不顶国内的高档摩托车值钱啊!
现在国内正在大搞生产建设四化,再加上十四大过后各地生产进一步扩大,机床可是个抢手货。这他妈一倒手,最起码也是十倍的利润!
虽然机床件太大,不好运输,出入境风险大。可三五千一台,什么风险不值得冒?!
听到这个数字,李宪狠狠的跺了跺脚。之所以将徐茂和拉来,一来是他路子熟,而来就是想着自己的实力有限,但是这位是个有钱主,而且跟自己也挺投缘,想带他玩儿一把。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该谨慎的时候不谨慎,该浪的关键时候倒是没浪起来。
活该你扑街!
李宪心里暗骂了一声。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明显没有意义,李宪吁了口气:“能吃多少吃多少,你马上去准备钱。”
看着李宪面色严峻,徐茂和也知道现在不是尿叽的时候,从地上起了身,重重点头:“老弟,不管怎么说。你想着老哥,这好儿老哥记一辈子!”
“你呀!”
李宪嗨了口气,挥了挥手转身就回到了屋里。对阿廖沙说了如果将这批机床全部吃下,目前公司只能拿出八万五千美金。
这个价格,很明显低于阿廖沙的预期。可是现在他现在已经通过关系办理好了出国手续,急需将手里的不动产转卖。
现在是什么时候?
私有化改革已经遭到了停止,而且有极大的可能性,政府会针对这个饱受诟病的政策进行修补。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名下的企业,是极有可能被政府回收的。
忍痛割肉拿美元远走高飞,或者是鸡飞蛋打。
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做。
阿廖沙只用了短短两分钟的时间,便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哈啦硕!”
他匆匆伸出了右手。
……
在圈定了自己的倒卖范围之后,李宪直接驱散了屋子里的众人,开始立刻和徐茂和组织人手,联系运输。
按照徐茂和的想法,是将机床在赤塔拆卸,然后使钱在俄罗斯的铁路运输段安排几列运输木材的火车,沿布拉戈维申斯克,比罗比詹,直达苏维埃港,然后以近海运输的方式直接到海参崴,从牡丹江回国。
这样一来虽然路途远了一点,需要十多天的时间。但是这趟线因为平时倒爷们不怎么跑,比较安全。而且不从满洲里走,在牡海关报关,其中可操作性更大一些。
但是面对这个复杂的路线,必将会耗费大量的时间,而且想到走海路,李宪心中隐约感到不妥。
李道云让他千万千万不要近水的叮嘱,让他对海陆运输心有芥蒂。
所以在他提议直接以最快的速度,赶在其他倒爷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机床在赤塔装车然后回满洲里。然后在那里直接找铁路方面的关系,将机床运回哈尔滨。
这样一来,如果路上紧凑一些不浪费时间的话,五天足够。
可是面对这个计划,徐茂和脸上泛起了苦水,“老弟啊,你高看哥哥了!那可是一百多台的机床,汽车的话他娘的至少得一百五十台,要是用火车运的话,至少至少也得五十个车皮啊!俄罗斯还好,有钱就能办事儿,可是国内我上哪儿卖那么大的面子去!满洲里那边现在乱的很,货放在那里,可就是一块大肥肉啊!”
啧!
李宪狠狠的握了握拳头,心说关系不硬背景不深,干点啥怎么就他娘的这么难?!
嗯?
正这么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浮现在了李宪的脑海里。
“徐哥,程六爷你认识,对吧?”
徐茂和一愣,否定道:“你是说……借他的关系?老弟,不要异想天开,程六爷虽然仗义,但那是建立在不损害自己利益前提下的仗义。现在赤塔这个逼样,未来一段时间倒爷们肯定都得疯!谁不想着在这块大肥肉上叨一口,这个节骨眼上,他凭啥浪费资源帮咱们?”
李宪略一思量,将刚才那些赤塔官员们匆忙离去时落在自己这里的转卖许可,拿了出来,宝贝似的拍了拍。
“就为这个!”
第108章:Время лечит(求推荐票!)
李宪见到程六的时候,正在忙着将已经拆卸完毕的机床装上卡车运往赤塔的木材货运段。刚刚让王铁成押车发走一批,忙碌成一片的车间之内,就呼啦啦一大群人带着外面的鹅毛大雪蜂拥而入。
为首的一人,里面穿着苏式飞行员翻毛皮夹克,外面还斜披着件漏了棉花的雪地军大衣。苏式军装一向做的笨重宽大,一般的中华人可挺不起来,但是在他的身上,却似乎都系不上扣子。
正是程六。
当众人在车间之内站定,眼尖的徐茂和就招呼一声,拍了拍李宪一起迎了上去。
瞪着一双虎眼,将车间之内的景象环视一周,程六脸颊上的筋肉一阵翻涌,看着徐茂和走到身前,他沉声夸了一句:“小徐子,好手段。”
徐茂和哈哈一笑,嬉皮笑脸道:“六爷,我这几斤几两你还知不道吗?可舞札不出这么大的手笔。”说着,他大拇指一挑,指了指李宪:“都是我这位兄弟开的道儿!”
许是徐茂和的伙计已经将赤塔这边的情况和程六说了,看着年轻的不像话的李宪,程六点了点头。
低头居高临下的将他打量了一番,抱拳微笑道:“小老弟儿,我得承你的情。”
李宪摆了摆手,“六爷,都是老乡咱们就不整虚的了。这个节骨眼我要是说有钱大家赚,那是花**子。我没那么大的胃口,只能叨一小口。但是这桌子上的肉还没怎么动,您有实力,我卖您份情谊,只求能顺顺利利的将我的这一小口含在嘴里,带回家去。”
程六没想到面前这个小子张口就将门帘子掀开直接上炕,反倒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末了,重重的拍了拍李宪的肩膀,赞了声实在人:“小老弟放心,你占了先机打好了底子,我现在借你的光赚钱。不冲虚头巴脑的人情,就冲这真金白银的买卖,你们回国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说着,他挑起大拇指,戳了戳自己的胸口窝,“话给你撂在这,这一趟,要是你的货在道上出了事儿,都算我程六的!”
李宪点了点头,也没废话,直接将赤塔经济委员会成员的情况,以及各个厂子里设备的情况,和程六详细的说了一遍。
怕他记不住,从兜里拿出了当初自己在赤塔走访时用作记录的一个通讯录小本。
这些情报看起来没什么,如果程六自己去查访,三五天也能查个周详。可是在目前这个节骨眼儿,最贵的偏就是时间!
所以光是李宪的这些情报,就足够程六先人一步,占尽先机。
当李宪犹豫着将那些转卖许可书拿出来时,正在看着小本子上信息的程六微微一愣,大手一伸,直接握住了李宪的手腕。
那厚厚一沓的许可书就夹在了二人中间。
“是个东北爷们儿。”程六掐着那些许可书,由衷的叹了一句,然后便又塞回了李宪的衣服兜里,“可咱们东北爷们虽然实诚,在外面闯荡也得留个心眼儿。六哥教你,在外办事儿,永远给自己留条小道儿。这些东西,你先捂好喽。”
在李宪不解的目光之中,程六对他身后紧跟着的一个伙计招了招手,“老四,运输的事情你去办。提前到满洲里等着,什么时候给小老弟送到了哈尔滨,什么时候你拿着这些许可证回来。要是半道上出了差池,自己去额尔古纳河刨个冰窟窿,千万别回来和我一起丢人。”
“嗯呐六哥。”那人笑着应了一声,对李宪和徐茂和辞了呲牙,转身就出了车间。
安排好了这些,程六不再墨迹,对李宪和徐茂和约定事情完了之后请酒,便直接告辞,带着二十多个伙计呼啦啦离去。
程六刚走出车间,徐茂和就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不知道在门外说了什么,李宪就听到程六在外面大骂了句,“你他娘的比你那小兄弟差远了!”
随后不大会儿,徐茂和便一脸兴奋的跑了回来。
当李宪问及他跟程六说了什么的时候,徐茂和脑袋一拨浪,带着一脸的舒爽去敦促工人装车了。
......
经过一天一夜的调运,一百多台机床终于在赤塔货运段全部上车。
货运段的小站里,卡佳拿着李宪塞到手里的五百美金,神色有些复杂。
“你什么时候再来?”
手里捏着钱,卡佳抬头眼里含雾,看了看李宪,“我希望你经常过来。”
李宪微微一笑,摸了摸这小毛妹的脑袋,本不想说那么多。但是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别想那么多没用的,外面的天地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好好生活,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俄罗斯有句谚语,叫做格拉特你亚……”
看着李宪费力的挺着直硬硬的口条说着颤音,卡佳忍不住破涕为笑,“Вpemrлeчnt、时间能治愈一切。”
李宪拍了拍额头,“对,时间能治愈一切,总会好起来的。你要爱自己,然后找到一个和爱自己一样爱你的人,然后用你们自认为快乐的任何方式过完一生。”
卡佳将这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笑了。
她眨了眨眼睛,张开双手抱住了李宪。然后踮起脚尖儿,趴到了他的耳朵边:“我明白了你之所以不接受我的原因、你们中国男人真小气!”
嘿!
感受耳边痒痒的,李宪就不乐意了。
就当他准备反驳的时候,脸便被人搬住,紧接着一张小脸就冲了上来。
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的嘴唇一热!然后一条灵巧的舌头,便伸了进来。如同一条温润的小蛇一般,在自己的唇齿之间游走缠绕。
脸上,热热的鼻息将自己的汗毛扶动,让他感到一阵酥麻。
“呜!”
正当李宪完全呆住之时,身边的火车头上喷出了一道冲天的蒸汽。
“行啦!一会儿他娘的舌头都让人咬掉啦!走走走!有时间再来接着啃!”
火车头门口,徐茂和用力的挥舞着胳膊,招了一下。
李宪老脸一红,转身瞪了瞪一脸得意的卡佳,憋着口气,使劲儿的抬起手点了点这小毛妹:“你……”
一秒钟后,他泄气了,“便宜你了!”
一拧身,他快步跑到了已经发动,并缓缓向前驶去的火车头上。
摸了摸似乎还带着温热的嘴唇,他一把拉住徐茂和伸出来的胳膊,窜进了车头之内。
在他身后,卡佳犹豫了一下,然后奋力的追了上来。
“我爸爸上个星期……”
“呜!”正当卡佳艰难的在雪地里跋涉呼喊之时,车头司机拉响了汽笛。
“你说什么?”听到外面的喊声,李宪把半拉身子探出了车头,高声问到。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卡佳已经跑不动了,蹲在了雪地里。
大口大口的呼吸,在寒冷的冬夜里的路灯下汇成了一团薄雾。
见李宪的身影越来越远,卡夏再次站了起来。
“我爸爸上个星期才将家里改造成旅馆!你是第一批住进我们家的人!你这个笨蛋!”
看着李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卡佳懊恼的用力踢了一脚地面上的积雪。
“笨蛋!”
第109章:风波亭
货运列车在广袤的东西伯利亚山地向南驶去,一望无际的白色,上面盖着湛蓝的天空,铁道不时在一两个小时都走不出去原始针叶林中穿梭,让李宪连连赞叹。
俄罗斯地广人稀,这些丰厚的自然资源,怕是几百年都用不完。
上天给予了战斗民族最恶劣的自然环境,但是也将蕴含在这片不毛之地里的宝藏双手奉上。
这应该算是幸运。
慢悠悠的货运列车足足行驶了27个小时,李宪才踏上了祖国的土地。在满洲里车站,程六手下的那个“老四”,已经等在了那里。
待李宪和徐茂和等人一到,走完报关程序之后,满洲里货运段里就忙成了一片。这个老四不知道找了什么关系,除了安排了两列运煤的货车之外,更是直接调动了货运段的职工,用货运门吊将一百多台机床完成了转移。
当天晚上,货车便直接杀向了哈尔滨。十九日,李宪终于站在了哈尔滨火车站里。
趁着那边徐茂和打电话联系自己的伙计找人来卸货的功夫,他来到了站里,给厂里打了个电话。
这一趟出来快有二十天,在北面的时候一门心思的想着大赚一笔还没什么,但是刚刚安定下来,心里就惦记的不行。
当电话那边接起,听到李宪声音的时候,李洁激动的差点儿没哭出来!
“二哥,我亲哥!你干啥去了啊?我还寻思你出什么事儿了,这么长时间咋就不想着给家里打个电话呐!”
听到李洁话音中的焦急,李宪忙问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那边直接将这几天北林纸厂对外转让产权,职工们罢工,因为迟迟交不了货透笼那边已经开始有商户追讨货款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到这个消息,李宪心中一震!
北林纸厂在新浪纸业的发展中是重要的一步,新浪纸厂本身的规模太小,能满足周边市场已经是过度压榨,所以想要快速将新浪纸业的业务覆盖到省内地区,北林纸厂是绝对不容有失的一个点。
若是这个环节出问题,不光是之前所付出的努力将付水东流,就连日后新浪能不能起来,都是未可知的事情!
现在是什么时候?
马上就要93年了!
随着经济体制改革进程的加速,无数的私企,乡镇企业摆脱束缚,将触手伸向市场的方方面,企业上升的窗口期已经开始。
想要打造品牌,完成向顶端冲击的原始积累,时间已经迫在眉睫!
听着李洁在电话那边连连让他赶紧回去,李宪当即回了句“稳住”后,便挂断了电话。
身后,这两天已经混熟了的赵四见李宪放下电话之后面色严峻,不禁奇道:“宪子,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李宪摆了摆手,从包里将那一沓许可掏了出来交给了赵四:“赵哥,这些东西你收住。替我给六爷带个好,我家里有事儿,得马上回去,今天就不请你喝酒了。”
赵四看了看手里的文件,仔细收好,道:“行,宪子。电话号码给你了,要是家里有什么麻烦摆不开你就吱一声。”
“嗯!”
李宪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找到了徐茂和说了家里的情况和回去的决定。
现在国内车床的行情都还没有调查清楚,所以他并不着急将床子出手。令王铁成留守之后,便连站都没出,直接去了售票厅。
售票厅内。
“本欲平金奏凯还…..
怎奈......暗弄权......
探望儿母驾可安……”
高高的窗口旁,老乘务身边一台破到声音都失了真的收音机里,嗯嗯呀呀传来了几句不只是何许人演绎的《风波亭》。
……
北林纸厂。
职工们一大早就聚集到了厂大院。
已经连续三天,八百多职工联合起来去区政府上访,要求区里给个说法。厂子的产权变更,影响最大的就是这些职工。北林纸厂不像是新浪纸厂这种建设林业局时才设立的企业,虽然规模小了点儿,但却是正儿八经的国企。
打六十年代就已经成立,到现在已经是有了三十多年的历史。厂里面很多职工,不仅是夫妻二人同在厂里工作,甚至有父子两代在一个车间里面的。
所以若说产权变更会产生影响,那么无疑对职工的影响最大。
现在面对区里对产权变更后职工安置问题含糊的答复,所有人已不满到了极致,打定了不给说法不罢休的心思去区里闹。
正在临时工会组织职工们出发的时候,便听到厂门口一声大喝。
“狗日的!你们就不能留下一半的人把我们厂子的订单做出来吗?!”
随着这一声大吼,满嘴燎泡的陈树林从厂大门跑了进来,挡住了职工们的去路。
这几天,职工们快要被这个外来人给膈应死了。
“老陈呐!你也是职工,我们现在都这逼样了,你就别过来嚷嚷啦!”
“就是啊,饭碗都保不住了,谁有心思干活儿?”
“厂子都要卖了,你们那订单左右完不成,你们该找谁找谁去吧,啊!”
几个带头的临时工会的人看着怒气冲冲跑过来的陈树林,大声回了几句。
“那不行!”陈树林在众人的面前站定,像老鹰抓小鸡游戏里面的老母鸡一般张开了胳膊,指着面前一众人骂道:“他娘的有没有良心?你们吃不上饭的时候,是我们厂拿来了代工合同预付了代工费,咋?现在他娘的都吃饱了,有力气闹事儿了,吃干抹净不认人了?”
“哎?你个老犊子,这话说的咋这难听?老子吃饭用的是自己的血汗钱!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人群之中几个年轻人嫌这话不好听,直接就将陈树林拨到了一旁。
陈树林今年四十六了,虽然还没到年老力衰的程度,可是体力跟这些年轻人也没法比。被推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一个骨碌又站了起来,身上沾着污雪,重新挡在了正欲出门的人群之前,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我跟你们说!王八操的!今天不给老子出两万吨成品纸,除非你们从老子的身上踩过去!要不就别出这个门儿!”
“操行!不就是给你们做代工嘛?真拿自己当地主啦?”、
人群之中,刚才动手的那个小年轻象征性的撸了撸休息,向前踏了一步,高喝到。
“不让出门就揍!奶奶的,还治不了你?”另几个小年轻大声附和。
见一下子事情就要失控,几个临时工会的老职工还有分寸,知道停工给新浪纸业带了很大损失,自己不占理,连忙将那几个小年轻拉住。
正在这时,一只手从后面搭在了气的呼哧带喘的陈树林肩膀上。
“老陈,我发现你还是有点儿用的。”
听到这个声音,陈树林猛的一回身,看到身后那种面无表情的脸,喜不自胜。
“狗日的,你可回来了!”
听到这话,那人脸一寒,一把将他拨到了一旁。
“老陈,你完美的错过了一次当经理的机会。”
说完,这人也不再废话,直接踱步到了厂大门前。
无表情的将面前所有北林职工环视一周,沉声道:“赵栋梁,刘茂申,明铁军,范四方在不在?”
被他点到名的四人,正是北林纸厂临时工会的四个负责人。
人群之中,赵栋梁和另外被叫到名字的三人犹豫着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站到来人面前,赵栋梁哈了哈腰,臊眉耷眼道:“李厂长,那啥……回来了哈?”
第110章:记忆深处的砂砾
方才陈树林的一番遭遇,李宪实实在在的看在眼里,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但是他同样知道,面对八百多个职工,什么道理都说不出来。
他只能找管事儿的人。
好在之前在北林纸厂最难的节骨眼上,李宪带来代工业务让众人吃一阵子饱饭,令职工们对他的印象不错。外加上这么多天看着之前比北林纸厂混的还差的新浪纸业生意火爆,还有三分威信。
不管什么年头,对有本事的人,人都高看三分。
分开黑压压的人群,李宪大步带着身后几人到了厂区办公室。
办公室里,李宪先是仔细的询问了赵栋梁几人北林纸厂目前产权转让的情况,当得知目前区里已经和大庆一家造纸厂展开接触之后,他的眉头拧了起来。
时间,很紧迫啊……
龙江省的产业结构偏向重工业,但是计划经济时代,地方供应地方,所以类似纸厂这一类的满足人民生活日常消费品的企业也是不少。
其中,北林绝不是规模最大的。
看来,是有人已经动了这个心思,并且已经付诸行动。
想到这里,他没了继续和职工们掰扯的心思。
回过神来,直接对赵栋梁等人问道:“上一批订单的代工费,花的差不多了吧?”
李宪这么一问,赵栋梁等人的脸红了。
厂里职工口袋里没钱,自己吃饭是一方面,都是有家小也不能饿着。这二十多天以来,厂子明是做八百五十人的饭,可是实际上却管着快两千多张嘴。
第一批的代工费早就已经花完,现在厂子花的是新浪第二批代工费,就连这,也只剩下一万多块钱。
在厂里组织人手去区政府闹的时候,工会里面的老职工已经商定缩减食堂供应,尽量利用剩下来的钱维持吃饭问题,然后脱产跟区里打持久战。
看到赵栋梁脸上的尴尬,李宪猜中了个七七八八。
“呵。”他将胳膊抱在了胸前,道:“你们去讨说法,我没意见。这是你们厂的家事我管不着。可是你们现在停工,给我们新浪纸业造成了损失,这可不行。现在我要求你们立刻恢复生产,否则,我立马就到法院去起诉你们违约,追回之前交付给你们的代工费。”
听到李宪要起诉,而且要追回厂子里的吃饭钱,几个工会的负责人慌了。
就在几人欲言又止的时候,李宪提醒到:“你们这里无故停工,给我们厂的信誉和利益都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今天开工,并且保证日后稳定供应成纸。没说的,我既往不咎。但是……如果还继续这样,作为目前北林纸厂的负责人,你们四个是要负责任的!这笔账,我肯定要跟你们算到底。”
“我说到做到。”
末了,在四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职工脸上浮了层惶恐时,他补了一句。
这一句,将四人惊的一哆嗦。这年头虽然打官司不再稀奇,可是对于一辈子没进过法院的人,威慑力可不小。
说完这些,李宪也没有继续逼迫,只是抱起了胳膊倚在办公桌旁,看着四人陷入了争论和嘀咕之中。
不大会儿的功夫,和李宪有过渊源,算是熟人的赵栋梁表了态。
“李厂长,这都好说,都好说……我们现在就出去组织,今天保证开工!这总行了吧?”
李宪伸出手指,提醒到:“不仅仅要开工,而且……要将之前滞后的的订单给我赶出来!”
赵栋梁几人面色一苦,“可是李厂长,这样的话我们的人手可就都得陷在这儿了,上访的事儿可咋整?”
面对这个问题,李宪微微一笑:“这好整。”
“我替你们去探探风!”
想到这几天素来对纸厂支持有加的伍思田避而不见,而之前解决厂子吃饭问题时,李宪和这个区书记似乎处的挺好,赵栋梁等人眼前一亮。
“那行!那就麻烦李厂长替我们带个话!”
“对,就说纸厂如果不把职工们的安置问题整明白了,休想让我们交出厂子!”
……
厂区里,经过一番动员和解释之后,特别是说了李宪将要去区里替纸厂职工反映问题之后,赵栋梁等人成功的将职工们劝回了车间。
一个小时之后,已经停工了一个星期的车间的生产线轰隆隆开动。
看到厂里的风波暂且定下,李宪在交代了陈树林,令其打电话给透笼那边的渠道商挨个打电话安抚后,只身前往了区政府。
去了区里,李宪直接说自己是看到了报纸上面关于北林纸厂产权转让的的公示过来的,又消耗了一条回来时徐茂和硬塞到包里的万宝路之后,轻易的就问出了伍正思的所在位置。
那是区宾馆的一间客房。
当李宪来到区宾馆的时候,恰好遇见袁大庆陪着一人往外走。见二人没有注意到自己,李宪赶紧躲走到了大厅的饮水机前,背对二人。
“周经理,我觉得职工方面你可以适当的让一让……不然区里也没办法……”
“是不是没点炮……”
“这不是点不点炮的事儿,刚才伍书记不是说的很明确了吗……作为试点……”
与二人错身而过的功夫,李宪就听到了几句残缺不全的私语。
见二人快步走出宾馆大门,李宪心中稍定。
嗯……看来还没谈成。
李宪的到访,让伍思田很是意外。
伍正思在这里办公,其实也是无奈之举。这些天因为纸厂产权转让的问题,职工们闹得很凶。第一次他亲自接待,差点儿没让纸厂里面的老职工给损成孙子。
没有提前和职工们接触就将发布了产权转让的昭示,已经让他这个纸厂的老领导在职工心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市里面的要求是对产权转让事宜要尽快落实,摸索总结。在这个前提下,如果先行和职工们沟通,等他们同意产权转让是不现实的。
被逼无奈,伍正思只好心一横换了个地方,眼不见为净。
将李宪引入客房之后,伍正思倒了杯热水,询问李宪来意。
李宪没说自己已经知道了北林纸厂的事情,只是说自己这段时间在外地,得知厂里闹罢工,才急忙回来找伍正思解决。
这样一来,话题就直接落在了北林纸厂的改制之上。
伍正思一肚子的苦水,面对前来“寻求帮助”的李宪,直接倒了出来。
从交谈之中,李宪了解到目前社会上已经有一些对纸厂感兴趣的人与区里进行了接触。但是要么就是对区里对厂子500万的估价不满意,要么就是对职工的安置问题有较大分歧。
区里的意见,是尽量让接手北林纸厂的单位或个人保留这八百多个职工。但问题是,几乎所有与之接触的个人或单位,都不愿保留。
为啥?
因为国企职工目前实行的还是那套“铁饭碗”的劳动合同,类似北林这种规模的厂子,里面职工的构成成分和关系特别复杂。
任何想接手厂子并想盈利的企业,对这样的员工结构都接受不了。
想想看,谁喜欢去管理一个八百多人一个抱成一团,沾亲带故的企业。这样的企业,管理起来得有多难?
这是伍正思着重说的,但是在交谈之中,李宪也从字里行间之中,提到了其他的一些问题。不过相对于职工和纸厂资产两个大方面,倒是不足挂齿了。
看着伍正思脸上难掩的苦色,以及无能为力的无奈,李宪砸了咂嘴。也没多说什么,便告辞离去。
区政府旁边的胡同的一家电话亭前,李宪难得的拆了包烟,就在亭子下面吞云吐雾了起来。
北林纸厂五百万的估值,很明显是高了。倒不是说不值当,按照纸厂现有的设备,厂房场地来算,这个价位还比较中肯。
可问题是,手里有五百万,李宪才特么不会去接北林纸厂。
不划算。
可是另一方面,目前对于新浪纸业的发展来说,一个稳定的,足够支撑发展的产能,迫在眉睫。
想的入神,燃烧的很快的万宝路将李宪的指尖烫的有点儿疼,他随手将烟头扔在了地上,用脚踩灭。
电话亭还是那种插卡式的,平时根本无人使用,亭子边上的积雪很厚。
一脚撵下去,一张报纸的一脚出现在了李宪的鞋底。
在下午和煦的阳光之下,上面有些发淡的铅印字格外清晰,那是一张人民日报的经济版。
“绍兴纺织……利润创新……”
就这么几个字。
可是看到这几个字儿,李宪的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浙绍永安纺织厂”!
这个厂并不怎么出名,也并非是那种吊炸天的企业。
之所以令李宪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厂,是他大学室友,那个zj富二代家的厂子!
这个家伙曾经炫耀过自家的发家史,提过他大伯在90年代的操作方式。
因为不喜欢这个没事儿就以打击丝为乐的家伙,所以李宪对这件事情的印象并不深。
但是在此时此刻,当他身处和那孙子的大伯同一时代,这条信息却在他的脑海之中鲜活了起来。
那记忆深处的砂砾,此时,泛出了钻石般的光彩!
第111章:定风波(一)
将那个富二代舍友当时所说的话剔除吹牛逼的成分,然后将目前的实际情况做了一个匹配修改,很快的,在李宪心中一个关于北林纸厂的产权改制方案便诞生了。
将这个方案来来回回又琢磨了好几遍,直到认为没有纰漏之后,李宪呵呵一笑,将手里的第二根烟掐灭,转身回了厂里。
北林纸厂。
根据马洛斯需求理论,温饱是需求金字塔的最基层。所以在未来有没有饭吃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之下,职工们虽不情愿,可还是将产能调成了最大。
昨天一天的时间已经出了将近二十吨的成纸,今天陈树林已经组织运输开始向外发货。
跟陈树林打了招呼后,李宪来到了车间,将干这活儿还不忘研究着怎么上访的赵栋梁等四个工会负责人叫到了办公室。
“李厂长,你见到伍书记了吗?”
还没进办公室,赵栋梁便心急的问到。
李宪微笑颔首,“见到了,跟吴书记聊了好一会儿。”
“那他怎么说!?”马上就到了退休年龄,厂里目前资格最老的刘茂申一听见着人了,立刻上前问到。
李宪对几人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将他们带进了办公室坐定,趁着这个功夫,编造了一套“伍书记很关心你们,但是这一次的改革势在必行,他也无能为力”的鬼话。
听到这,四人急了!
“王八操的!就知道当官的没他妈一个好揍儿!”刘茂申将后来经常能在赵本山头上见到的那种蓝布帽子一把扯下,狠狠的摔倒了地上,破口大骂。
李宪憋着笑,做出一脸无奈和同情,“哎……你们也别生气。其实吧,这事儿你们得理解,不能都怪伍书记。都说屁股决定脑袋嘛,在那个位置上他就得干那个位置应该干的事儿。目前解决纸厂的产权转让问题才是他的首要问题,对吧?你们总不能还拿他是厂里的书记,这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对吧?”
李宪这么一“劝”,四个人的火气更大了,直接就要组织人再去区政府。
见自己挑事儿功力太足,李宪赶紧将几人拉住,哎呀一声劝道:“你们找伍书记也没啥用。我去找区里,他听说我是来传递大伙儿意见的,都没让我进门儿。这家伙地、我在门口站了半个多小时,嗓子都说冒烟了,人家也一句口都没松。所以我看啊,你们就算去八百趟也没用,之前去了也没用对吧?所以还是想想别的办法。”
前半句李宪纯属是瞎扯的,但后半句却是真的。
伍思田目前是带着市里的任务执行北林纸厂的改制工作,厂子产权一天不达成转让协议,这些职工的安置问题一天就没方案。
而反过头来说,职工安置问题又关系到北林纸厂的改制工作成败,。
所以这根本就是个死循环。
无解。
听他这么说,四人也知道是实情,齐齐叹了口气。
半晌,赵栋梁猛地抬起了头,见李宪漫不经心的端详着办公桌玻璃下压着那些照片打发时间呢,便道:“李厂长,你脑子灵活,你给我们出出道儿呗?”
啧!
这哏捧的,太他娘的是时候了!
到位!
李宪心中赞了一声,却为难道:“哎、其实吧,在之前找你们厂做代工的时候,我是想直接盘下北林厂的。那时候看大伙儿过的都不咋地,我就想过一招,既能让职工们保住饭碗,没准儿还能发笔大财。可是……”
一听这话,赵栋梁等四人立可亮的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李厂长,啥招啊?可是啥啊?”
见成功挑起了四人的好奇心,李宪故意起身打开办公室的门,四处探视一番确定外面没人之后,将门上了锁。
回过身来,对四人招了招手,聚到一起,压低了声音:“我问你们,你们之所以去上上访,是不是因为怕产权转让之后没了铁饭碗,以后过不了安稳日子?”
“昂!对啊!”四人齐齐点头。
“那你们说,如果产权转让之后,你们手里有股份,从职工变成股东,厂子盈利了按年分钱……”
“哪能有这好事儿!”
“啧,天底下当然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股份是要你们自己拿钱买的。”
“可我们也没钱啊!兜里比脸都干净,上哪儿饬钱去?”
这是大实话。
这年头职工们家里人口众多,家里一般都好几个孩子。一家人吃穿用度,指着那点儿工资本身就过得紧巴巴。
事实上,产业工人从来就没过过富裕日子,也没想着过富裕日子。这么长时间以来,李宪和两个纸厂的职工们打交道,心里清楚得很。
他们已经习惯于将自己的人生捆绑在企业上。以厂为家,世代传承的工作与生活模式,使他们几乎丧失掉了离开厂子去独立生活的勇气和能力。
他们,已经满足了那种永远低水平但是却无比稳定的生活。
所以对于李宪给出的方案,没钱是一方面,但是从心里抵触,也是真的。
“我有啊!先借给你们,等你们第一年厂子盈利拿到分红了再还我。”听到这话,李宪一拍胸脯。
“李厂长,你高义啊!”赵栋梁一愣,随即挑起了大拇指。
不光是他,另外三人也是意外。
听着这意思……自己不用掏钱,就能得厂子里的股份?
这可是好事儿!
几人立刻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这事儿要是大伙儿能同意,咱们就组成一个请愿队伍,然后去区里这么这么这么干,然后我再出面,跟伍书记这么这么这么一说……等厂子盘下之后,咱们这么这么这么整……”
随着李宪拿着纸笔,将那北林纸厂未来的大饼越画越大,赵栋梁四人的脸上,已经失了木讷和憨厚。
名为贪婪的荆棘在四人的脸上……蔓延开来。
......
第112章:定风波(二)
当晚,下了工之后,赵栋梁四人便将所有职工叫到了食堂。在食堂师傅刀下猪的惨叫声中,说了借钱集资以厂职工工会名义收购纸厂股份的事情。
在类似“你家出个猪崽子,我家出个猪崽子,成立一个养猪场,让猪揍猪生猪仔,过年杀了分肉吃”,“有了猪,村里不敢收你们家猪圈”等一系列笑料百出的,关于员工股份制的解释之后,绝大部分职工都听懂了。
对于这个天才一般的想法,配合着赵栋梁等骨干的鼓动,再听说不用自己往外掏钱,众人当即群情汹涌。
股份集资以及去区里请愿的事儿,就随着食堂师傅“日他妈,这刀该磨了”,以及那头大肥猪最后的绝命惨叫,这么敲定。
当即,厂宣传股的老刘拿了一摞子大白纸,抱着十二万分的澎湃与激动,用毛笔沾着还冒热气的猪血,将一份洋洋洒洒八百多字的请愿就。
次日一大早,厂里十几个职工代表就拿着带着腥味的厚厚一摞来到了区政府,在将请愿书上交到区长办公室主任手里之后,十几人也不喊也不闹,直接在办公室主任的安排下等待到了接待室。
……
“我厂是我家,不能离开家……我厂全体职工已一致决定组成职工股东会……”
宾馆之中,伍思田扶着花镜,看着面前带着臊腥味儿的大报上的内容,脸色越来越阴沉。
为啥想拿北林纸厂动刀?
还不是因为这个企业的股权够清晰!
现在,这群职工竟然异想天开,想要集资购入部分股份?
“胡闹!”
嘭!
伍思田一把将那厚厚的请愿书摔在了桌子上,心烦意乱的将花镜摘下一甩,啪一下扔在了桌子上。
“他们想干什么?他们想干么?!无法无天!厂子是国家的,是区里的!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区领导?啊?”
办公室主任刘伟汉被这暴怒吓得不敢轻易发表意见,待伍思田站在客房窗前好一会儿,约莫平静了之后,才低声道;
“伍书记,我看这回职工们不像是之前的无理取闹,而是……正经的。”
“正经也不行啊!”伍思田回身,“本来现在招来的私人和单位就对职工的安置问题有很大矛盾意见,现在要是如了他们的愿,职工持股,那产权转让的工作还要不要做?”
刘伟汉讷讷的称了声是,便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客房的门被敲响了。
伍思田对刘伟汉挥了挥手,后者将门打开个缝,与来人轻声交谈一番后,回身道:“伍书记,有个叫李宪的小同志过来,说想见您。”
伍思田心烦意乱的回身,将桌子上的大字报收拾了一下,放到了办公桌下面。这才示意让人进来。
还没进屋,李宪就闻到了那股臊腥味儿。
他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做出一副哭丧像。
进门见到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伍正思,当即委屈道:“伍书记,我这是真没办法了。厂子里职工不干活儿,我这渠道商都已经从哈尔滨过来堵我厂大门啦!这事儿您管不管?您要是实在管不了,我听说区里要卖厂子的产权,实在不行我就收了得了......”
一听这话,伍正思一愣。
在他的印象之中,新浪纸业前身不过是林业局一家小小的纸厂,就算是最近业务做得不错,那也是小打小闹。
这样的企业要收购北林纸厂?
哪儿来的实力啊?
这不是河沟里冒泡放王八屁呢吗?
“你收?”本就心情不好的伍思田呵呵一笑,“行啊,你和北林纸厂到也算有渊源。之前你在职工那里也有点儿基础,你要是收的话,我和资委那边商量一下,给你优惠优惠。可是……你能拿出来多少钱?”
李宪手里有多少钱?
没钱!
去俄罗斯的时候把所有可动用的现金都带走了,换成了一大堆机床。
那些机床现在行情未知,还不知道怎么变现,能变现多少。不过根据李宪的估计,怎么也不会低于两百万就是了。
来的时候,他已经想了个保守的数字:“挤一挤,能拿出来一百万吧。”
听到这个数字,伍思田着实意外;他想不到,面前这个这么年轻的家伙,出口就是百万。
他不禁微微正了正身子,指了指身边的沙发,“小李啊,请坐。嗯......之前和你在纸厂相识太匆忙,没机会了解你。你父亲是?”
李宪嗨了一声,谎称自己就是个山里孩子,不过认识些朋友,手里能动用点儿资源。
听到李宪没啥家世,伍正思放下了心,板起脸道:“小李啊,你这个条件不行啊。纸厂的估值是五百万,就算我跟资委那边给你要点儿优惠,可你这也差的太远啦。”
李宪做出一脸苦相,在伍正思的目光下“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做出恍然模样。
“伍书记,我听说厂里的职工要集资买厂子的股份,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在伍正思疑惑的目光下,李宪扯过一张纸,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圆圈;
“您看啊,北林纸厂目前肯定是要进行产权转让的。但是职工不让道,然而想收购股份做主人。以我看不如这样,职工呢,集体合计拿出五十万来。我出一百万,将纸厂目前的估值10%折合50万入股,咱们用这三个部分成立一个纸业股份制有限公司,员工集体持股25%,区里持股25%,我持股50%。利用北林纸厂现有的设备进行生产。这怎么样?”
听到这乱七八糟的复杂计划伍正思第一个反应就是抵触。
“得得得得得得!小李你可得了吧。”
李宪不惧拒绝,向前一步道:“伍书记,这么一来,北林厂的产权完成了转让,职工安置问题得到了解决,而且公司如果效益好,还能持续给区里创收。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公司不行,厂子和设备区里还可以收回去嘛!从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不挺好的嘛?”
嗯?
经李宪这么一说,伍正思愣住了。
刚才李宪说的太复杂,他有点儿没听懂。可是细那么一想他觉得……好像有道理啊!
他深深的看了眼李宪,不太相信这是一个毛头小子在几分钟之内想出来的计划。
但是他并未点破,而是忍不住看了看一直站在一旁的刘伟汉。他注意到,自己这位大学学经济出身的办公室主任,眼镜片后面的一双眸子,亮的吓人!
正在这时,宾馆客房的房门被人敲响。
刘伟汉赶紧迎了上去,刚刚打开门,袁大庆就钻了进来。
“伍书记,好消息,好消息啊!刚才大庆的周经理打电话跟我说,要是区里能将纸厂的估值降低到350万,职工安置的事情他管!”
听到这话,伍正思一喜,心说这没办法是没办法的,可是这办法一来,还成对成对的呢?
第113章:借鸡生蛋再杀鸡
一下子两个买家都提出了具体的收购方案,伍正思大受鼓舞。当即就打电话召集区里开会,让李宪和袁大庆先回去等消息。
“歪、”
正当李宪低着头出门,思量着自己的方案能不能通过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的袁大庆叫了一声。
“嗯?”他回头,看了看这个兔子厂长。
袁大庆比他高了一些,耷拉着眼皮,看了看周围没有人,皱着鼻子道:“我说你咋这么欠儿登呢?哪儿都有你,你咋那么膈应人呢?”
听这话,李宪乐了:“袁厂长,我得罪你了?”
袁大庆冷哼一声,心说要他妈不是你,我这厂长现在干的好好的,你说惹没惹?
“就你那斤两,也想往北林凑凑。你们新浪纸厂啥规模?200多人的小厂子!人家辉煌造纸厂是啥规模?那可是一千五百多人的大企业!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凭啥跟人家争啊?”
面对袁大庆根本没想要回答的询问,李宪笑着摇了摇头。
“就凭……800多人的北林纸厂现在在给我们新浪做代工。就凭,我一个200人小厂的厂长没给人家跑骚,当狗腿子。”
两句话将袁大庆怼的吹胡子瞪眼,李宪快步走出了北林宾馆。
跟这样的人,他实在没有心思多费口舌、
……
回到北林纸厂的时候,赵栋梁等人刚巧也从区政府换班回来吃午饭。见到李宪,二话不说便将其拽到了食堂。
在昨天那一番杀猪动员之下,食堂的伙食不错。而见到李宪第一次踏进食堂,师傅二话没说直接开了小灶溜了个肥肠。饭桌上,当赵栋梁等四人问及李宪此行顺不顺利的时候,李宪扒了口饭,没吭气儿。
跟区里说的这个方案,其实原理很简单。
举个例子,a家有一块大豆田,雇了b当长工。但是现在这块田a种不起,b也没工钱拿。这个时候c过来,说把田当成股本100块钱,b拿出100块钱当股本,c自己拿出200块钱来成立一个大豆公司,继续使用这块田搞生产盈利。
就是这么简单。
听起来有点儿绕,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避开了“地的产权”问题,将重点放在使用权的方式,让这种模式在现而今的情况下更具操作性。
这种改革方式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流行起来,按照李宪的记忆,最早明年,这种被后世称为“量化改革”的方式,才会在南方江浙地区广泛开花,并且以迅雷一般的速度,造就一大批千万甚至是身价过亿的富翁。
为什么这么厉害?
因为……
还是从哪个例子出发,当这个大豆公司的盈利远远高过这块地之前利润的时候,这块地……连带地上的所有设施归谁,都已经毫无意义。
到了那个时候,不论是a还是b,作为共同的得利方,都会毫不犹豫的将这块地想方设法的,纳入到公司中来。
而占据公司大部分股份且控股的c,则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这,被后来的人认为是量化改革中最大的,也是最严重的国有资产流失事实。只不过相对于无数林立而起,为政府,职工和经营者创造了利润的新公司新企业的繁荣相比,这种实质上的流失从始至终没有被追究。
而运用这种“借鸡生蛋再杀鸡”模式完成了原始积累的企业,更是凭借与地方政府合伙的关系,利用了大量的资源迅速发展,成为了日后新中华经济大殿中的支柱。
这样的方式,从根本上决定了92年伊始的这场改革,是在合法边缘甚至是在灰色之中进行的。
但是从效果来看,它成功了。
别人不知道,李宪知道。
只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是的,没有意外的情况下。
现阶段李宪最怕的,就是这个完全陌生的模式不被区里所看中。而且照实来说,相比于另一个竞争对手,自己的底子确实是薄了一些。
他无法确认自己能否在资金,背景,以及规模上完全落后的情况下,凭借着这套前无古人,后来者不计其数的模式成功截胡。
大庆辉煌造纸厂他虽然没见过,但是从当初在考察透笼街的时候,几乎所有的批发商都在经营着辉煌品牌的产品这一点来看,说这个品牌是目前龙江地区卫生纸市场的龙头,一点儿都不为过。
更何况,李宪隐隐记得,这个辉煌造纸厂是跟着马胜利集团玩儿到最后的企业,也是马胜利集团在北方最大的生产支柱。
马胜利虽然现在已经开始凉了,可是还没到彻底完蛋的时候,在现阶段,自己这个小细胳膊,跟这样的大腿拧,还孱弱了一些。
看着李宪一门吃饭不说话,周围几人也没了声音。他们知道,计划怕是可能有变数。
正在食堂这边儿一片沉默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阵交谈。
“周经理,您再好好看看。我们北林纸厂的情况,放眼整个北林地区,你可找不出第二家。不论是产能也好,还是设备情况也好,这么好的地方你上哪儿找去啊?再有,咱这立冰城离大庆都近,地理位置上也是独一份啊!”
袁大庆已经知道了李宪也想拿下北林纸厂这让他感到了很大的危机感。
这个北林纸厂的厂长,他做的憋屈。刚刚上任没多久就被工会夺了权,现在在厂子里更是一点儿话语权没有,他不甘心。
所以得知北林纸厂转让的消息时,他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拼缝赚钱的机会!
在多方联系之后,他将老家dq市辉煌纸厂的总经理拉了过来,并承诺帮助其沟通关系。辉煌造纸厂背靠马胜利集团,在北方市场上一直做得不错,早有扩大产能的需求,所以对于北林纸厂也很有兴趣。
鉴于袁大庆的厂长身份和表现出来的积极,对方承诺如果这件收购成行,给他五万块钱的劳务费。
若要说现阶段谁最想促成辉煌造纸厂并购北林纸厂,不是辉煌的人,而是他。
随着话音,袁大庆陪着那个周姓经理进了闹哄哄的食堂。
见到正在端着饭碗望向这边的李宪,他伸手一指。对那周姓经理私语几句,后者将李宪打量了一番,径直走了过来。
也没客气,拉过凳子,大马金刀的坐到了李宪的对面。
“你就是那个什么新浪的厂长?”
看着对方不太客气,李宪没搭理。夹起一溜粉条,唏哩呼噜的吃了。
那人呵呵一笑,接着道:“你们那个新浪特优不错,我们之前没想到细致卫生纸产品也能卖的这么好,不过现在我们知道了。如果你仗着现在新浪的业务发展的不错才起的兼并北林纸厂的心思,那你可得好好寻思寻思。”
看着李宪不解的眼神,他伸出手:“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哪天要是我们辉煌也出了细致卫生纸产品,你们新浪一下子就没销量了,那你铺这么大的摊子,可是能把自己压死。”
李宪手里的筷子一停,好一会儿,才继续把嘴里的粉条子秃噜了进去。
细嚼慢咽的下肚,才微微一笑,撇了眼那姓周的一抹嘴,道:“辉煌周经理是么?嗯……我等着那天。”
……
区里,伍思田和国资委方面的同志将目前产权转让一事的具体情况交流了一遍之后,到底也没有商量出个一二三来。
十四大刚刚过去两个月,说是要向市场经济转变,但是在长达几十年的计划经济体制进程之中,这样的改制工作并无多少先例可寻。所以面对辉煌纸厂和新浪纸厂两方面的提议,领导层心里没个定数。
一番研讨之后,伍正思决定将目前的情况上交到刘万发。
面对伍正思交上来的报告,刘万发大致的看了一下,问道:“老伍啊,这两个方案,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刘书记,我觉得辉煌纸厂的方案更直截了当一些,但是新浪纸业的方案更圆润和保险一点儿。”
“那你觉得结合我市目前的情况,哪种方法好呢?”
“……”
话说到这儿,伍正思就明白;自己这趟,他娘的算是白来了。
他甚至连接下来的对话程序都已经想好;不管自己说什么,刘万发之后的问题肯定是“还有没有更好的方法”。不管自己说是或不是,这场谈话结束的方式都会是“那你就看着办吧”。
在体制内,看着办……才是最难办的。
办好了,有领导一份引导功劳。办不好,责任自己完全承担。
而且最尴尬的地方是,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规则,还无法不办。
想到这里,情知自己是皮球是提不出去的伍正思干脆心一横。
念及李宪那个方案之中还有个改制失败北林纸厂设备和生产用地不变,国有资产不至于流失的保险措施。
他咬了咬牙:“刘书记,我来这儿其实就是想和您汇报一下,我准备施行……第二种!”
刘万发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之上,听到这话眉毛一扬,严肃的点了点头。
“啊,那行。那你就看着办吧。”
……
第114章:于无声处听惊雷
就在李宪放下碗筷,还没走出食堂之际。
袁大庆拉过了一个凳子,站了上去,在噪杂的食堂之中扯开了嗓门儿,大喊道:“来来来,都停一下筷头,有点儿事儿和大家伙儿说!”
虽然厂长党的窝囊了点儿,但是袁大庆的身体素质不错,中气十足的一嗓子,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见所有人都拿着筷子看着自己,袁大庆清了清嗓子,对身边的周经理一摊手:“这位,就是大庆辉煌造纸厂的周小波周总经理!大伙儿也知道,这个捏区里正在对咱们厂的产权进行出转。我也知道,大家伙对转让后安置的问题很担心,这一段时间因为这事儿总去区里闹。这个捏关于这一点,周经理想跟大伙唠唠,来来来,大家呱唧呱唧!”
虽然对袁大庆没有好印象,但是大庆辉煌纸厂的赫赫威名在北林这边还是有知名度的,现在领导来了要讲话,而且还事关安置,很多职工放下了筷子,象征性的鼓了鼓掌。
周小波双手虚压,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之中站上了凳子。
他挥舞着右手,讲话相当有气势:“同志们,我也是从车间职工干上来的。知道大伙儿担心的是自己的饭碗,是自己以后的生活有没有保障!所以在考虑接下北林纸厂之初呢,我首先考虑的就是大家伙儿的安置问题!”
他刚说到这儿,立刻就有职工提出了质疑:“你们到来了好几天了,要先想着我们,咋不跟我们早说?”
“这个同志说的不客观,当初大家伙儿的情绪,根本做不下来嘛!不过现在也不晚,我们辉煌纸厂已经向区里递交了收购方案,其中职工安置的部分我跟大伙儿简单说一下啊……”
周小波详细的将更改就业合同补助,工龄买断以及退休职工,失业职工就业补助基金的方案介绍了一遍。
但是随着他讲话的进程,职工们的脸上,却渐渐没了兴趣。
这他娘的是啥方案?
要是没有那个啥……啥股份分红来的长远?
一个是厂子还是大家伙儿的,一个是改合同变着法往出踢人。后者虽然有一笔钱能马上拿到,可是孰胜孰劣,职工们不傻,心里有一笔明白账。
说着说着,周小波自己也觉得气氛有点儿微妙。正当他准备再临时给安置方案加点儿码的时候,一旁的几个年轻职工起了哄。
“花皮眼子,你可败逼逼啦!”
“就是,说白了不还是嫌厂里老人碍事儿,想一脚蹬吗?”
“滚犊子!瞎几把耽误工夫,老子吃饭了。”
随着这几人的哄声,食堂内职工手里的筷子又动了起来,唏哩呼噜的吸溜面条子声此起彼伏。
职工们的不买账,让周小波尴尬的同时倍感意外,正当他站在凳子上,想着挽回的方法之际,食堂门口又进来了一大群人。
其中,一直不敢正面面对职工们的伍正思,大步走在前头。
见到他来了,职工们立刻起身围了上来。周小波见状,也立刻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和袁大庆一起迎了上去。
“伍书记!”
周小波老远就伸出了手。
却没成想,到了他面前,伍正思只是随意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便直接问职工们李宪在哪里。
听到伍正思叫自己的名字,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宪从食堂门口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伍书记,你找我?”此时见伍正思前来,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伍正思微微点头,拉着李宪一起走到了职工们面前。
“别说话别说话,伍书记要讲话啦!”
随着一些职工骨干的吆喝,食堂里安静了下来。
“同志们,昨天李宪同志找到我。说了大家伙儿的难处,更是提出了一个关于咱们北林纸厂产权转让的新方案。”
见面前有个凳子,他在李宪的搀扶下爬了上去。将李宪的那个以纸厂资产为区集体股入股,员工股集资入股,以及李宪个人出资入股并控股组成新公司的方案详细的说了一遍。
不得不说,从基层走出来伍正思,在语言概括能力,和御群众交流方面的技巧相当高。经他这么一说,职工们对这个方案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看着下面职工们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议论,伍正思双手虚压:“同志们,产权转让是大事儿。惭愧啊,之前不敢和大伙儿见面,倒不是怕大家伙怎么样,就是就是怕大伙儿失望啊!现在,有了这个方案,我认为于你们有一个保障,于我们北林纸厂的未来,看起来也有好处。所以我来到这里,就是想争取一下大伙儿的意见。”
职工们看了看伍正思,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李宪,又看了看另一边的周小波和袁大庆,心一横,陆陆续续的举起了手。
不大会儿的功夫,食堂内挥臂如林!
见到这般景象,伍正思满意的点了点头,走下凳子,拍了拍李宪的肩膀:“小李啊,那就你来宣布吧。”
“嗯!”
已经激动的无以复加的李宪闪身上了凳子,看着食堂内高举着手臂,笑呵呵看着自己的职工们,振臂高呼;
“现在,我宣布,北林纸厂产权改制,正式……开启!”
“好!”
食堂内,炸雷一般的掌声响起。
一面鼓掌,职工们一面高声叫好。伍正思被厂里的几个骨干拥住,如释重负的与职工们握手言欢。
见到这般景象,周小波的脸色黑了。而他身边的袁大庆,却是彻底懵逼。
“伍书记,那我咋整啊?改制的那我咋整啊?”他奋力的挤开人群,到了伍正思身前问到。
后者却没搭理他,通知了李宪下午到区里开会之后,便带着人在职工们的掌声中大步离去。
见辉煌的并购也黄了,领导对自己彻底无视,袁大庆也忘了自己的金主。将楞模楞眼的周小波扔在一旁,迈开大长腿钻进了人群,来到了李宪跟前。
“李厂长,成立了公司之后厂里的人事咋整啊?我咋整啊?”
被人群环绕的李宪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你咋整?哪儿凉快哪儿蹲着去吧!”
说完,他便转身准备出去。
可是走了两步,他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那日袁大庆那雪地狂奔,一马当先无人可望其项背的风采。
他停下脚步,叫了声袁厂长。
袁大庆立刻颠儿了过来,喜道:“李厂长?”
“袁厂长,我建议你去省体队看看,没准儿那边缺长跑运动员。以你这身体条件,跑出几个金牌来,那铁定……没问题啊!”
听到李宪这毫不掩饰的讥讽,周围职工们笑开了。
“你……你给老子等着!”
袁大庆气的一跳脚,在众人的哄笑和“兔子厂长”的讽刺声中,臊眉耷眼的闪了人。
第115章:疾如风,侵如火
产权转让的大锤敲定,李宪心里一块石头也随之落了下来。
马上要到元旦了,今年的年早,部分地区已经开始了筹备年货。新浪特优卫生纸的销量在这段时间内也迎来了一波业绩增长,所以李宪在食堂内和职工们庆祝一番之后,便令赵栋梁等人安排职工回到车间。
他自己则是来到了办公室内,把电话打给了徐茂和。之前答应借给职工们入股本金,再加上自己的100万股本,现在有至少一百五十万的资金缺口。
这段时间虽然两个厂子合计起来没少赚钱,但是也就将将能够年底还贷还账的,李宪思来想去,只能从那批车床上面动手。
得知李宪要出手车床,徐茂和不干。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将车床的行情摸透,目前北方普遍使用的沈一20全新车床价格大约是18万每台,五年内二手的在13-15万元之间。而40床,价格则差不多要翻出一倍!
但是年前的这段时间,北方大部分的工厂都已经停工,现在一是销路不好找,迅速脱手只能牺牲利润。第二也是工业部响应十四大号召,已经对工业加工企业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马上就要在2月份施行。
到了那个时候,机床价格肯定还是要窜一窜的。
所以得知李宪想迅速变现,徐茂和苦口婆心道:“老弟啊,你办厂到底缺多少钱啊?小来小去哥哥帮你凑凑,在国外没听你的是老哥错了,但是这回你一定得信我,就等两个月,机床价格至少还能再往上涨三成!”
面对徐茂和言语中的自信,李宪犹豫了一下,将一百五十万的资金缺口说了。
听到这,电话那边的徐茂和当即拍了胸脯,“我他娘的还以为是多大的口子!行了,你别犯愁了。明天吧,我把钱给你转过去!”
卧槽、
听到这,李宪惊呆:“你他娘的有这么多钱,当初带北面去咱俩是不是就发大了!我还干个毛线的纸厂啊!”
电话那边的徐茂和都快哭了,“谁他娘的说不是啊!别提,求你别提了,现在我这心里还跟被刀扎了似的。回来之后,我一看到存折上的钱就几把闹挺!明明有机会在这后面多加个零啊!”
“……”
李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入股的资金解决了他还是松了口气,在电话里跟徐茂和说回头给出个借条,这钱算是抬的,给利息。
徐茂和急眼了:“是不是打我脸?是不是打我脸?七十多台机床你都放心搁我这儿,就找个哑巴看着,一百五十万的事儿还用给我出借条给利?”
听到电话那边的喋喋不休,李宪烦了:“那行了,别墨迹。明天刹逼楞给我汇过来,急用!还有,王铁成不是哑巴。人家媳妇刚跑了心情不好,你给我伺候好了!”
“嗯呐!好嘞!”
被骂了一通,徐茂和倒是满身舒爽。
……
次日,李宪在区政府呆了整整一天,在国资委,区政府,职工代表共同会议上,带着律师将股份有限公司的事情敲定。
方案如同之前定下的一样;李宪拿出100万,占50%股份并控股。区政府除出人参加财务管理和厂党委之外,对厂经营事宜不过问。
人员方面,李宪亲自出任公司总经理。业务经理由陈树林担任,生产经理则用了赵栋梁。
员工方面李宪目前还不打算动,马上就要过年,现在需要的稳定,年后有的是时间收拾。
方案顾及到了各个主要利益方,所以进行的异乎寻常的顺利。有了bl区出面,市工商局用最快的速度办理了执照。
1993年1月1日,元旦。
bl区新北纸业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挂牌成立。
在结束了区市主要领导悉数到场发表了讲话,并亲自参加了公司剪彩仪式之后,李宪组织了一个酒宴,邀请几个主要领导参加。
因为是市里的改革试点项目,几个领导为避嫌婉拒。
可是虽然饭不吃酒不喝,一些话该说得说。李宪之所以将区政府拉进公司里,看中的不仅仅是纸厂本身的资产,更是看中政府资源。
现在公司已经成立,该要的东西,必须得要。
当几个领导听说李宪想让区里联系省电视台,给新浪特优卫生纸在省台上广告的时候,都有点儿意外。
“小李啊,现在厂子刚刚完成了股权变更,现阶段是不是稳一稳更好点儿?”刘万发沉吟一番,问到。
“不行啊刘书记。”李宪微微叹了口气,“现在公司成立了,但是我们目前的产品,就只有新浪特优卫生纸一种。这样的产品结构,如果遭遇了其他规模比我们更大企业的觊觎,那我们可就被动了!事实上,大庆辉煌造纸厂已经开始准备对这一块动手。为了保护住我们目前的优势,现在最重要的事儿,就是立刻在市场上打出我们的品牌,扩大我们的经销商渠道和市场覆盖面积。并推出新的,有竞争力并且能迅速盈利的产品!”
由不得李宪不急,之前周小波说的那番话,这些天就像是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嗓子眼儿里。在一种随时可能到来的威胁之中,他连呼吸都不顺畅。
伍正思听到他的理由,奇道:“广告倒是行,让宣传部那边儿和省台联系一下应该没问题。可是你说的新产品……是啥?”
面对这个问题,李宪呵呵一笑。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包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手绢?”
看着李宪手里那四四方方白白细细一片,上面还带着花纹的东西,众人一头雾水。
“不、”李宪摇了摇头,“这,就是咱们新北纸业公司的第二款产品,新浪餐纸!”
“餐巾纸?干啥用?”
听到伍正思发问,李宪不怪他没有常识。这一段时间来,他已经让销售股出去考察了一遍,在冰城,沈市,常春甚至是更远一些的荷北,山关等省的主要城市的大饭店做了摸底。
虽然各个饭店目前已经供应了纸巾,但大多都是较为劣质的卫生纸,高档一些的外资酒店饭店,则是直接用手帕。
虽然市面上已经有一些造纸厂开始做小包装的面巾纸,但是大多外销,不注重国内市场。
高端的面巾纸,仍然处于市场的空白!
自80年代后期以来,随着国内经济和人均收入的上浮,酒店越来越多,但是因为计划经济体制对市场的不敏感,与之相应的配套还匮乏的很。
李宪,瞄准的就是这一点。
耐心的和几个领导解释了面巾纸的用处以及前景之后,几人沉默了。很明显,对于这种听起来好听,但看起来没什么实际用处的东西,他们不太感兴趣。
不过在得知了辉煌纸厂已经准备伸手之后,伍正思等人还是支持了李宪到省台做广告的提议。
伍正思几人自己都没感觉到,在那道隆重的剪裁仪式之后,他们对新北纸业以及李宪的态度,都发生了潜移默化的转变。
合伙人,自己人。
这两个标签,正在李宪的身上,缓缓浮现。
……
有了市委宣传部出面联络沟通,再加上李宪的积极操作,省台广告的事情迅速敲定。
为此李宪动身去了一趟冰城,配合省台广告部指定的一个编导,录制了两个简单的广告。
广告的内容,大体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一家三口,合力托着一卷又白又嫩又细腻的新浪特优卫生纸;女的笑得跟久旱逢甘露满足,男的笑得跟在单位看到了女同事换衣服,孩子笑的跟放学路上捡了二百块钱似的。
反正就是一幸福。
广告词儿就两句,先一句是一家三口齐声道:“丝滑享受,细腻到家。美好生活,从新浪特优卫生纸开始!”
然后,那孩子大声提醒道:“省优品牌,值得信赖哦!”
再之后,广告画面淡入,“现正对全省广诚招代理商,请来电咨询0455-xxxxxxx”
这是电视版。
广播版就更加简单粗暴,直接就是一个仁妻音洗脑三连:“自从有了它,细致卫生带回家。新浪特优卫生纸,美好生活第一步。”
然后和电视上一样,插播招代理商的广告。
总龙江省现在可没有什么有线电视,家家户户都是黑白或彩电靠着电线接收信号,所以整个龙江省,除了省边缘地带的一些地区之外,只能收到两个台。
一个是中央一,一个就是龙江台。
考虑到这方面,李宪果断将这两段广告插入了黄金时段。年前年后整整一月,广播电视一起来,广告费二十万。
这二十万,成了新北纸业成立之后第一笔,也是最大的一笔支出。
这笔支出,让厂里的职工代表们难以接受。不过在李宪的坚持下,事情还是定了下来。
现在的市场,还属于那种未经完全开垦的市场,而且人民吸收信息的渠道非常有限,除了报纸报刊就是电视广播。
有些钱该省,但是李宪觉得广告费不能省。
事实也证明,在这个企业品牌意识淡薄,可人民消费意识已经抬头的时代,广告不白打。
钱,也不白花。
广告效果几乎立竿见影。
此前透笼街的一个批发商,在看到广告之后二话没说,直接跑到了北林,交了五万块钱的代理费,第一个下手拿下了冰城地区的独家代理。
在黄金时段广告轰炸之下,齐齐哈尔,牡丹江,佳木斯,大庆,双鸭山等地区的电话将新北纸业公司业务处的电话都打坏了一个。虽然快到年,但是每天上面洽谈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到了1月15日,短短两周时间,哈齐牡佳大,,伊鸡鹤双七等几大地区的代理全部敲定!
光是代理费,就收了三十多万。
孙子兵法有言,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这段话,放在新北公司成立之后的一系列大动作快动作上,简直不要太贴切。
随之而来的,就是让北林纸厂六个车间加班加点儿都赶不出来的生产任务。只不过,目前各个代理商对于已经在市场上有了突出表现的新浪特优卷纸兴趣较大,而李宪抱有较大期望的餐巾纸,却相对受到了冷落。
1月16日,小年。
李宪终于从繁重的公司事务之中脱身出来,考虑到这两个星期以来的效益,和公司开张伊始职工们表现出来的热情,安排了一些鸡蛋生肉饮料之类的福利后,留下陈树林,自己告了假。
忙了两个月,他觉得自己该消消停停的过个年了。
第116章:欢欢喜喜过大年
93年的北林还比较落后,虽然是市区,但是在年节气氛上其实和农村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离开了纸厂,想着自己约莫快俩月没回去了,李宪去了当地的大市场。
距离过年不到十天功夫,大市场里已经是热闹非凡;
零下三十多度的三九天,市场的大门口锣鼓喧天,民间自发组成的秧歌队在拥挤的市场通道里卖力的欢舞,向各个摊位讨着喜钱。
小贩们在地上支着简陋的摊子。什么花红果,冻柿子,冻梨,冻豆腐,冻豆包,拿起来能当兵器用戳死人的带鱼,上面印着光腚娃娃的日历,手写的对联等在后来已经不常见的东西琳琅满目。
过道上,一个个把自己浑身上下捂的严严实实的小贩,拿着上面印着美元和金元宝的财神爷画像,逢人就道恭喜发财。
想着自己现在也是买卖人,当一个小贩贴上来的时候,李宪也留了张财神爷笑的最和蔼喜人的。
虽然大市场里商品重复单一,可是每个摊子前面都是喜气洋洋的人。那里面透着的浓浓年味,却是二十年后早已消失的。
从商品极大丰富的时代回来,除了美女之外,市场里基本没有李宪能看上眼的东西。
这算是穿越后遗症。
不过在中华过年就是这么回事儿;年货不一定是要让自己喜欢,更多的是让别人欢喜。
带着这种矛盾,李宪在大市场里选了些还能入得眼的手工果子糕点,和儿时相当难忘但是现在吃起来似乎又没那么美味,有点儿过于甜腻的猫眼儿糖球。
出了市场,在挨个大街小巷游走求些过年喜钱的秧歌队的喧天锣鼓之中,又跟街面上站着四处打量,时不时跑到某个行人面前低声嘀咕一番的那种人,用现金换了一些商场的电器券。
国营商店里买了干休所那些老头经常嚷嚷憧憬的录像机,和李洁之前跟自己要过的录音机。又买了套《雪山飞狐》和几盘郭富城的磁带,李宪才觉得差不多了。
不过到了商店门口,看到一个货架子上挂着的一件红的喜人的包包袖羽绒服,他止住了脚步。
“老板,这件羽绒服多少钱?”
看着李宪手里那寻常人家根本消费不起的录像机和录音机,摊主眼睛亮了,寻思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哎呀,小老弟儿眼睛毒啊,这件羽绒服姐卖的老好了。一百块钱一件,老弟给谁买啊?她穿多大号的?”
李宪歪着头,将右手的东西放在了地上,照着自己的下巴比了比:“大约这么高,挺瘦的。还有,别忽悠。你这衣服要是五十我就看看,一百我可就走了啊!”
……
又给李友,邹妮和李道云一人买了套衣服,直到确定自己实在拿不动了,李宪才乘车回到了林业局。
两个月没回来,路边的积雪又厚了几分。
三轮蹦蹦车停在了新浪纸厂的门口。
临近年关,新浪纸业的大门上已经挂起了大红灯笼。灯笼虽然是旧的,可是在厂子的新气象之中红得愈发鲜艳。
当李宪大包小包的走进厂大院,立刻就有眼尖的工人跑了过来,一面打着招呼,一面将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因为产能的限制,就算是业务进展的再迅速,这边儿一直也没怎么变化。
不过李宪并不想放弃这块自己的根据地,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靠着林区的新浪纸业虽然成纸产能小,但是在地理位置和生产原材料方面,具有更加突出的优势。
他准备趁着过年这段时间,将目前手里的业务做一个剥离。将林业局这边的成纸生产停下,彻底变成新北公司的纸浆厂。
卫生纸这个行业,一重品牌二重纸浆。现在虽然北林方面成了李宪最主要的生产部分,可他留了个心眼儿,将新浪的品牌攥在了自己手里。现在,纸浆这方面自然也不能放过。
厂里虽然还在生产,不过也同时在做着年前的大扫除。
李宪到了车间,将张大功和徐德全叫了过来,把自己想将车间改造的事情说了。对于将新浪纸业改造成纸浆厂的决定,二人自然是没意见。
不论从地理位置,还是从业务的重要性来看,改造成纸浆厂都合适。而且明显对纸厂以后的发展更加有利。
让二人尽快启动,尽量在二月二之前令老厂具备最低日二十吨纸浆的产能后,李宪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刚走到二楼的走廊,就见到一个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藕段般小臂的人儿,正费力的蹬着暖气片。她个子太矮了,够不到窗户的上沿,只能将自己全身崩成一道纤细玲珑的直线,拿着笤帚扫着走廊的棚顶。
清理的很细致,也很有规章。先是用笤帚将蛛网和灰尘扫掉,然后再用半干的抹布将窗框擦净。
许是太过用心,并未注意到自己那短短的薄袄下漏出了一截白嫩的腰肢,当然也没注意到李宪走过来。
“把东西就放这儿吧,一会儿我自己拿进去。”直到李宪对身后拎着年货的工人说话,苏娅手里的活儿才停了下来。回头看向李宪,眨了眨眼睛笑了。
待工人说了拜年嗑后离去,李宪才抬头看了看她,咧嘴笑道:“喂,好久不见,想我没?”
苏娅一愣,然后皱起鼻子吐着舌头,用拿着抹布的那只手的手指在脸上刮了两下。
不要脸。
李宪抹了抹鼻子,抿嘴一笑。
苏娅灵巧的从暖气片上跳了下来,站到了李宪面前,指了指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投过来一个询问的目光。
李宪暗自一乐,直接做了一个浮夸的抽风动作,卖力的抽了好一会儿,才在苏娅惊呆之中“虚弱”的解释道:“自从被你打了之后,时不时就这样。”
啪叽,苏娅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用双手捂住了嘴巴,眼睛里也立刻浮上了一层雾气。
“噗、”见她这番模样,李宪憋不住了。
苏娅立刻反应了过来,一跺脚,捡起了地上的抹布,用力的砸到了李宪的胸口。
“哎哎哎!”看这姑娘扭头要跑,李宪一把将其拉住,“给你带了东西,你看看合不合适。”
说着,他打开了地上的一个包裹,从里面拿出了那件红色羽绒服。
说实话,这件羽绒服的样式李宪并不太喜欢。可是矮子里面找矬子,这已经是最符合他审美的了。
和市面上绝大多数宽厚臃肿的羽绒股不同,这件是小咂线,带收腰的那种。
苏娅的眼睛都瞪大了,看了看羽绒服眼里充满了欢喜。但是看着李宪,却又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
见她推辞,李宪颔首一笑,“你不要那我就只能给我们家大黄狗穿了。”
看着苏娅脸上的愠怒,他不禁发哂,将羽绒服硬塞到了苏娅的手里,“拿着吧,就是给你买的。你个子这么小,不要的话我可找不到能穿的人。”
说完不再纠缠,打开了办公室门,拿了些东西。
再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苏娅正在偷偷的将羽绒服往自己身上比划,不过听到背后的开门声,她立刻小猫一样的跳了一下,将羽绒服迅速团在了一起,装成了没事儿人的样子。
“苏辉回来了吗?”正在苏娅尴尬之际,李宪问到。
小妮子立刻伸出了三根手指。
“还有三天才回?”
见到苏娅点头,他又问:“家里年货办置了吗?”
苏娅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李宪心里有了数。
提前说了句新年快乐,他拎起了地上的大包小包,下了楼。
身后,苏娅伸着脖子打量了一番,确定走廊里再没有其他人后,将羽绒服搭在了身上,左看看右看看。
看着擦得蹭明瓦亮的玻璃上那小巧的身影,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
李宪的回归,让已经显得空荡的干休所又热闹了起来。
快到年关,干休所里面的老头一个个都消失了。要不是看到后院的棺材数量没少,李宪还以为这是遭了瘟。
活动室里,就郑唯实和老齐头和老刘头在,李宪不禁奇道:“其他人呢?”
“被儿女接走过年去了呗。”郑唯实端着大搪瓷缸子,摆弄着李宪拿回来的录像机,“别扯那些没用的,赶紧插上。”
这年货稀奇,而且算是投其所好,活动室里三人都喜欢的很。
李宪一面将乱七八遭的线都连上,调好了电视,然后将孟非版雪山飞狐的录像带插了进去。
“噔噔噔噔噔!”
“雪中情,雪中情~雪中我独行……”
随着屏幕一闪,没有雪花的电视画面出现,几个老头兴奋了!
在听天籁一般的将片头曲听完之后,一旁的老齐头转了转眼珠,“哎?我怎么听说……咳咳,这录像机能放点儿那啥啊?你这带子里有没有?”
看着老头躲躲闪闪的目光,李宪一眼就看穿了其本质!
“齐爷,您老今年可六十二了啊。”顶着死鱼眼,拉满了长音,李宪吐槽到。
“再说了,现在那啥的带子都是欧美的,没意思。您老争争气,留着点儿元阳,再等个十年,到时候岛国的上来那才带劲儿。到时候我多给您备点儿手纸……”马上,他又眉飞色舞道。
“呸!思想肮脏!”虽然没听懂李宪说的是什么,可这小子眉飞色舞的,一听就不知道是什么好话。羞臊满面的老齐头啐了一口,闪了人。
看着活动室里仅剩的两人,李宪挠了挠头,“不对啊,别人被儿女接去过年没说的,可是吴爷呢?王爷呢?他俩上哪儿去了?还有,郑爷,你咋没走呢?”
老郑指了指活动室门边的一个旅行包,“下午我儿子就过来接我了,老王当然是去徐朝阳那儿。至于老吴……”
他沉吟了片刻,一低头:“完犊子了,起不来炕了。年前的时候就总吵吵说自己好像不行了,现在看着……哎、好像真够呛。”
听到这,李宪后背上的汗毛都炸了,当即向宿舍跑去。
郑唯实叹了口气。
想了想,放下了茶缸子。走到了活动室门前,对着宿舍楼大吼一声:“老吴啊!李宪这小子有心,知道你快不行了,趁着你还没咽气儿,回来看你最后一眼来啦!”
上架感言
按起点的规矩,上架之前例行要说点儿什么,顺便比比惨。
今天哥们儿就不比惨了,相比于其他桥洞底下捡垃圾吃的作者,本蠢高低一天还能吃上一碗泔水汤和三根榨菜。
除了闺女才八个月大,一个月奶粉辅食吃进去我十分之的肾,老婆说再赚不来钱就离婚之外,想一想日子其实过得还不错。
不比惨,咱谈什么呢?
理想吧。
二蠢之前是写黑科技类和汽车工业类文的,成绩还过得去。按照正常的职业发展计划,应该是再开一本同类别,这样的话能揽住之前的读者和粉丝,成绩也有个保障。
但是写一本乡土类的重生文,一直是我的理想。
没错......理想这个词听起来很傻笔,但是这确实是我的理想。
《二大爷》这本书大约去年六月份就已经构思成型,并已有了大纲和开头。但在老书收尾的时候,我并不敢把它发出来。
我不知道之前380万字的写作经历,能不能将自己想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
但是最后,理想的冲动和抑制不住的写作激情,让我直接将一本已经有了完整大纲细纲和五万字存稿的黑科技类文塞进了回收站。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般的速度发送给了我的责编,然后又迅速的收到了回复可签约,发书吧。
谢谢责编梧桐,让我的理想没胎死腹中。
然后,你们就看到了书名渣渣,简介无力,但是在内容上不敢有半点儿含糊的《二大爷》。
这本书里的很多人物都是有原型的,有很多都是我亲身经历或者是从小听说过的故事,我把这些散落在记忆深处的砂砾汇集在这里,也想着有一天它们能磊成一座塔。
现在,走完了两个月的免费期的《二大爷》将于6月30晚12点,也就是7月1日凌晨上架。
感谢这两个月来一路陪我走来的每一位朋友,也诚挚的希望,你们能陪《二大爷》继续走下去。
按照现在的起点订阅价格,一章也就是一毛钱。一毛钱掉大街上可能诸位都不会弯腰去拣。可是对本书却意义重大,希望各位支持正版,毕竟好的成绩决定《二大爷》这座塔的高度。
总之,体现一本书有没有价值的时候到了!
希望各位支持本书,支持二蠢,让我们一路前行,不畏艰险!
没说的,上架爆五更,如果五更发完了我还有余力,那就再多更。
感谢上架前面哥,寂寞gg,大罗紫阳等大佬的打赏,上架后按粉丝榜挨个还清!文字质量为前提,多长时间不能保证,但我会用洪荒之力,保证此车又快又稳,给你们劳斯莱斯般享受。
最后!
老爷们我真的很惨啊!这个月兜里就剩下三百块钱了,十三号发工资,这本书要是扑街我会饿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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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好莱坞级别(求订阅!)
当李宪进了宿舍,一把推开吴胜利的房门时,就见到了老头脑袋上盖着条白毛巾,盖着大棉被,一脸苦楚的躺在那里。
老吴的身体向来不错,给李宪的印象就像是一团燃烧着,并且随时可以爆发的炎火。此时,见到老头脸上的皱纹仿佛深了几分,他不禁有些鼻酸。
“吴爷……”
他轻轻看了一声,床上的老吴似乎是睡的很深,只皱了皱眉头,没有反应。
“吴爷?”
李宪揉了揉鼻子,坐到了床边,轻轻的摇了摇老吴。老头这才轻轻的睁开了眼睛,见是李宪,浑浊的眼睛里放出了一丝光彩。
“回……回来了?”
“嗯!”李宪使劲儿的点了点头,“回来了!吴爷,您这是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怎么我才走了一个多月,就成这样了啊!”
“哎……”吴胜利喽着嗓子里的痰,悲戚叹道:“老了啊……年轻时候攒下的毛病,一块堆全来了。”
“没去医院看看嘛?”李宪急了,“我带你去看看!”
老吴将手从被窝里抽出来,无力的摆了摆:“没用了,大夫都说了,就是冬寒引发的旧疾,肝肺都不太好。要是能熬过这一冬没准能见好,熬不过去……也就完犊子了。他娘的,都说七十三八十四两道坎儿,老子才几把六十二……咳咳。”
看着老头要往出咯痰,李宪赶紧将他扶到了床边趴下,捋着后背。
老吴咳嗽了一会儿,终于缓过了气儿来。
“哎呀……”他拉着长调儿,脸色有些潮红,拉过了李宪的手,“小李子啊,别难受,人老了总有这么一天。你之前卖棺材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到什么阶段就想什么事儿,我这一秋一冬的功夫啊,都想开了。”
“我那是为了卖棺材忽悠你们的!”李宪心里不得劲儿,激动道:“你可别瞎想,好好的。咱们挺过了年,马上就开春儿了!”
老吴摆了摆手,“不说那个,我心里有数。就是……就是不甘心呐……”
看着老吴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李宪鼻子一酸。生老病死虽然之前他看过不少,可是每每经历,特别是自己熟识的人,他还是受不了。
“吴爷,你不甘心啥?”当即,他抹了抹红红的鼻子,起了身。
吴胜利哀叹道:“我家你大哥没得早,我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走的时候刚成家也没留下个子嗣,这你知道。当初老子在朝鲜的时候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颗花生米过来俩腿儿一蹬,几分钟的功夫。死,老子不怕。可是老子怕的是死的时候身边什么人都没有,连个给老子抗灵幡叫魂的都没有,老子找不着道儿,去见我儿子和那帮老兄弟啊!呜呜呜……”
说到这,老人是真伤心了。硬气了一辈子,眼泪疙瘩噼里啪啦的就掉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李宪狠狠的咬了咬牙,拉住了老吴的胳膊,“吴爷,别哭。我李宪跟你保证,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灵幡我给你扛,保证让你找着家,找着你家我哥!你之前不是想让我认你当干爹吗?今儿就是今儿了,打今儿起,你就是我干爹!我就是您儿子!”
“唉嗨!!”
李宪刚说完,老吴一个骨碌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李宪,“这他娘可是你自己说的!”
看着已经完全没了病态,突然之间龙精虎猛的老吴,李宪懵逼了。
正在这时,门口几声掌声响起。
带着一脸阴笑的郑唯实拍着巴掌走了进来。
“小李子,刚才的话我可都听见了啊。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
十分钟后。
老吴房里,李宪沉着脸背着手踱来踱去。
他实在没想到,一生射雕最后竟让雁啄了眼,遭了两个老头儿的道儿道儿!
一想到刚才自己的感情被玩弄,他心里就一阵火大。
这哪是干休所?
简直是好莱坞啊!
他伸手一指吴胜利,“刚才那眼泪你是咋挤出来的?”
吴胜利咧了咧嘴,“不眨眼,眼泪一会儿就下来了。”
李宪瞪大了眼珠子,“就这样?你刚才也没有啊?”
“那啥,得再自然点儿……眼皮拖点儿底……”
看了看拿着小板凳做成一排的吴胜利和郑唯实二老,李宪怒道:“多大岁数的人了你们,啊?加起来一百二十多岁,有没有点儿正形?联合起来忽悠我,拿我当二傻子玩儿是吧?”
吴胜利嘴一瘪,可怜巴巴的没说话。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汽车的喇叭声和呼喊。
“爸!爸我们来接您了!”
郑唯实起身看了看窗外,讪讪道:“那啥,小子,我闺女过来接我了,就不跟你多说了啊。年后,年后我给你摆酒赔罪,行不?”
“哼!”李宪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
郑唯实这才看了看自己的老兄弟,“哎、老吴啊,那看来今年又得你自己在所里过年了。我在活动室给你留了点儿果子花生和瓜子儿,看晚会的时候吃。刘所长那边儿三十晚上给你送饺子,要是凉了自己热热……”
虽然平时斗的厉害,但是此时郑唯实可不是虚情假意。看着老吴没落的神情,他再次叹了口气,到了走廊。
屋子里,就剩下了李宪和老吴。
听着郑唯实的脚步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之中泛出阵阵回音,再看着吴胜利低着头,看着脚尖儿不说话,李宪使劲儿一晃脑袋。
“行行行行、认都认了,就这么着吧!”
“吴爷,走吧?”
“嘎哈去啊?”
“还能干啥?跟我回家……过年、”
一听这话,老吴乐了,腾一声站了起来:“哎!不过小子,以后可不能叫吴爷或者是老吴了啊。得讲规矩,管老子叫干爹!”
看着老头一脸瑟,李宪使劲儿的闭上了眼睛,一脸的懊恼。
“哎~呀!”
……
来接郑唯实的是他的儿闺女郑秋英,看着约莫四十,家在冰城。据说丈夫是冰城轻工局的领导。
可能是老郑在平时的电话里说过李宪,在李宪把老郑送上车的时候,她特意跟李宪聊了几句。
人很知性,李宪对她印象不错。
送走了老郑,李宪将大包小包和老吴分了拿着,在干休所门前等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见到了**林场的那台枫叶客车。
徐兵三人现在已经跟了自己,徐三小子又弄了两人经管客车,有了前车之鉴,这两个人虽然不像老周当司机的时候那么热络,但是总算守规矩。
客车上人不少,李宪领着老吴在后面寻了座位。在客车于雪道之上颠簸之中,于四个小时后到了林场。
**林场之前老吴还真没来过两趟,不过这时候林场都那德行,在林业局混了半辈子,老吴的注意力也不在这儿。
只是叨叨着一会儿见了李友和李道云得好好喝两口,又念叨着给李洁李匹李清和李玲玲得包点儿过年钱。这都是小辈儿,第一年来过年可不能失了礼数。
听着老头叨叨个不停,李宪越想越怪异;
别人过年回家都是往回领媳妇,自己领一老头,还是被忽悠着认的活爹,你说这他妈气不气?
带着这种惆怅,一路无话,不大会儿功夫就到了家。
好久没回来,家里也变了样子。
院子旁边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杨树,每一个枝叉上被挂上了只有年节才有的小彩旗,五颜六色的,虽然看起来乱糟糟,但是却有种透着乡土味儿的喜庆。
老家这边儿人口成分比较杂,习俗也很乱。有的是小年贴对联,有的是三十当天贴对联。不过此时家里的院大门上,院墙上和仓房两侧都已经贴了手写的大红对联和福字。
“爷!爸妈!我回来啦!”
还没进院子,李宪就喊了一嗓子。
然而无人应声。
见屋里边的灯亮着,李宪奇怪的领着老吴进了院。大黄狗见了老吴这个生人,发出一阵狂吠。
刚刚路过狗窝,李宪就听到了大屋里边传来了一阵吵嚷。
他眉头一拧,快步走了进去。
进了屋,就看到李玲玲正躲在李道云的怀里,满是泪痕的小脸上似乎有些红肿和淤青。
第118章:爸我不想吃狗屎(求订阅!)
李友和邹妮坐在炕上,见他回来立刻起身,三老惊喜:“二儿回来啦?”
李宪嗯了一声,将东西放在了外屋地上,看了看叉腰站在屋里的一大一小两人。
大人李宪认识,是刘会计家的大儿子刘广胜。小的那个没啥印象,不过从相貌上看,倒是和刘广胜有五六分像,应该是他儿子。
小孩儿和李玲玲差不多大,此时也花着脸,愤恨的看着一旁正佝偻着身子,闷不吭声的李清。
刘广胜见到李宪进来,只冷哼一声,也没搭理。伸手一指李清:“李老大,你他妈这么大个人了,咋还能跟个吃屎的娃一般见识?!孩子疯起来没有个轻重,你他娘媳妇都娶俩的人了,也没个轻重?”
刘广胜的手指都快怼到了李清的鼻子上。
李清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木讷的脸上也显出了一丝火气。走到炕沿边上,一把将李玲玲拎了过来,指着自己闺女脖子上的抓痕和脸上的淤青,磕磕绊绊道:“刘广胜,这…这也是孩子干的事儿?这是疯玩儿?这……这根本就是欺负人!”
门口,看到李玲玲脖子上冒着血油的抓痕和脸上的淤青,李宪心一抽抽。
李玲玲虽然现在才四五岁,豆丁大。可是在李宪的记忆里,这个前堂姐可是占了很重要的位置。
李玲玲命苦,从小亲妈就跑了。按照之前的历史,一直在李友和邹妮身边长大。虽没有父母教育,但是特别懂事。
李宪小的时候都是李玲玲带着玩儿。那个时候李玲玲虽然才豆蔻般年纪,可是领着四五岁的李宪捉蜻蜓捕蝴蝶,就像是个大人一样哄着捧着。
在包括后来李洁的儿子,以及李清和王凤之后的一子一女几个兄弟姐妹里,他和李玲玲的关系是最好的。
可是李玲玲后来找的对象不怎么样,在家里经常挨打受欺负,过得并不幸福。每每在家里挨了打,她都往最近的李宪家里躲。
那个时候,每每看到堂姐受欺负,李宪都想着等赶明如果有了出息,一定要帮。
现在时光回溯,自己的身份也随之变化,看到豆丁大的李玲玲可怜模样,他是真怒了。
正在他拳头紧握的时候,刘广胜再次指着李清痛斥:“放狗屁!你一个大人再咋说,能跟一个吃屎的娃一般见识?你看看把我们家刘宝给打的!脸都青了!你就说这咋整吧!”
听到这话,李清低下了头。
大人动手打小孩儿,这件事确实挺磕碜。不过如果不是气急了,他也不会这么干。
事情还得从下午说起;
不像是城里孩子天天在家卷着,林场的孩子野,一般都是放养。现在学校放了假,一群小孩儿天天满大道上疯跑。
快过年了,下午的时候李清正上梯子帮着李友家挂树花呢,李玲玲就大哭着跑了回来。说自己姑姑和小叔给买的玩具被抢了,还挨了打。李清上前一看自己闺女脸上和脖子上的伤,急了。
小丫头眼眶子被打的乌青,眼角里都充了血丝。脖子上,四道血痕子都冒了油,新买的小棉袄上领口一片血渍。
见着这,当即他就领着自家闺女,找到了在大道上正玩儿着抢来的玩具的刘宝。
看到李清,这孩子也不怕,蹦着高高骂老李家没一个好揍,骂李玲玲是野种,骂李家老大是窝囊废,骂李家老二是饥荒精,骂李家老三是破鞋。
气急之下,李清这个老实人也激起了三分血气,二话不说,上去拎起这小兔崽子就是一顿大耳刮子。
出了气,就领着李玲玲回来了。
然后,刘宝父子就直接找上了门,不依不饶了起来。
这对父子进屋也就没多大一会儿的事情。
李清也知道自己打了小孩儿理亏,可是他嘴笨。面对刘广胜的咄咄逼人,一肚子气又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气的自己直哆嗦。
正当他憋的脸通红,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的时候,炕上的李道云和站在外屋的李宪,几乎是同时动了!
李道云从炕上闪身下了地,趿拉上棉鞋就往外面走。巧的是,李宪也推开了外门。
一老一少先后出门之后,不约而同的在院子里瞅了一圈,最后又不约而同的走到了仓房墙边堆工具的地方。
“孙儿,你干啥?”“爷,你找啥?”
二人对着彼此同时问到,又同时挥了挥手。
李宪拿起了个铁锹,李道云抄起了个大簸箕。然后,再一次不约而同的向狗窝走去。
看到这个架势,李宪就放心了。看了看铁锹大小,又看了看李道云手里的家伙儿,在心里衡量一下,将铁锹扔了。对李道云一伸手,做了个壮士你请的姿势:“爷,您来!”
李道云也不废话,拿着半人大小的簸箕,直接弯腰在狗窝边儿上一戳。
随着哗啦啦一阵噪响,狗屎装满了半簸箕。老爷子就那么趿拉着棉鞋,反身快步回了屋。垮嚓一声,将簸箕扔到了刘广胜面前。
已经冻成了疙瘩的狗屎就像是落盘珍珠一般,叽里咕噜在地上开了花。
的狗“老刘家的,你不是你家娃不懂事儿,是吃屎的娃吗?”李道云将滑到了肩膀上的棉衣扯正,瞪着眼珠子,用剑指一指簸箕里满满屎:“吃!艹你个奶奶,今天你家小子吃两口,我们家李清你绑回去往死揍,揍不死老子亲自动手!”
看着自家老太爷横刀立马宛若关二爷再世,李宪握紧拳头狠狠的互相锤了一下。
爷你太给力了!
在内心之中为自家拥有这样的老宝贝骄傲的同时,李宪也不甘落后,大步上前一把将刘广胜推了个跟头。
又将李玲玲拽了过来,指着小丫头脸和脖子上的伤痕,大喝道:“刘广胜我艹你妈!你儿子今天要是不吃,别说我大哥揍他,老子也不怕丢人,替你好好教训教训这有人揍没人教的王八崽子!”
外屋地,见到眼前一幕,吴胜利“嗨呀”一声狠狠的拍了拍大腿,乐不可支:“艹他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子就知道这门亲认的没错!”
……
看着地上小土豆一样的狗屎,再看着如同恶狼般的李家爷孙。“咕噜……”刘广胜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看了看自己儿子。
刘宝已经被父母嘴里的“老棺材瓢子”和“饥荒精”给吓懵了,看着地上的狗屎,仰头咧嘴“哇”一声嚎了起来;
“爸我不想吃狗屎!吭吭吭吭吭~~~”
第119章:都是木材惹的祸(求订阅!)
嚎了半天,刘宝最终也没敢吃狗屎。
看着李玲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李宪也没管什么孩子不孩子了。
不顾李友和邹妮拽着,他直接把这小兔崽子提了起来,四个大嘴巴扇的刘宝哭都没了调。
一旁的刘广胜心疼,想上前阻拦,却被吴胜利一脚蹬到了旮旯。眼瞅着自己宝贝儿子被揍得跟今天烀好的猪头三分像。
直到李宪将刘宝扔到地上,情知自己人单力薄双拳难敌四手的刘广胜才一个骨碌从地上起来,将儿子抢过来抱在怀里,跑了出去。到了院子外,蹦着高高骂大街;
“李老二,你他妈给我等着!要能让你过了年,老子不姓刘!”
生怕犯了驴的李宪追出来,刘广胜不敢多骂,抱着彻底被吓得没了魂儿的刘宝,撒丫子跑了。
屋里。
见外面没了声音,李清才有机会将下午的事儿原原本本磕磕绊绊的学了一遍。
“要是家里大人平时不教,我就不信几岁的孩子能那么说!”直到事都了了,李清才找到自己的理。
李友狠狠的嗨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哎呀我地妈呀。”
“嗤。”
已经拖鞋上炕的李道云盘腿大坐,拿过火柴点了烟袋锅,深深抽了一口,将辣鼻子的烟气猛地吐了自己儿子一脸。
“别提你妈。你妈要是活着,今天不拿菜刀骟了那驴日的,老子管你叫爹。”
李宪虽然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太奶,但是也听后来年迈的李道云说过。他那太奶是当马匪的时候在山头上找的,当初在克山落草为寇时,左手盒子炮右手大柴刀,附近山头的汉子见了都胆怵。
当时在绺子里人送诨号严夜叉,比算命先生出身半路落草的李道云名气可壮多了。用李道云的原话说:“要不是你太奶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让乱军打死,活到现在还不知道咱老李家门风是个什么德行。”
李道云看了看嗨呀呼气的李友,又看了看还站在地上木木呆呆的李清,气不打一处来。
本着当面教子的规矩,用手里的烟枪指了指父子二人,“真他娘的是山草驴变蚂蚱一茬不如一茬。我说老大,别他娘的愣着,拿笤帚把狗屎扫了,一会儿都化了。”
“哎、”李清这才低着头,去了外屋地。
老太爷又看了看李宪,心里稍稍欣慰可算老李家还有个像自己的根儿。
这时候,邹妮才抹着眼泪,道:“这可咋整啊,把人家孩子打那样,一会儿老刘家还不得找人过来闹啊?这年可咋过啊?”
屋里一片沉默。
临到年,遇上这样的事儿,却是挺闹心。
待李清把狗屎清理了,心烦意乱的李宪才将吴胜利引进了屋里,介绍道:“爷,爸,妈。这是我新认的干爹。”
众人这才看清李宪身后的人是吴胜利,一家人在干休所呆了一阵子,自然熟悉。听说李宪认了人当干爹,马上将其请到了炕上。
邹妮也擦干了眼泪,小步跑到灶房起火做饭。
这年头干爹不是随便认的,是大事儿。
天地君亲师,自打人民当家做主之后没了君,天地之下亲最大,一声爹妈叫出来别管前面带不带干都得养老送终。
按照这个逻辑,一家人自然得拿吴胜利当亲人一样。
吴胜利上了炕,见来回端着冻果瓜子的邹妮一脸忧心,大手一挥:“嫂子,这算什么事儿,他们还能咋地?杀人呐?”
“哎、就是不杀人,这大过年的找一伙儿人来闹也够呛啊。”邹妮叹了口气。当了一辈子的本分人,最怕的就是这样的事儿。想到这,她不禁拍打了李宪的胳膊,“二儿,平时里你最仁义,怎么今天就耍活驴?”
这话李道云就不爱听了,啪一声把烟袋锅往炕上一摔,“说谁耍活驴?”
邹妮吓了个哆嗦,她倒没想着含沙射影的讥讽公公,只是忘了刚才冲在最前边儿的是自家爹。
李宪摆了摆手,说了几句浑合话,将炕上列位的火气都理了理。不过邹妮说的,倒是提醒了他。
这时,去李宪家帮着王凤蒸干粮的李洁和李匹回来了。
见李宪回来,二人一脸惊喜:“二哥,我们还以为你得年前能到家……哎?这咋了?”
见家里气氛不对,李匹立刻问到。
李宪走上前去,摸了摸貌似长高了那么一丢丢的李宪的脑袋,“老四,你腿快,帮二哥跑个腿儿。去把你清河大哥几个叫来,然后去一趟检查站,使他们那的电话,打我以前那个bp机号。徐兵要是回电话,就让他们到咱家来,要是不回就那么地。”
“行!”得了李宪的令,李匹二话没说,转身就撒丫跑了。
李匹走后,听到自己没在家的一下午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李洁的眼圈红了。
她才回来没两天,本来这段时间在纸厂里过的充实,已经把和高明的事儿淡忘了一些,可是听到连个小孩子都骂自己是破鞋,她还是受不了。
“我怎么破鞋了?我跟谁破鞋了我!”她又委屈又憋屈。
李宪刚才已经把目前自家在林场里的处境大致理了一下。
恐怕是因为李洁和高明的事儿,以及当初跟刘会计家因为买房子起的冲突,再加上自己负债的消息,让李家在林场的地位和名声一落千丈。
不然,凭借夏天自家起新房时候的态势,绝对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情况。
心里这么想,他就当着家人的面说了。
可是李道云却一摆手;
“扯淡。你说的这些肯定有关系。可要因为那些,顶多就是一些人背地里嚼嚼舌头。
那老刘家都不是第一次踩呼咱家了,之前老三去林业局,广播员的工资还欠着两个月呢,到现在没给。之前我去领的时候,刘会计说老三这是属于无故旷工,都给扣没了。
后来他家二儿子冬季丈地的时候,把你大哥家的地多丈出来一亩多。知为点儿啥?还不因为是你倒腾木材?”
“木材?”听到李道云的话,李宪愣了:“我倒我的木材,跟他们有啥关系?”
“嗯!没关系,没关系这么找茬儿?林场里冬天啥事儿不是因为木材惹出来的?
你寻思寻思,采伐期林场的配额就那么多,每年冬天都差不多的量,合计股那边儿也不咋查,刘会计靠着大帐多做点儿配额出来,顶你爹两年工资了。
现在你拿着局里的批条子,十车十车的往外倒,合计股那边儿就得一个礼拜一查,刘会计的账咋做?这一冬天没搂住钱,不跟咱家挖了他家祖坟似的?”
啧!
李宪拍了拍脑袋。
通透了!
这就能说得通为啥刘家这么针对自己家了,多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自己现在想当时是直接将人全家活埋了啊!
不过事情发展到这儿,李宪无论怎么也都不能往后退了。
徐朝阳的那些批条多了不说,这一个月的功夫,至少给李宪赚了十万块钱。事实上,年前那笔农信十五万的贷款能在厂里给原料公司结账,给职工发全额工资之后还上,指的就是这批倒腾木材的钱。
没了这个,李宪还真就得抓瞎。
再一想虽然李友说的平静,可是自己不在家这段时间自家遭了多少的踩呼,他心里憋着口气。
对家里人,哪怕是知道王凤人品,李宪想着的是“算了吧算了吧,能和李清好好过日子,把一个家支起来比什么都强。”
但是外人欺负,他不能接受。
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暗暗计较着,这事儿不算完。
正这么想着,门外传来了一阵呼喝。
“谁他妈打人了?有没有王法?”
话音未落,屋门被猛的拉开,随着屋里热气和屋外冷气交汇腾起的白雾,几个穿着绿色森保制服大衣,一身酒气的汉子进了屋。
看了看斜倚在外屋地门口的李宪,那人从腰后面拿出了一幅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