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猪毛屯往事(为面面盟主加更!)
不对……
看着院子里进进出出的四口人,李宪摇了摇头。
按说,自己的母上大人也是在这个时候搬过来的啊。难道当初姥姥说的信息有偏差?
要知道,之所以买下那谷的宅子,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等待自己的姥爷一家出现。
按照原来的历史,刚刚因为投机倒把罪蹲了几年监狱放出来的大舅,会在这里开一家小烧房。
然后,一年后一场不知道原因的大火将小烧房毁了,顺带烧了周围十几家。刚刚出狱的大舅因纵火罪再次入狱,将这个学什么精什么,而且脑子活敢打敢拼的男人彻底摧毁。等到了四十岁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与社会脱节。最后只能靠给人开大车凑合日子。
而老朱,自己的原本的姥爷,也因为这场大火彻底将祖传了百年的小烧手艺荒废,在一年后搬去了**林场,开了一个小饭馆,然后醉生梦死的十几年。最后吧自己喝成了脑出血半身不遂。
而自己的姥姥,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在自己儿子两次入狱,老伴瘫痪之后操持着整个家。用年轻时候学的陶艺,外加上粘烟盒针线活等副业,照料行动不便的老伴十几年。
这种环境之下,两个女儿从现在的眼光看来,其实也没找到什么好婆家。
不回来,其实李宪每每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觉得这都是命。但是现在回来了,回到了那场火灾之前,他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哪怕在这个时代里已经跟朱家没什么血缘上的关系,但是之前的记忆让他无法无动于衷。
即使现在做不成亲人,也要他们快快乐乐的生活这是李宪在回来之后就已经打定的主意。
站在大门之前好长一会儿,他才下定了打听自己母上大人的决心,走了上去。却不想,正好和出门去捡枯枝的朱娟装了个满怀。
“哎呀!”
虽然长得挺壮实,但是朱娟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体力上到底顶不过一个大小伙子。一撞之下,被李宪怼了个大屁蹲。
她惊呼了一声,待从地上爬起来看清了李宪面貌,一下子跳了起来:“嗨呀!是你?!”
李宪痛苦的揉了揉自己已经被撞出了内伤的胸口,看了看一脸惊诧的朱娟,咧嘴一笑。
“你干啥?不是要找砖窑吗?咋还找到这儿来了!”经过刚才的“大姨”事件,朱娟明显对面前这个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有的地方还暴了皮的丑小子没什么好感。
门口的喧嚣引起了一家人的注意,见有生人上门,一家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聚了过来。
“娟儿,咋回事啊?”老朱抹了把头上的汗,在门口站定,用下巴冲李宪弩了弩,问到。
朱娟剜了李宪一眼,回身走到了老朱跟前,许是将刚才问路的事情说了。老朱听完一乐,但是又在自己闺女的横眉立目中压了压手,走上了前去。
“小伙子,你家是附近的?”
“啊啊……”看着脸上没有褶子,腿脚还灵便的朱大河,李宪一愣神儿。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一个外人。
将心里的激动压下,他从兜里掏出了烟,递给了老朱一根儿:“嗯呢,我家附近的,也是刚搬来。”
朱大河接过烟,看了看上面“中华”二字,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没舍得点,直接夹在了耳朵上。
再次看向李宪的时候目光柔和多了,那眼神里透着一种同为外来人的亲切感。他伸出大手,重重的在李宪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呦!那可好,咱以后尕街坊啦!”
“是啊是啊、”李宪点了点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朱峰和杨淑珍,“还未请教?”
“啊!”老朱这才想起来,人家上门串门,自己还没介绍。便将自己和院子里的家庭成员都介绍了一遍。
“听完了老朱的介绍,李宪恙做感叹:“朱叔儿女双全,好福气啊!”
朱大河一听这,哈哈一乐。
颇为自豪的拍了拍胸膛:“那可是!要说二女双全,老子还有个儿子在吉林当兵呢,叫朱山。家里还有个老幺子闺女,叫朱静。本来该一起过来,但是现在正在海林那边跟着师傅学手艺,呆两天就过来了!小伙子,你……”
对上了!
这回全对上了!
李宪握紧了拳头,紧紧闭上了眼睛。
没错,自己的老妈说过,她年轻的时候学过裁缝。现在想必就是在海林呢!
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老朱一脸的疑惑,“你是……附近哪家的?”
李宪微微一笑,指了指大宅的方向,“就那边儿,房子太破了还没搬进去,正修缮呢。哦对了,我叫李宪!”
得知了朱静同志暂时没过来,想到现在自己不好表现的太过亲近,在和朱大河闲聊了一下附近的环境之后,李宪便告辞离去。
直到回到了宅子,他仍忍不住心中的兴奋。
宅子里,看着出去找了趟砖窑回来嘴就合不上的李宪,众人有点儿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
王老三看着李宪背着手哼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从自己面前飘然而过,还对自己飞了个眼儿,挠了挠后脑勺:“老二这出去一趟……是捡着钱了?”
“不像……捡着媳妇也乐不成这样儿啊……”
一旁,王老五晃了晃脑袋。
正当众人被李宪突然间不知所以的开心搞的有点儿懵时,大宅门口进了一人。
看到宅子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这人打量了一番,确定这是在整理宅院之后,阴阳怪气儿的喊了一句。
“呵、这破宅子竟然还真有人买。啧啧……也不怕夜里睡觉被鬼压床哈。”
听到这话,正在将院子里垃圾往外清的王清河不乐意了,“你这人会不会唠嗑?不会唠嗑把嘴闭上,没人把你当哑巴。”
“阿坝阿坝!”
一旁,张哑巴附和了一句。
那人看二人不像是宅子主人,冷哼了一声也没理,径直走到了院子里。
看见从仓房之中,拿出了一张太师椅,就在房檐下栽在椅子上晒太阳的李宪,这人瞪大了眼睛。
“他妈的,是你?嘿!我就该想到!”
正在想着该用什么办法,再去老朱家一趟的李宪听到这个声音,一侧头。
看到那来人模样,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也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来了?”
第151章:刘伟汉的雄心(第一更求月票!)
看到来人,李宪心里一阵膈应。
这人,就是之前摔了那谷对杯的那个破烂首富,高三山。
三月份的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起来,但是这货身上的貂皮大衣依旧没换,头上也还是那顶这时候颇具特色,看起来跟老华侨似的八角帽。
见到李宪躺在椅子上没动弹,高三山径直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那造型别致,上面木纹纵横,平添一丝超脱之气的太师椅,啧啧一叹。
“兄弟,以前在邦业这片没见过你啊。哪旮沓儿来的过江龙?”
李宪翻了个身,虚抬双手抱了个拳,“抬举了。老家邦业林业局的。”
听了李宪自报家门,高三山哈哈一笑,“敢说不是过江龙啊,一个草壳子里的长虫呀!”
见李宪丝毫没有理自己的意思,高三山拍了拍胸脯,中气十足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兄弟有礼了,高三,霍四,刘万发。老子就他妈高三!兄弟,实不相瞒,我看中这宅子有段日子了。现在被你抢了先手,不如这么地,你开个价,这宅子老哥不让你白倒腾,咋样?”
噗、
听到这话,在旁边儿搬砖的周勇没忍住,喷了出来。
在邦业,霍四和刘万发是绝对的名人。
邦业虽然穷但是穷在老百姓,霍四是目前北林的首富,最早靠倒腾磁带录音机这些勾当起家,后来靠着手底下小弟多,垄断了邦业北林地区所有的卡拉ok和录像厅。妥妥的道上大哥。
刘万发就不说了,邦业生人,现在是北林的市书记,可谓是牧守一方的大员。
而高三山这货,在介绍自己的时候,把自己名号排在了这俩人前边。
感觉有人比自己还膨胀,李宪也是好笑,“呦,那可是在下眼拙了。之前就知道邦业这儿有个收破烂儿的叫高三,不会恰好是你吧?”
老底一下子被人揭了,高三山的脸上浮现了一层愠怒。
李宪没理他这茬,拍了拍自己身下的太师椅,“老兄,我看你倒对这宅子不像是有兴趣的。打进了门儿你就盯着我这椅子转,我虽然不怎么懂老物件儿,可是这黄花梨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门路,能把这东西卖多少钱。但是明话给你撩这儿,你那点儿小钱我看不上。买这些东西,也不是为了赚钱的,单纯就是瞅着顺眼,想自己个用。所以呀,劝你趁早绝了那点儿歪心思,免得给咱俩都添不痛快。”
见李宪又一语道出了自己的道道儿,高三山心里一阵发虚,脸上青红变换片刻,却还不死心。
“你喜欢?呵呵……老弟,这宅子怕是你住不消停。明跟你说了吧,我准备在这附近开个垃圾场。专门收泔水,地点我刚看好。你们家门前那片土房就不错。来呢,也就是想跟你打个招呼,我们收破烂儿的干的都是埋汰活儿。夏天的时候馊臭味或者苍蝇蚊子多点儿,那老弟你就得多担待了。”
卧槽!
太师椅上的李宪心里一阵膈应。
他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无耻。
将高三山上下打量了一遍,他强忍住上去揍一顿的冲动。这种赖子地痞,揍一顿不能根治,得让其知道厉害,知道自己也不是土坷垃。
他吁了口气,微微一笑:“没事儿,咱都是邦业人,谁家搁哪儿不难打听。我家里是造纸的,废水往哪儿倒也随便儿。我家门前要是有垃圾场,你老兄家哪天起来被高碱废水给淹了,那我可得提前说声对不起。哦对了......”
见高三山还要说话,李宪伸出了一个手指头,“明天晚上我得跟刘书记一起吃个饭,认识了你高三这么俊杰的家乡人物,到时候我得和刘书记好好说说。”
这话里软中带硬,而且脏手段和官面人都给摆明白了,把高三山直接噎的没了脾气。
见这货冷哼一声扭头走了,一旁的周勇冲他背影吐了口唾沫。
“什么玩意儿!大哥,我瞅这逼养草的就是欠收拾!跟那谷那边儿耍横耍无赖没人治他,他妈现在心思打到咱头上来了!用不用我找人......”
李宪勾了勾嘴角,摇了摇头。
拍了拍身下的太师椅,想起目前已经刮起来的古董热,知道在这个年代一把全全整整的黄花梨家具能在香江拍卖出去几万甚至十几万港币,心中不禁暗笑。
“皆为利来呀。”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将屁股下边的椅子搬进了仓房锁好,然后对正在干活儿的王清河招呼了一声:“王大哥,你们先把这几间客房收拾出来。一会儿我让周勇去买被褥,你们就先住这儿吧。”
“行!”
那边儿,额头被汗打湿的王清河大声应了一句。
……
老宅翻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李宪也不能总在这陪着。扔下周勇和车,让他来回帮忙跑事儿照应装修队和张哑巴一行人,又跟干活儿的众人说了这一次翻新的工钱之后,他便打算回北林。
可是临出门的时候,苏辉跟了出来。拉住李宪说来的时候苏娅有交代,这一次不管干什么活儿,干多久,工钱不能要。
李宪知道这姐弟俩什么心思,看着苏辉腰板挺的直直的一脸认真,也就没拒绝。
从老宅出来,他便回了北林。
乘坐客车到达北林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正在为自己做大餐的李宪就接到了刘伟汉的电话。
电话之中,一向稳重有加的刘伟汉语气有些激动难掩,一个劲儿的约李宪出去吃饭。问他为什么安排,这家伙也不说,只是说到了地方酒桌上唠。
神神秘秘的,将李宪搞的一头雾水。不过想到刘伟汉这人不是那种有兴致随便吃喝胡侃的人,这一次的安排必有用意,便将锅里还夹生的三鲜伊面倒了,穿好衣服付了约。
饭店是市中心一家不错的馆子,李宪到的时候,就看见刘伟汉已经等在了门口。
见他进门,便迎了过来。
李宪四下打量,见刘伟汉身边没别人,不禁奇道:“刘主任,敢情今晚上就单请我一个人啊?”
刘伟汉满面泛着红光,重重的点了点头,将鼻梁上的眼睛都甩的往下脱了一些,“嗯呐!就你一个人!”
这可是奇了怪了。
李宪自认为和刘伟汉没有什么特别深的过码,之前的多次接触,也都是点到为止,君子之交。
没有一起抗过枪,一起分过脏,一起嫖过娼的经历,这又不年不节的,请自己干嘛?
见李宪一脸疑惑,刘伟汉哈哈一笑,将他拉进了包间。
包间之中,四菜一汤已经上齐,两瓶这年头算是相当高档的孔府家酒也已经开了瓶。
待李宪一落座,刘伟汉便将酒给他满上了。
“李总,今天唐突了。可是我思来想去,觉得今天要是不见你一面,我这觉肯定是睡不着。”
看着刘伟汉一面给自己倒酒一面说着这么肉麻的话,李宪赶紧伸出手打住:“刘哥,你这么整我心里有点儿虚。我这人虽然长得不赖,可是也不能当饭吃当安眠药使。这也没旁人,你直接跟我说你这是想干啥得了。要不然我该睡不着觉啦。”
刘伟汉哈哈一笑,见包间的房门关的严实,端起了酒杯,跟李宪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大口。
“哎呀、”酒太辣,呛的他急缓了口气,“昨天,市委会议上宣布了一些关于咱们北林干部的变动决定。”
哦?
听到这个,李宪不禁坐直了身子。
最近新北纸业能发展的这么迅速,业务扩展的这么开,靠的就是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实话实说,他现在是不希望北林的领导结构有什么变化的。
维持现状就挺好。
刘伟汉注意到了他的紧张,笑着摆了摆手,“是好事儿。原市长王兴华到了年龄,伍书记向上走了一步,任市长。”
一听这,李宪整颗心落下来了。
虽然不在区里任一把手,可是市二号,那可在地方上更好使了。
这还真是好事儿。
正当他舒了一口气的时候,立刻恍然大悟知道了为什么,今天刘伟汉请这顿酒。
刘伟汉之前任区办公室主任。这个办公室主任其实就是区长大秘。作为区一号领导的心腹,副处级的干部不说,还兼着区常委。
现在,伍正思由区书记升职为市长,也就是说……这个办公室主任,要出头了!
果然,看到李宪脸上恍然大悟的神色,刘伟汉挠了挠后脑勺,腼腆一笑,“伍书记的意思是,北林的市长不好干,各地区现在都比较困难。之前他就跟我说过,他如果还能往上走一步,想把发展地方经济作为主要工作内容。所以昨天的会议之后,他就让我做准备。”
这话说的就相当明白了,刘伟汉这是要外放任职。
市长的前秘书外放,在级别上虽然不会调的太高,但是按照一般的规律,县长或区长的可能性非常大。再不济,也得是个市局的副处级局长。
“去哪儿?”李宪没绕弯子,直接问道。
刘伟汉再次端起了酒杯,“咱们市唯一的国家级贫困县,邦业!”
见李宪张大了嘴,一幅你他娘的是不是脑袋进了泔水的表情,刘伟汉不好意思的一笑,“我自己请的缨。”
第152章:女大不中留(第二更求月票!)
邦业县的官不好当,不论是现在还是三十年后都是如此。
这一点李宪深深的清楚。
邦业县的贫困是有根的,它来自于森工集团的林业系统占据了绝大部分的自然资源,又因为县内除了两家轻化和一些类似陶瓷玻璃厂之外,根本没有什么产业和工业配套。
农业县一个,可悲的是耕地面积低气温低,农作物生长环境还一般。
自打李宪从记事儿到高中毕业,这地方就没脱了特困县的帽子。县城里的人靠着十几个规模不大的企业苟延残喘到九几年,一波下岗浪潮来临,造就了几个富翁和一大批的城市贫民,再之后邦业就变成了劳动力输出大县。
每到春秋农忙之际,邦业的火车站里满是背着大塑料袋的人。去耕地多的地区站大岗做短工,每天早上3点起床上地,晚上7点下地,做牛做马的干一两个月,几乎是用命换钱。
这种情况,直到2018年都没有改变。
邦业人一直笑称,邦业最火的地方也就是那么三个大药房,火车站,县医院。
强体力劳作带来的后果就是大多数的外出务工者,在不到五十岁的时候就已经一身顽疾。
如果说这也是资源的话,那么邦业还是有点儿资源的;一个总人口不足十五万的小县城,倒是养活了大大小小一百四十多家药店,以及上千个经营“骨康王”“活络丹”“心脑灵”“痛风停”的黑保健品经销商。
这些人,倒是在三十年后在邦业混的最好的一部分。
因为太清楚,所以李宪没办法对眼前的刘伟汉升起什么崇敬,或者是替他高兴。
“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想去邦业?”
李宪放下手里一口都没动的酒杯,平静的问到。
刘伟汉略一沉吟,“咋说呢。嗯……有个人情感,也有抱负吧。”
看着李宪一幅愿闻其详的表情,他夹了口菜,面色有些惆怅:“我大学是荷北上的,毕业之后其实原本想去和我当时的对象一起去支教。但是家里不同意,硬是通过关系把我调了回来。嗯……不怕你笑话,虽然现在我们两个已经不在一起了,但是我和她仍然保持着通信。她在的那个地方是广希一个叫马山的地方,看样子……像极了咱们邦业。当时没能和她一起走到最后……”
刘伟汉没说完,李宪就摆了手:“行了,了解。你当时怂逼了,迫于家里的压力没留下陪人姑娘。心里有愧,想在内心上追寻她的足迹。个人情怀到此为止,说抱负吧。”
被李宪怼了一下,刘伟汉没有尴尬,反而是叹了口气,“抱负就是,我还年轻。今年刚刚三十六,我想做一些事情,但是体制内不是你想做什么就有机会去做的。所以我想攒足资本。邦业穷,但是穷县好下手。在那里我可以放手去做!因为哪怕做的不好,它也不能再糟了。邦业……已经穷掉底了。”
李宪深深的点了点头。
这个思路倒是没错。邦业起点是低了一些,但是万一做好了,成绩也突出。
从这个思路上看,刘伟汉文文静静的外表下,赌心很大。
了解到了刘伟汉的想法,李宪才问了他具体的打算。
“这就是大晚上把你叫来的关键!”刘伟汉再次兴奋起来,“去邦业,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李宪端着筷子,笑了。
心说我又不是体制内的,能帮你什么事儿?
“你有钱,而且你会经营。”见他不置可否的样子,刘伟汉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打开,指着上面一列列的数据,“你看,这是我这段时间从商业局那边找来的资料。”
“从你接手北林纸厂之后,纸厂的利润从年亏损五十万上升到了第一季度盈利七十多万。职工们的收入上升咱们不说,就说你这个纸业公司对地方经济的带动效果。自从新北公司的业务展开之后,区里的两个包装厂,两个印刷厂,三个运输公司,和两家轻化厂的效益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以上甚至更多!你这个公司,虽然直接受益的是你和职工及区政府股东,可是带动的整个地方的经济!”
听到这些数据,李宪又乐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牛逼。
见李宪只顾着笑不说话,刘伟汉坐直了身子,“我希望能在邦业,有一个新北这样的企业。李宪,我听说你正在调查卫生巾业务,如果这块业务考察的可以,我请求你把它的生产设立在邦业!”
新北公司的的财务口有区政府的人,股东里也有区政府,所以李宪正在组织人手考察卫生巾市场的事情对刘伟汉不是秘密。
李宪也不奇怪。
但是对于刘伟汉的请求,他真的不能同意。
卫生巾产业需要的上下游产业配套和地域要求很高,想要迅速的将这块业务做起来,就连北林事实上都不是李宪的首要选择。
他瞄准的,是北上广深这样的城市市场。
考虑到运输和方便日后拓展业务的关系,至少也得是在有内海港口方面廉价运输的地方设立生产线。
按照这样的要求,冰城都不行,更何况是交通不发达,毛都没有的邦业?
见李宪果断的摇头,刘伟汉大失所望。
可就在他低着头,为自己雄心壮志第一步受挫而失落的时候,李宪端起了酒杯。
“卫生巾肯定不行,但是如果你真想让我投资邦业,而且可以在政策上给一些优惠的话,我倒可以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方法。”
……
两天之后。
按照家乡这边的习俗,在迁新居之后的第三天是要请街坊邻居吃顿饭,庆贺一下的。
李宪这两天将公司的一些事情处理完毕,约莫着时间到了,便买了二斤猪头肉,赶到了猪毛屯。
果然,来到老朱家的时候,正看到一大院子的人闹哄哄的谈笑。
作为家里第一个到访的街坊,老朱对李宪的印象很深刻。所以在今天街坊们都到齐之后,他特地询问李宪是附近哪家的小子。
面对老朱的询问,听了他关于李宪形象的描述,街坊们可都懵了这附近一共就两家姓李的,没听说哪家的小子叫李宪啊?
人没对上号,大家伙都七嘴八舌的提醒老朱小心,别是遇到了什么骗子。
老朱倒是不怕被骗,家里边一穷二白,除了个正在建的小酒坊里有几块铁疙瘩之外,当真是没什么值得骗的东西。
可非要说什么值得骗……
他忍不住看了看自家的老三朱娟。
想到那天李宪过来的时候已经和朱娟有过交集,老朱心里咯噔一声,自家老三今年可十九了。怕不是……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见门口一声招呼:“朱大叔,莺迁乔木,燕入高楼。一门瑞气,万里和风。恭贺乔迁之喜!”
然后,便见到了那个街坊们嘴里的“骗子”,拎着一大口袋猪头肉进了门。
进了院子,李宪四下打量了一下,强忍住打招呼的冲动。
院子里的街坊们,虽然看上去比自己印象之中年轻了不要太多,可是其中许多人他还能依稀认得出来。
其中一位,李宪小时候还和他的后辈有过一段早恋。想起这个,他不禁老脸一红。
朱娟正在院子里忙活着端茶递水,见到李宪不禁有点儿发愣;
不对劲儿啊!
那天第一次瞅见这小子,他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有的地方还暴了皮,看着就跟有什么皮肤病是的。
可这才两天的功夫,红斑和暴皮没了不说,脸咋还瞅着白净了不少呢?
嗨呀妈呀,看着还挺精神!
人群之中偷偷一瞄,朱娟觉得自己心跳的有些快。
直到老朱呼喊,她才回过神,端着茶盘走了过来。
“你这死丫头,在那寻思啥呐?来客人了也不知道上茶,一点儿眉眼高低都没有!”见自家闺女楞模楞眼的,老朱呵斥了一句。
朱娟的暴脾气李宪算是领教过了,怕此时因为自己挨了骂回头再报复,连忙称自己不渴,让老朱消气。
见到这般维护,再见到端着茶盘的朱娟看着李宪的眼神有点儿不自然,老朱牛眼一瞪,心中一颤。
完犊子了,女大……不中留了!
第153章:活脱脱的资本家(月票满200加更!)
不知道老朱过足的内心戏,李宪和周围的街坊攀谈开了。
人们很明显对于这个自称是街坊,但是却从未见过的年轻人很感兴趣,七嘴八舌的询问李宪住哪儿。
当得知是那家的老宅子,之前空了好久的革委会大院,人们惊呆了!
猪毛屯住的都是啥人?
说是城市贫民阶级一点儿都不为过,这一带原本混的最好的,也就是老吕那三小子,在玻璃厂里边儿当副厂长,一个月工资一百六,还能有点外捞就这,在猪毛屯就算是妥妥的贵族啦。
现在有这么一个拿着中华往外发,住着老早前贝勒家大宅子的主儿出现,猪毛屯的贫富差距一下子被拉开了一千多倍。
“哎呦我的妈呀!那宅子买下了可得花不少钱吧?”
“老刘,你这是少见识!那宅子花多少钱不说,收拾下来没个十万八万可不成。我滴妈、有那十万八万的,在城里买十好几个楼了!”
“那啥,小李啊,你家里是干啥啊?”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询问,李宪只好说那宅子也不是自己买的,而是帮着别人拾掇,自己就是跑腿办事。
看着李宪的岁数,再看着他一点儿架子都没有,众人倒是松了口气,信了七八分。
他们想不到,啥样的人能这么年轻还这么有钱。关键问题是,要是真那么有钱,还能拎着猪头肉过来开酒坊的老朱家串门?
这跟他们想象中的有钱人形象不一样。
说话的功夫,屋里的杨淑珍已经在朱娟的配合下将菜饭整妥,一大院子人就进了屋。
街坊们人都不错,老朱很高兴,开饭之前直接拿出了从海林拿过来的,自己酿的小烧,给众人倒上了。
老朱的酒李宪不是第一次喝,小的时候就偷偷尝过,到了后来朱峰从监狱里放出来,也偶尔用一些粗陋的设备做一些,可也许是那时候太小根本不懂酒,也或许是现在正是老朱职业生涯的巅峰期缘故,再次喝老朱的私酿小烧,他竟然被那醇厚的味道给迷住了。
小烧是啥?
其实就是比较接近衡水老白干的清香型高温蒸馏粮食酒。属于东北地方一些小酒坊的特产。这样的酒,特点就是烈!
有的小烧房做出来的成酒,度数甚至能达到七十度以上,和内蒙的闷倒驴有的一拼。
好的小烧有个特点,就是不上头,喝到哪儿算哪儿;喝高了,第二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喝不多也没关系,睡一觉起来啥毛病没有,头不疼。不像低度酒一样,当时喝挺多,第二天遭罪。
但是老朱这酒,入口带着股高粱米的清香,咽下去之后就像是一块在热水里泡过的暖玉熨帖而过。没有其他小烧那么辣,感觉度数不是很高。
可是一杯酒下肚之后,李宪感觉自己有点儿飘了。
不光他如此,桌上的其他街坊也啧啧称奇,“老朱,你这酒喝着感觉没多大劲儿,可怕是度数不低啊!”
说起这个,老朱面露瑟:“那你看!真会喝酒的人谁喝四五十度那水了巴嚓的玩意儿。今天我们家这么大的事儿,不是好酒我能拿出来献丑?嗨!嘿嘿。”
听这,立马有人问道:“这酒多少度?”
老朱嘿嘿一笑:“六十多,不到七十吧。”
“不可能不可能!”一听这度数几个街坊连连摆手,都是老酒包,自己心里都有数,刚才这酒的口感,那绝对不像是六十多度的样子,立刻就跟老朱掰扯起来了。
见人不信自家酒的度数,老朱杠上了:“那老邓个不高,粉碎了四人帮。那原子弹不大,一炸炸一片。臭豆腐丁点儿大就能臭一屋,这啥东西你别看他表面,你得看里边儿!嗨呀,对吧?”
杠的一桌子人没了脾气,老朱端着酒杯,玄玄乎乎的将自家那传承百年的酒曲和酿酒方法吹嘘了一遍,说的众人一愣一愣。
李宪一面偷笑一面小口小口的啜着那的确醇厚香甜的小烧。他知道这部分完全是老朱吹牛逼的。据杨淑珍后来亲口说,其实就是老朱当初做酒曲的时候无意之中用小曲发了高粱,结果酒的度数上去了,但是口感却不辣人。
两杯酒没有下肚,李宪就感觉自己多了。恍恍惚惚之中,听着老朱滔滔不绝的吹嘘,他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被人推醒。
一睁眼,就看见了一张麻团脸,“哎,你咋还喝得趴桌子上睡着了?”
见到朱娟,李宪一下子就精神了。
连连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见桌上街坊都斜斜歪歪的往外走,自己也跟了出去。
到了院子里,见到正在送客的老朱,他走了过去:“姥……老朱,你这酒着实不错。我有个大生意,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
虽然酒不上头,但是度数太高,在老朱家出来之后李宪还是感觉困顿的很。想着宅子里已经有几间房收拾了出来,晚上也没回北林,直接就在这住下来。
那宅之中大大小小四十多间房子,李宪住的这个是朝南的一间正房。屋里面虽然没有在暖气,但是收拾仓房的时候王清河等人找到了大量的暖炉,用火炭在屋里熏了两天之后,倒是暖意盎然。
再加上屋里是火炕,月夜之中听着雕窗之外北风呼啸,屋里温暖如春,就着老朱小烧的棉棉酒劲,这一宿李宪睡得格外香甜。
次日。
要不是被大哥大吵醒,李宪估计自己能睡一个上午。
这宅子看着什么都挺落后,晚上起夜都得用夜壶解决,但是不得不承认古人在建筑方面的功底和智慧,或许是钱花到位的关系,李宪觉着住着……有种特踏实的感觉。
电话是刘伟汉打过来的,说是要去邦业办点事情,顺便考察一下当地的情况,问李宪有没有时间一同过去。
按说刘伟汉来邦业的事情现在刚刚定下,还处于公示期,最早也得等公示期过了没有异议,差不多一个月之后才能走马上任。
现在人家老县长还没退呢,这货就想着考察当地情况,看得出来是真心急了。
得知李宪已经在邦业,刘伟汉相当高兴,说自己一个小时后就到,便挂断了电话。
当刘伟汉到了地方,按照李宪提供的地址,在大宅左右找了半天没见着人,正想找个地方再打个电话的时候。
披着大被趿拉着皮鞋的李宪,就站在了大宅门之前。
“这就是你说的新家?”
看到满眼眼屎,哈欠连连,早上九点多了还没起床洗漱的李宪,再看到他头上那高高的牌坊雕梁和后面那有照壁遮挡,不知几进的院落,刘伟汉被深深震撼了。
这……活脱脱一个旧社会的资本家呀!
第154章:洗脑的顺口溜(第一更求月票!)
李宪的卧房之中,刘伟业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土豪。
八万块钱买的宅子,预计装修翻新需要投入至少四十万。这是啥概念?这都能买下一个邦业县的小厂了啊!
看着刘伟汉脸上的无语表情,李宪裹紧了大被。一宿的功夫,炕已经没那么热了。屋里已经有点儿凉气,只有炕头和被窝,还能让人还能感受到这人世间的温暖。
“你还缺个暖房丫鬟啊。”见到如此骄奢的生活,刘伟汉如是感叹。
李宪淡淡一笑,心说这个迟早都会有。
之所以蒙个大被到现在没掀下来,除了外面冷之外,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小旗杆挺了一个早上了,到现在还顶天立地。
也不知道是昨晚喝多了酒还是火气太旺的关系。所以暖房丫头这个事儿,已经在李宪的计划之中了。
在刘伟汉的催促下,李宪收拾完毕之后出了门。
新一批的任命名单已经公示,组织上已经定下来的任命,基本不会有什么大变动。所以刘伟汉虽未到任,就迎来了抱大腿的。
县政府办的一个科长刘元,听闻刘伟汉想看看邦业的地方情况,便亲自带着二人在县城里转开了。
邦业县城不大,一下午的时间就转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之前对县里的情况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可是当亲眼看到了县里那些带死不活的厂子,以及放眼望去尽是破败的城区环境之后,刘伟汉还是忍不住唏嘘。
李宪的那台切诺基里。
听着副驾驶上的刘元介绍着邦业过去一年的施政方针和一些项目,刘伟汉兴致寥寥,见李宪出神的望着窗外,他抬手拍了拍李宪的肩膀。
“这些厂子,你看好哪个?”
“邦业白酒厂,玻璃厂。”李宪直接给出了答案。
副驾驶上的刘元一听,乐不可支:“哈哈,李总这是闹笑话呢。你要说咱邦业有啥出路,两个轻化厂现在的盈利状况还不错。可是这白酒厂和玻璃厂……这么说吧,这俩厂子是咱们县里的补贴大户。那酒厂前些日子刚被县粮库给告了状,欠了二百多吨的粮食款好几年了都没还上呢,玻璃厂就更完犊子了。”
刘伟汉知道李宪的性格,听到他的两个答案,就立刻意识到了李宪想干什么。
“你想在邦业做白酒生意?”
李宪放下了支在下巴上的胳膊,笑着点了点头。
“这能行吗?”刘伟汉感觉不靠谱,作为计划经济里的一环,白酒产业属于粮食副产业。现在全国各地,几乎每个产粮的市县都有白酒厂。但是百分之九十的酒厂,都是以满足地方消费而建立的。
目前全国真正做起来的,除了官方认可的茅台,拥有地方制酒历史的汾酒,以及酒文化和勾兑技术成熟的山东白酒之外,寥寥无几。
而且白酒这个东西,一个地方一个口味。比如东北人比较喜欢和纯粮小烧,华北地区酱香型白酒比较畅销,南方比较杂,什么黄酒,米酒等拥有浓厚地方特色的酒类一直是消费首选。
所以目前地方酒业能活,但做不大是普遍现象。
目前全国地方酒做的最成功的,也就是山东的孔府家。作为全国第一款低度白酒品牌,凭借在央视上的广告投入和多年以来的渠道商积累,卖的还算可以。
看到刘伟汉眼里的质疑,李宪坐正了身子,笑道:“你还有一个月上任。不如这样,在这一个月里,我要是把白酒生意做起来,你上任之后把县白酒厂和玻璃厂给我拿下来,咋样?”
看着李宪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刘伟汉咧嘴一乐,“你说的做起来,的有个标准吧?”
李宪想了想,“我知道一个小酒坊,酒坊不大,一个月内营业额达到十万。利润达到五万,你看这个够标准不?”
“成!”听到这个效益,刘伟汉答应的干脆。
二人的这一番对话,听得前面的刘元暗暗咋舌。
“妈耶、这新县长还没到任,就开始违纪啦!”
……
李宪之前已经和老朱商量了合伙半酒坊的事情,原本,老朱弄的小酒坊就是一个占地不到一百平米的两间小土房。
但是在李宪的要求下,这个规模硬生生被扩大了六七倍。小学校前面的那一排已经空出来的土房,都被李宪出资给买了下来。
老朱从来没做过这么大的买卖,但是面对有人出资扩大规模这等好事,朱峰却激动的不行。
从十八岁开始,朱峰就觉得做生意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渠道。那个时候管事儿的不让做买卖,他就推着自行车,两边儿挂上大桶,偷着摸着的在大街小巷卖小烧,在那个年代一天就能赚个二三十块钱。
就当他盼望着能指着这个发财的时候,赶上了严打。
就因为卖酒,被判了七年,在大牢里呆了五年多,把人生之中最珍贵的几年都在铁窗之中虚度。
所以出来的时候,他心里是憋着股气的!
现在得了这个机会,他不准备再次失去。
老朱的酿酒方式很土,但是也简单粗暴。先是将收来的高粱米筛好,然后放进大锅里蒸熟,然后放进大缸之中,按照比例散放酒曲,然后就封缸发酵。
看着老朱光着膀子,带着儿子和临时雇来的街坊们在酒坊里忙活,看到一锅锅在寒天之中散发着热气的熟高粱被倾倒进一口口大缸之中,李宪仿佛置身到了《舌尖》的拍摄现场。
混合着酒曲的熟高粱散发的香气,人们的声声谈笑,让猪毛屯显得格外有生机。
趁着酒酵还有一定的时间,李宪将酒坊里忙活着的朱峰单独叫了过来。
酿酒这一块老朱在行,但是考虑到之前纸厂的经验,他觉得经营还是给年轻人去做更合适一些。
得知李宪打算把小烧装瓶,并打上商标,朱峰眼睛里的火苗更旺了。
带着无比的干劲儿,朱峰先是在玻璃厂买了250毫升的瓶子,按照李宪的要求,在印刷厂做了“邦业老朱小烧”的标签,然后组织起了猪毛屯的妇女们,给瓶子贴商标,等出酒。
而此时的李宪,则是来到了邦业的街头。
看着空空如也的墙面,他的职业病犯了。
总觉得……任何一个没有标语存在的大墙,都没有灵魂!
看着那光秃秃的墙面,他觉得涂点儿什么。
......
三天之后,一群群的小孩儿开始拿着印刷模板跑到了邦业的大街小巷。
然后,邦业县的人们就发现自己被一段顺口溜洗了脑。
“拎公文包,穿大黑貂,开桑塔纳,喝邦业老朱小烧!”
第155章:老朱烧酒解千愁(第二更求月票!)
“夹着小皮包,穿着大黑貂,开着桑塔纳,喝老朱小烧!”
不仅是大墙上随处可见,或许是太过上口的关系,大道上来回疯着跑的小孩儿也时不时喊几嗓子。
这样视觉听觉的全面轰炸,让“老朱小烧”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在人们的心里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顺口溜虽然内容直白,但是里面的内容,却是深深的扎在了人们的心坎上;
现在时代变了,以前邦业县的寻常人家,只感觉顿顿能吃上白米白面,桌子上油菜,不用咸菜疙瘩就饭吃,衣服能穿暖,出门有个自行车牛就算是好日子。
可是现在世道慢慢变了,虽然在邦业县城内很少看到什么这个老板,那个老总,但是电视里面的有钱人形象渐渐多了起来。
咯吱窝下边小皮包,手里的大哥大,轿车和貂皮渐渐成了富人的标志。
所以顺口溜里的前三句,“夹小包,穿大貂,开桑塔纳”说的其实就是普通人能想象得到的最好的日子。
虽然老朱小烧不知道是个啥小烧,但是能跟前三样并列,无形之中把随处可见的小烧档次给抬了起来!
而如此朗朗上口的标语,高频率的视听轰炸,再加上很多人本身内心之中就有的,对未来的期盼,让邦业很多老爷们儿睡觉的时候都做起了美梦。
就在人们被这套顺口溜完全洗了脑的时候,老朱小烧,上市了。
各大小卖铺的货架子上,陆续出现了那一斤装的透明玻璃瓶。上面,用白底红字的简单排版,印刻着七个大字老朱小烧,邦业造。
……
刘满囤是邦业瓦厂职工,今年四十出头,俗话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但是那说的是士大夫,可不包括市井小民。
人到四十,岁数越大刘满囤就越憋屈。
身体不行啦、
刘满囤年轻的时候家里穷,爹妈死的早,也没娶上媳妇,当了个光荣的跑腿子。
后来邻居家那在砖厂上班的老爷们儿,干活的时候被砸折了腰,起不来炕。家里孤儿寡母的没个生计,那活寡妇总跟他眉来眼去,某天半夜钻了他的被窝,从此刘满囤就脱离了跑腿子的行业,当起了拉帮套的。
十来年了,刘满囤每个月工资交给那活寡妇,吃喝也都一起。那寡妇每个月单号在家住,双号跟刘满囤滚炕头。
后来活寡妇生了个儿子,虽然不姓刘,但是模样却跟刘满囤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
日子倒是也这么过来了。
他们家的事儿街坊也都知道,虽然大伙都不说破,但也没事儿就拿着小话磕得磕得。
今儿个刘满囤下了班,在家附近小卖店买完烟刚要走,就给小卖部的老王叫住了,“满囤啊,今天十五号了,发工资吧?一个月赚那么多钱,可别光顾着帮别人养儿子,得善待善待自己呀。新上的小烧,整一瓶?”
最近厂里发不出来工资,刘满囤正瞅着咋回去跟活寡妇交差呢,那还有心思喝酒?
拨浪一下脑袋,就背着手往回走。
“满囤啊,这可好酒!夹小包,穿大貂,开桑塔纳喝老朱小烧,我卖的可就是这老朱小烧!两块钱一瓶,整一个呗?”
“净几把扯淡、老子没夹包,穿不起貂,买不起小轿车,喝个几把毛小烧?”刘满囤点了根烟,一摆手。
“啧、”老王脸一板,过来人似的劝道:“喝酒啊!喝多了不就啥都有了吗?”
刘满囤犹豫了一下,摆了摆手走了。
可是刚出门,就又反身回了小卖店,从兜里皱巴巴的一叠毛票里掏出了四张五毛,拿了柜台上一瓶酒溜溜达达回了家。
当晚,虽然到了双号,可活寡妇嫌他这个月交工的钱养活不了一家人,没来。
长夜漫漫,刘满囤自己就着一碟花生米,干掉了一瓶小烧酒。酒劲儿太大,刘满囤灯都没拉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刘满囤梦见自己发达了。
咯吱窝下边儿夹着包,把自己的车间主任给一脚踹到了壕沟里,然后搂着自己看不清面貌,只觉得**跟倭瓜那么大的秘……秘啥来着?
秘书?
嗯对,是秘书,坐着小轿车回了家。
家里楼上楼下一堆的娃,长得都跟自己一个熊样,而且不管自己叫叔,个个叫爸。
……
本来,李宪整这么大的酒坊,老朱还有点担心。小烧这个东西走不起来量,他还怕做多了卖不出去没地方储存。
对于李宪不往批发部送散装,而是装瓶抬高成本的方法他也看不上。可是几天下来,自己这越来越忙,门口排队上酒的小卖部越来越多,等的急了的骂娘声越来越高,他才发现自己他娘的撞了大运,遇上贵人了!
这日他娘,自己做了半辈子的小烧,先是给国营商店送,后来又给海林供销社送,啥时候有过现在这样一天能进五千多块钱的时候啊?
高兴归高兴,看着跟着自己在酒坊里忙活的一头大汗的三闺女,老朱气不打一处来。
待将锅里的高粱米出锅之后,一把将朱娟手里的筛子给抢了下来,照着自己闺女的脑门子就是一巴掌:“你个榆木脑瓜袋,这老爷们儿的活儿你在这掺和啥?”
“爹、这街坊邻居家的大娘不也都在酒坊里干活儿吗?她们能干我咋就不能干啊?”
看着自己闺女一脸委屈,老朱更是恨铁不成钢,杠道:“她们娃都生一炕了,你生了几个?”
“……”朱娟被噎的一口话没上来,差点儿憋过气去,缓了好半天,才道:“那我应该干啥去啊爹?”
“干点儿小姑娘应该干的事儿,把自己打扮打扮收拾收拾!一点儿没有个未出阁的样子。”老朱教训了一番,然后低声道:“去看看你宪哥在家干啥呢,帮他忙活忙活,收拾收拾宅子。会来点儿事儿,熬!”
一听这个,朱娟一扭头,出了酒坊。
……
李宪这几天已经被熊孩子给烦死了。
自从每天用一包大白兔和讲故事教唆着这帮小崽子满大街的去喊顺口溜,自己就被赖上了。
这年头穷苦人家没什么娱乐项目,虽然黑白电视啥的都已经普及了,可是穷人家还是舍不得那笔消费,所以每天晚上最省钱的事儿就是夫妻之间的造人运动。
猪毛屯小孩子不少,一共不到一百户的人家,五六岁七八岁的小孩倒是有六七十个。
这两天吃糖吃上瘾了,天天堵着李宪宅子门口,不给糖就缠着李宪给讲故事。
但是往往是给了糖之后也不走,非得让李宪讲完了那些听起来怪吓人,但是越吓人越想听的故事才散。
“宪子哥,你给我们讲一个吧!昨天那个黄皮子的太短,你今天讲个长的!”
“对对对!讲个长的!昨天那个不太吓人,今天讲给吓人地!”
“黄皮子那个还不吓人?二狗,你妈今天早上起来又晾褥子啦,不会是你昨天晚上不敢下地尿尿,又尿炕了吧!”
“没、没有!你才尿炕了呢!”
天色已经不早了,虽然现在立了春,天长了一些,可是下午五点多天也擦黑。见这群小崽子吵得叽叽喳喳,不听故事是不能罢休,李宪无奈的在宅子门口坐了,大喊了一声不要吵。
见他这个架势,一群小孩儿或坐或蹲,聚拢到了他的身前。
“咳咳、”李宪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声音说道:“那行吧,今天咱们不讲故事了,给你们讲个真事儿。”
“说啊,在哈尔滨道外有个老太太,有一天这老太太出去买菜,回家的时候就死在了路边上。”
一听死了人,熊孩子们不禁向前凑了凑。
见成功吸引了小孩儿们的注意力,李宪心中暗笑:“人死了得发丧啊,这老太太就被儿女们装进了棺材,放到了灵棚里。人死七天之内不能碰猫狗,可是这晚呢,守灵的大儿子一个不小心睡着了。结果,一只黑猫不知道咋地就跳到了棺材上。你们猜怎么着?”
“咋地了?”距离李宪最近的一个孩子吞了口唾沫,磕磕巴巴问到。
李宪向前探了探身子,压低了声音,“结果啊,第二天大儿子醒了一看,棺材里老太太的尸体,没了。”
咕噜!
四周一片吞唾沫的声音。
“那……那后来呢?”又有个小孩儿问到。
李宪冷冷一笑,“第二天,一个小孩儿在外面玩儿的太晚了,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就在他走过一个胡同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老太太,背对着他站在那里。小孩儿以为是老太太迷了路,找不到家,就上前叫了一句奶奶。然后……你们猜咋地了?”
“咋咋咋咋……咋地了?”
“那老太太慢慢的转过了身,她身上穿的竟然是寿衣,而她的脸,竟然是一张猫脸!”
“啊啊啊!”
随着李宪突然给出的答案,一群小孩吓得抱成了团!
正在这时,大宅之前慢悠悠的过来一个身影。
身影走路姿势很怪。天色已经暗了,看不清来人面貌,只能看见是个女人。
“宪……宪哥……”
那身影慢悠悠的说了几个字。
几个小孩儿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大团子脸,脸上不知道抹的是啥,惨白里透着渗人的红。
“啊啊啊啊!哎呀我滴妈呀!猫脸老太太!猫脸老太太来吃小孩儿啦!”
瞬间,一群孩子炸了窝!就像是在往苍蝇堆里扔了个鞭炮一般,呼的一下嚎叫着跑了个干净!
看到那脸,就连李宪都吓了个哆嗦,他直接跑回了院子里,哐一声关上了大宅门。
看着一群小孩儿连滚带爬的跑,有几个还一头扎进了粪坑,再看到那紧闭的宅门,朱娟摸了摸自己的脸。
“嗨呀,太好看了?”
第156章:牢狱之灾(加更,求订阅求月票!)
短短几天的功夫,老朱烧酒凭借墙体和小孩子们顺口溜的宣传攻势,直接在邦业县城内成了畅销货。
因为没有按照选厂路线,走酒坊对批发部,再从批发部到小卖铺,而是直接将酒坊和小卖店挂钩取消中间商的关系,销售老朱烧酒的利润相当可观。
这,进一步的加强了销售方对老朱小烧的兴趣。
而暂时定位为低端的小烧本身硬扎的品质,也立刻将这别出心裁的广告拉来的流量彻底转化。并且,其中大部分人在一罪之后成为了老朱小烧的忠实粉丝。
短短十几天的功夫,一款之前在海林卖了十几年也只能说小有名气的烧酒,彻底在邦业立稳了脚跟!
这,让本来就已经陷入了泥潭,马上就要倒闭了的邦业白酒厂更加尴尬。
邦业酒厂之中,厂长冯习锋正在对着自己的业务股股长大发雷霆。
“老汪啊老汪,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他娘的让你去调查那个什么老朱小烧,你可倒好,这大白天的还上着班呐!你瞅你喝的这个逼出!”
鼻尖红彤彤的老汪眼睛都发直了,听见自家厂长的批评,嘿嘿嘿傻笑道:“嗝……厂长,我这不、这不就是去调查吗?没有实际体验就没有发言权,这不中午买了两瓶体验吗!嗝……酒真是好酒啊!入口柔,一线喉,三杯五杯下了肚,给个天宫都不住!我强烈建议咱厂引进这种烧酒,厂长……嗝……”
“哎呀!赶紧给我滚犊子吧!”
见着老汪一身酒气往自己面前凑合,冯习锋一把将其推开。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想了想,他拿起了电话,打给了工商局。
“喂?邢处长吗?我是酒厂的老冯,我向你反应个事儿啊……”
……
李宪觉得自己摊上大事儿了。
自己那晚为了让一群小屁孩子别缠着自己赶紧回家,把猫脸老太的灵异故事搬了出来,不料不知从那里杀出来一个满脸打着粉,还擦着腮红的怪人,配合昨晚那空气之中充满了灵异的气氛,将一群孩子吓破了胆。
那天晚上上他自己也吓了个够呛,回到宅子之后都没敢一个人睡觉,而是跟王清河他们在一个屋睡了一宿,外面的吵嚷他没听见。
等第二天早上起来才知道,昨晚在自己关上了大门之后,四个小孩逃窜的时候慌不择路扎进了粪坑,差点儿淹死。十七个小孩儿回到家之后被吓得发起了高烧,而几乎那晚所有的孩子,第二天早上都没敢去上学。
可是这不是最严重的后果,最严重的后果是,在所有的小孩子众口一词之中,就连猪毛屯的大人们都信了猫脸老太。
街坊之中,关于猫脸老太的传闻只用了一个早上便传开了,家家户户的房门上贴上了用朱砂写着什么“急急如律令”的黄纸,看起来颇为壮观。
而这种现象,直接以猪毛屯为中心,辐射到了县里。就连屯边上的县三小学,都特地召开了紧急大会,高年级的晚上取消了一节课,让路远的孩子能赶在天黑之前到家,各班级的班主任更是开了紧急班会,让孩子们上下学结队走,最好让家里大人来接送。
就连校课间操上,校长都紧张的当着全体师生的面建议大伙准备条红绳系在手脖子上辟邪也特么不知道是哪个校领导出的鬼主意。
一时间,猪毛屯人心惶惶,一到天黑,家家户户都不出门了。
好在白天还轻一些,倒是没影响酒坊的生产。
不过饶是如此,李宪还是觉得不妙;这他娘的要是有关部门查起来,知道猫脸老太的流言是从自己这儿出去的,那自己还不得蹲拘留啊?
而如果流传到外面去,在省内造成95年那样的轰动……
“铁窗啊铁门啊铁锁链,手扶着铁窗啊我望外面、外面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何日重返我地家园~~~~”
一旁,蹲过五年多大狱的朱峰蹲在门槛子上一面数着钱,一面用凄婉的声音哼着牢歌。
那歌声虽然跑调跑的不成样子,可是歌声里面透着说不出来的凄婉,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李宪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
“嘿!这一个礼拜他娘的赚了一万多了!宪子……”朱峰数够了钱,乐的嘴都合不上了,正想跟李宪汇报一下这两天的业绩,就发现金主的脸都青了。
“宪子,你这是咋了?身子不舒服?”朱峰把钱收好,拍了拍李宪的肩膀。
“啊!”正在幻想着自己带着手铐脚镣在监狱里面对一群饥渴难耐的基佬,冷不防被拍了一下,李宪浑身又是一个哆嗦。
“你咋了?”
面对朱峰的询问,李宪眼珠左右转了转,嗯嗯啊啊的扯谎道:“嘶……这两天大家伙传的猫脸老太太挺吓人的,我在这呆着总觉得得慌,酒坊的事儿就交给你了,我回北林呆一阵子。”
一听这,朱峰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嗯呢、嗨呀、街坊那群小孩儿传的是挺渗人,据说那天晚上挺多孩子都看见一个老脸煞白,脸上还沾着人血的老太太。宪子,孩子们说就在你家门口看见的,你没瞧见?”
哐当!
酒坊里,朱娟一把将手里的笸箩摔在了地上。气呼呼的想说什么,但是胸脯起伏了好几下,才一跺脚摔着两条粗又长的大辫子跑了。
李宪赶紧摇头,“没有没有、那要是见到了,还能活命?”
朱峰挠了挠后脑勺,“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就在朱峰想着那么多孩子都看见了,咋就李宪没看见的时候,酒坊之外传来了一阵摩托车的引擎响。
紧接着,一大群着装的工商执法就在一个中年男人的引领下闯了进来。
看到酒坊里一片热火朝天,不由分说的便将正在干活儿的街坊们都给撵了出去,拿出了封条贴在了门上。
朱峰一看这架势,急眼了:“你们这是要干啥!”
“干啥?”那个领头的男子,走到了朱峰面前,冷冷一笑,“你们私自制贩假酒,还敢问我们干啥?”
“我们有营业执照啊!”朱峰赶紧跑到另一间土房里,将执照拿了出来。
那男子接过,看清了上面的内容之后,冷冷一笑,递给了执法队的人。
“同志,你这是海林的执照,在这不好使。我们接到群众实名举报,举报你们私自勾兑贩卖白酒盈利,你是酒坊的负责人?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吧。”
说着,便直接将拉住了朱峰的胳膊。
朱峰经历过一次,现在看着那熟悉的制服和冷冰冰的眼神,浑身打起了摆子。
看着这个架势,李宪的眉头皱了起来。向前走了一步,将手搭在了那执法队员的胳膊上。
第157章:为杠而生(第一更求月票!)
在其他的市县,工商执法是个肥差,但是在邦业这种特技贫困县,却着实是个清水衙门。
作为一个农业县,整个邦业的个体户全算上不过200多家,乡镇企业除了几个粮食收购点之外更是寥寥无几。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但是穷山恶水没油水的地方,也一样是养刁吏的。
平时没事儿都刮地三尺,现在再有有邦业酒厂的举报,别说小酒坊的执照是海林的,就算是本县的,工执处的邢处长都已经打定了主意,得好好治。
此时,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按住了自己的胳膊,他有些不悦:“你嘎哈吃的,是不是负责人?不是负责人躲一边儿去,是负责人一起带走。”
刚才见到了对方一进门就是带着封条来的,现在又这么强硬,李宪大约知道了这就是奔着小酒坊来的。如果没有意外,这事儿是不能善终了。
权衡一番,他躲到了角落,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大哥大。
正在这时,去粮点收高粱的老朱骑着自行车悠悠荡荡回来了。见到小酒坊里一片混乱,自己的儿子被官家的人扭住胳膊,立刻就炸了窝。
“你们这是干啥?!”
当听说小酒坊被人点了炮,举报说无照经营,制贩假酒。要关停而且处罚的时候,老朱脸一沉:“谁他娘说我们卖的是酒?”
执法队的人一听这,乐了。
其中一个队员将平房里大缸的蒙布一掀,伸手一指:“这不是酒这是啥?”
老朱瞅么一眼大缸之后,气沉丹田,吐出了两个字儿:“大酱。”
东北大酱的制作方法,就是将黄豆蒸煮之后顿成块,完全风干之后放入大缸发酵。别说,这大缸里已经发酵冒泡泡的高粱米,还真跟大酱有几分相似。
可是在东北就算是傻子,也能区分出臭烘烘的大酱缸和酒缸的区别啊!
那执法队员见老朱睁着眼睛说瞎话,气的一瞪眼睛,直接又掀起了一旁盛酒的大缸。用大木勺子舀起半勺咕咚喝一口,感受到味蕾上强烈的刺激,然后吐在了地上。
“老几把灯,你是不是糊涂了?酒和大酱我分不清?”
老朱就跟这儿等他呢!
指着那酒钢一瞪眼睛:“你他娘的一口就喝出来了,凭啥能说我们卖的是假酒?!”
面对这番质问,那执法队员直接被噎的没了后话。
见这不知道哪儿来的老头跟执法队抬杠,工执处的处长邢文龙一挥手,立刻就有队员将老朱双手扣住。
正在周围的街坊和赶来的朱娟和杨淑珍大急之时,老朱对着执法的人脖子一梗,“抓我行,可是当着这么多老少爷们儿的面,有些事儿你们的说清楚!不然老子不服!”
执法大队天天没什么事儿,现在离饭点儿还早,也不急着回去。邢文龙见这小老头要求真儿,意味深长一笑。
讲理?
行!
他挥了挥手,“先不说你们这酒是真是假,是不是存在勾兑的犯罪事实,你们现在无照经营,还有啥不服?”
一听营业执照,老朱看了看一旁同样被扣着的儿子,然后回过头来:“营业执照我们有啊!”
“你们那我看了,是海林的。在这不好使!”邢文龙一晃脑袋。
老朱听闻,拧了拧眉头:“哦,海林的营业执照在邦业就不好使,是吧?”
“没错。”
“那诺敏河水还他娘是内蒙淌过来的呢?你喝没喝?”
“那能一样吗!那是自然资源,你这是人为制造!”
“自然发源水利局没收水费啊?照你说销售就得要执照,你把自来水公司营业执照给我拿出来看看!”
“……”
一群执法队员居然被这个问题给问楞了!
处长邢文龙寻思了半天也没转过来弯儿,最终还是手下的一个队员站了出来:“你这个老同志不要混淆概念!水源流经咱们邦业就是咱们邦业的资源!当地就有权使用并收费!”
面对这有理有据的解释,老朱奔儿都没打,直接就怼了回去,“那我海林的酒途径邦业,在这儿卖咋地啦?咋地啦?!”
这话问出来,一群执法队员挠了头。
照这老头的说法,好像……真没啥毛病啊?
可老朱这一阵嘴炮,彻底将邢文龙给磨急眼了。心说今儿个真他娘的是撞了邪了!跟他娘的一个糟老头讲什么道理?
他将手上掐着的烟摔在了地上,骂了句妈了个巴子,直接挥手让队员扣押走人。
说不过老朱,一群执法队员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见处长发话,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直接将老朱往外面拉。
正在这时,躲在角落之中一直打电话却没打通的李宪,终于联系上了要找的人。
见老朱被两个执法队员夹着胳膊急的一蹦三尺,他站在了大门之前,将手中的大哥大往那邢姓队长面前一递。
“同志,区政府办刘主任想跟你说几句话。”
这年头大哥大不是一般人能用起的,见李宪手里拿着这两万多块钱的物件儿,邢处长一愣。
不过刚刚被老朱拿着外地水本地收费的事情绕的脑子都疼,搞的一肚子火气,邢文龙听见现在又有人找区里的关系来挡自己的路,彻底火儿了。
“区政府办刘主任?这老几把灯糊涂你这个小嘎豆子也糊涂是不?这是邦业!邦业!邦业!区里管不着我们,躲边儿拉去,没人稀得理你!我警告你奥,耽误我们执法的一起都带走!”
正当邢文龙想将电话从自己面前拨开的时候,他身边一个兵穆地瞪大了眼睛,一把将其拉住:“处处处处长……区政办刘主任!刘主任呐!”
邢文龙见自己手下表情有点怪异,不禁皱了皱眉头。
见他还没反应过来,那队员急了,“区政府办!刘主任呐!公示!公示上那个刘主任!刘伟汉呐!”
邢文龙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不过随即,他便恍然大悟在这一刹那,他的表情精彩极了!
他显示瞪大了眼睛,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李宪,然后便是一阵犹豫。最后,才心一横,像见了祖宗牌位似的夺过李宪手里的大哥大,下意识的来了个立正:“刘县长!”
电话那边儿,刘伟汉已经通过李宪的叙述,知道了发生在酒坊的事情。现在找到了正主,立刻沉声质问怎么回事。
刘伟汉调任邦业县的事情虽然已经定了下来,但是毕竟现在还没有正式上任,前任还没走,所以不好多太过干涉。只是在问清事实经过之后,用强硬的语气建议妥善处理。
能把官当到处长的位置,这要是还不明白什么意思,邢文龙怕是白活了!
放下电话,他就跟变了张脸一样,满面和煦春风,呵斥着命令队员将浆糊还没干的封条给揭了下来。
他本人,则是走到了李宪和已经被放开的老朱面前,“啧、哎呀,你看这事儿闹得。既然是刘处长的熟人,你们咋不早说呐!”
刚才他接电话的时候,老朱已经转着眼珠子将事态给分析了一番,大致情知这是李宪找了硬茬子,让对方服了软。
现在得了势,刚才一肚子的火气,此时终于憋不住了:“咋不早说?你们过来查工商执照不他娘也没提前跟我们打招呼?!”
面对这个杠,邢文龙深吸了口气,面容扭曲,但是语气更为和气:“老同志说的对、说的对……”
第158章:老朱小烧北林传(第二更求月票!)
封条撤了,邢文龙也没走,而是臊眉耷眼的跟在李宪身边儿套近乎。
李宪自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市里的公示已经下来十来天了,刘伟汉那边儿要是组织上的程序走得快的话,估计再没几天就上任了。
新官上任,邦业上下溜须拍马都来不及。可是赶巧在这功夫给新任顶头上司留下了个坏印象,要是因为这个以后穿了小鞋,那可咋整?
见到这货一个劲儿的要请自己吃饭,李宪微微一笑,摆手道:“邢处长,不要紧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说你是工执处的处长,刘主任应该……大概其……八成……不会记得这事儿吧?”
邢文龙冷汗都下来了!
不顾李宪脸上的嘲弄,双手合十绕到了他的前面:“老弟,李老弟!你跟刘主任关系好,这么的、你给美言几句,就当是老哥求求你了还不行吗!老哥这次真是冤枉啊!都是酒厂那边儿举报,要不然我们没事儿过来找这麻烦干啥啊、”
李宪将酒厂这茬儿记在了心里。
看着身边这货三月里一脑袋的大汗,笑道:“这个……就得找机会再说了。不过……”
看到邢文龙被这个不过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李宪指了指身后的小酒坊:“这个老朱小烧刘主任之前非常重视,上任之后肯定会过来看看的。到时候经营的好了,他肯定能挺高兴。我也能挺高兴。”
这话再说明白点儿就直接成了教唆徇私舞弊啦!
邢文龙一拍脑袋。
“明白!明白!”
他一把拉住了李宪的手,“老弟,我跟你说,你就看哥表现!”
……
执法处走了之后,酒坊在一片闹腾之后又恢复到了常态。
虽然刚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李宪一个电话让执法处怂了,可是老朱将执法队杠懵了的神侃,也让街坊们津津乐道。街坊们笑闹着,听着老朱光着膀子在酒坊里抬杠吹牛逼,顺便将一锅锅喷着清香的熟高粱倒在土房里堆满了的大缸之中拌上酒曲。
那粒粒饱满的熟高粱,就在一片的欢快之中暗暗发酵。
四天之后。
刚刚开了坊的老朱惊呆了!
现在烧酒越卖越好,邦业县城几十家的小卖部基本上隔两天就来进一批酒。
可是今天明显不一样。
以往,小卖部的人进酒大多是在下午。每到那个时候,酒坊外面就会排起长队。可是今天,这才一大早九点多,门外就响起了一阵吵嚷。
瞧那阵势,怕不是得有一百来号人!
这些人横眉立目,骂骂咧咧,看起来颇有火气。
而更让老朱心里发虚的是,大道那边还有人正骑着三轮自行车或者干脆拉着板车往这边儿陆续聚拢。
见这景象,老朱第一个想法就是坏了不是自己的酒出了啥事儿,有人过来闹了吧?
当他哆嗦着腿,凑合到平房门前一问,才知道这些生面孔竟然都是从邦业各个乡镇甚至是村子赶过来的!
见老朱开门,一群人仗着人多势众开骂了;
“他娘的,你们这酒坊到底跟工商的啥关系?”
“昨天执法处的突击检查,把俺营业执照都没收了,话里话外让俺进你家的酒,不进不还执照。他娘的你们就算有人也不能这么干呐!这不是强买强卖嘛!”
“就是!还他娘的强让我们去乡里大墙上刷顺口溜,这他娘的太霸道啦!”
一听这,老朱懵了。
随即,他就意识到这可能是李宪那小子搞的鬼。
门前的都是跟自己一样的买卖人,自己刚刚受了执法处的难,将心比心,看着这些人被手段强逼着过来进酒,老朱心里怪不落忍。
便当着众人的让被迫过来的回去,自己回头亲自去执法队解释。
老朱一脸同情的替大伙儿考虑,让满心以为遇见了恶霸的众人一愣。虽然来的时候不情不愿,但是执法处他们可惹不起,所以都已经准备好了钱做好了挨宰的准备。
现在,看到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儿,众人心里的疙瘩倒是没那么大了。
其中很多人的执照到被扣了,不论老朱怎么说,酒,都是必须进的。
只不过见了老朱的态度,心里舒服多了。
整整一天的功夫,小酒坊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之前按照李宪储备的瓶装酒,还没到太阳西下就已经销售一空。
当已经忙昏了头的老朱闲暇下来,看着那记录着今天业务信息的账本,愣了。
“乐业乡、烙王镇、尼拉河乡,靠头镇,常随镇、末屯乡……”
那账本上的一笔笔,竟然涵盖了邦业地区所有乡镇!就连一些大点儿的村屯,在上面都留下了名号!
“嗨呀我地妈......整个邦业都喝上咱地酒啦!”
看着那账本,老朱的手哆嗦了。
与此同时。
邦业白酒厂。
厂长冯习锋看着已经完全停下来的生产线,嘴上起了一溜大泡。
这都什么情况啊!
白酒厂这几年虽然不景气,可是以往不景气的高低还挺平稳一天倒是能销售出去二三百斤。
供销社,副食店以及县城里的小卖部多多少少都会进一点。
可是这两天不知道咋了,别说小卖铺了,就连副食店和供销社的销路都没啦!
诺大的酒厂,一天销出去五十斤的白酒,这厂子还干个几把啊?黄了得啦!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发生这种诡异的事情时,一个年轻人,敲响了他办公室的房门。
这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左右岁,长得白白净净,精神的不像话。但是脸上的笑容,却让冯习锋很不舒服。
“之前你托执法处办的事儿,我知道了。过来没别的意思,送你一句话。识相的,就把厂子收拾收拾等着我接收。到时候给你留个位置,再用什么手段跟老朱小烧作对,准备好下岗。”
说完,这人也不墨迹,直接走人。
看着那年轻人在楼下登上了一台县城里罕见的白色越野车,从空旷的厂大院扬长而去,冯习锋气的浑身发抖。
“这他妈哪儿来的葱!”
……
北林。
刘伟汉的任命在公示了二十天后,正式敲定。
在走完了所有的手续之后,刚刚将办公室从区委搬到了市政府顶层的伍思田,亲自将这个心腹爱将送出了政府大楼。
临上车之前,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七年的秘书,伍正思叹了口气,拍了拍刘伟汉的手:“伟汉呐,现在任命都下来了,我就不再劝你了。既然你有决心想在邦业闯出一番天地,到了地方就好好干。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邦业和北林离得也不远,没事儿回来多看看。”
刘伟汉重重的点了点头,“请领导放心,我肯定不会给您丢脸。这一次去邦业,我肯定替你把这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摘下来!”
看着心腹爱将颇有斗志,伍正思手上紧紧一握,将其送上了车。
车是市政府的车。
司机之前和刘伟汉就认识,颇为健谈的一个人。
就在刘伟汉感怀的看着工作了七年的环境,随着汽车的行驶被抛在身后时,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
笑道:“哎呦,刚想叫你刘主任,但是话都到了嘴边才想起来,以后可得改口了。是吧刘县长?刘县长,这改口有没有改口红包啊?”
刘伟汉从思绪之中抽回神,笑着踢了踢前座,“你小子……红包没有,不过以后到了邦业,一顿酒还是能供得起的。”
“哎!”一听说喝酒,司机乐了:“刘县长还别说,我还真就想这个!前两天我刚去邦业,虽然还是那么穷,可是邦业现在可不一样儿了。”
这话听得刘伟汉一愣,“咋个不一样法?”
“让人有想头了呗!”司机笑答:“以前去邦业,我就寻思这破几把地方办完事儿赶紧走,可是上次去啊,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哇!”
“咋了,你不是相中邦业哪个姑娘了吧?”刘伟汉打趣道。
“扯!我都有媳妇的人了,咋能瞎看姑娘。我那是舍不得那的老朱小烧啊!啧啧,喝了这么多年酒,还真就没喝过那么够味儿的。上次回来想多买点儿,可是没货。这次送你过去,你这大县长可得给我多整点儿……嘿,以前我感觉北林白挺好,可是自打喝了你们邦业的小烧之后,这北林一左一右,没有能下得去口的酒啦......”
听到司机兴致勃勃的说着,刘伟汉一愣。
老朱小烧……不就是李宪搞的那个?
这才整了多长时间啊?
名气这么大?!
第159章:逃离邦业(第一更)
这一段时间忙着组织上的各种谈话和审查,刘伟汉一直都没有关注邦业的事情。和李宪的那个赌约,他更是给忘到了脑袋后面。
现在听说这才二十几天的功夫,李宪的那个小烧就已经闯出了这么大的名气,着实让他惊诧不已。
一路上,刘伟汉仔仔细细的将这个老朱小烧打听了一遍。当得知了顺口溜加童谣的宣传方式,以及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迅速占领了整个邦业的酒饮市场,完成了实质性的垄断时,他不禁暗暗咋舌,对李宪的商业天赋,有了一个更深刻的认识。
刘伟汉原本打算到了邦业之后办完正事再联系李宪。
可是在当晚县政府班子的宴请上,看到桌子上放着的竟是老朱小烧之后,他当晚就打通了李宪的电话,并赶到了那套虽然没有修补完毕,但是已经找回了往昔七分气派的大宅。
已经早早睡下了李宪见到醉醺醺的刘伟汉赶来,拉着自己的手说要促膝夜谈,真特么想把这个货一脚踹飞。
可是无奈,在过去的二十多天里,老朱小烧的利润之丰厚,已经让他感受到了这个传统行业不能阻挡的诱惑。
这还没到一个月的功夫,一个只有十几间破土房,生产设备极其原始,甚至连装瓶和封装都需要用工人手动完成的小酒坊,就创造了五万多块的利润。毛利率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七十,妥妥的暴利!
他现在终于知道,为啥在九十年代初电视上面黄金时段的广告都是这孔府,那剑南的了……
利润太高了啊!
所以在心里,李宪已经将这个临时起意,想拉动老朱一家创富的行当,当成了自己除了卫生纸的另外一项事业。
见到刘伟汉热情这么高涨,虽然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李宪也还是硬挺着,为这位信任县长介绍了自己认识的白酒产业对地方经济的意义;
按照这些天的观察,邦业地区的农业主要以大豆,苞米水稻和高粱为主。在这三种作物之中,大豆因为当地平均气温低的因素,成品豆的出油率不高,粮库的收购价格低的令人发指。与之相应的,苞米的情况也差不多。
邦业现在唯二可以拿得出手的,就只有水稻和高粱。靠着诺敏河,邦业的水稻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稻米细长,而且米香色白。但是在现阶段,水田的种植技术跟不上去,所以县辖区内的水稻产量很低。
与其相比,不占良田,而且对气温不甚敏感的粗粮高粱,其实很有优势。
麻烦的是,在目前这个人们刚刚以能顿顿吃上大米白面为小康标准的社会,粗粮正处在被淘汰的阶段。除了农村自家吃之外,高粱没办法为农民创收多少。
但是,如果能将白酒这个产业做大,那么邦业高粱的优势,便可以无限放大!
这是对地方农业方面的带动意义。
而白酒产业是个频繁用工型产业,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支撑,而设计到的,包装,运输,分销等环节,可要比卫生纸产业产生的副产值多了去了。
听到这些分析,刘伟汉的酒劲慢慢消退,不知不觉的拿出了笔记本,将李宪的分析一条条的记录了下来,并且简单的将自己所受到的启发,记在了一旁……
……
邦业县的官员们都很意外,新县长上任之后的第一把火,竟然不是针对目前的政府人事结构身上,而是直接提出了向“国家级贫困县大帽子宣战”的脱贫计划,将屠刀高高举起,斩在了县里那个连年亏损的白酒厂上面。
在他的亲自主持之下,两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对白酒厂的改制工作,效仿当初的新北纸业运作方式,将拥有五条蒸馏酒生产线,三条灌装线的白酒厂估价120万,以估值的一半作为入股资本,占股百分之二十,和一个名叫李宪的个人联合成立了邦业白酒有限公司。
这个雷厉风行的手段,直接将邦业政府上下搞的一头雾水。
邦业白酒厂之中。
厂长冯习锋终于知道了那天过来警告自己的“大葱”是何方神圣。
在那个看起来手眼通天的年轻注视下,他选择了屈服。自愿配合酒厂改制,并让出厂长职务,担任公司的生产副经理。
打这一刻起,存在了二十五年的邦业白酒厂成为历史。那已经被风雨侵蚀得露出了原木色的酒厂招牌被人摘下并扔到了道旁。
厂子的办公室里,负手看着车间内的工人们正在收拾车间,整理生产设备,李宪微微一笑,对身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老朱父子招了招手。
“朱大叔,你的小烧用生产线做,应该没问题吧?”
“昂!”老朱回过神来,砸了咂嘴,道:“其实都是蒸馏酒,用土法和蒸馏设备没啥区别。应该没问题!”
“那行,那生产这一块就交给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咱们公司的生产经理。”
在老朱瞪圆了的眼睛注视下,李宪又拍了拍朱峰的肩膀:“公司业务方面,就交给你了。”
此时的朱峰眼睛里已经起了雾,他一把抓住了李宪的胳膊,“宪子,你放心!我……我肯定珍惜这个机会!”
朱峰李宪是了解的,虽然蹲了几年监狱,但是心里的那股火烧的正旺。而且人精明,好钻研,学什么东西都快。
虽然现在经验上还有欠缺,但是只要有这股冲劲儿,李宪相信他是可以做好的。
将自己对于厂子的一些要求,和开工之后产品方面的想法和老朱父子二人说了之后,李宪谈起了酬劳的问题。除了固定的工资之外,许诺如果第一年公司盈利超过两百万,从自己的股份之中拿出百分之十作为父子二人的身股。
这,让老朱父子激动的无以复加。
现在公司是个什么情况?
官面上有政府支持,财力上有李宪的输血,产品上引入了目前已经在邦业走红并正在向外部扩展的小烧,按照李宪的要求,在厂子完成整合之后,更是要推出高中两档的精品酒。
公司的这个势头,不用明眼人,就连普通的职工都能看得出来,将来的前途肯定是大大的有。更何况,经过这二十多天的相处,对于李宪的经营手段,父子二人已经彻底的服了。
将公司的事情安排完毕,李宪就赶紧回到了宅子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邦业一段时间。
其实在公司刚刚成立这会儿,按理说他是应该坐镇指挥的。
可是不走不行啊……
刚刚上任的刘伟汉也听说了猫脸老太的传闻,专门召开了一个政府会议,要求严查流言源头,组织教委和各个社区宣传正确的科学观导向,制止不利于社会治安的流言蜚语。
李宪可害怕查到自己头上、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没有?海林猪腰屯昨天丢了个小孩,听他们说是被猫脸老太给抓走吃啦!”
“哎呀、咋没听说,吓死我了他们说猫脸老太太不仅吃小孩,还咬大人。让她咬了人就变成半人半猫的怪物啦!”
“哎呀我的天儿、真滴假滴啊?现在天一黑我都不敢出门了。昨天我们家跟前猫叫了一宿,老人啦!你们说是不是猫看见啥东西啦?”
走在大道上,听着周围街坊老娘们儿的议论,李宪哭笑不得。
妈的,现在三月底春天到了,那是猫叫春行吗!
这个锅,猫脸老太太不背,不背啊!
第160章:迎着鲜血一路前行(第二更求月票!)
刚刚回到北林,还没来得及到公司去的李宪就接到了张大功打来的电话经过一个月的全国考察,对于卫生巾的市场调查报告已经做出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宪立刻来到了新北公司。并在公司新隔出来的两间办公室里,见到了新北公司的独立于目前人士架构之外的那套阵容。
很年轻的一套阵容。
其中大多数人跟自己的年龄差不多,看得出来这些人身上的书卷气还在,羞涩的站在办公室里,就像是一个个偷了自己父亲西装套在身上的学生。
李宪在办公室中坐定,张大功便冲身边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踹了一脚,将其踹到了李宪的面前。
“总经理,这是我外甥司扬,黑大毕业高材生呐、本来是要进森工的,硬让我拽过来了,别看长得跟个书呆子似的,可机灵哩!”
李宪暗地里摇了摇头,让张大功对外招人,看来这家伙没少往里夹私货。
不过现在私企还不受待见,新北这样的地方企业就更是,按照自己的“大专以上高学历”的要求,招人不是个容易事儿。现在有人过来就行,多余的,倒是也不能往深了计较。
被张大功踹了一脚,司扬揉了揉屁股。看到李宪微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司扬直了直身子:“总经理,那啥,报告涵盖了市场和卫生巾产业的大部分我们能找得到的资料,咱们先从市场开始。”
李宪点了点头,做出洗耳恭听状。
司扬拉过了一个办公室里的一张黑板,配合着板书开始讲解了起来。
根据市场调查部针对冰城,京城,浦市以及广东十四家医院妇科的走访统计,女性初潮年龄平均13岁,闭经年龄平均50岁,生理期持续时间平均4-7天,周期平均为28天,每次月经血量平均55cc-95cc。而根据统计局去年的数据,截止到92年6月,中国14-49岁的女性人数为2.8亿。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日本女性经期每天使用卫生巾4片,每月使用28片的标准来看,2.8亿目标人群每年可消耗使用940亿片卫生巾。
不过这是理论上的数字,实际的情况是在92年整年,可以查得到的全中华的卫生巾市场销量,不过22亿片。
而目前,在这22亿片的销量之中,国产的安乐巾占据了44%的市场份额,成为中华卫生巾市场的绝对老大。
护舒宝、乐而雅、高洁丝、花王、o.b紧随其后,除此之外,就是类似大连红花,广安美洁这样的地方国营厂品牌。
但是这个排名里面却大有文章;排名前十的卫生巾品牌之中,除了安乐,护舒宝和另外的三家国营厂之外,其他的卫生巾竟然都是以进口的形式在市场上贩卖。
也就是说,虽然取得了不错的销量,但是外资军团之中除了宝洁已经开始重视中华市场之外,其他厂家还没有拿起餐刀。
听完整个报告,李宪的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静。
一方面,他有些懊恼,现在安乐已经占据了卫生巾市场的半壁江山。但是同时也在庆幸,外资军团目前还处于观望阶段,没有对这块大蛋糕上下其手。
可以说,整个卫生巾市场目前的现状,就是安乐还处于青年期只大未强,花王还未布局中华市场,宝洁仍然将主业放在香皂洗化用品之上!
这份报告,完美的印证了他之前对卫生巾这个业务的推断卫生巾市场的窗口期已经打开,而且估计很快就要关闭。如果想进入这块市场,那么现在,就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见到李宪失神,司扬抚了抚眼睛,轻轻的唤了一声:“李总?你……你在听吗?”
李宪抽出点在下巴上的手,歉意一笑:“在听。这些资料都是你们自己调查得来的?”
司扬挠了挠后脑勺:“不全是、一些资料不太好找,需要和国家统计机关对接,太浪费时间了,我们也没有那个门路,就……就花了钱找了咨询公司、”
李宪点了点头,颇为赞许。
懂得用钱来节省时间,这就是年轻人。
他微微一笑,夸奖了一句不错,才道:“我在想一些问题。市场的方面,你讲的已经很明白了。生产和入门门槛怎么样?你们调查了吗?”
司扬点了点头:“从卫生巾结构上说,依次是面层,吸收体,底层,包膜。而从原料上看来,面层和底层所需的无纺布和防漏膜用量最大;从重要性看,中间吸收体对材质要求最高。
生产流程上,依次是原材料配备,稀有体制备,面料底层材料制备,导流槽成型,周封,外切,双翼折叠,小包三折,封切,半成品包装,然后装箱检测入库。这一套线下来,按照目前恒安安乐所使用的日产量两万片的日本瑞光生产线来算,一条需要320万左右。”
入门门槛不低啊。
盘算着入门投资,李宪暗暗咋舌。
自己现在手头上能动用的资金,也就是徐茂和正在处理的那批机床货款。约摸着能有一千来万,要是进入到卫生巾产业,他娘的也就能买四条生产线啊!
做实业真难、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了看身边一群年轻人,“你们说,这个行业,能不能做?”
这个问题,可把众人给问住了。
半晌,一个长相挺文静的小姑娘才红了脸,道:“总经理,卫生巾的前景,还是挺大的……现在就像安乐这样的品牌,起步也没超过十年,如果资金允许的话,我认为……可以试一试!”
李宪点了点头,环顾了办公室里的所有人一圈。
这里面,大约有**个女性。
“在这里,我想问咱们的女同事一个问题,你们现在月经期使卫生巾的,请举个手。”
这个问题问出来,在场不论男女,都是一阵脸红。
话题太私密了、
可是李宪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玩笑意味。
见到自己的老板一本正经发问,那九个女性之中,只有刚才说话的那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举起了手。
见到这九比一的使用率,而且是年轻一代女性的使用率如此之低,李宪大受鼓舞。
他直接从凳子上起身,狠狠的挥了挥拳头。
“他娘的,那就干!我现在正式宣布,新北纸业有限股份公司正式成立卫生巾业务部,你们,就是老子的第一批班底!”
他大步走到了黑板之前,用板擦将那上面的板书全部抹掉,然后在那上面画了四个圆圈。分别在上面写上了“产品开发部”“供应链开发部”“业务部”“生产部”。
然后又将司扬提升为部门经理,刚才说话的那个叫尚菲的姑娘为副经理。
令二人将目前的调查部人手按照技能和专业区分,充入这四个部分,李宪才将手里的粉笔一丢,说话了;
“同志们,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无比广阔但是又充满了未知的道路。走上这条道路,我们可能面临的是国内国外的竞争和传统妇女根深蒂固的生理期用品使用习惯的挑战。
但是!
如果成了,我们得到的可能是一块可以想用终生的宝藏!是2.8亿女性用户的刚需市场!
话不多说,同志们,卫生巾在外人眼里是个脏活儿,是个和血打交道的活儿。但是我认为,这是一个事关中华女性的生理期健康的阳光产业!
现在,同志们。就让我们踏着鲜血迎着阳光,一路前行!”
第161章:倒春寒(第三更求月票!)
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李宪将公司的事情做了一个切割,把目前纸业公司的事情完全交给了张大功处理。
其实在经营上,目前的新北纸业已经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有了北林方面的大力支持,以及之前在省内公益墙体事件之后一系列的荣誉,公司的发展很顺利。
除了目前的北林造纸厂之外,公司还在规划将冰城的两家造纸厂兼并下来。
销售部那边做的也着实不错,沿用了李宪之前的的营销策略,新浪特优卷纸和餐巾纸已经开始向接壤龙江省的辽省和吉省渗透。
订单量节节攀升,产能正在着手扩大,陈树林那边正在筹划着把卫生纸的广告打到两省的省台去。
见公司后方稳定,李宪便联系了徐茂和,将已经处理掉的机床款共计1200万收了回来。
按照目前市场的现状看来,一线城市女性对卫生巾的认可程度最高。为了利润和品牌推广等方面考虑,他想着在业务发展前期,先以一线城市为目标。这样的话,龙江的地理劣势就显现了出来。
考虑到产业链原料的供应,入市时间方面的因素,他不准备自行建厂,而是打算直接收购现有的国营厂进行生产,利用其目前已经完整的生产结构直接进入市场。
综合这些因素,他看中了滨城大连那里,有一家名为红花的国营卫生巾厂。
在将公司的事情全都交代完了之后,他便带着司扬和尚菲几人直接乘火车到了大连。准备和当地的主管部门谈一谈,看看有没有承包或者是并购的可能性。
大连这个城市李宪来过两次,但是很明显,现在的滨城还跟而是多年后没法比。楼还没那么高那么多,路上的汽车也稀稀拉拉,没有后来那车水马龙的景象。
可饶是如此,凭借渤海之滨,背靠东北腹地,与山东半岛隔海相望的地理优势,这座集港口,贸易,工业,旅游等优质产业为一身,身为东北对外开放的窗口和最大的港口城市,滨城日后的辉煌现在就已经初现端倪。
乘坐出租车一路走来,铁路医院和人民广场周围已经出现了几座二十多层的高楼大厦。开发区里91年投付使用的金马大厦遥遥望去独秀天际,与另一边的银帆宾馆遥相呼应。
大街之上,不同于北林那样的小城市,女性们还是花花绿绿的薄棉袄或大衣。已经有时髦的女郎身穿裹身短裙,和风衣招摇过市。那大长腿和高跟鞋的韵律之中,透着新时代女性的自信和优雅。
穿梭的人群中,不时能看到金发碧眼的老外。
远处海边,海运学院的学员喊着号子出操,海滩之上,晒得和土豆子一样的汉子呼喝着抢着足球飞奔。
四月的海风已经带了暖意。
在银帆宾馆安顿下来之后,李宪便立刻按照之前刘万发给的联系方式,打通了滨城国有资产管理处处长万春辉的办公室电话。
此前,在李宪动身来滨城之前先是跟刘万发碰了个头,很明显,身为北林一号的刘书记对李宪放着北林不投资,非得去滨城的行为相当不满。
所以这个电话可是来之不易,是在李宪费劲了口舌,说明了卫生巾行业必须要有一个交通便利而且产业链完善的地区才能成行之后,才从刘万发那里要来的。
电话很快打通,当李宪自报家门之后,对方的态度不是很热情。许是碍于李宪当地领导的面子问题,才不情不愿的答应在当天下午进行一次会晤。
下午三点。
在国资处等了足足两个小时的李宪,才终于见到了万处长。
面对李宪等人询问红花卫生巾厂收购是否可行的问题上,万处长直接给了否定答案。
“你们这些私企啊,不要总把问题想想的那么简单。啊。”万处长将手里的中华掐灭,一面吐着烟气一面用力的挥了挥手,“不要总是口口声声的说啥经济改革。啊。国营厂盈不盈利,到底盈利状况怎么样我们心里有数。我奉劝你们这些地方企业一句,啊,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生意,见好就收。不要把手身的太长太远,不然你们有麻烦,我们也有麻烦。啊。”
这个态度,让李宪感到很疑惑。
现在经济体制改革的浪潮已经起来了,就连冰城地区在年后,都已经开始积极的响应国家虽然还未提出,但是已经意思明确的“抓大放小”政策,针对一些非特优企业资产进行试点式的清理改革。
滨城作为一个更加开放,商业氛围更为浓厚的地区。政府方面没理由对地方企业收购国企的事情这么抵触啊?
见办公室里没有外人,李宪微笑着又给万处长续了根中华,“万处长,您看晚上有时间吗?我这初来乍到,奔着您来的,给个机会,咱们好好沟通沟通?”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面对李宪的邀请,万处长却果断的摆了摆手:“别整那套!啊。我跟你说,你们说的这个事儿绝对不行。啊。我也没时间跟你们耽误,你们自便吧。”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商听到万处长的汉进之后,进了门。
见到这两人,万处长立刻笑的跟朵花儿似的,起身迎了上去。在那两个外商带来的翻译沟通下,立刻进入到了状态,商议起什么开发区地皮的事情。
见对方完全的冷落了自己,反而伺候亲爹似得招待外商,李宪深吸了口气,对身边同样是一脸怒容的司扬和尚菲一招手,愤然离去。
除了国资处的大门,司扬狠狠的踢了一脚门口的石狮子。
“什么他妈东西!你看见刚才那货的样子没?就跟见了亲爹似的!地方企业,地方企业怎么啦?!咱新北纸业盈利能力比想通规模的哪个国营厂差?他妈的!”
尚菲气的也是小脸朴红,“谁说不是!至于这么看不起人吗?有什么的呀?要不是想着直接收购节省时间,咱手里拿着钱在哪儿不开厂子?呸!”
“呸呸呸呸!”
骂了一句,似乎还没解气,尚菲跺着脚又冲着国资处大门连呸了好几口。
在两个下属的愤愤之中,李宪的眉头却拧的更紧了。
不对,这个态度不对啊。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徐徐的海风将一张报纸吹到了他的脚下。
那是一张过期了好几天的报纸,似乎用来包了毛蛋或者是什么东西,上面油渍麻花的,不过内容倒是依稀可见。
当看到上面一条新闻的时候,他恍然大悟。知道了为什么,万处长刚才会是那个态度!
他想起来了;1993年4月,春夏之交。刚刚开始了经济体制改革浪潮的中华大地……是有一场倒春寒的。
而自己,好死不死的赶上了。
见他看着报纸发愣,尚菲好奇的歪了歪脑袋。
她的眼神不错,在油渍之下看到了新闻的内容,发出了一丝惊疑。
“啊?沈太福被捕啦?哎呀!禹作敏也要完?不能吧!上面这是什么意思啊!”
听到她的惊呼,一旁的司扬眼镜都给惊掉了。
“不不不不、不是!你说谁被捕了?谁也要完?”他一把夺过报纸。
当看清那两个名字之后,整个人扑腾一下坐到了地上。
“这怕不是……是冲着改革来的吧?”
坐在冰凉的地上,司扬喃喃说到。
第162章:想披洋皮的狼(第四更,求月票!)
禹作敏何许人也?
在二十多年之后,这个人已经被遗忘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是在现在,90年代,在中华这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在中华,提起禹作敏提起大邱庄,任谁都得伸出一个大拇指,说一声“天下第一”。
禹作敏出生在大邱庄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之中,兄弟四人里他排老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样一个农民的儿子,会在锄头把子和盐碱地的垄沟里爬一辈子。
可是历史总会在某些特殊的时期,赋予某些特殊的人以特殊的历程。
禹就是其中的幸运儿。
74年,年富力强的禹作敏被选举成了大邱庄的党支部书记。面对大邱庄一片不打粮的盐碱地,禹冒着那个年代进监狱的风险,组织村民偷着成立了一家五金加工厂。
短短几年光景,凭着上下一心的努力奋进,大邱庄从一个荒年村民需要要饭为生的小村庄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拥有工业企业200余家,从业人员12342人,固定资产总值150137万元,利润47344万元的,名为村庄实为大型工业企业的存在。
一个屁大的庄子里,一共四千多人,却有十六台奔驰和一百多台进口豪华轿车,在九零年的时候人均收入两万四千多元,是全国人均收入十倍!
首富村。
天下第一村。
这就是大邱庄的代名词。
而作为一手策划并主导了大邱庄飞跃的导演者,禹作敏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当时的风云人物,被视为中华改革第一人。
但是功成名就之后的禹作敏开始膨胀,不仅屡次公开对抗地方政府的政令,更是在庄子里发生了命案之后对罪犯进行包庇,公然与公安机关对抗。
而沈太福,则是另一个极端。这个家伙从小热爱发明,后来成立了长城机电技术开发公司,并成功研发出了一种高效节能电机。为了能让这个“秒杀同类产品的电机”推广开来,沈想到了民间融资。当时国内资源紧张,全国各地都被一天好几次的停电搞的焦头烂额,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沈的电机项目立刻得到了民间的支持。
在短短的一年之内,因为沈在各个场合不遗余力的推销,以及各地媒体的大肆推波助澜,长城电机项目成为了最炙手可热的高新科技项目。
靠着这,沈以24%的补偿利率在民间网罗了十多个亿。但可笑的是,那号称高效节能的电机却一共卖出了五十台不到。
通过一年的演出,在93年,长城机电商业骗局非法集资的面貌已经彻底显露。
两个自己作死的人,好巧不巧都赶在了93年的四月事发。
这两件事情如果单拿出来,虽然会引起震动,但绝不会引起大震动。可是好死不死的是在93年年初这个经济体制改革刚刚起步的阶段同时发生,立刻成为了一场震惊中华商界的大地震。
这过于巧合的巧合,让人不得不联想到,是不是上头对经济改革有什么想法从而杀鸡儆猴。
虽然政府的本意不是这样,后来针对这两件事情进行了多方的解释。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在这两件事情发生的一段时期里,确实误导了很多人的观念特别是部分地区官员的观念。
想明白这些,李宪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他妈的,百密一疏啊!
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其实这两件事情不是什么大事,也就几个月之后,上面就会以扶持一大批优秀企业站出来,表现中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心不动摇。
可李宪等不起。
几个月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对于目前已经相当紧迫的卫生巾产业进入窗口期来说,绝对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必须想一个办法,让计划顺利的施行下去。
在身边司扬叨逼叨说着完犊子了的时候,李宪这么想着。
正在这时,刚才进了万处长办公室的那两个洋鬼子,在万春辉的亲自陪同下走出了国资处。
李宪眼睁睁的看到了刚刚严词拒绝了自己收购申请的万处长,将二人亲热的送上了车。
看着那俩老外矜持的驱车离去,李宪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双眼顿时一亮。
……
“啥?你要去香江?”
银帆宾馆之中,李宪的大哥大里传来了徐茂和的惊呼。
李宪躺在宾馆大床之上,看着手里的旅游手册,微微一笑:“没错,去香江。注册一个境外公司,在国内办事方便一些。”
李宪想注册境外公司的想法其实不是偶然,早在并购北林纸厂的时候他就已经产生过这种想法,可是后来因为想起了量化改革的方案,才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在十四大市场经济体制目标得到了确认前后,政府渐渐的放宽了很多外资进入的限制性政策,从而吸引了一大批的外商涌入中华市场。其中比较出名的,就是黄鸿年和他的中策集团。
对于这种财大气粗而且能用国际化资本手段来促进国企改革的外资,各地政府都欢迎之至。由此,很多地方官员认为吸引外资是振兴地方经济的一个捷径,从而制定了一系列的“招商引资优惠政策”,在税收,企业用地等各个方面给了非常优厚的条件。
其中最为著名和普遍的一个政策是三免两减半,也就是外资企业创办前三年所得税全面,之后两年减半。这就造成了一个怪现象;一样是投资做生意,在所得税征收比例上,外资企业税率是15%,合资企业是33%,而国内私营企业,则高达55%。
所以在这种环境下,注册一个境外公司在国内披着洋皮进行投资,绝逼是一张通行证。
之前李宪对这种披洋皮的做法心里一直有疙瘩,可是今天下午,被万处长和俩老外深深刺激了一下,他已经吃了秤砣,打定了主意。
见到李宪主意已定,徐茂和只好无奈的答应了他的请求,应下了给他办理通行证的事情。
想着李洁此前的出国理想,李宪顺便让徐茂和再办一张,准备也带着自家老三出去见见世面。
……
徐茂和的效率很快,也不知道走了哪儿的门路,几天下来就搞到了短期旅游用通行证。并直接和李宪从冰城出发,途径京城然后直奔广市,最后乘坐渡轮抵达九龙。
站在九龙的地面上,看着明显不同于内地的景色,听着有时候盗版录像带没翻译时才说的粤语,李宪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
“让海风吹过了五千年,每一滴泪珠都仿佛说出你的尊严。让海潮伴我来歌唱你,请别忘记我永远不变的,黄色的脸……”
耳畔,一艘离开九龙港的渡轮上,隐隐约约的曲子飘荡了过来。
九龙港口周围就是一个大市场。里面什么音像店,服装铺子,通讯店杂乱的聚在一起,如潮般的行人在两条街夹着的市场中间缓慢前行。
大声的叫卖和吵架似的讨价还价声与店铺前音响的吵嚷声掺杂在一起,让李宪感觉脑子都晕了。
就当他在徐茂和的引领下,同李洁好容易走出了市场的时候,一声懊恼伴随着惊恐的喊声,在前方炸响。
声音来自于一个带着黄色鸭舌帽,上面印着“中龙旅行社”的中年男人。
此时,男人正凑在一个当铺前方,紧紧攥着手里一块黄灿灿的东西,拉着那个一脸不耐烦的活计,“这可是老雷,老雷啊!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我刚刚在那边捡的,怎么可能是假的呢?我......我还花了五百块钱呐!”
“丢、老表,快d同我出去,唔好系度搞搞震住晒!”许是被他纠缠的烦了,当铺的活计一把将他推开。
看着那面色木讷的人被推倒在地,李宪摇了摇头。
地上捡金表这套路......在这个时代还能骗到人呢。
还真是个......纯真的时代。
第163章:智商被侮辱了(第一更求月票!)
看着坐在地上哭天抹泪的中年游客向周围的赶过来的同伴诉说着自己被骗的经过,徐茂和低声骂了句娘。
虽然身为倒爷,但是徐茂和的业务范围主要是冰城到俄罗斯的北方一线,南边儿还真不怎么来。
江湖险恶,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阴暗的一面。习惯了北面明火执仗的硬抢,见识到了南边的骗术,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李宪见这货一脸的悲愤,摇头笑了笑,在其肩膀上一拍:“咋啦老徐,看着通报上当受骗心里不得劲儿?”
没成想徐茂和嘴一撇,“不得劲儿个屁!他要是自己不贪,能上当受骗?”
见这家伙明明刚才还悲愤的表情变成了鄙夷,李宪纳了闷儿:“那瞅你脸揪的跟个包子似的干啥?又不是你被人骗了?”
“我他娘的这是在赞叹啊!”徐茂和紧紧握了握拳头,指着坐在地上懊悔不已的中年男子,“你瞅瞅,还特娘的得是人家南方人!一样的捞偏门儿,瞧瞧人家这手段。一块假表,几分钟的功夫,五百块钱到手了。这他娘的多讲究!你再瞧瞧k33k34火车上那些打劫的,他妈的太……太……”
说到这儿,徐茂和词穷了。
敢情你老哥长吁短叹的是特么为了这蹩脚到不能再蹩脚的骗术感叹啊卧槽!
李宪的嘴角抽抽了两下,给挠着后脑勺想文词儿的徐茂和接上了,“太没技术含量,是吧?”
徐茂和一拍大腿,“哎!对。太他娘的没有技术含量!你看着吧,要说以后啊,还是得人家南方有发展。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年头会动脑子的才他娘的有钱途。”
这话可把李宪逗乐了。
心说能从捞偏门儿的风格一眼看穿未来几十年的经济走势,你老哥也算是个人才!
这时候,李洁已经在旁边的小摊上鸡同鸭讲的砍完价,买了条之前一直想要的锥筒牛仔裤跑了回来。李宪拽了把仍然为捡金表骗局佩服的不行的徐茂和,拦了一台出租车,找了宾馆。
下午。
安顿好之后,李宪便到了九龙街头。
根据大英帝国的公司法,公司的发起人可以不任命第一任董事,也不用任何的投资者认购股份,更不用发生经营及债权债务即刻注册公司。这样的公司注册下来说白了就是一个壳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一般来说,这样的公司只需要将董事和股东制作一下文件,一般几个小时就能搞定。
一般的律师事务所和会计事务所,就会注册大量的类似什么“广元”“生发”“大有”“友商”这种万金油的公司名称,然后直接将收取手续费贩卖壳公司盈利。
所以只要找到这样的事务所,提交基本的手续,公司也就能办下来。
事情不难。
李洁和徐茂和本来是想跟着一起来的,但是想滨城的事情还没有个着落,这一次在香江不能久留。虽然已经确定了想将回归,但毕竟97还没到,这时候还属于国外,李宪便让徐茂和领着李洁到处转转,见见世面。
香江李宪也是第一次来,语言不通,外加上地形不熟,在大街上找了半天,也没见到事务所。反倒是……各种按摩店和发廊门口穿的花枝招展,比内地明显大胆奔放多了的女郎看得他眼花缭乱。
若是放在一年之前,面对这些庸脂俗粉,阅尽天下艾薇的李宪眼皮都不带抬的。
可是在东北过了一冬,习惯了大冬天姑娘们除了眼睛之外一块皮肤都看不着的环境,现在看见指尖丹蔻掐烟,露出半截白花花胸脯的野鸡……李宪都特么觉得眉清目秀。
哎、
堕落了啊!
心里说了句非礼勿视,将目光从一个留着大波浪长发,短裙之下穿着丁自裤的发廊女郎两腿之间移开,李宪叹了口气。
万恶的帝国资本主义!
堕落!
庸俗!
正当他一边将目光放在下一家发廊门前女郎身上,一边在心里抨击谴责着犹在大英帝国治下的香江风气之时,身边一人匆匆而过。
啪嗒、
就在那人从他身边挤过去的一瞬间,一块明晃晃,金灿灿的东西,掉在了他的脚边。
当李宪定睛看清地上东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下一秒,他心头升起了无限的怒火。
我日你大爷!
老子看起来……就那么像傻帽么卧槽!
看着脚下那块表盘上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印刻着超大号“rolex”的手表,李宪的面容扭曲了起来。
他想笑,又想哭。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
带着满腔怒火,李宪弯下了腰去,将那块“金表”捡了起来。
感觉那手感也就是成本价十几块钱的货色,他长叹了一声。
左右看看没人,他不动声色的将表扔在了脚下的排水渠里。然后,将自己手腕上那块摘了下来,攥在了手里。
正在这时,他的肩膀上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喂,老表。”
那声音有些沙哑,李宪抬头一看,笑了。
那人个子不高,头戴着一顶棒球帽遮住了半张脸,身上穿着白色的阿迪达斯面包夹克,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鼻梁很高,但是被鸭舌帽的阴影遮挡,倒是看不清眼睛。
李宪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嘎哈呀你?”
“手里喇着的系么啊?刚才捡到东黑了吧?”
听着这一口港普,李宪差点儿破了功。
强行忍住笑的冲动,将脸上的表情切换成惶恐,他捂着手里的东西向后一躲:“没有没有!哪有的事儿!没捡到。”
那人见他神态,哈哈一笑凑了过来,将胳膊一把搭在了他的肩头,一只脚还吊儿郎当的抖着,道:“哈!唔都睇到了啦。系块表!楼表啊,快拿粗来了啦。”
李宪再次向后一侧身,满脸抗拒:“你的?”
那人摇了摇头,“某啊。可也不系雷滴,对伐?”
见李宪不吭气儿,那人又往前凑了凑,趴在李宪的耳边嘿嘿笑道:“地上捡块宝,问天问地某主要。不过我这个羊很够义气,既然大家一起拾宝,不如你同我分了它喽。”
将对方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几遍,李宪的眼角露出了难掩的笑意。
他压低了声音,“那……那咋分啊?这表……能值多少钱啊?”
“哈哈,我看一下啦。”
那人高兴的拍了拍李宪的肩膀,扒开了他的手。
当看到那黑色真皮表带,表盘上蚀刻着精美的“ange&souml”标示的朗格之时,明显一愣。
将表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又疑惑的看了看李宪。顿了顿,才道:“介羊好了,我给雷一百块,介表归我好无好?”
一听这话,李宪不干了:“那咋行!这表一看就挺值钱的样子,一百块咋够呢?不行不行不行。这样好了,我给你一百块,这表归我!”
那人连连摆手,“辣怎么棱形?不行不行!”
李宪犹豫了片刻,突然一拍脑袋,伸手一指街对面的当铺,“不如我们去当了它!当多少钱平分!这样总行了吧?!”
“吼啊吼啊!”
听到李宪的主意,那人连连点头。
看着这骗子雀跃的样子,再看到那锥筒牛仔裤下露出的一截粉嫩的脚踝,李宪牢牢将手表攥在手里,勾起了嘴角。
今天不把你底裤扒下来,算老子输!
第164章:小虾米遇到了龙吐珠(第二更求月票!)
香江的典当产业历史悠久,而且颇具规模。
自港英政府1926年颁布典当法当日,香江的第一家当铺就已经落成。多年来经久不衰,而且愈开愈多。
当铺在商业社会,当铺其实扮演的就是贷款方角色。但与银行以物业与信誉担保的方式不同,当铺是以小型实物为抵押。对于欲解燃眉之急的人来说,起着一定的应急调节作用。
而此时的香江,因为七十年代末期香江的经济大萧条关系,典当产业得到了迅猛的发展,到了90年代,大大小小二百余家当铺已经在香江遍地开花。
而这二百多家当铺里,有将近三分之一,都在九龙。
看着到眼前“福记典当行”的红字匾额,古色古香的铺面两旁那“救急不救穷”“**莫进门”的小木牌,李宪停住了脚步。
“喂,老表,走啦。”
身后那自称“九仔”的骗子,见李宪停住了脚步,有点儿心急催促了一声。
李宪暗暗一笑,又看了看当铺的大匾,犹豫道:“嗯……我感觉这么整有点儿不妥当。”
“怎么啦!”见李宪似乎要反悔,九仔急的直跺脚。
李宪摊了摊手,“兄弟,这样吧,这表我要了。咱们不去当铺了,行吗?”
“昂昂?”九仔一听李宪想要表,讷讷道:“那怎么能行?”
“我给你钱!”李宪直接开出了价码,“这样吧兄弟,我给你五百块。这表归我。”
一听这个价码,九仔一愣。
街头的金表骗术,一般一次也就是骗四五百块。刚才见李宪拿着的表不是自己丢的那块,而是看起来颇为值钱的朗格才动了心思。
此时,听李宪主动要给自己钱将手表买去,九仔乐了:“也好,就当是在街上上拾到五百块喽?”
说着,便将手伸了出来。
见那摊在自己面前的手掌,李宪微微一笑,从兜里拿出了几张在港口兑换的港元。一数,一共才二百三。
几分钟后、
看着李宪左右掏兜也没凑够五百,九仔不耐烦了,“喂、老表,你到底够不够啊?”
够不够?
老子包里三万多!可惜的是,不能让你看见。
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骗子一百遍,李宪面色一苦:“不够,二百三不行吗?就只有这么多了。”
见九仔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李宪无奈的耸了耸肩,“那咋整?”
九仔也是一脸懵逼的直摇头,表示不知道。
站在原地张望了一下,李宪默默的站到了当铺门前,做出一副苦大仇深而且袖手无措模样。
正在局面陷入僵局之时,九仔嗨呀一声,似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伸手一指李宪的身后:“蠢啊!你去把表典押,把钱给我,然后再自己去取钱回来赎表不就好喽?”
听到这个办法,李宪一拍脑袋,直接挑起了大拇指,“高!兄弟,你这个办法,实在是高!”
……
福记入口处是一块大大的黑色垂帘,上面用红字书就一个大大的“押”字。
门内,则是一块写有“大押”的木版屏风。穿过屏风,又沿着老旧的走廊拐了个弯,才真正的到了典当行的内部营业部分。
放眼望去,高大森严带着窗框的大柜台里,一个上了年纪、身穿黑色唐装,面孔冷漠刻板如同骨灰盒上照片似得的老典,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目视前方。
整间屋子,都笼罩在陈旧、刻板和清冷之下。
拍恐怖片的绝佳场地。
李宪暗暗在心里吐了个槽,才在九仔的催促下走到了柜台之前。将手里那块朗格高高举起,放到在了柜上。
“我要当五百块急用,晚上过来取。”
听了离线的要求,那老典也没回话,只是将一个扳指大小的放大镜夹在了眼睛上,拿起了手表仔仔细细的检验一番。
这才回头高声对身后唱了一句李宪没听懂的粤语。
几分钟之后,一张手写当票和五百块港元就放在了柜台之上。李宪眼疾手快,抢在身边早已抓耳挠腮的九仔之前,将当票和钱拿在了手里。
然后,对那仍然面无表情的老典点了点头,“先生,我晚上就过来赎,初来乍到,跟跟您讨张纸吗?我不认得路,怕一会儿找不到,得出去抄一下路牌。”
见他说的客气,那老典微微点了点头,随手拿过一张空白的当票,放在了柜上。
李宪笑着道了谢,拿好之后出了当铺。
门外。
他直接将那都没进兜儿的钱递给了身边的九仔,“喏,钱给你了。这表归我。走了。”
九仔低着头,将手里的钱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虽然带着鸭舌帽,李宪看不到脸,可是从那不断拍着钱的手上,能看得出这货很开心。
见这,李宪呵呵一笑,“谢谢你!谢谢。”
没头没尾的留下这么一句,他便直接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拿着钱的九仔皱了皱眉头,然后像个泥鳅一样钻回了当铺。
“刚那表当死不赎多少钱?”柜台之前,九仔垫着脚问到。
老典朝柜下看了看,冷冰冰的给了答案:“龙格经典18k金表,死当作价一万五。”
“我靠!”
九仔狠狠的锤了锤手掌,直接跑了出去。
……
李宪并没有走多远。
当身后九仔的喊声传来的时候,他刚刚从一家小铺子里出来。
看着这货气喘吁吁的跑到面前,死死的抓着自己袖子,李宪皱起了眉头,捂紧了口袋:“干啥呀你?”
“老表!老表!我突然记起,明天就是我阿公的寿辰啦、”九仔缓了口气,急促的说道:“你.....能不能把当票转让给我啊?”
一听这话,李宪冷笑了一声,断然拒绝:“不是说好了我要表你要钱吗?我可跟你说啊,这事儿都讲定了,钱都给你了,可不带反悔的!”
说完,就挣脱了九仔,大步向前走去。
身后,九仔快步跑到了他的面前,双手合十央求道:“老表,老表有事好商量的啦!”
见李宪还是不理,大步绕开,九仔急了在原地跳脚大喊:“某给雷钱!”
听到这四个字,李宪真不行了。
人群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他把自己憋得差点儿没出内伤才终于忍住了大笑的冲动。
“你给多少钱?”
“六百!”
李宪直接就走。
“一千!”
继续走。
“两千!”
接着走。
“四千五,某够介么多啦!”
听到这个价码,李宪停下了脚步。
半个小时后。
上海街的一家银行之前,李宪接过了那厚厚的一沓港元。
看着对方急的直搓手,他掏出了兜里的当票。
在九仔急切的目光之中,递了过去。可却又在即将交到对方手里的一刹那,抽了回来,狐疑问道:“不对!老表,你这个不对啊!刚才那表是不是挺值钱啊?”
“没有没有!不值钱,不值钱,就是我比较中意啦。”阿九抬起双手,连连摆动,带着鸭舌帽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哦、”
李宪这才点了点头,将折得四四方方的当票递了过去。
似乎生怕李宪反悔似的,九仔接过当票打开扫了一眼之后,便立刻说了声bye,乐不可支的跑开。
李宪注意到,这货在走到街角的时候,还跳着亲了一下手中的当票。
见到这一幕,他颠了颠手里的那一沓港元,勾起了嘴角。
菜鸡一个,学人家出来招摇撞骗?
呵呵、
今儿这学费,爷收了。
……
福记典当行。
九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踮起脚拍着柜台,大声喊道:“你再讲一次?”
“你这个典票,是假的。”柜里,老典又说了一遍,顺手将那张当票扔出了柜台。
带着折痕的当票,就像是一片竹蜻蜓般,打着转儿在九仔的面前轻轻飘落。
待在地上落稳好久,犹自带着满脸不可置信的九仔,才将其从地上捡起。瞪大了眼睛,将那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唯独没有典当行印章的当票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然后……
九仔抓狂了。
“啊啊啊!死扑街!”
随着一声极为悦耳的叱骂,那揉成一团的当票,被狠狠摔在了地上。似乎是乒乓球一样,弹了几下之后滚到了角落。
似乎仍不解气,九仔一把摘下了头上的帽子,摔在了地上。
没了帽子的束缚,“九仔”头上一袭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开来。
“扑街!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的!!”
她握紧了小拳头,紧紧闭着眼睛,在高高的柜台下大喊了一声。
“喂。”她头上,老典沉声喝道:“不要在我这里搞事。”
“哦。sorry啊、”
被老典吼了一声,“九仔”身上的气势一下子消失。回身对老典鞠了个躬,然后低着头快步离去。
“扑街!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十几秒后,听着当铺外面的又一声叱骂,老典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虾米遇到了龙吐珠啊......”
典当行的老典,虽然平日一句话都不多说。可是在当铺这个对人间冷暖司空见惯之地,呆上几十年,人世间很少有看不透的路数。
已经想明白了所有关节的老典摇了摇头,拿起柜上的鸡毛掸子,拂了拂一尘不染的柜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