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天下四杰
一抹幽魂忽而飘于京都上空,仿佛没了回忆。她的眼神太过单纯,似是在找寻些什么,却又似是被谁控制了步伐和思绪。身着残缺的红衣紧裹于腰间,发丝零乱,甚至连木簪都不曾拥有。
女鬼似是也不在意这些,独自飘在房梁之上。
寂静的夜幕袭来,使仲夏的夜又多了些许的凉意。朦胧的白月光照着京都的街道,目睹着整齐威严的官兵将景府紧紧包围。
景府沉睡着的一大家子人被官兵的忽然闯入而惊醒,纷纷穿衣出了房门。
院内官兵三步一立手皆握火把,景府霎时被照的通明,只有少许官兵将景府内老老少少通通赶到院中。莫名被追赶的景家老少皆是面露惊愕,一时还未反应到底出了何事。
耳盼唯有士兵们手里的火把声,滋啦滋啦的作响。
值得一惊之事,便是这景府内的家眷与奴仆被逼跪在地上,却个个无任何惊慌之色,皆是挺直后背望着前方。他们的目光都望向人群最前,锦袍加身的青年男子之身。
那人虽被逼跪在地,坚毅的脸庞上却不见任何恐惧与求饶之色。
如此阵仗饶是弄愣景府家奴,倒不是因为恐惧,只是不敢想象竟有人敢围困名震天下的都督府。他们家老爷景子孺的名头可不是虚晃,连百姓都称之为天下四杰之首。先不说常年为大夏守卫边疆的战功赫赫,单是在江湖中的威望也不容小觑。
即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至于沦落速度如此之快。
许是这天下已容不得善良之辈,才随意找个理由除之后快。
“今日谁都别想离开景府半步!”满身盔甲的大将军,抬起高傲的头横眉冷声道。他手紧握着剑柄,目视着一个个被捆绑的景家老少,粗略估算得有上百口人。
那只握着剑柄的手在火把的照耀下,依稀能看出那位将军的右手指少了一根手指。
整齐排列的士兵举着火把,等候他们的将军发号施令。
死亡的乌云在景府内的每个人头上盘旋,似乎下一刻他们都将是刀下亡魂。
景子孺挺直腰背抬头望着发话者,眸中皆是嘲讽之味冷笑连连道:“我景子孺为大夏出生入死,半生都在疆场上保家卫国。未曾想,到头来落的个如此下场。哈哈哈,真是天要绝我!要杀就杀,给个痛快。别咬文嚼字,脏了我的黄泉路。”
“景都督,恕属下失礼。来人,斩!”将军眸中似透着些许不忍,最终却还是痛下杀令道。他的一声令下,景府满门便血溅三尺,满地血腥,尸骨遍地。
常言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今晚的夜,正好是应证了这句古话。
此刻发生的一切,都被躲在假山后面的景清欢透着石缝看得一清二楚。奈何她的手臂和腿都被爹用麻绳紧绑,嘴里也被塞了白布。只能用哭红的双眸望着那一个个倒下的身影,这一幕幕都深深的刺激着景清欢。
景清欢又急又气却又动弹不得,唯有颤抖的身体在暴露她的情绪。那双哀鸣的瞳孔里带着些许充血愤怒,紧握双拳的她仇视般的眼神盯着发号施令的将军。若能活着,此仇她定当让他们血债血偿。
然而景清欢非常清楚的知道,她爹将她藏秘于此,就为保全她的性命。
但这样的保护,她却宁可不要。
自此之后就剩她一人孤独苟活于世,无亲无故却已背负血海深仇。
一想到年纪不大的孩子就惨遭如此不幸,真是不由唏嘘命运的捉弄。
“我们走。”将军自认为已完成任务,带着一群士兵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放一把火,来抹灭景家最后存在的痕迹。
假山后的景清欢今日今时今刻,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紧握着的拳头还隐隐作响。漫天的大火在灼灼的燃烧着四周,幸得假山后的水缓解了火势。
无奈她还是个孩子,凭借着她的力气根本挣脱不开绳索。
景清欢面色死灰的回想父亲这一生。
爹无时无刻不在为这个国家劳心劳力,可最终,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曾教诲过自己的仁义礼智信,现下忽觉全是狗屁!
她不想知道这个世道究竟为何如此。只是看到仁义道德之辈活不过三更,而奸贼鼠辈却能安享富贵。一股冲天的恨意,在她的脑海里被无限放大着。
此刻的她被烟雾呛到不能呼吸,却偏偏还要隐忍着,直将她呛昏过去。
忽而一个黑衣女子从天而降,抱起躲在假山后的景清欢消失在火海中。
这一日,大夏九六五年六月二十六日夜。
一时名满天下的景府,就这么不动声色的消失在大火之中。灼灼的火焰,宛如恶魔一般肆意嘲笑着这个荒诞的朝代。
而见证这一幕的那孤魂捂着胸口,不知为何心揪成这般。
方才离开的两人,莫非能助她寻回记忆?亦或是,两者之间有着一丝半缕的关联?她紧跟黑衣女子,也远离了熊熊烈火。
翌日,景府沦为一片废墟。院内皆是焦炭、白骨,在阳光的打量下发着惨淡的光。景府门外围满了各式各样的人,他们低声议论着。
一个小少年冲进景府,望着里面的废墟和焦炭。愣在当场,似是未曾回过神来。他后退三步,面带悲伤摇着头,捏紧拳头。
清欢,清欢呢?清欢不会也……
小少年脸色逐渐惨白,哗的一声坐在地上,仍旧不愿相信这一切的发生。
究竟是谁残忍到如此份上,竟敢血洗景府。
“小少爷,我们回府吧。”护卫将仲序强行拉出人群之内。
仲序甩袖离开了此地,他也知现下无论作何,也不能再挽回清欢和景府人的命了。
为国为民的一代贤臣被灭门之事,火速从京都传开。京都的百姓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家家挂白布,人人穿丧衣。场面不可谓不壮观,不可谓不惊叹。
可能他们也在哀惜这世事的无常,命运的无情。
江湖上的各路豪杰,一时之间也捶胸顿足皆为惋惜。
天下掌管生杀大权之人,却高立于龙椅前。
他一袭暗黑色龙袍上被金龙缠绕在腰身。墨色的长发被束起,头戴着冠冕,系着暗红色的冠绳。
夏恒面容上却多有慵懒之意,双眸似睡非睡的望着下方。
还没来得及坐于龙椅之上,就听到百官臣服高呼万岁之声。
第2章双喜临门
夏恒拂袖坐在龙椅之上,脚下百官齐跪的场面让他颇为厌倦。
他歪着脑袋望着殿外的家雀入了神,终于,连家雀也觉无趣离开了殿外。
“禀皇上,昨夜景家一家忽而惨遭灭门。现下民心已被扰乱,若不及时安抚,恐会闹出些乱子来。”丞相别逸群出列,将自己所见所闻告之。
等了半响,却也不见龙椅上之人有丝毫反应。
刺史成驰也看不下去,出列说明道:“禀皇上。景都督、颜将军、简思远、宁千指被百姓封为天下四杰,不是毫无道理。现下四杰变三杰,我们得找个法子让百姓安稳下来。臣觉得……”
“禀皇上,什么四杰,三杰的。在老臣眼里,除了景都督、颜将军两位之外,其他两位皆是不堪之人。哪能上得了台面,刺史大人就别给他们戴高帽。依老臣之见,完全不足为惧。皇室自有皇室的威严,景都督之事怕是得罪人太多。被外族人灭门,也是情理之中。”
工部尚书甘韦出列分析着二人所忧,一一指出不合理之处,奈何高坐的皇上仍未有丝毫动静。
夏恒对朝臣们的谏言有些烦闷,自顾自的入着神。
一旁的仇公公瞧出皇上的无心,挥着拂尘道:“有事禀告,无事退朝。”
太尉怀玉出列躬身准备言道:“皇上,臣——”
“朕乏了,退朝吧。”夏恒起身离开,无视百官跪地的齐声高呼。
仇慈紧跟夏恒身后,一齐出了金銮殿。
刚出金銮殿的夏恒被迎面走来的老妇人拦住去路,满头白发的她还未曾开口眼前人就已服了软。
“母后年迈需好生静修,清晨的风凉,当心惹了风寒。”夏恒说着上前扶着她,眼神里皆是敬畏的神色。
谢茹思望着身侧的皇上,手里握着金丝拐杖哀叹着。他这个儿子啊,只图享乐不愿理会朝堂纷争。即便已是青年之姿,在皇位上做了几年,却仍是不让人省心。
若是先皇还在的话,说不定当年呐,也不会选自己的儿子。
仇公公躬着腰在两人的身后跟着,不远不近。他时不时搭把手,向着皇上说上几句好话。
谢思茹苦笑着摇头道:“恒儿,母后时日也不多了。能督促你的,也就这么两日了。大夏要是毁在你手中,你让哀家有何颜面去见夏家的列祖列宗。”
“儿臣受教,定如母后所愿,好好治理天下。您就好吃好喝的等着那天到来,仇公公好好侍奉太后。”夏恒对自家母上还是有那么几分耐心,好说歹说的送走。
他的眸中透着些许的哀愁,景家为何被灭门,原因他最是知晓。
只是可叹又一个良臣将相离开了他,可他却不能为此做些什么。
微弱的风终是吹过萧蔷,穿过人山人海来到与京都一县之隔的乐至县中。
燥热的太阳,发着灼热的光。咿呀的蝉鸣鸟啼,叫的人心烦。
宁府里老爷似才听闻景家灭门之事,坐在太师椅上仍未曾缓过劲来。
大厅内臃肿的妇人,在丫环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听着自家夫君和别人议事。
“如今宦官当道,民不聊生。派去之人已证实子孺兄被灭门之事,我心中实在难以平复。”简思远将茶杯重重的摔在桌上,愤怒不已道。
宁家老爷宁千指终是从此事中走出,他叹了口气回道:“事发突然,谁又能料想的到。简兄莫要激恼,对方下一个目标不定你我两家,你我夫人现在都有孕在身还是先避上一避。万不可轻举妄动,免引来灭门之灾。得即可动身,等风头过了在彻查子孺兄之事。”
座椅之上的简思远闻言眉头紧蹙,起身气急甩袖离开。
宁千指立即遣散奴仆,匆匆忙忙的收拾家当火速离开乐至县。
乔装打扮的简宁两家兵分两路,不同时段离开乐至县。
七日之后简宁两家,同被一把无名火烧尽。从此天下四杰,只剩可怜颜家在世。
隐藏于暗中的大手,漫不经心的控制着天下大势。
似乎已经不满足朝堂的权势,还妄想染指于武林。
两个月后,稳定下来的简宁两家,在偏远之地定了居。他们尽量,远离朝野的纷争。
烈日炎炎下的树影斑驳,房间内的两人坐在席上商榷着景家之事。
一旁的妇人坐在软垫上细听,可她的肚子忽而剧痛起来,头上的汗层次不穷的往外冒着。
“千指,肚子。”妇人手里攥着茶杯,对着正在交谈的宁千指哀嚎道。
简思远看着急匆匆来的小厮,听说自家夫人也要生产了。
匆忙之际也忘了告别,火急火燎的离开。
宁千指赶忙命人去请产婆,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夫人进了房间。
一时之间,府里有乱成一锅粥。
丫环请来了产婆在房间内帮着接生,门外的宁千指听着自家夫人的叫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他难过夫人的疼痛不能分担,手心、额头皆是冒出一层薄汗。只得在门外焦急的徘徊,心如百蚁啃食一般。又急又怕,心中不断祈祷着母子平安。
直到女婴一声啼哭声响起,宁千指的心,才放了下来。
产婆满头是汗的推开门,对着宁千指躬身贺喜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位千金。”
“若兰呢?她如何?”宁千指担心起自家夫人,她喊痛喊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他焦急的冲进房间,望着倒在床上疲倦不已的夫人,心渐渐放了下来。
听到门外有人唤他的名字,转身望着来人。
简府小厮朝着宁家老爷的方向匆匆忙忙赶来,躬身低头对宁千指附耳说着。
小厮语毕离开后,宁千指才赶忙走近床榻,半蹲在地握着周若兰的手好笑道:“简兄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说如若我们家是姑娘,就定个娃娃亲。”
床上的周若兰嘴角扯着笑意,似是在回应他的话。
宁千指望着夫人有些苍白的脸,才知自己高兴过头。
一时竟忘顾及她的感受,他拍着自己的脑袋愧疚道:“夫人累坏了吧。”
“老爷,产婆说夫人产后一到两日,需卧床休息。待到半个月后,才可从事日常轻微的活动。”丫环绿儿低声说道。
宁千指也知自己在此碍事,呵呵笑道:“那夫人好生歇息,我去看简兄那边情况如何。回来给你买你最爱的水果,夫人有何事只顾吩咐丫鬟奴仆,切莫再操劳。”
第3章惨遭戏弄
绿儿目送宁千指离开后,将门重新关上,继而忙着服侍周若兰。
刚出府的宁千指便巧遇一道被赶出的简思远,同病相怜的两人不免相识一笑。
两人并着肩,四处闲晃。叫卖声不断涌入两人耳中,喧喧闹闹的街道也别有一番风味。
夏季本就炎热的过分,更何况现下日晒三竿。
树梢上蝉鸣鸟啼听的人莫名烦躁,也惹的心烦意乱。
简思远挥舞着手中的折扇,摇着头苦笑道:“天气如此,天下如此,真是不让人好活。”
“啧,啧,啧!惨喽,惨喽!我看两位兄弟很快要大祸临头喽!命里头的灾还不小!啧。这灾虽大,但也可逢凶化吉。”
两人顺声望去,只见前方两尺左右的墙角跟摆了个算命的摊子。
开口之人粗布麻衣,手里摆弄着桌上的乌龟壳。这种江湖骗子,两人早已见怪不怪。
抬起脚就要离开,却硬生生被他一句话又拦了下。
“近日内两位公子的夫人将要临盆,若说这灾啊,早已从两人夫人临盆前便开始了。如若不信,尽可离去。只是可怜两个弱小的冤魂,徒增两条小命罢了。”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未敢再向前迈一步。
简思远侧过身忧心道:“宁兄以为?”
“恐是骗子,时辰不早了,你我还是回府吧。”宁千指对这些东西向来不信,若人一生皆是上天注定,岂不是太过乏味。
女儿才刚出生,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回去多陪陪她。
“你我且去看上一看,若是实在离谱的很,就当个笑话过去。若是准了,你我也好做个准备。”简思远轻笑着表示好奇道。
也就是他的好奇心,彻底改变了两家孩子的命运。
一旁的宁千指拧不过他,只好跟着他来到算卦摊子前。
简思远收起折扇,好笑道:“师父说的灾,所指为何?”
“右手伸出,我且看看手相再做定论也不迟。”算卦师父摸着自己的胡子,认真瞧着简思远的掌纹。
宁千指觉得实在乏味,又被天气烤的心烦。他顺手拿起简思远的扇子,驱赶着热气。
算卦师父咽着口水,沉默再三。
好似他真看出了什么,沉默几分后终是开口道:“若是夫人怀的是位千金,则高枕无忧。若不是,则大难临头。”
“此话怎讲?”简思远眉间泛着忧愁道。
他心里暗道,这家伙不会诓自己吧。
想到这儿,简思远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桌上示意对面的人继续。
“旁边这位公子的情况,刚好相反。老夫只觉与两位甚是有缘而已,钱财乃身外之物,还望收回。我也该收摊了,有缘再会。”算卦师父起身示意两位离开,手上也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等到两人走远了,脸上才泛起恶作剧十足的笑意。
一位从人群里挤出灰色道袍的师父跑来,他立在算卦桌旁。
一把推开刚为简宁两人算卦的中年大叔,恶狠狠的赶人道:“哪来的混小子,刚离开不到一刻钟,就敢动我摊子。警告你小子,别妄想抢我生意,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快走,走,走。”
算卦大叔从椅子上摇摇晃晃起身笑道:“一张嘴巴两层皮,随机应变藏玄机。你们算卦的基本功,本大爷也懂。”
“去,去,去。你要是再敢来我这儿,当心我对你不客气。”道袍师父推着大叔离开,坐回属于自己的位子。
算卦大叔后脖颈处隐隐露出金褐色的面具纹身,他拿起自己藏在下方的酒葫芦跌跌撞撞的离开道:“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边走边乐,嘴里还不着调的吟上一句。
“我自疯狂活自在,笑入巷尾酒坊中。世人爱财藏金娇,唯我独喜斗金鸡。”
大叔笑呵呵离开墙角,走到巷子里随手将脸上那层假面皮撕掉。
愕然一副醉醺醺的大叔模样,脸颊还泛着红晕。手握酒壶里的酒,愣是没洒出一滴来。
稍不留神,就已不见大叔踪影。
想来这凤阳县卧虎藏龙之人也不再少数,小小算卦师也身藏绝妙武功。
闲逛着的宁千指在街上闲散的走着,灼灼的烈日似是退却不少。
简思远心有余悸道:“细想来刚才算卦师父说的话竟有几分道理,宁兄你意下如何?”
“胡诌而已,不必当真。”宁千指望着卖水果的摊子细瞧道,不知夫人喜欢哪一种?
街上叫卖声也不停歇,两人与来来往往的人群擦身而过。
一根皮鞭从人群中穿梭,直直朝着简思远右肩方向挥去。
宁千指快先一步,制止了简思远动手的意图。
他拉着简思远袖子往左移一步,躲开了攻击。几匹马冲开人群,朝着城门扬长而去。
几个小贩的摊子被撞的七零八落,好生可怜。
简思远眉头微蹙,手里握着的扇子带着几丝内力道:“捕快不为百姓解忧,只为赛马取乐,真是可恨。”
“世道如此,简兄就不必烦闷了。”宁千指望着摔倒的摊位,从怀里掏出几个碎银子放在上面。
无论二人对这世道有千万的不满,也无奈大势所趋。
简思远低头望着被摔坏的木板,上面写着卖身葬父的字眼心生怜悯。
他立在原地默叹一声,从怀里掏出银子递给姑娘同情道:“找个棺材铺子给你爹好生安葬吧。”
“谢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愿为奴为婢报答公子之恩,还望公子莫要嫌弃。”女子灰头土脸,破布烂衣不断的磕着头。
简思远甚是同情,却苦笑连连摆手相拒道:“谁不曾为人子女过,姑娘的所作所为令人感动。这点小钱,就当在下送与姑娘。”
“姑娘也莫要推辞,我等还有要事先行告辞。”宁千指望天似乎有下雨的征兆,免得两人耗费时间直言道。
姑娘也没再说什么,行了礼将钱握在手心。
想来好笑,方才还是青天白日,转眼就已是乌云密布。
宁千指望着空中泛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摇头懊恼道:“白来一趟,连夫人想吃的水果也未买到。”
“等到好天气再买不迟。”简思远的衣衫被细雨浸湿道。
立在雨中的姑娘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举着木板避雨。
她瞧着那位恩人腰间挂着的玉牌上,好似是个简字。
雨水洗刷着她脸上的污垢,将她原本的容貌显露,湿漉的脸颊透着白皙。
浅淡的眉间泛着忧愁,柔和的面容被雨水浸湿后如芙蓉般,清雅中透着不俗。
她身上的衣衫都被雨水浸湿,更将她的身姿显出。
美好的东西,总是被人觊觎。
她小跑回到家中,家中老父的尸首早不见踪迹。而她也被一棒打昏,失了知觉。
第4章阴晴不定
天边乌云遍布,久久飘散的雨滴,仍未有停歇之意。
待到宁千指赶回府内之时,全身已然湿透。
他回到房内面带歉意,向自家夫人赔罪着:“白跑一遭,连夫人最爱的水果也没寻着。”
“先换件衣衫,天气阴晴不定的不好说。白姐姐那边如何了?”周若兰从榻上坐起,望着刚进门的宁千指担忧道。
现下简宁两家才刚稳定,不好再出差错。
景府的事情,她也知一二。默叹着,若是亦柔姐在天之灵,望可以保佑简宁两家查出景家灭门背后的真相。
宁千指将门窗关好,换着衣衫道:“看简兄的样子应无大碍,夫人还是好生休养为好。”
“敢动景家的人,绝不是一般的高手所为。千指,你说我们下一步又该如何?”周若兰心生忧虑,怕是牵扯范围过广不好对付。
她所思,亦是他所想。
景家自身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怎会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宁千指暗中派人去打探,送回来的消息也是枝梢末节,未有一丝价值。
“咚,咚,咚——”
听着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听到从门外传来小厮的禀告声:“老爷,简家老爷来了。在书房等候,您看。”
“知道了,下去吧。夫人好生歇着,我去看看。”宁千指从书桌前起身,理着衣衫出了房门。
他穿过走廊望了灰蒙的天色,听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
此情此景,使得宁千指长叹一声,迈着脚步来到书房内。
他望着左右徘徊的简思远颇为好奇,莫不是有了新的消息?
宁千指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问道:“简兄找我所为何事?”
“蝶儿让我给宁兄送些孩子的衣衫,我正想问你,今儿算卦师父的话宁兄听进去没?”简思远似乎深信不疑,言语中透着些许的笃定。
也许其中有三两种缘故,就如骗子所言一张嘴巴两层皮,怎么说怎么有理。
相比之下,宁千指倒显得理智些。
他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望着桌上放着的小男孩衣裳。心道这白蝶也真纵容简思远,许简思远这般胡闹。若是换上自家夫人,万万没有这般的可能。
简思远将扇子打开,知宁千指不信解释道:“算卦师说灾,从你我夫人临盆前开始算起。指的不就是景府之灾吗?你我两家现在虽远离京都,远离武林。但命里的事,终究难以摆脱。”
“简兄是怕我们重蹈景家覆辙?子孺兄一生光明磊落,却死在小人之手。待我将着幕后黑手揪出,来祭奠景家之魂。”宁千指说起此事,神情有些激动。
四人乃是深交,如今只剩三家苟活于世。若不能找出景家灭门的真凶,死也不能瞑目。
简思远起身拍着宁千指的肩膀,同他所感道:“我派去的人手还在调查之中,皇宫内多股势力纠缠,若要想了解真相怕是有些难度。”
“无论多少时日,费劲多少心血都需将事情来龙去脉弄个清楚。哎,忆起当年我们四人在边关初见时的场景多有感慨,子孺兄死前定痛心疾首。未死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却倒在了朝野的阴谋诡计中。”宁千指靠在椅背上,将手里的茶杯端起又放下。
现在颜自章还不知此事,但愿颜自章终生不回京都,以免会与子孺兄一个下场。
到时才真的是亲者痛,仇者快。
简思远将手中的扇子一合道:“衣衫我送来了,景家之事有进展后你我再商讨。晚辈们的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无。”
“恩,就按简兄说的办。”宁千指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费太多的心思,随意应付道。
女扮男装也好,在江湖上,也多少能起些保护之用。只不过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调查景家之事,仅凭他二人之力还远远不够。得想一计,不引人瞩目也能出现在世人面前。
两人在书房逗留许久,也不知最终商量出何对策?
几日之后,宁千指派人在城内招贴告示集结武林高手。以走镖为名,探查景府缘由。而简思远则开起了酒楼,时时观察江湖中动静。
不知不觉中,景府灭门已过十多年。
当年嗷嗷待哺的小孩已经会说会走,只是装扮如当年骗子所言。
日头高挂,蝉鸣四起。
宁九儿躲在月亮门后,偷望着院里的叔伯练着武功。她抿着嘴,心生羡慕。
不知何时她能偷学几招,好在简亦繁面前炫耀一番。
“姨夫,九儿又在偷学武功。”怀念梦瞪着大眼,指着躲藏在月亮门后的宁九儿大喊道。
宁九儿双眼一眯,真想拿个棒椎敲晕她。
若非看她与自己沾亲带故,非得一脚将她踹到南天门不可。
别看这小妮子长得人模狗样,心却黑的透彻,万不可轻易得罪。
宁千指闻声望去,走到月亮门后看着厮打在一起的两人,嘱咐着宁九儿道:“爹一会得走镖,在家看好妹妹。”
“我才不要。”宁九儿捏着怀念梦的小脸,不领情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
两人的腿缠绕扼制彼此,谁也不放过谁。
宁千指望着自家女儿的耳朵已被拽的通红,将两人的力道化解开来。
站两尺远的两个小人,气呼呼望着彼此。似是刚才的打斗还不尽兴,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九儿?”温柔的声音传来,且越来越近。
他缓缓走进,一袭蓝色裙衫在身,一举一动给人以大家闺秀的错觉。
一阵风吹过,将他后背的发丝吹起,犹如仙女下凡一般。奈何这位仙女,属性偏偏为阳。
来人正如当年算卦师父所言,弱冠之前只能男扮女装的简家之子。
简亦繁看着鼻青眼肿的宁九儿,眼里透着些许无奈。
怀念梦撅着嘴委屈道:“姨夫,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您可得替我做主。”
“哼。”一身男装的宁九儿立在原地,冷哼一声道。
淡黄色的锦缎束着她的腰,白色外衫显得她更加的瘦小。
白皙的皮肤,隐隐暴露着她的性别。
此刻的她紧握着双拳,眼里没有一丝认错之意,别过脸不愿再看到怀念梦。
宁千指忙着走镖,嘱咐几句也匆匆离开。
简亦繁从怀中掏出手帕,为宁九儿擦着额头上汗无奈道:“怀姑娘是女子,九儿也不说让让她。”
“哼,谁要他让。你少假惺惺,我才不要和你们玩。”怀念梦美目一瞪,跺脚离开了。
第5章青梅竹马
宁九儿对着怀念梦的背影冷哼一声,坐在地上摸着耳朵嘶嘶喊疼。
树梢上的知了叫的正欢,不禁让人忽视了院里的惨叫声。
简亦繁坐在石头铺的小路上,细瞧着她的伤。女孩子脸上留疤不好,玩闹也不注意分寸。
宁九儿哭丧着脸,水汪汪的大眼望着简亦繁委屈道:“为何她偏爱与我作对。”
“大抵是喜欢你吧,别乱动我再瞧瞧。以后留了疤,看哪家公子愿娶你。”简亦繁细心的看着她的伤势道。
风吹树梢,阴寒之气落于地上。
红衣女鬼立在树下望着两人的举动,红色的衣摆随着她动作,而左右摇摆。虽然残缺不堪,却依旧风华绝代。
她立在宁九儿的身侧,由衷的羡慕两人。年少便相知,竹马绕青梅。
简亦繁与宁九儿两人自幼厮混,彼此熟的知根知底。都知对方真实性别,却不知他们的爹为何非信算卦师之言。
此刻青了眼的宁九儿,多少有些好笑。
她的额头被地上的石头刮伤,隐约透着血迹。
宁九儿嘴角一撇,翻着白眼道:“那我终生不嫁,也好跟随爹爹一起走镖。之前听鲁叔他们说起走镖遇到之事,听得我心痒。”
“……,依你现下三脚猫的功夫别说劫匪了,就连怀姑娘都敌不过。”简亦繁望着树叶上的太阳,好笑道。
他的话直戳宁九儿的心上,宁九儿也知自己本事不大,心中却对江湖上的快意恩仇羡慕的紧。
倒也没想成为万人敬仰的豪杰,只是想看看父亲和他们口中的江湖,到底是何模样。爹也不愿多教自己武功,偶尔偷学也是那么一招两式。
“窝哦~你们两个在此谈情说爱。呵呵,我要告知周姨去。”不知从哪蹦出个混不吝的小子威胁两人道。
宁九儿起身挡在简亦繁身前,瞪着双眼道:“你个臭虫若敢告状,当心我揍的你连爹娘都不认得。”
简亦繁起身望着前面的少年,想起他是徐庶的儿子。经常和宁家打交道,他看着就觉眼熟。
宁九儿拳头紧握,快步走到徐涉身前。
她捏着徐涉的耳朵,往前走好笑道:“你告知谁?”
“我爹派那么多暗卫保护我,你若敢轻举妄动,有你好果子吃。来人啊,咦~人呢?”徐涉耳朵抽抽的疼,刚想着求饶,忆起父亲说过的话转瞬恶狠狠道。
转头望着四周等了半响,连个家雀也没飞来。
简亦繁拦着宁九儿的去路,制止着她的行为道:“九儿莫要胡闹,还不快快松手。”
“简亦繁,你不是没听他的话,这家伙和怀念梦一个货色。打不过怀念梦,我还收拾不了小子。”宁九儿说着一脚将徐涉踹在地上,双手环腰道。
她身形还没站稳,就被别个人踹了个踉跄。
简亦繁望着忽然赶来的怀念梦,她手里还拿着擦伤药。
“混不吝,我还想着给你拿药,你却在背后说我坏话。”怀念梦眉眼里带着火,手里捏着药瓶甚为恼怒。
一脚下去,没踹个好歹。
宁九儿揉着腰间,一时也忘了身旁的徐涉。
她捂肚子往后退着,靠着墙将身子扶直道:“谁知药里是不是藏有毒药。我会信你?白日做梦!”
“你——”怀念梦一时气不顺,将药塞进怀里便和宁九儿厮打在一起。
简亦繁瞧着阵仗,往后倒着几步坐在石头上。
徐涉望着身旁的简亦繁美若天仙,心中惦记了许久讨好道:“你不如跟我混得了,今后我定会娶你为妻给你个好名分。你瞧宁九儿要长相没长相,要魄力没魄力跟他不定受多大委屈。”
“……”简亦繁心中直冷笑,他一把推开徐涉故作受委屈道:“九儿,救我。”
打的正欢的宁九儿,听到简亦繁的求救声。也不再恋战,拿起身旁的石头就朝着徐涉扔去。一扔就是五六个,中了的却只有两三个。
不想砸到了树上,将一个老头从树上砸下来。
徐涉瞧着情况不对,撒腿就跑。临走前还不忘对简亦繁暗送秋波,表达情意。
怀念梦跟着宁九儿走到老头跟前,三个小人齐齐望向忽而倒在地上的老头。
粗布麻衣的老头,倒地姿势像是睡着一般。手撑着脑袋,静卧在地。
“不会出人命吧?姨夫知道非打死你不可。”怀念梦捡起身旁的树枝戳着地上的人,有些担忧道。
简亦繁立在两人身后,望着情形,似是惹了大祸。
宁九儿用脚踹着老头,半响不见反应,心里发虚道:“死老头,再不醒埋了你。几块石头,就给我装死。讹谁呢?”
老头听到宁九儿的话,从地上坐起乐道:“你这儿郎如此狠心,全然不顾我老头性命。铁石心肠,还不如这两后生。”
此话一出,简怀两人皆愣。
思绪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宁九儿呵呵冷笑道:“青天白日,进我宁家府邸,不是窃贼就是逃犯。你若速速离去,全当你我未曾见过。如若死皮赖脸讨个说法,我找爹爹将你送进官府。让你坐大牢终日不见天日,有你苦头吃。”
老头坐地上站起,弯着腰与宁九儿对视。约莫片刻,他忽而仰天大笑两声。
身形轻如飞燕,迎着风一跃飞出宁家大宅。
宁九儿拍着胸口,长舒了口气道:“吓死小爷了,若是真出人命,爹非抽我筋拔我骨不可。哎呦,小爷腿都快被吓麻了。”
怀念梦和简亦繁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刚才发生的一幕,还真以为宁九儿不怕。没成想这厮狐假虎威,差点把两人也唬了过去。
头顶的骄阳宛如金灿的盘,已收敛刺眼的光芒。万里无云的空中,湛蓝的很。
立在树下的简亦繁噗嗤一笑道:“就你胆大。”
“可不是,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听周姨说过几日简家有人来,好像是从边关过来的,不定明日就到。”怀念梦眉间透着笑意道。
宁九儿来了精神,弯下腰按按发麻的腿。
心想说不定是个美人,千万别似怀念梦这般母老虎。
她直起腰望着二人道:“哎,我要睡个回笼觉。”
“我送你过去。”简亦繁跟在她的身后,出了月亮门沿着小路走着。
留下兴致乏乏的怀念梦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院子转身离开。
第6章恬不知耻
地上的影子映着,石子路上一前一后往前的两人。
宁九儿撇了眼身后的人,质疑道:“简亦繁,若我让简伯伯教我习武,你说他可会教我?”
“爹忙着打理酒楼生意,不定有功夫。宁府内有多少高手,你去求求鲁叔和张叔,以你的缠人的本事他们定会教你一二。”简亦繁上前一步,跟上她的步伐道。
想来简亦繁说的也有几分理,爹爹和简伯伯关系要好。
若是求得简伯伯,爹爹一定知晓。
宁九儿反复思量,也赞同简亦繁的说法。
暗暗决定,明日还是找鲁叔拜师学艺,免得日后连怀念梦这小妮子都打不过。
“你们女孩子相处起来应该更容易才对,别总对怀姑娘心生芥蒂。”简亦繁走着宁九儿的身侧,开脱着她道。
宁九儿听见怀念梦的名字不禁翻着白眼,她差点忘了简亦繁是个大小伙子。
怀念梦虽泼秉性辣的紧但长的尤人,免不了会惹人心疼。
想来宁九儿脸色多少有些难看,憋在心里难耐的很。
她进了房间躺在床榻之上,别过脸闭着双眸渐渐进入梦乡。
简亦繁看她睡姿多有不堪,在柜子里翻出擦上药。坐在榻旁,小心的擦拭着她额头上的伤口。
她脸上乌眼青有些好笑,让他的眉眼不禁弯了几分。
立在窗外的怀念梦望着房内两人,怒指着简亦繁道:“真是恬不知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简亦繁被她说的臊红了脸,手中的药瓶攥的紧了些。
宁九儿听着熟悉的声音,从床榻上坐起睡意朦胧道:“就你知耻懂事,别来烦我睡觉。”
她说完又躺会床榻上,蒙着被子呼呼大睡。
怀念梦转过身,冷哼一声离开了。
简亦繁将药瓶收拾好,匆匆出了房门。
他望着怀念梦的背影喊道:“怀姑娘,等我一步,我有话要对你说。”
“炫耀嚣张的话就不必说了,还是照顾好你的九公子。”怀念梦转过身冷言冷语道。
她脸上和宁九儿一样也伤的不轻,个头未有简亦繁高,并肩说话时还需抬着头。年纪不大的简亦繁,已经快赶上宁叔叔的肩膀。再过些时日,不定多高。
简亦繁还未曾说些什么,怀念梦就已不领情的离开了。
夕阳的余晖也被消耗殆尽,天终是朝着黑色过渡。
简宁来家的院落相连着,本一墙之隔的两家以月亮门共通。外人看来是两家,内里实为一家。
睡了一下午的宁九儿也睡饱了,从床榻之上坐起。她迷迷糊糊的望着窗外的夜色,黑夜渐深。那两家伙,应是睡的正香吧。
爹爹不在,逍遥自在。
宁九儿偷摸的从房间摸索出来,记挂着简伯伯家的酒窖两日未去也不知增添新品了没。
她猫着腰脚步放轻,趁着月色偷溜到简府。熟门熟路的走到了酒窖门口,从怀里掏出一根铁丝对着锁鼓捣几下。又轻手轻脚将锁放在怀里,得意的推开门。
一想到今夜这里的酒都归她,宁九儿就差仰天大笑三声。
奈何她小心惯了,藏在酒桶后给自己打了三两酒。刚开始喝了两口,就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她屏住呼吸,从酒桶上方偷偷望着刚见来之人。
就着月光,依稀能看到刚入门黑影的身形。不像是简府家丁,莫非同小爷一样来偷酒不成?!
宁九儿紧张的舔着嘴唇,手里紧握着盛酒的木瓢子。随时准备进攻完撒腿就跑,即便被逮住无非就是教训几句。
“酒窖门怎么没锁?”家丁手拿着灯笼在门前照着,推开酒窖门抬着灯笼望去。
黑漆漆的一片,酒桶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看情况也无大碍,家丁又重新将酒窖上了锁。
宁九儿慢慢从酒桶后探出双眼,头顶点点的月光照耀下,愕然与另一双眼对视。
两人都默契的捂着对方的嘴巴,隔着酒桶都能听到彼此心跳声。
家丁的脚步声越走越远,酒窖外也只听见虫鸣蝉叫声。
宁九儿掰开嘴上的手,靠着酒桶低声好笑道:“你果然不是逃犯,是窃贼。”
“你这小儿说话没轻没重,不也跟我干一个勾当。”老头低着头拿着木瓢灌着自己的酒葫芦道。
月光下,他后脖颈处隐隐露出金褐色的面具纹身异常耀眼。
宁九儿转过身趴在酒桶上,抢过木匾舀取一瓢酒道:“小爷心情好,不予你计较。不过,嘿嘿……前辈若教我武功,我便不将前辈告发,如何?”
“你我隶属同罪,何怕之有?”老头嬉笑着尝着美酒,一点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此时夜已入子时,人也都纷纷入睡。
宁九儿清了清嗓子道:“来人啊,抓贼。”
“好,好,好。教你还不成。”老头捂着宁九儿的嘴,连应三声好道。
苦笑连连的老头,被宁九儿气乐。
没曾想也有被人讹的一天,这儿郎年纪尚幼就这般狡猾,若是长大那还得了。
宁九儿嘿嘿一笑,拿起木瓢子往老头酒壶里灌着酒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你这小滑头,我若不收你为徒,还出不了这府邸。”老头倒是也没觉得多难为情,呵呵直笑道。
这样的“人才”,普天之下也见不着几个。师徒缘分到了,不收也得收。
宁九儿眼珠一转,从老头腰间拽下一块吊坠塞在怀里道:“免得今后你说话不作数,此坠全当你我之间的信物。”
“你倒是思虑周全,喏,此书你先练着。就算是见不着我面,也能将武功提升一二。”老头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籍扔在地上,拿着葫芦灌着自己。
他可能是喝大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扔给宁九儿的是什么。
宁九儿呵呵一笑也不挑,不管好坏直塞进怀里。
一老一少,就着月色喝的畅快。
一桶酒被两人喝去了一半,好在两人酒品不差。醉了之后,就躺在一旁睡了过去。
宁九儿被隔天太阳照醒,起身望着一旁的老头睡的正香。她望四周的酒桶,想着昨夜可能是喝大了。用手戳着老头的脸,没见到老头有什么反应。
第7章体统何人
酒窖内的宁九儿蹲在地上,静望着老头的容颜。
隐约觉得他下巴处好似有层皮脱落,宁九儿的手下意识的拽着那层皮。然后越拉越大、越拉越快。老头忽而变成了俊朗小哥,宁九儿多少有些受到惊吓。
当然,这种惊吓也不限于她。
老头被脸上抽抽的疼弄醒,他起身摸着脸警惕道:“你这小儿,对老夫脸做了什么?”
“没,没,没什么。我怕再过段时日就有人过来,特意来喊你。”宁九儿快速将手上的假皮塞进衣袖里,面上陪着笑脸道。
听他伪装老头的声线,让宁九儿觉得有些好笑。
她这还没步入江湖,就已感受到了凶险。
闻言后,老头搂着宁九儿的腰间,从顶端飞出了酒窖。
将她放在简府花园内,随即脚尖点地离开了。
宁九儿揉着额头,暗自回忆着,昨天到底干了何事?
脑袋怎疼的这般厉害?她打着哈欠朝着自己房间走去,未走两步一块吊坠掉了下来。
宁九儿低着头望着地上的吊坠,长得这般丑,怎么会跑到她的怀里?想到昨夜与那老头喝酒,心中大概了然。她顺手重塞回怀里,朝着自家房间走去。想着千万别被简亦繁发现,免得被抓包。她赶忙回了自己的房内,将怀里的东西掏出。
这老头昨夜竟也糊里糊涂给自己这本书?也不知是个什么玩意,居然白捡个便宜!
过会老头酒醒,会不会恼羞成怒管自己要回去。
宁九儿隐隐的担忧着,随手翻阅两页,瞬间被书里的武功所吸引。这等好东西,可不能白还回去。
她坐在书桌前,开始抄起书来。脑子一边抄一边记,一不留神记得大半本。
简府凉亭内的怀念梦正低头吃着点心,眼望着湖里的鱼儿,手托着脑袋发呆。也不知宁九儿那家伙现下在作何?身上的伤可否好了些?哼,有简亦繁在,能差到哪里去。
她所念叨的简亦繁,带着着另个男儿正朝着怀念梦所在的亭子走去。他身后的男子望向独坐亭内的怀念梦,不禁入了神。
怀念梦一袭浅淡的粉衣坐在亭内,发黑如墨散落在后背上。
微仰起的脸美而剔透,温和的双眸里溢出无波无澜的淡然。
简亦繁坐在石凳之上,向两人介绍彼此道:“这位姑娘姓怀名念梦,我身后这位公子姓颜名忆。他可能要在我府上叨扰几日,希望怀姑娘多多包涵。”
“哼,我才不管你们家的破事。宁九儿在房间都闷了一上午了,怎还不见出来?”怀念梦嘟着嘴道。只是抬起头,随意瞄了颜忆一眼。
今早听家丁说酒窖的锁不牢靠,想必宁九儿昨夜又偷酒喝了。
也不知现下酒醒干净没,姨夫若是发现宁九儿偷酒吃又免不了皮肉之苦。
颜忆望着湖里的小鱼和水草,隔着水也能感受到它们活的自在。
怀念梦忆起先前姨母所言之语,重新朝着简亦繁身后人望去。这家伙,长得倒也不赖。
她顺着颜忆的目光望去,好笑道:“湖里有何好看,竟这般的入神。”
“这般平静的湖面,已是许久未见。”颜忆眼眸里透着波澜。语气中为带有半句敷衍之色,似乎真是许久未见。
怀念梦也想起他是从边境而来,那里都是飞沙走石哪有湖可看。心中倒也理解几分,眸中却也是百无聊赖。本以为来了人,能多点意思。没想到,还是这般死水微澜。
一旁的简亦繁适时退却,他匆匆出了凉亭直奔宁九儿的房间。
“咚,咚,咚——”
敲了三声门后,简亦繁便立在门前细听着房内的动静。也不知九儿是否在家?
“进来。”房间内的宁九儿懒得动弹,得赶在夜幕之前将这本书抄完。
也没有时间估计来人是谁,低着头赶着抄。她手有些酸楚,肚子也早已饿的不行。
简亦繁一进门看到的难得正形的宁九儿,被她刻端坐在桌前奋笔疾书的模样弄的愣住。
想着要是周姨看到了,定会感叹万分,欣慰万分。
“如此用功?”简亦繁收回目光道。他随手将房门一关后,走到书桌前,细瞧她抄写的书册。
摘抄的文字是他从未见过,他抬起头望着宁九儿有些好奇。
宁九儿闻着话声,从桌上重新拿几页空白的纸张放在桌的一旁求助道:“你先帮我抄会,我手腕又累又酸痛。不行,得歇会了。”
“恩,我看桌上的饭菜还未动,你先去吃点东西。”简亦繁坐在宁九儿坐过的位置,低着头开始抄写。
书也算不得厚,且也没差几页,不一会功夫就抄完。
宁九儿真是饿极了,坐在桌前胡吃海塞着。老头指不定今晚管自己要书,在他赶来之前一定要抄完。呵呵,有此秘籍,还怕打不过怀念梦那个丫头吗。
不久的将来,她要在武林上大招拳脚。稍稍的幻想,心中不免有些小激动。
夕阳的红晕,遍布在整片天际。暗黄的光晕从窗外折射过来,使得房内被镀上了层金边。
宁九儿喝了两口粥,起身走到书桌前。听着窗外的风声瑟瑟,心里打着小鼓。
她瞧着简亦繁吵得差不多,全部收起藏在衣柜里。又将桌上那本书,重新塞回怀里。心道,老头也不定能找到我啊,不如出去晃荡几圈引老头出来。
找个机会,将书还他。
宁九儿搭着简亦繁的肩,痞气十足道:“美人,可否陪小爷游湖赏景。”
帮她收拾着书桌的简亦繁有些汗颜,好在多年已习惯了,也不做多吐槽什么。
宁九儿带着默认的简亦繁一道出了府,刚一出简府就被隐在一旁的人紧盯,时不时的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比简亦繁低半个头的宁九儿,跟在他的身后瞎瞧。
两人一前一后,在大街上瞎转悠着。
路边点上的街灯,也别有风味。空中繁星点点,耀人双眸。地下街灯点点,人群涣散。时不时吹来的晚风,将湖边的柳枝吹起,湖水也跟着泛起涟漪。
宁九儿挥着手里的扇子,四周瞎转悠。边边角角都被她转悠个遍,也过了一个时辰,老头应注意到自己才对。
也不知哪家的好酒洒出,隔着老远就闻着酒香味。一时也忘了要引老头出来,顺着酒香方向走去。
此时宁九儿脑子里早已被这酒香香晕,双眼一亮四处寻找着。
简亦繁拉着她后脖领子,抵制她像个狗一样嗅酒的行为道:“成何体统。”
“体统何人,本公子不认得。”宁九儿仰着头,对着简亦繁嘿嘿一笑。她那双透着精光的黑眸,宛如上弦月般微微弯起。对着简亦繁耍赖的模样,倒是让人觉得好笑。
第8章丑话说在前
咋咋呼呼的人群里闪过一人的身影,成功的转移了宁九儿的注意力。
赌坊里出来的家伙,怎会那般眼熟。
呦呵~
这不是怀念梦吗?!
宁九儿将手里的扇子打开,遮住脸拽着简亦繁的衣袖。偷偷的朝着怀念梦的方向过渡,这种情景她可万万不能错过。
“这不是怀姑娘和颜公子吗?”宁九儿刚想捂着简亦繁的嘴,显然为时已晚。
显然,怀念梦已经发现两人了。
宁九儿给了简亦繁一个坏我好事的眼神,脸上迅速挤满笑容道:“半日未见,怀姑娘的喜好变化如此之快,真是让本公子刮目相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咱们走。”怀念梦懒得理会,带着颜忆与两人背道而驰,很快消失在人海。
宁九儿拿着扇子戳着简亦繁的腰部,撅嘴不满道:“走吧,哎,刚才那小子是谁?”
“哦,你问的是颜公子啊。爹从边关接来,说是在这边游玩几日。”简亦繁心知她不满为何物,但不欣赏她恶作剧的心态。
况且怀念梦也算和她有亲属关系,年岁上也比她要小。理应多照顾、保护怀姑娘才是。
多年相处下来,简亦繁丝毫未见宁九儿和怀念梦两人没有和平共处过,哪怕是片刻。
街上的宁九儿轻晃着扇子,四处溜达。
她内心多有烦闷之情,满脑子都是老头摘了假皮之后的模样。大叔啊大叔,你现下在哪?
简亦繁的双眸盯着前方人群,侧过脸瞧宁九儿若有所思的眸子道:“还为方才之事生气?”
“承认你是有意的了就好。”宁九儿倒没生他的气,简亦繁这个小子就是太正了。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绝对的正正歪歪,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斜角。
话说回来,都转悠这么久了。
大叔怎么还不出来?
难道是因为身边这个人?
了解!
高手都是有秘密,不想被人看到。
宁九儿挥着扇子领着简亦繁打道回府,心还盘算着如果见面了,如何解释大叔才不会怀疑。
刚回府内,简亦繁被他母上叫走。
宁九儿则回了房内,一个人坐在房里来回徘徊着。
现在大叔也不知她住在这间房啊,宁九儿将窗户和门都打开着以吸引他的注意。
她坐在书桌前,随意拿本书乱翻着。
烛火摇曳,蝉鸣风吹。窗户忽而被关住,宁九儿被书上的文字催眠的直犯困。
她眯着眼睛往着忽关的窗户,心里暗道有戏。
宁九儿打着哈欠的故意将窗户再次打开,伸着懒腰喃喃道:“今晚的风真大,都能将窗吹关。”
“徒儿,为师来看看你。”粗布麻衣的老头刚进来,门窗瞬间关闭。
书桌上的烛火,却连摇都未曾摇晃。
立在窗户旁的宁九儿,小小的身板瞬时一愣。
惊叹于大叔的身法,宛如东风,说来便来。
她面带笑意转过身去,望着老头一身粗布麻衣,脸上皱纹遍布。
心道这大叔的易容术也堪称一绝,若是真能学到一二便好。她心里打着小九九,脸上却堆满了笑容。
宁九儿乖乖的将怀里的秘籍掏出,递给老头笑道:“昨夜师父喝醉,送我不知是哪门子的人物传记。徒儿实在看不进去,放着也是浪费,不如物归原主。”
“人物传记?!徒儿当真看了?”老头并没有急于拿回秘籍,低着头望着伶牙俐齿的小儿郎道。
书里分明记载的是武功心法和招式,怎会变成人物传记。
想来这儿郎定是翻也未曾翻过一页,也好,省去解释的麻烦。
宁九儿面色一转,将武功秘籍塞于老头之手。
她背过身将怀里的玉坠掏出,转过头捏着玉坠的流苏宛然笑道:“徒儿向来对文书不感兴趣,连页都不曾翻过。不过这玉坠就算是师父送徒儿的见面礼了,徒儿想师父该不会小气的要收回去吧。”
“呵呵,不会,不会。”老头在心里不断懊悔着,醉酒误事。
连东西都送于他人,看在秘籍的份上就送于这儿郎吧。
尽管老头心里有些懊恼,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很乐意的样子。
他细瞧着宁九儿,也不知收这徒儿,到底是福是祸。
行走江湖的独行侠当惯了,还不适应这种别人牵连的滋味。如若下次他们见不着面,谁又知这小儿是我百里千面的徒儿。此事,就我与他知晓。我不说,谁又能知道。
宁九儿当真不知晓站在自己的面前,竟然江湖鼎鼎大名的有百里千面之称的百里川。
此刻她一心想着早点打发着老头,好去睡个回笼觉。
面上的功夫小小年纪她就学的入木三分,尽管心里过多的不满。
宁九儿稍不留神就已不见百里川的踪迹,只有那回音在提醒着她。
“好徒儿,我们有缘再见。”
百里川的声音宛如能刺穿石墙,让宁九儿更加坚信那本秘籍绝非凡品。
宁九儿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心里惦记着秘籍,实在痒的不行。
又恐老头发现她摘抄秘籍之事,压抑心里的雀跃。
无论再怎么辗转反侧,都耐着性子熬下去。
夜晚的月牙悄然隐于空中,黑夜里除去繁星的光芒也就漆黑无比。
多数人都在等待新一天的来临,就如干旱的土地渴望雨水的降临一样。
不知何时天空淅淅沥沥的开始散布着雨点,朦朦胧胧的光线越来越亮。燥热的天气,没因雨水的到来而清凉几分。
简亦繁早早的梳妆打扮完毕,撑着雨伞的他抬起望着门外的天色,带着一脸的正色。
心道,这颜忆也不知醒来了没?
他撑着伞穿过小院,从走廊上往前走着。重新合上纸伞的简亦繁思索着,也明白颜忆已知自己男扮女装,乐于颜忆的不拆穿。
爹说这位自边境来的颜公子需真心以待,也不知颜忆是何来历?
雨水顺着纸伞往下落着雨滴,一路走来,跟了他一路。
简亦繁将纸伞靠在厢房门口,轻敲着房门,细听房内的声响。如今天色已亮,时辰也不早了,他此举也算不得打扰。
房门吱呀的被打开,颜忆披着外衫揉着眼半抬头望着来人。困意已占全了他脑子的三分之二,另三分之一被雨声冲走。
简亦繁挑眉进了他的房间,房内乱作一团。之前听他说军营的日子如何苛刻严谨,怎就练就了颜忆如此的模样。
颜忆顺手将门关好,打着哈欠躺回床榻上有些苦闷道:“好不容易摆脱阎罗王的魔爪,不能让我享受几日舒坦。大清早,让我补个觉先。”
“颜公子尽可睡,怀姑娘让带的话权当作废。”简亦繁给自己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道。
快入梦乡的颜忆听到怀姑娘的几个字,脑子一激灵。
生怕简亦繁将他的军,转过身背对着简亦繁。也不知简亦繁和怀念梦是何关系?这几日的相处,只觉得怀姑娘拧的紧,如此坦然率真的性子却相处的容易。
尽管有时,率真的过分。
简亦繁看颜忆有些小动作,起身走到门口笑道:“看来颜公子不信,该言的也言尽,告辞。”
“等等。”颜忆从床上坐起制止道。他踩着鞋,往身上套着衣衫道:“怀姑娘说的什么?”
“说是今日与你在亭内相见。丑化说在前,怀念梦秉性虽辣,好歹也是个姑娘。赌坊这种地方,怎能带她轻易前往。若是以后学了坏,谁担这份责任?”简亦繁头也不回立在门口直言道。
虽然现在他也不知道颜忆的真实身份,但他的父亲定和爹相交匪浅。
宁九儿是与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关系,简亦繁不希望她们家的人受到伤害。
颜忆也不傻,听话听音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不过他心里也很好奇,两家人是什么关系。从外看是宁家和简家,从内却合为一家。
宁家的人,偏偏又多一个怀姓。
第9章做贼做到家门口
颜忆年纪虽小,但这点察言观色的讯息还是能看出来的。
父亲说宁家和简家的人,可相交可深交亦可至交。
而他至今还未弄清此话,究竟为何意?
颜忆呵呵笑道:“怎么会,不过就是玩两把。从今以后绝对不带怀姑娘去,发誓。”
“这样最好,饭菜过会有人送过来。我还有事,不扰你清休了。”简亦繁语毕推开门,拿起靠在门上的伞离开了。
天空中的雨似是小了许多,点点滴滴有停之意。地上的积水,也开始往外排。
简亦繁走上走廊的木阶,收起纸伞。头顶的木梁为他挡着雨水,却不料他心里挂念着他人。
睡完美梦的宁九儿,在床上来回打滚着。终于熬过了昨晚,今日定要看个过瘾。
她从床上坐起,稍稍洗漱着。脚还没走到衣柜,就听到门声响起。
宁九儿嘴角一撇,暗道哪个王八羔子扰小爷。心里多有不满,将门打开后望着撑着雨伞的简亦繁。
他依旧身着女装,不过雨水已浸湿了他的衣摆。纯黑的双眸带着些许的温润之色,就这么与宁九儿对视着。
天上散落的点滴雨水,时不时打在他的身上。
宁九儿侧过身,给简亦繁留了空怀疑道:“大清早也不说多歇息,瞎跑做何?”
“带你去见一人,昨日也碰见过,和怀姑娘一道的人。”简亦繁将纸伞靠在外门上,进了宁九儿的房门。
房内干净整洁,与刚才颜忆的房间成鲜明的对比。
宁九儿一听到怀念梦,有些跳脚道:“你是说带怀念梦去赌坊的小子?长相斯斯文文,却没想好这一口。你也知道,我和怀念梦一见面就掐,还是尽量莫要碰面的好。”
“九儿就不能礼让礼让与怀姑娘?”虽然简亦繁也知这不太可能。
怀念梦自幼来到宁府,加入了两人的阵营。也开启了宁九儿和怀念梦的武打生涯,不是那种有招式的对打,而是小孩的拳脚功夫。
简亦繁作为见证着一切的人,当然心知肚明。
十余年来,他费劲口舌想尽办法也未能让两人和平共处。
宁九儿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死磕,将门窗都关好。
她坐在简亦繁的对面,为他斟上一杯茶,好笑道:“你确定不是在说笑?”
“罢了,你我也不必在这个问题上做多讨论。”简亦繁心死道。
常言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两人的状况却刚好相反,恨不得彼此炖了彼此。
宁九儿细听着窗外的声音,除了雨声没别的多余的声音。
她脚步放轻从衣柜里拿出昨日摘抄的秘籍,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低声道:“这玩意,可是个好东西。”
“此话作何解释?”简亦繁有些纳闷,书里的内容他也看过几页。
昨日里抄写时,惊叹里的文字。却没有过多的在意,还以为是宁叔叔从哪搞来的新书。
宁九儿眉眼有些得意,防止自己乐极生悲正色道:“别问来由,你我若是能练得此书,定能叱咤江湖。”
“九儿莫不是染了风寒,怎开始说起胡话?”简亦繁的手不自觉的放在宁九儿的头上,表示确认道。
此举动使得宁九儿哭笑不得,心中已被气乐。她懒得解释,将东西又藏回原处。
既然他不信,那就自个练。宁九儿轻摇着头,默叹简亦繁不识货。
好东西只能自己独享,如此也好。
小厮敲着房门,撑着伞手里拿着新续好的茶壶在门外站着。
在听到宁九儿的一声进,换了新茶又匆匆闭门离开。
简亦繁看宁九儿脸上多有无奈,也不知她心中所想。懂她想习武的心愿,随便找本小人书就认同是本武功秘籍也过于好笑。
他起身准备离开,嘱咐道:“凉亭,切记。”
“恩,恩,恩。”宁九儿显然有些不耐烦,美好的心情被弄的乱七八糟。
送走了简亦繁后,她坐在位子上苦闷不已。
那老头也不知将自己当一回事了没,怕是嫌自己年龄小愚弄罢了。
总之秘籍在手,有无他都可。
手边的茶从灼热开始降温,空气里散发着的气温有些闷。窗外的雨水,渐渐停了下来。
宁九儿打开窗户,默叹道:“爹明日里回来,也不知这次走镖路上又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宁九儿啊宁九儿,你什么时候才能闯荡江湖?”
她幽怨的声音飘得好远,被湿润的空气慢慢融化消失。
只是脸上的愁容,却没有消散丝毫。
宁九儿这想起简亦繁的嘱咐,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房门。
脚步朝着凉亭方向走着,歇息好了的蝉虫又开始高歌不停。
她还未到亭内,就听到亭内笑声不止。隐约看到怀念梦一袭浅淡的鹅黄色衣裙,直挺的站在亭内。发黑如墨散落在后背上,新换的发型多有魅惑。
宁九儿不由纳闷,这小妮子抽的哪门子的疯?
难不成看上了颜家小子?
换人的速度之快,真是令人诧异。
一旁坐于凉亭的简亦繁望到宁九儿起身冲她招手道:“九儿,快来。”
此话一出,怀念梦的小脸瞬时变冷,不明真相的颜忆好奇的望向来人。
明黄色的袍子束着宁九儿的腰,外套着的白纱显得宁九儿有些瘦小。白皙的皮肤,让人分不清宁九儿是男是女。若不是与宁九儿见过一面,颜忆定然会怀疑。
宁九儿眸中带着笑意,宛如羽翼划过心尖般。
她坐在简亦繁的对面,扫过三人后,目光却留在怀念梦的小脸上好笑道:“最好对我客气些,不然小心我跟娘告你去赌坊的状?”
“哼,你去简亦繁家偷酒的事,姨娘也不知晓吧?”怀念梦嘴角泛着得意的笑意。
一山更比一山高,宁九儿还真以为没有把柄在自己手里?
简亦繁和宁九儿皆是一愣,两人面面相觑。
所思各不相同,面色却都有些愕然。
简亦繁不满的是一个女儿家,怎能沾惹上酒瘾?不说饮酒误事,她还真当自己是个男儿?!
宁九儿心道,完了,完了。做贼做到家门口,真是左右逃不过。
怀念梦,小爷总有一天撕巴了你!
宁九儿小手拽着简亦繁的衣角笑道:“简姑娘大人有大量,定不会与我计较。”
“你若是今后不再碰,我就当做没发生过。”简亦繁眼里的责问分毫未减,只不过嘴上放松了些。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酒窖缺乏防范,才让某人得了空。
怀念梦收到宁九儿威胁的眼神,得意的对宁九儿呵呵一笑以示回报。
第10章入戏太深
颜忆从刚才两人的言语之中,差不多理清两人的关系。怨不得不是一个姓,原来是远亲。昨夜瞧着宁九儿的语气和模样,与怀姑娘不大相同啊。
怎么看,两人都是水火不容?!
他好奇的目光的投向如常的简亦繁,却发现简亦繁早已习惯。
若是在旁人看来,别说是一家人,连远亲都不太像。
简亦繁起身为宁九儿介绍道:“这位是颜忆,颜公子。这位是怀姑娘的表哥,宁九儿,宁公子。”
“幸会,幸会。”颜忆对着宁九儿行着礼道。
如此上道的人,鲜少。性格甚合宁九儿胃口,她忙跟着一起行礼着。
怀念梦坐在一旁给自己倒着茶,望着两人假模假式内心多有诽谤。一想到明日里姨夫就要走镖回来心情便好了些,也不知这次他会带来些什么有趣玩意。
宁九儿忆起前些日子怀念梦说一位从边关来的公子,想必就是他吧。
边境是何种模样,她不禁有些好奇。不止是边境,对所有未知的天地她都秉承着好奇的心态。在这个小县里呆的时日已够久远,她还梦寐已求的想要闯荡江湖、惩处恶霸。
宁九儿对着颜忆挑眉道:“听说公子从边境过来,感触如何?不妨说给我们听听,满足一下在坐之人的好奇心。”
“大而空。每日练练兵,打打猎,杀杀人没别的。”在颜忆的印象里,边境给他的感觉就是这般。
大而空的土地上,是供两军将士来回干仗。起初他还单纯的认为,大人们的打仗和小孩子的打仗是一个意思。
自从父亲让他见识过几次后,才发现相差甚大。
打猎杀人这种勾当,宁九儿连想都不敢想。平日里爹娘管教的严,别说是习武了,就是偷学一招两式被发现也得是一顿暴揍。
听完颜忆的话,宁九儿万分羡慕。只因那份洒脱和自在,离她太过遥远。
她忍不住为自己的命运,默叹口气。
简亦繁别过脸望向叹气的人,贴背的头发随着他的举动而飘起。透着了然的双眸如同秋日里的凉风般,别有深意。
他自知宁九儿向往江湖已久,但年岁过小,宁叔叔不放心她离开。
怀念梦坐在宁九儿的对面,接过颜忆递给的茶水打趣道:“姨夫是不会让你离开他身边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等小爷过了弱冠之年,谁能管得住小爷。到时,恐你再也见不到小爷。”宁九儿歪着头,暗下决心道。
颜忆和简亦繁相视一眼,皆是一笑置之。
大概都觉得宁九儿将江湖之事,想的过分简单。
涉世未深,三脚猫的武功。除了哄骗的伎俩高明了几分,别的一无所长。
宁九儿装作未曾看到两人的嘲笑,自顾自的幻想。
她不求能叱咤江湖,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杰。最起码还不潇洒自在,随处游玩看看爹口中所言的世间真情仁义。
怀念将茶杯轻放在桌,梦嗤之以鼻道:“求之不得。”
“不跟你们瞎聊,小爷要去睡个回笼觉。”宁九儿语毕起身离开。
简亦繁的目光追随着宁九儿,一道远去。
他想起自家老爹听信他人哄骗,害的自己十几年间以姑娘身份示人心中多有愁怨。礼节是学的不少,但这并不压抑他的真性情。
反倒是九儿,越来越将她当做是个男儿身。也不知是否入戏太深,还是早已忘记她的真实面容。
坐在亭里闲来无事的怀念梦,忆起昨日赌局。心里痒的很,她用眼神示意着颜忆。
等到发呆的简亦繁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亭内就只剩他一人。
下过雨的地上,泥土还未干。时不时印上几个脚印,很快就被抹平。
溜回房里的宁九儿,终于按耐不住从衣柜里拿出秘籍。
她坐在床榻上,背对着门开始认真习读起来。她读书一惯一目十行,全书翻看两遍也没觉有何用处。
有些心灰意冷的宁九儿躺在床榻上,将书颠倒后发现里面的人物居然活起来。
激动的不由拍着自己的脑门,原来是这样看的。那些被字词拼凑出来的人物,倒也有几分趣味。
窗外的太阳重新占领天空,带着它的光芒照耀着所有物。
怀念梦跟着颜忆出了宁府,偷偷躲在赌坊。
个头不小的他们,佯装着大人。怀里也没藏着几两银子,就敢上赌桌。
令颜忆大开眼界的是怀念梦的手气,仿佛她真的能看透里面的点数一样。
怀念梦越玩瘾越大,她倒不是看重这些钱。她喜欢的,就是这样挥金如土的日子。
若是宁九儿在此,免不了诋毁几句。
颜忆发觉赌坊后的几人,都盯上他们这一桌。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摇着怀念梦的手臂,低声警告道:“怀姑娘,时日不早,我们快些回府吧。”
“也好,等我玩完这一把。”怀念梦颇为不耐烦,眼里直望下注之人。
开盘手一开,又是赢。
眼看赌坊的人已将这两人包圆,颜忆心里一急拉起怀念梦就往外跑。奈何自身力气有限,加上怀念梦的不配合两人扔在包围圈之内。
粗布大汉,满脸胡子对两人道:“我们庄主请两位过去。”
“小弟凡夫俗子,就不多打扰。”颜忆无论怎么使眼色,怀念梦就是不肯接茬。
是死是活,只能一拼了。
颜忆跟在怀念梦的身后,进了赌坊的后院。他望着院内的景色,竟别有洞天。
怀念梦毫无惧意,全然未将身后跟着的五六个大汉放在眼里。
她才不过十几岁,就能有此魄力。
颜忆舔着嘴角,手腕微微一转,白色粉末尽在手里。他紧握着拳头,确保不会洒出。
院内的人越来越少,直至没有,两人身后的大汉也早已消失。
怀念梦直觉空气中一股香味扑鼻而来,下意识的捂住口鼻拉着颜忆向后退一步。
那袭浅淡的鹅黄色衣裙随着她的步伐轻轻舞动,温和的双眸里溢出警觉的敏锐。
颜忆学着怀念梦的样子,捂着自己的口鼻骂道:“卑鄙无耻,竟用迷香暗器。”
“许是长得丑陋不堪,羞的躲起。亦或体味臭不可闻,才会用这些香粉来遮掩。”怀念梦的嘴上功夫,丝毫不必暗器差多少。
她的言语过分的让人恼怒,纱帐里的人却没半分动弹。
过了片刻,传来一声轻笑。
怀念梦望着笑声源头,往后又退一步。似是感受到来人的气势,不想再玩下去。
她顺着帘子的方向望去,冷声道:“大姐若是无别的事,就恕我们不奉陪了。”
怀念梦的话音刚落,便脚尖点地搂着颜忆的腰间离开了赌坊的后院。
两人脚还未落地,颜忆手中的白色粉末迎着风飘了出来。
惹得怀念梦的眼里飘进了些,双眸发痛不得不闭。
她心中还未来得及暗骂,身子就已经重重的撞在地上。
第11章滴水之恩
颜忆身子压在怀念梦背上,让怀念梦脑门上的怒火又加了几分,也让颜忆的愧疚之情多了些许。
他连忙站起身,顺势扶着怀念梦从地上起来。
可惜石灰粉飘进怀念梦的眼里,让她连睁开眼都做不到。
既看不清前方的路,又要忍着眼里灼灼的疼。
如果此刻她能安然无恙的话,定会好好收拾颜忆一顿。
忽而脚下猛然落空,吓得怀念梦一激灵。
除了轻功和点三脚猫的功夫,怀念梦什么也不会。
说来也怪宁千指,除了轻功别的一概不教。说是以防万一,还有计可施。她从小苦练,才有今日成就。
颜忆背着怀念梦往前,忍不住致歉道:“怀姑娘,我绝非有意而为。”
“若你想证明自己有意,我又能耐你何。”怀念梦虽心里恨不得揍扁他,却还是好脾气的讽刺着。
现下还用得着,万一他将自己扔在这里。她一个瞎子,何地都去不得。
两人离开的赌坊后院中,纱帐后缓缓走出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指尖微翘的抬头望着天。
十几年足以将一个姑娘变成一个中年老妇,尽管当年她卖身葬父没有善果。但那两人给的银子,却着实救了她一命。中年女人眉眼里是饱经风尘,双眸里透着凌厉。
“如何?”中年女人挑眉转身进了纱帐道。
不知从哪冒出的大汉,双手抱拳跪倒在地道:“不出您所料,两人中的一个确是宁府之人。”
纱帐里的中年女人没了声音,像是已离开很久一般。立在原地的大汉见无动静,又悄然告退。
躺在纱帐里的人,望着袅袅升起的熏香散发着香气。
中年女人重新翻了个身唇角勾着笑意,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虽然对他们而言仅是随手之举,也没起多大的用处。但经历越多,越是怀念最初的自己。
若是当初未曾回家,怎会出现那样的事情。命里之事,谁又能逃得掉。
她倒是心胸开阔的紧,完全不将曾经发生过的是是非非放在眼里。
树上静趴的蝉,高歌不止。湛蓝的天透着惬意,白云朵朵飘过空中。
颜忆背着怀念梦总算是到了宁府,丫环小厮帮忙着。
一边请着大夫,一边小心照看着怀念梦。
颜忆站在一旁担忧的望着怀念梦,他心里暗自起誓如若怀念梦眼睛再也看不到,他愿就此照顾她。更愿保护她一生一世,做她的双眼。
若是怀念梦听到颜忆所想,定会勃然大怒,止不住大骂几句。
本姑娘眼还没瞎,就敢咒我。
这一切不全是拜你所赐吗?!
眼里灼热的疼痛,使得怀念梦无暇顾及其他。
背着药箱的大夫小心的用菜籽油擦拭着她的眼皮,一旁的颜忆看的仔细。
心里不停的自责着,若非自己,她断不会出这样的事。
等到大夫处理的完毕,收拾东西离开了。
怀念梦趴在床榻上,闭着双眼在枕头道:“我想静一静,都给我出去。”
语毕后,“吱~呀~”关门声跟着响起。
房内除了床上的怀念梦,还有一声不吭的颜忆,他实在放心不下怀念梦。
微弱的光从窗户上穿过,打在床上。
颜忆所站的位置,刚好挡住了照在怀念梦脸上的阳光。
不知从何时开始算起,两人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而另一房内的宁九儿将摘抄的笔迹看的差不多,忆起方才小厮的嘱咐,说是简亦繁让她一刻钟后去月亮门前等他。
眼看这时辰也差不多,她从桌前起身伸着懒腰出了房门。
地上的泥土已干的差不多,树叶上的雨滴也跟着晒干。
宁九儿站在宁家和简家相交处的月亮门前,抬头望着日头思索着时日,眼下也不知简亦繁在作何?
到了约定的时辰还为何不出来?难道他忘了约定?
这个家伙!
她屏住呼吸望着四周无人,脚尖放轻悄悄穿过月亮门往简亦繁的房间走去。
心想简亦繁不会真把自己当千金姑娘了吧?
虽说简伯伯轻信他人谗言让简亦繁男扮女装,自己也跟着受罪,但也没必要入戏太深吧。
宁九儿躲过了几个小厮和丫环,偷偷溜进简亦繁的房间内。
她顺手将门也关了,望着坐在书桌上挥动着笔的小人撇着嘴。
居然让小爷等这么久,连个招呼也不打。
桌前的简亦繁不知正书写着什么,他一袭绿色纱衣,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错觉。双肩批着一条浅白色的纱带,顺着动作飘散着,飘逸不已。
宛如谪仙一般,一举一动牵扯着周身浅薄的仙气。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略显柔美。
他闻声抬头望向坐在桌旁宁九儿,唇角带着些许的笑意,双眸中透着点点宠溺之色。
可惜,这一切都被宁九儿的一句话打翻。
宁九儿侧过身正好对着他的目光,贱兮兮的笑道:“简亦繁,你该不是在抄女戒吧?”
“父亲罚我抄兵法,今日不能陪你出去。改日再约,你回吧。”简亦繁的目光从宁九儿的脸上收回道。
兵法?
宁九儿走上前去,瞧着那本所谓的兵法。
她一把抢过塞进怀里,挑眉笑道:“管你什么兵法,女戒。耽误了小爷玩的时间,就是不行。再说了,我们是约定好了的。走不走,不走我就把兵书撕了。”
“是哪位要撕我的兵书啊?”房门口忽然传来了声音,吓得宁九儿一激灵。
记得进来的时候,明明打探好了的。
她刚反应过来,就听到推门声。想也没想,就朝着窗户跳了出去。
简思远推开房门,望着自家儿子依旧在抄写着兵书。他四处望着,难道是九儿来过?
两人从小厮混在一起,怎么说也算的上青梅竹马。他也不反对,怎么躲他躲得这么凶。
简思远坐在一旁的桌旁质疑道:“小繁,刚才听见你房子里传来别人之音,那人去了何处?”
“想必父亲是听岔了,房内一直都只有我一人。”简亦繁说完将书本收拾好,起身道。
“咚,咚,咚——”
“老爷,不好了。九公子掉湖里了,现下正在捞救。”闻声后的简亦繁抢先一步起身跑出房间,朝着湖边跑去。
荷叶旁不断扑腾着水声,他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家丁们也跟着往下跳,朝着湖中央游去。
“哈哈哈,你们几个在干嘛?嫌天太热要下去洗个澡吗?”从亭子里出来的宁九儿看着一个个往下跳的人,不禁笑出了声。
第12章敢动小爷的人
湖中的简亦繁从湖里捞了片刻,捞出了一只小猫,他递给家丁后从湖里走来。
白了眼立在湖边看笑话的宁九儿,满身狼狈的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宁九儿见状立马上前追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呵呵道:“啧啧,没想到简姑娘如此仗义。得,约定之事我就不与你计较。”
“起开。”简亦繁懒的搭理她,现下自己全身上下湿了个透,只想快些换件衣衫。
裙摆缠着他的小腿,惹得他更为有些恼怒。
也不知爹说的算卦师父是谁,让他知道了定要他好看。想自己堂堂男儿,现在却一副女孩子的装扮。
什么是位千金,就高枕无忧。男孩,就大难临头。
这种瞎话父亲和宁家伯父也能信,十岁的小孩都不会信。
也不知道他们当时如何做下这无谓的决定,害的现在他都不能用本来的面目出门。
宁九儿手臂夹着他的脑袋,脸上却没丝毫的内疚道:“生气了?”
“我去换件衣衫,你就在此处等我。不许跟过来,否则今后再也不救你了。”简亦繁将身上的衣衫拧出水,警告道。
他身上的水滴了一路,不过很快就被炎炎夏日晒干。
宁九儿在树荫下瞧着蚂蚁,暗想它们是不是热的够呛,才出来透口气?
斑驳的树影打在地上,阳光从树缝透过来。地上的影子,离着宁九儿越来越近。
她抬起头望着已经换好衣衫的简亦繁,噗嗤一声笑道:“美人真是让我好等,换个衣衫也要个把时辰。”
“你再言语,我接着去抄兵书。”简亦繁转过身故作生气道。
纱带飘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她伸手抓着那根丝带,一下子捞空坐在地上。
宁九儿伸开手,喊道:“小没良心的。”
“走吧,一会太阳该落山了。”简亦繁一把拉起宁九儿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两人并着肩,出了简府。
日头往下偏着,气温也降低不少。柳树条被风吹起,天也朝着灰色过渡着。
宁九儿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从老伯那里买了两根糖葫芦。
她嘴里叼着一根,另一根塞进简亦繁的嘴里。
宁九儿发现简亦繁这小子的个子窜的比她要厉害的多,心里表示羡慕不已。
“哎,简亦繁!你今后想成为怎样的人啊!”宁九儿用手臂碰着身旁人的腰间,有些好奇道。
路边的小贩,开始支起灯笼。点点的灯笼之光,点亮着前方的路。
简亦繁停下脚步,半低着头道:“我也不知,总觉得以后离你我还很远。九儿呢?还想成为一位大侠?”
“哈哈,当然了。有朝一日小爷定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惩恶除奸的大侠。简亦繁你就瞧好了,不过终日看爹忙着走镖,我也想跟着去。奈何他们说我年岁尚小,嫌我是个累赘。”宁九儿十分惋惜的说道,她的双眸里透着某种坚定。
那是经过耳濡目染发酵后的产物,那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里,提起侠字时的肃然起敬的异常明显。
简亦繁继续往前走着,手里握着竹签,嘴里是酸甜的山楂果和糖水味。
大侠?父亲也提起过这个字眼。
不过,那条路似是离他们遥不可及。惩奸除恶吗?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恶人,就算是有,也根本用不着她出手。
毕竟,她是个女孩子。
“九儿?”简亦繁一个回头,却没了宁九儿的身影。
人去了何处?
他有些着急的往回走着,在人群里四处张望着。
茫茫人海中,却没有发现那抹淡蓝色的身影。
夜色将至,黑暗笼罩。
他想要找的身影,正站在一家包子铺面前望着包子发着呆。
“小儿郎,你要是想吃拿钱来,要多少有多少。”小二有些不耐烦的哄人道。
宁九儿恩了一声,转身想问简亦繁饿不饿。却发现没了他的影子,暗想着他不会是事先回家了吧?
这没良心的,等见面了好好问问他,敢抛弃小爷。
繁星闪烁,照不亮回家的路。好在小贩子们的灯笼,也能拼凑的差不多。
宁九儿打道回府,刚溜回府内就被人提溜起来。
“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吓得宁九儿捂着自己的屁股满院子跑。
奈何没跑几步,还是被抓。
宁千指拿着一根竹棍,气的满脸通红的在她的身上鞭打着:“要不是你贪玩,小繁能出这样的事情吗?看我不打死你,让你玩闹。”
“老爷,你手下留情啊。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子啊!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周若兰见状挡在宁千指的面前,脸颊带着泪水道。
竹棍打在身上的宁九儿,痛的不敢挡。简亦繁怎么了?他不是早早回家了吗?
怎么看自家老爹的意思,他好像出事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宁九儿趁着娘亲和老爹对峙的空挡,偷摸开溜。
虽说简亦繁是男儿郎,但他毕竟在外人看来是个女儿身。
她越想心里越是不放心,躲在简亦繁房外的小花丛中偷看着。房门口围了一堆子的人,宁九儿偷偷靠近,隔着墙偷听着。
“亦繁,你别吓娘啊。繁儿,你倒是说句话啊!”白蝶痛心疾首的望着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简亦繁。
简思远扶着自家夫人,宽慰道:“夫人别担心,小繁这不是好好的吗?现在让他一个人静静,我们走吧。”
“恩。”白蝶在简思远的宽慰下离开了房间。
小厮们也被勒令不许打扰,他们在院子里低声议论着。
“你说伊人阁的老鸨是如何个想法,连咱家的小姐也敢收。”
“想是不敢的,不然怎会又送了回来。”
“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居然敢把小姐卖到勾栏里。”
“小姐不知在里面受了多少苦。”
在旁偷听的宁九儿呼吸一紧,身子一僵。那些人,是不是发现简亦繁是男儿身?
她听着丫环小厮们的音色渐渐消失,人也离去的差不多。简亦繁房内的烛光有些发烫,却又在片刻忽而被抽离。
宁九儿望着简亦繁房内一片漆黑之色,眸中泛着些许忐忑,不知简亦繁现下情况如何?
她心中实在担忧不已,却又不知如何面见与他。她打开窗户,月光从窗户穿过打到榻上。猫着腰偷偷翻窗而入,小心的站在床榻最前。
宁九儿眸子里映着榻上的简亦繁,心中顿时七上八下。她咬着下唇,不敢往深了想。
她躬着身指尖轻戳着榻上的人,半天不见他反应。
宁九儿撇着嘴暗想他定是睡着了,她握着简亦繁的手,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敢动小爷的人,哼,小爷这就为你报仇去。”
语毕后,她又偷偷的溜出房间。
第13章卖艺不卖身
宁九儿穿过宁家和简家的的月亮门,忆起父亲之前走镖放武器的房间。
她趁着月光,穿过小院,走到东院最里的小房间。
双眸瞪着上面的大锁,心里一咯噔。气急之下,也懒得再深思。随手拿起地上的粗树枝,就出了宁家的大门。
宁九儿眼里的灼灼怒火,似是真有种要为简亦繁讨回公道的气场。
离家大概三百米左右的位置,她忽然停了下来。似才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伊人阁在何处?
宁九儿将树枝藏在袖中,朝着人多的地方走。
却未曾发现一个身影,在不远不近的跟着她。
宁九儿脑子一动,拉着一个书生,哭丧着脸挤出几滴泪水道:“大叔可知伊人阁开在何地?我爹为了逛勾栏不要我和娘了,还要将家产都给勾栏里的姑娘,求求大叔一定要告诉我。你的大恩,我来生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哎,看你也怪可怜的。我送你过去吧!”书生心生怜悯道。
不远处跟着宁九儿之人,是已换回男装的简亦繁。
他的眸中映着不远处的宁九儿,这次他说什么也不会跟丢了。
素白色书生装的大叔给宁九儿讲了一路的道理,听得她烦闷不已,好在终是看到伊人阁的牌匾了。
门口穿着暴露的女人,骚风弄姿着。
书生指了指门匾道:“这里便是了,叔叔也只能送你到这了。”
“谢过大叔。”宁九儿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进了伊人阁的门。
红衣姑娘将衣衫往上提了提,挥动着手帕娇笑道:“呦,哪里来的小毛孩。小小年纪就知道偷腥,大了一定有出息。”
“嫣红,别逗他了。估摸着是来找他爹的,轰出去得了。”一旁的穿粉色纱衣的人,轻笑道。
暗色的光从里面发出,靡靡之声隐隐传来。
小倌看见门口的宁九儿,瞥了眼她腰间挂的玉佩倒退着离开了。
宁九儿心里发笑,前面不让进,我就从后面进。今儿个的仇,她一定要替简亦繁报了不可。
不然以后怎么让他相信自己能保护他,欺负他的都不是好人。
“这位小公子,且随我来。”重新回来的小倌轻笑着拉起她的手,吓得宁九儿一激灵。
这家伙,是男是女?
怎风骚的如此厉害!
小倌捂着嘴发着娇嗔的笑,轻拉着她的手朝着楼上的方向走着。
胭脂味从小倌的身上散发出来,宁九儿不由抬头望他,如此男子她倒是头回瞧见。
她抿着嘴,将袖子里的树枝往里面塞了塞,心中还挂念着简亦繁受屈之事。
“咚,咚,咚——”
小倌敲着门,蹲下捏着宁九儿的小脸蛋低声道:“在这等着,乖乖听话哦。”
“……”宁九儿看着他下着楼梯慢慢走远,一阶,两阶。
她还在凝视着小倌背影之时,眼前的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指尖微翘扶着门。那女人眉眼里的饱经风尘的沧桑,是与这个地方十分相称的气质,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宁九儿往房间里指了指。
初生牛犊不怕虎,此话与此时的宁九儿来说丝毫不差。
她挺直腰板走进房间内,想着输什么不能输阵仗。
宁九儿脚尖轻点,跳上桌子从怀里掏出粗树枝指着老鸨叶芙蓉厉声道:“今日可是你将简亦繁绑了,呵呵,真是好大的胆子。”
“呦,如此俊俏的小儿,怎如此盛气凌人。有什么话下来说,舞刀弄枪的吓唬谁?”叶芙蓉将自己身上的衣衫紧了紧,如同看孩子的眼神望着宁九儿。
是那种不放在眼里,却又小心应付的神色。
宁九儿自然也看到出,她跳下桌子,拿着树枝朝着脚踩过的桌子上一挥。
桌上瞬间一分为二,上面的东西霹雳哗啦碎了一地。茶水顺着裂缝,泛着些许的茶香。
叶芙蓉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看来这小儿郎还有些本事。
她稍稍平复自己的心绪,就听宁九儿的继续发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凡事好商量,简家姑娘不是被我送回了吗。若是我真想如何,你又岂会再见到她。也罢,有何条件,你尽管提。”叶芙蓉顺杆往上爬,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态。
宁九儿听她所言,也觉得言之有理,不好再刁难。
她从怀里掏出纸和笔扔在椅子上道:“想让本公子就放你一马,也容易。”
“小公子想作何?”叶芙蓉望着宁九儿,往旁边的椅子上坐道。
她的心中倒也不慌,手里拿起手帕来回折叠,等待宁九儿开出的条件。
除了银两和糖葫芦之外,他还会开出别的吗?
“哼,拿起纸和笔,给简亦繁写上一封悔过书。认错态度要诚恳,最好他看到后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若是他不满意,小爷还会来。总之,态度一定要诚恳。不然,本公子是不会放过这家伊人阁。”宁九儿若有所思道,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法子。
心里小小的期望着,希望看到信后简亦繁会好受些。
一门之隔的简亦繁闻言后心中一暖,他屏着呼吸,继续听着两人的谈话。
房间内是宁九儿不断纠错的声音,听的简亦繁好笑不已。
人家经营的就是卖身不卖艺,现在九儿倒好,非逼着人卖艺。
宁九儿忽而想到,除简亦繁之外,定还有别人受害。
哼,这种不堪之地还不知害了多少个姑娘?!小爷我今天就要替民除害。
宁九儿走到老鸨的身后,看她提着笔厉声道:“自小爷离开后,你若是欺辱别的人,让小爷知道了,非把你们这全拆了。”
“好,好,好。”老鸨被忽然出声的宁九儿吓了一跳,连应着想着赶紧打发了去。
若不是她腰间的玉佩,今个儿怎么也不能让她在伊人阁撒野。
回头这些损失,都得让宁家老爷付个清。老鸨边哄骗着宁九儿离开,边计算着损失。
出了伊人阁的宁九儿将手握着树枝扔在地上,心里多少烦躁。
爹刚走镖回来,现下又在气头上。她也真是无用,连简亦繁都保护不了。还让劳顿的老爹带着一肚子气,连休息都休息不好。
她有些委屈的蹲在宁府门口,泪水从眼眶留了下来浸湿了衣袖。
立在暗处的简亦繁,想上前一步安慰却又站在原地。
看到她哭他比她还要难受,但如果这样能让宁九儿的性格收敛一些,也算是适得其所。
第14章骨根奇佳
百里川立在房梁之上,望着简亦繁和自己的徒儿。
忽觉这儿郎着实有趣,算是在心底里默认了这个徒弟的存在。
躲在墙角的宁九儿将脸上的眼里擦干,眼圈还是有些红晕。她深吸一口气,进了宁府。
夜已深,人已睡。月儿露出洁白光亮,照着地上。
宁九儿趁着月色,偷偷溜进简亦繁的房内。她望着已经熟睡的简亦繁,从怀里掏出老鸨写的悔过书折叠好放在简亦繁的枕头底。
关门声刚响起,简亦繁的双眸紧跟着睁开。他的手摸索着枕头下的纸,哭笑不得的放在怀里。
其实他也没受多大的委屈,那老鸨看过自己的玉佩之后就将他送了回来。
简亦繁之所以不言语,是为了让宁九儿多长些记性。
没想到,她竟会为自己……
夏日的夜有些炎热,就同此刻简亦繁的心一样,被莫名暖的一塌糊涂。
重新回到自己房里的宁九儿,蹲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
生怕简亦繁从今以后难以振作,郁郁寡欢。如果不是她一时贪吃,他也不会出这种事情。
沮丧脸的她,实在难以入眠。
百里川从窗户外飞进,坐在凳子上举着酒壶呵呵笑道:“徒儿为何事心烦,如此夜不能寐?”
“我还以为你不会见我,更别提教我武功。”宁九儿自嘲的笑道。
就像是当初爹答应她那般,最后除了轻功,别的一概不教。
若不是她缠着别的叔伯,怕是连三脚猫功夫也没有。
被说中心事的百里川一愣,有些尴尬道:“老夫看你骨根奇佳,必定是练武奇才。才加以试练,经一番考察算你够格。”
“当真?”宁九儿转过脸认真道,尽管她也知老头实属胡诌。
若不是今天巧遇,指不定猴年马月才能见得到。她面上虽正色,眼里却多有不信。
百里川将酒壶合上盖子别在腰间,从她的眼里看出怀疑,老脸一红道:“明早宁府假山后的废院,教你习武。”
宁九儿还未曾反应过来,就已不见老头的踪影。她将视线收回,暗自发狠。
一定发奋习武,有能力才能保护好简亦繁。
绝不会让今日的事情,再发生第二遍。
重新躺回床上的宁九儿,幻想着明日的场景。人还没进入梦乡,脑子就开始发晕。
美梦已然开始,她却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假。
窗外的乌云渐渐遮住了月牙,偶尔出来打酱油的星光也很快在黑雾里消失不见。
鸟鸣蝉啼伴随着清晨的光,从窗户上穿过。直刺宁九儿的双眼,她揉着眼睛脑子里还有些犯困。
昨夜睡得太晚,严重睡眠不足。老头答应了她,教她武功的。就算是戏耍,她也要去看个究竟。
宁九儿强打着精神,用凉水驱散着睡意。穿戴整齐的她,打着哈欠朝着假山后的废院走去。困的眼里都积满了泪水,手轻擦过双眼,不想误了时辰小跑着往目的地。
等到宁九儿小跑着到废院时,百里川已在院内等着她。
宁九儿立在百里川的身后,轻咳一声道:“师父,我们从何处开始?”
“基本功,扎马步开始。”百里川转过身,指导着宁九儿的蹲姿。
两脚之间与肩同宽,脚尖朝前。手臂夹在腰间,目视前方。
宁九儿蹲的没一会,腿就开始发抖,额头上就开始冒汗。她咬着牙坚持着,忆起昨日的种种,这点酸痛算的了什么!
百里川就地捡起一根树枝,不断指导着宁九儿的动作。
半个时辰过去了,宁九儿已然如雕塑一般没有丝毫的动静。
他的指尖灌输着内力,轻推着宁九儿。却不能推动她丝毫,看来这幅身体平日里没少练其他的旁门左道。
她身上的武功太杂太乱,若想要练出本事就必须从头开始、精益求精。
宁九儿的腿已然麻木,感觉这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落在地上,腰酸腿痛已是宁九儿现在的真实写照。
百里川看着时辰差不多,说了句今日就到此便离开了。
宁九儿的腿直不起来,干脆直接往后倒着。
直接躺在地上,全身的汗水与地上的泥土相交着。
宁九儿勉强从地上坐起,拍打着自己的双腿。手臂也提不上劲,肚子饿的直响。
她缓了一会,拄着树枝从地上站起。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废院,穿过假山重新回到自己房间。她身上的衣衫都没来得及换,躺在床榻上休息着。
周若兰端着饭推开宁九儿的门,望着躺在床上的全身泥土的人责问道:“昨晚去哪瞎混了?”
宁九儿懒得回答,躺在床上装睡着。她全身酸痛的,只想要好好休息。
又怕娘亲发现自己偷偷习武的事,勉强哼了几声。
周若兰对着丫环使着眼色退下,将手里的饭菜放在桌上。
她立在窗前望着躺在榻上的人,眉间微蹙着道:“醒来后,记得去给你爹赔罪。”
“恩。”宁九儿实在抽不出空来回答她母上的要求,嗯嗯啊啊的应付着。
周若兰不想逼得太紧,转身离开。
躺在床上的宁九儿,后背沾满了土。
她大致洗漱了一番,吃了几口饭。心里担忧着简亦繁,不知他现下如何?有没有好些?
短暂的休息会,觉得双腿勉强能反应过来,双手不断拍打着两条腿。
一刻钟后,总算可如常一般。她推开门,穿过月亮门。
宁九儿立在简亦繁的房门,耳贴门,静听里面的声响。
她的心里不禁开始打着小鼓,该不会想不开吧?!
忆起鲁叔说姑娘遇到那种事,多数都觉无颜面再见人,皆是了结生命。
可简亦繁是男儿身啊!即便假扮女子假扮久了,也不会这般轻视自己的性命!
宁九儿越想心里越是担忧,用身体撞着门。
“啪~”一头撞进了简亦繁的怀里。
她的个头比他的稍低一些,用力过猛没想到将简亦繁撞的往后退了几步。
宁九儿嘿嘿笑着扶起他,忙道歉着:“简亦繁,昨日之事我已知错,你万不可想不开。今后我会好生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再受丝毫委屈,可别学那些轻生的姑娘家。”
“恩。”简亦繁转过身背对着她,嘴角勾勒起温柔的笑意。
奈何宁九儿看不到,心中还琢磨着如何才能让他放下心中的芥蒂。
这种事情今后她不会再提,免得简亦繁掉面子失尊严。
宁九儿叹了口气,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我爹若是有你这般好言语就好了。哎,等我解了我爹的气,再来寻你。”
不等简亦繁回话,宁九儿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第15章江湖秘闻
独留在房门的简亦繁长立原地,他从怀里掏出昨晚宁九儿塞在他枕下的信书,捂在心间。
忆起昨夜里宁九儿为他做的种种,心中多有感动。
今早听闻家丁所言,怀念梦的眼昨日险些弄瞎。此事一定和颜忆逃不了干系,两人莫非又去赌坊?
简亦繁眉头跟着皱起,手轻握着的信纸塞回怀里。他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手边是爹平日里让他抄的诗书兵法。
微风吹开史册,将过往的故事一一翻起。
史书的全貌简亦繁还是有些许印象,从周越【不明这段的,可看醉得女帝心。】的母系掌权到现在夏的男系掌权。
周历时达到千年之久,天下也从皇上宇文柏转移到皇后宫诗雅。
其后辈为争夺权势,分割天下。又将周分为齐越吴。
新任皇帝将原本的国号由周改越,其他诸侯也纷纷效之。
越朝统治天下经过几百年之久,随后被夏泽统一将国号为夏。
历史的兜兜转转,也逃不过分分合合的命运。
而兵书除去孙吴兵法首当其冲,他更赞许刘嘉所总结改编的新式兵法。
简亦繁的目光从古书上收回,起身出了房门。
耀眼的太阳照射在他身,意图要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简亦繁伸出手掌挡着光线,他半抬头的向上望去。未曾留神,已近晌午。
约莫片刻他便朝着颜忆的方向走去,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
简亦繁立在颜忆门前,轻敲着门。三声过后,门开晃晃悠悠的开启。
颜忆昨夜陪了怀念梦一夜,清早得空,好容易进了梦乡又被敲门声惊扰。
心里有些许的脾气,但看向来人却被浇灭一半。他侧过身,请着简亦繁进入房内。
简亦繁望着床榻上的薄被还未叠起,房内其余皆是整齐。
他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眸底望着茶色手摸着茶杯余温道:“昨日一夜未归?忙着将功赎罪?”
“……,算是吧。”颜忆坐在简亦繁的身旁,给自己倒了杯隔夜的茶水一饮而尽。
简亦繁连抿都未曾抿一口,将茶杯重新放下。他猜的果然不差,怀念梦之事颜忆逃不了干系。
至于此事的前因后果,他就不得而知。
颜忆趴在桌哀嚎道:“昨日一夜未睡,困的两眼难睁。怀姑娘的双眼可曾好些?”
“听宁府家丁所言,好似已恢复。不用我再多言,你也该长些记性。既一夜未睡,我不扰你清休,好生歇息吧。”简亦繁起身离开,临走时顺手关了门。
房内的颜忆重新躺会床上,补他的美梦。
而宁九儿此时跪在地上,手里端着热茶向她老爹请罪。
坐在太师椅上的宁千指无任何举动,只是那竖起的眉表达着他的心情。
坐在一旁的周若兰不断向宁千指使着眼色,差不多就该收了。
自家的孩子,久跪于地,心疼不已。
宁千指内心的气焰并没有因此熄灭,拿起茶杯望着刚要起身的宁九儿怒道:“儿不教,父之过。”
话还没说完,吓得宁九儿又跪回原地。
也不知爹要教训到何时,指不定搬出历史训个把时辰。
反正宁九儿已做好被催眠的准备,脑子里的金星开始转悠。
宁千指眉头蹙的紧,坐着已经不能释放他的怒火,直逼他站起身来道:“平日里不管教,才酿成如此大祸。就你这模样秉性,还妄想去江湖闯荡,真是异想天开!说,你昨夜去哪鬼混?也罢,我不予你计较。你就在这好生反省,过两个时辰再说。”
“九儿知错,认罚。”宁九儿恭恭敬敬道。
她生怕老爹的大嗓门,将她撕个干净。幸得娘亲在旁,若不在自己死的更惨。
宁千指火气甚旺的离开,留宁九儿跪在原地沮丧着脸。
真是世事难料,这里的木板都有她的跪痕。她才该心绪被堵,难以平复。
简亦繁之事,她多有愧疚之情。被爹痛骂,罚跪心里也能好过些。
宁九儿低着头,想起昨日看过的心法。脑内逐渐成形,口诀在脑子里乱蹦着。不给她看清的机会,急得宁九儿睁开眼。
她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简亦繁,与他忽而对视吓得宁九儿瘫坐在地上。
简亦繁盘坐在地,陪着她被罚道:“听闻你又被罚跪,特地来此陪你消遣时间。”
“简亦繁,还是你够兄弟。”宁九儿就差感动的泪流满面,重新跪在地上道。
只要不影响简亦繁就已谢天谢地,更不妄求他原谅。
简亦繁想起先前看过的史书,为她讲着书里的典故。
之前的诗书经书她已听的不耐烦,也不喜那样的文书。
简亦繁照例问道道:“这次想听什么故事?”
“江湖秘闻。”宁九儿对此倒是好奇得多。心知简亦繁脑内藏得书多,挑最爱的一种。
简亦繁将披肩的白纱叠着手臂宽大小,放在她的膝盖下侃侃而谈着:“既是秘闻,我又如何知晓。说件书里所讲的江湖。出自一本野史,不知现在是否存在。大概是越朝七八二年,隐于江湖的灵山派现世,灵山小公子私自下山与当朝的女王爷发生一段凄美的爱情……”
灵山隐于山间,若无牵连绝不现世。
传闻灵山高手如云,在山间潜心修炼。将毕生都献给武学,由浅而深。
现在江湖上也只有谣传,从未见识过真正的灵山派。
简亦繁讲的乃是越国女皇宫冉歌和凤后苏玖月的故事。不过用江湖的方式,只为宁九儿多加些见识。
他的故事,消耗着时间。让这两个时辰也不再漫长无比,也减轻宁九儿膝盖的苦楚。
躲在院内的宁千指望着两人,不由的摇着头。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曾经还在襁褓里的小孩,已长大成人。
后背上的伤隐隐发疼,子孺之事也快水落石出。这几年苟延残喘,躲藏度日。
等将子孺的遇害真相公之于众,他们也就用不着在这小县里躲着。
他已没重出江湖的想法,只想和宁家简家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
子孺兄若是泉下有知,也会懂自己的吧。
“老爷,简家来人说请您去一趟。”家丁的声音吓得罚跪的宁九儿一激灵,忙直起腰板。
宁千指恩了一身,转身离开。
简亦繁低声在她的耳边道:“宁叔叔已走,真是胆小鬼。”
“呼~”宁九儿拍着胸口,轻呼了口气。
娘亲在还好说,她没了靠山可不敢触自家老爹的霉头。
宁九儿手推开简亦繁的脸,坐在地上揉着膝盖道:“上天真是不公,给你个好爹,教你习武读兵书。哪像我爹,除了轻功我什么也不会。”
“宁叔叔若是听到,定会气的跳脚。九儿若是想学,我亦可教你。”简亦繁头上的发型为女子最简,脸上也没浓妆淡抹。尤其是在他轻笑时,宛若冬日里最温暖的风拂过。让跪倒在地的宁九儿,看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