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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97度     凤引九雏txt下载     凤引九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沉默的天地,是否真就无情无义。

    颜忆未曾想到怀念梦心中竟有如此想法,总怕怀念梦一气之下如何如何。却不料,在怀念梦眼里还能看到这般的深思。他侧过头望着一片清明的怀念梦,才发现很多事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

    冰蛊匆匆从府外回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他站在何姗的身后,两人通着心意。默默交流着方才的谈话,顺便闲聊了几句。

    偏西的日头,映着暗黄的光。凉飕飕的风,肆无忌惮的四处搜刮着。那被点起的烛火,摇摇曳曳也不停歇。如同奔波良久的路人,轻轻的喘息声。

    怀府内的人忽然陷入了一个怪圈,毁灭还是救赎,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躺在榻上的怀念梦此刻才算明白,为何她老爹宁死也不反抗。不光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死忠,更重要的是他除了死没别的选择。渐渐的,她也想通了不少。变法成功与否,都会有人为此而流血牺牲。若是成功了,死的便是皇室宗亲。得利的,便是普天之下的百姓。

    可若是失败了,便是施行变法一方。爹是为他的变法而亡,死得其所。

    少数人的利益碰撞了多数人的利益,自然多数人都会反对那些少数人。如此说来,九龙至尊的宝座才是该众人反对,群起对抗才是。

    窗外黑漆的天,宛如那个一个黑洞。将所有的不堪,全都遮掩。大概唯有这样,月亮才肯露出面来。将仅存的光明带来,为迷茫的人照亮前方的路。

    白月光落在萧蔷之内,却照不透着萧蔷的幽怨。夏至在几个顾命大臣的推举下,早早的从东宫转移到皇宫。初登皇位的他,似是还不适应。偌大的宫殿,就他一人独坐显得有些凄凉。

    夏至坐在永央宫中,想象着当时夏恒死的那一幕,至今还印象深刻。他的父皇蜷缩在床上,床榻上沾满了血迹。夏至闭着眼,似乎能感受到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也许是胆小惯了,总觉得头上悬了把刀。他稍有不对,那把刀便会落下来。

    夏至抱着枕头,盘坐在榻上上,命人连夜召房一贤入宫。他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疯狂报复夏箜,也没有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大臣们一一解决。反而是极其冷静的,思索着自己的以后,思索着整个大夏的以后。

    那场大火将御书房烧个干净,重建也不过一两日。大多数的奏书被毁,重新上他们在上奏一番便是。无论发生了多少的血雨腥风,隔天的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房一贤似乎刚入睡,便被人从房内喊了起来。有气无处发,甚是憋火。但眼下的夏至不再是从前软柿子,只能强吞怒火。他躬着身进入了永央宫,对着榻上的夏至行礼道:“参见皇上。”

    “公公坐下说话。”夏至将手中的枕头放下,起身道。

    房一贤半抬起头望着夏至,这皇上都未坐,他哪敢坐。他只得低着头,听到着夏至的下文。登皇位怎么着也得烧伤几把火才是,怎到夏至跟前连个动静都未有?

    夏至对着房内的太监宫女们使着眼色,示意他们退下。等到大殿关门声想起后,他才缓缓的松了口气道:“公公倒是睡的安稳,这几夜朕总是梦到先皇来找朕。”

    “皇上稍安勿躁,您才坐上这个位子,不适应也是情理之中。时日稍长些,自然就习惯了。”房一贤眸中抖着笑意,轻声安慰着。他的死对头,也不知在大牢里过的如何。怕是这一夜,比他还要不安吧!

    夏至默叹了一声道:“玉玺被盗,你让朕如何能安心。”

    “皇上说笑,玉玺不一直放在御书房内吗?”房一贤眉头轻条,声音带着颤音。

    他忽然想起那日仇慈看他的目光,似乎仇慈早就知晓此事。一种危机感弥漫在他的脑海中,这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让房一贤的心中有些不适。

    夏至冷笑两声道:“朕用得着骗你吗?”

    “皇上息怒,老奴这就去查。”房一贤见状连忙躬身退下道。

    留夏至一个在殿内生着闷气,如今这局势他也无可奈何。即便是房一贤囚禁了仇慈,夏箜的势力依旧如日中天。他这个做皇上的,没有玉玺在身,岂能服众。

    夏至拍着桌上,又气又急。躺在榻上,也是辗转反侧,无法入梦。

    直到第二日的太阳,浅浅从地平线升起,天下才变回了一片清明之色。灵山脚下的山庄内,也是这么的安详与清明。无人打扰,惬意的不像话,

    一夜好梦的仇慈将门缓缓推开,望着院内花丛中的积雪。

    现下的朝中一定是乱翻天了吧,初登皇位的夏至怕是要得意一阵子。不管夏至在朝中如何张牙舞爪,她与尤许在这别庄里先避着风头。安心休养,顺便过几日清闲日子。

    待到夏箜拿下皇位,将一切都处理稳妥了,他们再回也不迟。

    女婢早早为两人打好热水,放好热菜后便匆匆离去。她的脚步极轻,让人都未曾注意到。

    仇慈伸着懒腰,闻着这空气漂泊的淡香。幽怨的琴声从隔壁的房内传来,一声声勾了仇慈的心。她站在门前,望着帘后的尤许低眉细弹着古琴。

    这把九霄环佩尤许倒是喜欢的很,一见便爱不释手。只是这曲声,似是在埋怨什么。仇慈倚着门,轻笑道:“阿许弹的真好听。”

    “你若是喜欢,我日日弹于你听。”尤许停下手,从帘后走出。宛然一个从天而降的仙子一般,满身带着灵气。眉眼的笑意,都溢了出来。想来这灵山也真是养人,除了鸟语花香之外别无他声。

    仇慈坐在房内,将手中的暖炉塞在尤许的怀里笑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若是能在此处一直住下去更好。管他谁人为君,天下几何。你我在这山水之间,岂不潇洒自在。”尤许将手中的暖炉放下,眉间的笑意不断加深着。

    他从榻上拿起披风,披在仇慈的后背。自上次跟仇慈离开京都之后,他便不愿再回。无奈仇慈有她的思量,才跟着仇慈又回了一次京都。如今再回这个别庄,真是别有深意。

    仇慈将后背上的披风往上提了提,跟着尤许的笑而笑着。如今的尤许就像是挣脱笼子的鸟,在这空中四处飞翔。久违了的自由,容易让他被幸福冲晕了头脑。

    她望着女婢将饭菜都一一上齐,为尤许盛着汤道:“阿许喜欢便好。”

    “你不喜欢吗?皇帝已死,大仇得报,你还有什么顾虑?”尤许抬着头,望着仇慈眼中的一片温润道。如今他们也算是一身轻,身无可压。

    难道不该放下一切禁锢,去看除却富贵王权之外的美好吗。

    仇慈并未多言,只是依旧如往日一般体贴。

    尤许拿着勺子喝着往里的热粥,垂着眸子望着碗里的软乎的白米。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了解过仇慈,如今知道了三点两点,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眼前的仇慈,将自己包的太紧。也许仇慈本就是一所监牢,她不出来,也不让别人进去。

    地上的积雪,从房檐上落着。滴滴答答的,响在房内两人的耳中。

    仇慈喝了两口粥,便没再动过。她起身走到帘后,爱慕的抚过桌上的那把古琴。夏不语情深似海,秋不言离别恨苦。沉默的天地,是否真就无情无义。

    日新月异,纵然万年千年过去,却还是不能抹灭的宵小之人的存在。换了的是朝代,利诱的还是权势财富,不变的仍是人的**。怨不得灵山隐世不出,怕是他们早就看得通透不已。

    仇慈欠身坐下,指尖轻拨着琴弦。眉间的了然,却是彻骨的寒意。

    这些年来,她日日夜夜想要复仇。甚至有三番四次忍不住,想直接一刀子结果了夏恒。但她不能,她绝对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绝对不能轻易的放过夏家之人!很快,很快那天就要来了。

    仇慈的指尖拨弄的有些快,琴上的弦声带着几分狰狞的怒火。尤许的琴技也不差,自是听得出仇慈心中有多痛苦。

    可她的这份痛苦,偏是不愿说给尤许听。尤许将勺子放下,碰到碗边发出清脆的音。

    一曲终了,窗外的残雪碎成了一地。

    仇慈眉间泛着笑意,却偏生看的苦涩道:“吓坏阿许了吧!”

    “比起抚琴,我更喜欢你杀人的模样。”尤许起身站在门前,不愿看仇慈眉间的惆怅。万千的怒火无从发泄的模样,实在惹人心疼。连着院里的雪花,也都惊碎。

    不知从哪飞出的大白鸟,绕过尤许飞到帘后仇慈的肩上。它俯下头,蹭着仇慈的脖间都得仇慈直发乐。也不知是许久未见,想念的很。还是在抱怨,她许久未归。仇慈从怀中掏出些练实,放在大鸟的嘴边。岂料大鸟别过脸,不愿多看她一眼。嫌弃十足的模样,逗乐仇慈。

    她将练实重新收回怀里,戳着大鸟的脑袋轻笑道:“从南门月那儿回来,就开始嫌弃我了?!”

    大鸟歪着头,似乎被说中一眼不好意思的轻啄着仇慈的脖颈。

    尤许在大鸟飞来之时,目光就一直落在它的身上。如此大的白鸟,他倒是没见过。如此模样的仇慈,他更是从未见过。好想让时光就这般停止,如若他们是那高悬在墙上的一副画多好。

    灵山之上的长古殿内,琴声依旧未曾停过。也不知这顾子婴去了何处,她的白鸟小雏被人拐跑了也不知晓。真是辛苦帘外的那些奏乐之人,毫无停歇之时。

    白云飘在山半腰,留在殿门口迟迟不敢往前。从山顶俯瞰下去,一切尽收眼底。包括,那杀人不见血的京都。

    洛王府,夏箜正坐在书房听着门外之人向他汇报。一朝天子居然没有玉玺,老大还真能坐的住。他端起茶杯,望着杯底的茶色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深。

    如今的夏至与房一贤还以为仇慈被关在牢中,真是蠢不可耐。

    夏箜忍俊不禁的笑道:“让大哥过几天皇帝瘾,免得死不瞑目。”

    身旁的奴仆,低着头不敢做声。无论是在洛王府,还是东宫内他们都未曾见过夏箜得意的面容。也不知他们的主子,到底想要什么?!

第152章你真的是他吗?

    夏箜从桌前上起身,望着满屋子的关于宁九儿的画像,眸底多了几分柔和。宁九儿的一颦一笑,似乎是印在了夏箜的心里。就算是闭着眼,也能一一描摹。

    他摘下一幅画十分不舍道:“将墙上的画都摘下,好生安放在箱子内。”

    “是。”女婢们,抬起手轻缓的将墙上的画卷摘下,小心的卷起。

    夏箜望着一幅幅被摘下的画,最后只剩空荡荡的墙,宛如一点点摘空了他心一般。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张纸,目光落在右下角夏至的亲笔签名以及手印。他随手将信纸扔给身旁的小厮道:“给他!”

    “是。”小厮小心将信纸折叠塞进怀里,躬着身离去了。

    夏箜望着满院化了的雪,想起画中之人。迈着步子,离开了洛王府。街上的行人似乎自顾不暇的收拾着东西,见到夏箜时也纷纷避让。

    也许见惯了他凶狠的模样,心生胆怯连擦肩而过都不敢。好在,他心中之人不会。

    他似乎很喜欢去往怀府的这段路,不急也不慢。难得有闲心,走着一遭路。没有像那些赶着去见心上人的公子哥急匆匆,反而比较闲暇的享受着这一切。

    路途算不得远,夏箜没走几步就来到怀府门前,他拂袖进了府内。

    管家见到来人,连忙请着他进了后院。将夏箜待到宁九儿的房内,便躬身离开了。夏箜起身望着房内的摆设一脸的嫌弃,此地哪像个女孩子家的闺房。九儿这个朋友如此待九儿,还不如跟他去洛王府住。

    他极其不满的走到书桌前,低头望着上面的寥寥几行字。事无同件,件件忧心。人无同面,面面峥嵘。夏箜看到后两句,不由提起笔的旁勾起几笔画来,为这首诗增添了几分意境。

    听闻隔壁房内传来声音,便走出房内朝着发出声响的房内走去。他望着空荡荡的房,却不见任何人踪影。方才他分明记得此屋传来动静,怎么会无人呢?

    夏箜瞥了眼榻上的木盒,那不是父皇放玉玺的盒子吗?!

    他上前一步将木盒打开,将玉玺塞进怀里重新关好房门离开了此屋。

    老管家在府内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宁九儿的影子。他见到夏箜站在庭院内,万分抱歉道:“王爷还是请回吧,宁姑娘不再府内。”

    “也好。”夏箜揣着玉玺,心情稍佳的离开了怀府。

    夏至啊夏至,本王倒要看你怎么当这个皇帝!

    偏斜的夕阳,带着灰色的天而来。浅淡的黄晕被黑夜的叫嚣声吓得节节后退,生怕多呆一刻就被黑夜整个吞噬。无胆来抗衡,只得躲在太阳的身后。

    遛了一圈的宁九儿刚到怀府门前,就看到刚离去的夏箜。她拍着胸口唏嘘着,还好慢了一步,差一点就碰到了!她可没多少闲钱,陪这位闲散王爷瞎逛。

    怀府内的灯笼早早的挂起,宁九儿照例先去了一趟简亦繁房内,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挑着眉将烛火点起,站在榻前望着烛火缓缓将从榻上坐起的简亦繁照亮。

    猛然吓得宁九儿后退三步,瘫坐在地。咽着口水望着眼前的人,待她反应回来后,欲哭无泪道:“总有天被你吓死。”

    “一觉醒来,九儿胆小成这般?”简亦繁扶着榻缓缓站起,他上前几步扶着宁九儿从地上站起道。他的眉眼中带着笑意,想是被宁九儿的模样逗乐。

    宁九儿拍了拍衣衫上的土,别过脸不愿搭理简亦繁。可细细一想,心中又有些疑虑。她抱着暖炉,坐桌前歪着头望着走到她身侧的简亦繁。

    她捏着简亦繁的脸颊,不敢相信的打量着简亦繁道:“你真的是他吗?”

    简亦繁为她斟上一杯茶,手摸着杯边的温度。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的不真实。他眸低带着笑意道:“九儿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吓死小爷了,还以为小爷要给你守活寡。得,醒了就好。我去找人给你弄桶热水,再送些饭菜。”宁九儿听着熟悉的唠叨声,心中确认无误。她拍着桌子,从凳子上起身。

    想着简亦繁昏迷数日一定又渴又饿,还是先帮着他弄些饭菜的好。

    简亦繁起身拉住宁九儿的手腕,他知道九儿一定担心了很久很久。可他说不出矫情的话,也不知怎样弥补他昏迷时九儿的忧虑。终是,缓缓的松开了手。

    困在梦魇中的他听的一清二楚,他也怕自己再也醒不来,更怕宁九儿真会等他一辈子。更别提,那日九儿哭了一夜。泪滴打在他的手腕之上,钻进他的衣袖之中。

    宁九儿站在原地,也知简亦繁想说什么。不过想到简亦繁昏迷数日,委屈的撇着嘴道:“一杯便倒,一倒就是数日。简亦繁,你酒量真的不是一般的差。”

    “守活寡,那种话怎能乱言。”简亦繁松开手仰起头望着宁九儿,眸中的温润之色带着几片宠溺道。

    瞧着准备絮叨的简亦繁,宁九儿已经懒得翻白眼。她耸了耸肩无所谓,故作嫌弃道:“满身的酸臭味,还是先洗洗吧。”

    简亦繁还想说什么,就已然不见宁九儿的身影。逃亡的宁九儿,不给简亦繁继续说下去的几乎。只有房内摇曳的烛火,在放肆的嘲笑着他。

    家丁将浴桶搬进,热水加满。重新拿了冬日里的厚衣,顺便将床榻上的被褥一并换了去。房内稍作收拾了一番,增了几个暖炉添了几分暖意。

    简亦繁从凳子上起身,走到门前望着庭院内的三三两两的积雪。记得昏迷之时,院内的树只是落了几片叶子。没想到这一觉醒来,竟是连季节都换了去。

    女婢收拾完,躬身退下。只留房内的简亦繁,对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发着呆。暖炉里升起的热气,不断撩拨着他的后背。

    隔壁的宁九儿眉眼里全是笑意,坐在书桌前发着呆。她低着头望着几行字下的几笔画,也不知是谁勾起的。竟如庭院里的枯枝一般,带着些许冬日的寒意。宁九儿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泛起了困意。

    自从梦魇消失后,连睡了几夜好梦,还真让人不适应。摇曳的烛火不知何时灭掉,只见房内一片漆黑。天上挂着的月牙,亮着惨白的光。照在房檐上未曾化掉的积雪上,反射出几缕白光。寒风吹落树梢上的积雪,落下些许的雪花。

    今夜的万千星辰,似乎不准备出来。只留孤独的月牙,好生可怜。

    辗转反侧的宁九儿,终于熬过了这一夜。白光透过窗户打在榻上,无声的唤醒着她。大厅内的洛歌倒是起得早,早早的坐在大厅内。他用手撑着脑袋等待着女婢将饭菜布好,在看到那袭熟悉的身影手又不由的一滑。这家伙竟是醒来了!

    洛歌眉头一挑,不由的打趣道:“还以你过了年才会醒,我都和九儿讲好要去哪吃酒了。”

    “洛兄还是这般不着调,也难为何姑娘跟你一路。”简亦繁脸上带着浅薄的笑意,纯黑的眸子如同一潭汪洋一般望着两人。

    何姗换了个位置,挨着简亦繁坐下。她拉着简亦繁的衣袖,附着他耳低声道:“九儿姐姐说,简哥哥要是不醒,她会等简哥哥一辈子的。”

    “恩。”简亦繁眸低承载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脸颊也被何姗的话弄得有些红晕。小不点的声音虽不大,但这里只有三人。她即便是捂着嘴,洛歌还是能听到。

    刚进大厅的怀念梦见到简亦繁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愕,却也是很快收回了。她入了坐,轻咳两声道:“还以为九儿要为你守寡,看来用不着了。”

    “怀姑娘的嘴还是这般不饶人。”简亦繁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怀念梦的冷言冷语他幼时已然习惯。即便是再嘲讽一些,他也能从中听到关心的意味。

    何姗对着两人嘿嘿一笑,又跑回了原来的位置。

    刚上朝回来的颜忆,也跟着入了坐。他拍着简亦繁的肩膀,笑道:“醒来就好。”

    “朝中同僚可还适应?”简亦繁见他一脸疲惫,担忧道。他想到颜忆的身份有些尴尬,又是新皇登基。朝堂之中必定是大换血,他一个远从边关而来的武将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必然受到波及和排挤。

    怀念梦闻言,这才将目光落在颜忆的身上。她几乎未注意到,也未曾关心过颜忆在朝堂之上的事。如今简亦繁一说,她才恍然醒悟。

    宁九儿伸着懒腰,从大厅走了过来。习惯性的坐在简亦繁的身侧,低着头扒着饭。

    颜忆端起碗轻笑道:“新皇登基,难免要树站威信,过段日子就好。”

    他说过侧过头,与怀念梦对视。却见怀念梦别过脸,不愿看他。颜忆低着头,也不再多言。不知他在念梦的心中,究竟是何地位?上次之事,念梦可有放在心上?

    洛歌招呼着小不点吃着饭,顺便说着京都里那家铺子的特点。

    宁九儿抬起头,摸着肚子惋惜道:“你说的咬不得包子,我怎没碰到?”

    “那是你笨,怀府往前走,穿过三条巷子口就是。”洛歌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将那家小铺子的地址说出道。

    宁九儿撇了撇嘴,简直无力反驳。她心中却有些惋惜,在京都转了这么几圈也没找到什么好玩的地儿。逸仙居还是怀念梦带她过去的,别的几乎都没有什么印象。

    她抬起头望着走神的怀念梦,心道这丫头不会抑郁了吧?!

    报不报仇全凭怀念梦一句话,这些人上刀山下活海都会跟随。也不知怀念梦心中如何个思量,若是不想报仇,他们打铺盖回凤阳便是。眼看着马上要到除夕了,她还想着能回去一遭,若是碰到师父还能喝上几杯。这大厅内的气氛偏生压抑的很,她用脚踩着简亦繁示意着。

    怀念梦放下碗,却先他们一步离开,颜忆也紧跟着一道出了门。

    宁九儿勾着嘴角,用手肘戳着简亦繁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他们有何好看,不如填饱肚子来的自在。颜兄自然不会让怀姑娘出事,九儿大可安心吃饭。”简亦繁将勺子放下,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道。

    宁九儿不想跟简亦繁再啰嗦,拉着简亦繁的手腕想跟着一道出去。留在大厅内的人自然也不会落下,跟着他们的步子一齐出了怀府。

第153章谁人不是是随波逐流的鱼

    街道上的寒风倒也不少,一丢丢全往人脸上招呼。

    宁九儿跟了怀念梦一路,终是在怀念梦进入赌坊后停下脚步。她预料的果然不差,这小妮子手瘾犯了,去了赌坊。她没来过这种地方,握着简亦繁的手腕跟着两人进了赌坊内。乌烟瘴气的气息,惹得宁九儿有些不适。

    好在也去过几次,勉强适应。她的双眼搜索着怀念梦的身影,终是落在颜忆身前的人。

    宁九儿找了个宽敞的地方,拉着简亦繁护在身后低声道:“怀念梦这小妮子怕是一时半刻也走不了,不如我们去洛歌说的那家铺子瞧瞧。”

    “恩。”简亦繁也有些忍受不了这里的气氛,跟在宁九儿的身后。抬起头望着倒怀念梦身前的银子堆了一大把一大把,如此心境他是比不上。

    两人刚出赌坊就碰到跟上来的洛歌与小不点,四人相识一笑一切都不言而喻。

    宁九儿环顾四周,默叹一声道:“小哥,方才你说的铺子是哪家?”

    “回头带你去,今儿我们换个地方。”洛歌眉头一挑,对她不怀好意的笑道。也是未曾想到宁九儿还真的准备去吃咬不得,难不成在怀府未吃饱?

    宁九儿给了他一拳,无语道:“不会是青楼吧?”

    “本少主岂是那种不正经的人,再说了青楼岂是我等能进的去的地。写诗品茶对诗,三关怕是连第一关未过就被打了回来。我又何必白费那银子,有这闲钱,还不如带着我家小不点好吃好喝一番。”洛歌边说边领着三人朝着出了这嘈杂之地,往着前方带去。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不知前方的走着,穿过宽宽窄窄的巷子来到拱桥附近。

    东风吹的湖边的柳条四飘着,寒风不断吹打着湖面。终是吹起了宁九儿的发丝,脚下的裙摆也吹的有些乱飞。开船的渔夫见到洛歌后,将船舫缓缓停在岸边。

    洛歌跳上船舫扶着小不点慢悠悠的上着船舫,宁九儿轻跳到船舫上扶着简亦繁进了船舱。简亦繁抬起头望着船舫,船舫内很大,前有人弹古琴,后有人驶船舫。

    桌上皆是糕点之类的小吃,隐约能从船内看到湖面的波澜。

    宁九儿坐在软垫上,望着前方的湖面好笑道:“你倒是会享受,美乐美食美人美景一样也不落。不像我与简亦繁,来京都许久也未去过几个地方。”

    “大哥哥带姗儿坐过几次,只不过先前的有花灯可看,如今只有寒风可瞧。”何姗拿起一块糕点,咬着一口道。她尝着糕点的味道比先前好些,大哥哥真是好本事,连这种地方都能找到。

    洛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举着茶壶给几人各倒一杯热茶笑道:“这不是共邀几位一同欣赏来此了吗,再者,你二人好不容易有时日团聚也想给你们留些空间。”

    “若不是恰好碰到,你会如此好心?”宁九儿双眸中尽是不信,轻笑道。

    她将手里的茶杯端起望着湖外的涟漪,在简亦繁昏迷之前,他们也曾在桥上看过花灯。当时似乎看到的也是这么个船舫,不定里面坐着的人就是洛歌两人。

    简亦繁望着桌上的茶点,望着三人道:“怀姑娘之事,进展如何?”

    “幕后之人似是找到了,怀念梦不大愿意下手。不过,我们能帮的也只能到这里,其余了就看她了。”宁九儿将茶杯放下,省去那些枝梢末节的事道。

    洛歌想起当日怀念梦说的话,忽而发觉其中的蹊跷。他打着响指,懊恼道:“原来怀念梦就是景家之女,我这脑子也真是,才反应过来。”

    “大哥哥。”何姗连忙将一旁的茶杯递给洛歌的手中,转过头望着弹琴之人。

    方才她听得出身后之人在大哥哥提到景家之时,琴声断了一刻。她心中忧虑的问着冰蛊,万一传出去,怀姐姐会不会因此事而受到牵连。

    洛歌闻言望着船头与船尾,想着自己刚才不会是失言了吧。

    简亦繁转动着手中的茶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船舫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人,他随意的控制着船舫的走向。他一身的紫衫,抬起头望着湖面。风吹起他的衣袖,愣是吹来了几分的仙气。

    宁九儿从船舫内飞出,踩过湖面站在船舫之上望着来人。她眉头微蹙,这家伙的身法似乎是在那见过?!不过她不敢乱加猜测,抬起头望着这位容貌极佳的少年。

    紫鱼望着宁九儿眸中一片警惕,轻笑一声道:“船中可是有人在说景家之事?”

    “不知公子说的景家,是那个景?是喝水的水井,还是曰字头下京的那个景?”宁九儿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装傻充愣道。她听着那人的声音终于想到了,先前站在自家房梁之上男女中的男子。

    紫鱼身形一顿,确是没想到她会这般作答,转过身背对着她道:“算我多言。”

    宁九儿望着那人在自己眼前转瞬即逝,心中越发肯定几分。武功如此之高,她不只何时才能及得上。踏水无痕,似乎和自家老爹不相上下。她望着对方的船舫,离远了些才从船舫之上跳下。

    简亦繁在宁九儿重回船舫,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道:“方才之人,可是旧相识?”

    “不认识,那人功力在你我之上,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宁九儿接过洛歌递来的茶杯,估算着对方的实力。船上的两人早已被冰蛊所控制,现今已船内倒也安全。

    洛歌拿着糕点,望着湖面的风景道:“九儿的功力自上次一觉醒来,长的飞快。”

    “嗖的一下飞出去,跟小冰一样快。”何姗也忍不住夸赞道。

    宁九儿倒是不以为然,伸着懒腰揉了揉肩好笑道:“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高深的武功,先前跟我一起来京都的仇慈,功力不浅。”

    想起那日与仇慈过招,还未曾动手,仇慈就先自己一步抢了腰上的玉佩。速度快的惊人,连她都未曾发觉到玉佩已在他手。

    简亦繁也赞同,爹教的武功加上百里川都敌不过仇慈的丝毫。在他看来,当时的仇慈还深藏了几分。若是仇慈的用了全力,不知是何等的模样。

    洛歌倒是没注意,当时只顾着带小不点到处游山玩水。他不好意思的笑道:“这点,我还真未发觉。爹说在不久后天下要大乱,最近直催我回府。”

    “你爹倒是将你宝贝的紧,可惜了这些无力反抗的百姓,只有等死的命。”简亦繁望着船外来回走过的三两个行人,不忍叹息道。

    普天下人,谁人不是是随波逐流的鱼。谁能挣脱开命运结起的网,逃离开来呢。

    宁九儿想着颜忆还在朝堂,担忧道:“此话何讲?”

    “大哥哥是说这天要变了。”何姗低着头,摸着袖中的冰蛊开口道。

    洛歌揉着何姗的脑袋,跟着简亦繁一道叹息着:“当今的皇上怕是坐不了多久,这京都很快也会成为一片废墟。怕是这大夏,也岌岌可危。”

    谁也未曾想到改朝换代,竟也来的这般匆忙。本就多灾多难的天下,如今又平添了不少的磨难。怀念梦即便是不报仇,也自会有人帮她相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萧蔷之内的天下,就如洛歌口中的预料一般。岌岌可危的天下宝座,赤手可热的权势。真就可以让人迷失心智吗?也不知他们追求的是权势,如今玉玺不再夏至的手里,朝中夏箜的势力如此中天,夏至坐也坐不安稳。

    夏箜送给丞相别逸群的一封书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夏至如何谋杀皇上篡改圣旨。外加上夏至签字画押,朝中之人不信也得信。如此弑君杀父之人,岂能留之。

    别逸群正愁着如何将夏至拉下皇位,正好有此机会。他找齐了几个顾命大臣,以及几位高官商量着废帝新站夏箜为新帝。不过几天,就将证据准备妥当。

    房一贤站在御书房内左右走动着,他没想到这几个老匹夫速度如此之快,眼下怕是凶多吉少了。在朝堂上最怕的就是站错队,如今夏至失势,夏箜又得罪的差不多。

    如此进展下去,他怕是只有死路一条。天下之大,何处有他的容身之所?!

    夏至捏着手中的奏折,摔在桌上怒道:“公公莫不是想背叛于朕?”

    “老奴岂敢,可眼下的局势由不得老奴。洛王将朝中支持你我一派,能杀则杀,能派遣则派遣。加上顾命大臣那边,都是夏箜之人。老奴怕——”

    房一贤停下脚步,不想和夏至再解释什么。现在他只想回房收拾家当,带着金银离开皇宫。早走说不定还有一条命,晚走只有死命一条。

    夏至闭着眼,将书桌推到在地,气急道:“哼,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父皇被杀,你也有一份。你以为夏箜能放过你吗?被做梦了,即便是天涯海角,他也能把你抓回来。”

    “真是一出狗咬狗的好戏啊!”仇慈一身朝服引着尤许缓缓走进御书房道。他连三次拍手叫好,似是嘲笑着两人的无能。满眼的笑意,勾不起她的**。

    房一贤转过身望着发声者,一脸的不敢相信道:“你二人不是在监牢吗?怎么?”

    “谁告诉在监牢内的两人,是我和阿许?来人,将这些闲杂人等的脑袋给老奴砍了,放这实在碍眼的很。”站在仇慈身后的锦衣卫亮出大刀,正准备要砍想两人。

    房一贤一把将夏至推到最前,垂死挣扎道:“你们凭什么杀我,凭什么杀皇帝,谁给你们胆子!”

    锦衣卫左看右看,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动手。

    仇慈从怀里掏出一道圣旨扔在地上,轻蔑道:“新帝夏箜登基,第一道圣旨便先送你们。”

    “哈哈,新帝登基!我看是弑兄夺位!仇慈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吗?我告诉你,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房一贤笑的有几分狰狞,他怒指着仇慈诅咒着。

    尤许拔起锦衣卫的剑,一剑刺进房一贤的胸膛。他挡在仇慈身前,像护犊一般道:“休要再耗费口舌,无论如何,你也逃不过今日的死期。”

    锦衣卫见状,拔起剑将两人乱刀砍死。血水从两人的身下流出,在地毯上四处蔓延着。冷风吹刮着血迹,带来着些许的血腥味。

    仇慈将尤许手中的剑夺过,扔在两人的尸首上。想起之前尤许连杀只鸡都不敢,如今倒敢杀人了。罢了,他随性就好。

    尤许望着那惨死的两人,生怕房一贤的话会应验在仇慈的身上。他不愿让仇慈再回京,也不愿再进此笼。可即便他心中再有诸多的不愿,也抵不过仇慈心中那股复仇的热血。

第154章后半生继而如此也无不可

    仇慈握着身侧之人的手腕,出了御书房。如今的天下,已是任她把玩。她能感受到尤许瑟瑟发抖的的身体,松开手腕搂着尤许的腰扶着尤许往前轻笑道:“阿许若是不喜,大可不必动手。弄脏了手,可不好洗。”

    尤许并未回答,只是望着前方的走廊长到看不到尽头。忽而心疼院中花丛中枯萎的花,抵得住岁月打磨还得经受风雪的压迫。还有可恨的寒风,不着痕迹的施压着。

    仇慈扶着尤许进了安居殿,他们离开数日,殿内的一切仍如从前。

    随行的太监连忙为两人换了壶热茶,摆上暖炉。

    坐在桌前的尤许似乎可以想象到,终有一日他会老死在宫中。曾经的满腔骄傲,早已被这宫墙之内的算计磨到连渣都不剩。可叹身侧的人,也偏爱这皇权斗争。

    他一心向往灵山脚下的日子,怕是不会再有了。唯一可寄托的,只有眼前的人。

    仇慈将暖炉放在尤许的手中,倒了杯茶望着袅袅升起的热气捏着茶杯道:“阿许在怕什么?无钱无权无势还是人头落地?”

    “你倒是高抬了我,权势与死不过转瞬之间。我最怕即便是万里江山在手,风霜雪月之景也无人相看。最怕落魄到柴米油盐不能买起,吃糠咽菜也无人相陪。”尤许眉头带着几分了然,生死他早看的淡然。

    他低着头望着茶杯中映着仇慈的轮廓,将仇慈的眸中的思量全盘显出。他抬起头,对着仇慈不解深意的目光,垂着眸子不求仇慈能明白自己。

    仇慈嘴角透着苦笑,从桌前起身望着庭院内中纷纷落下的雪花。寒冷的风雪,却不能将她心中的仇恨之火浇灭半分。那可是支撑她到现在的力量,怎能轻易浇灭。

    每一年都是数着日子过来的她,每一日被噩梦惊醒的她,怎能说放弃就放弃。那一个个倒在她面前的亲人,她还历历在目。她若是放弃了,曾经日日的坚持岂不显得有些可笑。

    南门师姐一直逼她回山,怕是再过些时日,亲自前来抓她回山。如今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庭院外的风,轻柔的拂过她的双肩,最后留恋的她的唇边。

    她忽然感到肩上一阵暖意,侧过头望着披在肩上的披风宛然笑道:“阿许欢喜的人生,怕是我给不起。若是阿许想要离开,我定会为阿许安排稳妥。不至于让阿许连柴米油盐买不起,吃糠咽菜也无人陪。”

    “前半生就未曾欢喜过,后半生继而如此也无不可。只要你我能安好,吃糠咽菜我也乐得自在。”尤许勾起发涩的唇角,声音极轻道。

    他陪着仇慈望着庭院内纷纷落下的雪花,还未曾融化的积雪又被盖上一层。他眸中被雪花映的一片清明,像是初生未经世事的婴儿一般。可惜雪花落在泥土上,沾染了污泥。就如清水中掉进了一滴黑墨,再想变回清澈已无可能。

    高空中的太阳也不知躲到何处去了,天青白色一片。初登皇位的夏箜连下了几道圣旨,将朝中反对之人铲除干净。

    大臣们一时人人自危,别逸群聪明的很,早早将告老还乡之书交给夏箜。朝中的几大老臣都被新人所替。

    太监躬着身将各道圣旨送下,也将夏箜初登皇位的决绝之心送上。安居殿就连接了两道圣旨,仇慈一个转身成了新任丞相,而尤许则变为内阁之首。

    天下内的百姓还未弄清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都已换了人。

    刚回怀府内的颜忆,也受到了夏箜的召见。他在朝中一直处于中站,还未搞清夏至坐着皇位的意图,龙椅上的主子就已换上夏箜。收到口谕的颜忆,连忙坐着轿子进了皇宫。满天的风雪,有意无意的阻拦着他。

    留着前方的怀念梦头也不回的穿过走廊,朝着小院走去。她望着雪花纷飞的场景,不由的想起那边关的雪。唯有在广阔的原野上,驰骋着快马才能将心中的不快抒发干净。

    她推开房门,望着榻上精致的木盒以及桌上的暖炉轻叹了口气。怀念梦躺回榻上,盖着被子依稀的想起她离开边关时颜伯伯对她说的话。

    那时候,边关的天还是一片湛蓝,气温高的吓人。她还能清楚的听到帐外巡逻兵的脚步,以及他们落在地上的汗水声。帐内的颜伯伯满脸的皱纹,却是一脸的刚毅。

    依稀记得他开口时的模样,经历风霜的双眸带着些许的湿润,缓缓将那些陈年旧事说出。

    她爹,一生都想为百姓建造一个太平盛世。变卖家产,带着景家军招兵卖粮,一点点将景家军扩大。将大夏失去的疆土,一点点的收回。

    那本兵书上的一勾一划,都是用鲜血拼凑而成。她闭着眼,似乎能感受到景子孺在战场中浴血奋战,厮杀疆场的模样。那高高挥舞的夏字大旗,被灼热的鲜血染过一遍又一遍。

    怀念梦蜷缩在床上,紧紧搂着自己。即便是皇帝如此对待景家一门,她也不想就这么毁了爹的一番苦心,更不愿拿天下无辜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她恨当年皇帝的懦弱,恨朝野之上被逼迫皇帝朝臣们不仁,更恨命运对景家的不公。可她能做什么,翻云覆雨为这个王朝改命还是去杀光皇室的宗亲?

    他们的孩子,再像她一样带着仇恨来杀她吗?她只能将心中的怨火一压再压,不让那些火苗有可乘之机。暖炉将房间暖的一塌糊涂,但怀念梦还是觉得冷的发慌。

    漆黑的夜总爱袭击世间最脆弱人的心,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渗透。当周遭陷入一片黑暗时,所有人都会被丢进一个名为惶恐孤独的枯井。无论如何撕扯着嗓音,也无人来救。

    惨白的雪花带着笑意,遮盖着这世间所有的不对等。若不是隔日太阳早早升起,将遮掩的雪花融化,怕所有人还看不清雪下的不堪。

    一夜未归的颜忆,才从宫中回来。满朝文武听了夏箜改了一夜的制度,他们已然没有精力反对,也无人敢反对于夏箜。只想回府,好生睡上一觉。

    毕竟这天下都是夏箜的,更何况绝大多数的大臣都是夏箜一手提携上来的。

    院里房内的怀念梦却又了醒意,她从榻上缓缓坐起。望着从窗户上打过的白光,翻身下了床。随意的梳洗一番,穿着外衫听着门外的脚步声。

    她推开门望着刚进院的颜忆,瞧着他一脸的疲惫之色眉头微蹙道:“一夜未归?”

    “房一贤已死,你不必再为难。”答非所问的颜忆,眸中透着些许的笑意。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怀念梦,却怕扰了怀念梦的好梦。好在,怀念梦如今醒了。

    怀念梦望着房梁上滴落的水滴,仍旧无法忽视颜忆语气中的期待。她抬起头与颜忆正视着,难得柔声道:“既一夜未睡,还不如歇息。等着我扶你进去?”

    “怕你再去赌坊,被人欺负了去。”颜忆见怀念梦眸子泛过的波澜,心中一时欣喜。怀念梦所言之语是否证明,怀念梦已原谅了他?

    怀念梦走到颜忆的身后,一个刀手将颜忆打昏过去。她实在懒得回答颜忆的废话,扶着颜忆回了房。顺手将颜忆扔在榻上,盖好薄被后离开了房间。她怀念梦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真是睁眼说瞎话。

    唯一在赌坊受过的伤,还是拜颜忆所赐。那石灰粉的滋味,现在都还记得。

    见证这一切的女婢,躬着身全当未曾见过。这怀姑娘也真是牛人一个!

    宁九儿伸着懒腰,从房内走出。见到女婢经过,顺手拉起女婢的手臂半睡半醒道:“劳烦姐姐给我弄些热水。”

    “是。”女婢躬身领命后匆匆离去。

    庭院内的怀念梦,转过身望着一问一答的两人。刚进院内的管家带着仲序来到颜忆的房门口,对着仲序躬身道:“颜公子就在房内。”

    “你找颜忆作何?”怀念梦眉头微蹙,望着来人道。那家伙才被她打昏,一时片刻也醒不来。若是在被人唤醒,她岂不是白费功夫。

    仲序敲了三声门,见房门无反应收了手。他转过身,望着问他话之人。此府乃是先前的景府,府内的摆设与当年景府内一模一样。建造者的用心,可想而知。

    他望着怀念梦,欠身行礼道:“朝中之事,不便多言。”

    “他刚被我打昏,现下是醒不来。你有话直说,等他醒来我传给他便是。”怀念梦提起朝中,有些不屑道。这皇上换来换去,也真不消停。一夜还不够那些朝臣议论,如今还要跑到家中来相说。

    仲序眉间带笑道:“罢了,回头醒来让他找我便是。劳烦姑娘待颜兄睡醒时相告一声,让他来一趟太傅府。”

    怀念梦恩了一声,便见仲序与她擦肩而过离开庭院。

    宁九儿一边洗漱一边听着院外两人的话,这颜忆在京都混的不差嘛。不过怀念梦把颜忆打昏之事,倒是逗乐了她。

    她起身将衣衫履平,望着桌上的暖炉暗道:这京都的天变化实在过于诡异,还是早早离开的好。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宁九儿想到此推开房门朝着大厅走去,决定回头和怀念梦商量一番。她望着和他一道出门的简亦繁,眉眼微弯道:“昨夜睡得可好?”

    “没了梦魇的纠缠,自然一夜好梦。”简亦繁站在与宁九儿身后,随着宁九儿穿过走廊,来到大厅中轻笑道。

    滴滴答答的雪化成雨滴声,层出不绝的落在地上,将地上砸出一个小窝来。

    大厅内的洛歌拿起筷子,在为小不点讲着笑话道:“你就不怕你的双双姐姐有天会背叛你?”

    “大哥哥这是在挑拨离间!小冰会监视玉面神教每个人,如果谁想要背叛玉面神教,谁体内的蛊毒就会发作。但凡蛊虫能看到的,姗儿也能看到。当日大哥哥带着简哥哥与九儿姐姐还未进我玉面神教,姗儿就已然知晓。”何姗别过脸,气急道。

    进大厅的宁九儿与简亦繁恰好听到这一段,忽而恍然惊醒。

    洛歌给何姗夹着菜,哄道:“我这不是怕你久日未归,被人利用。”

第155章对他的喜欢很明显吗?

    何姗冷哼一声,望着入座的两人,忽然意识到方才说了什么。她嘟着嘴,有些委屈道:“九儿姐姐,简哥哥你们也听到了?!”

    “小不点你也不至于委屈成这般,小哥是在怕你身处于危险中还不自知。你就权当他是先吃萝卜淡操心,不必理会。吃饭,吃饭。”宁九儿眸中带笑,安慰道。她的话语如羽翼飘落在何姗的心尖,缓解何姗的小情绪。

    简亦繁为何姗盛了碗汤,放在何姗手边笑道:“谁也不会怪会你戏耍我们,别自找烦恼。”

    几人对她的宠溺,何姗又岂会不知。偏是这般,她才心中有愧。她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滴入桌上。泪滴在桌上不断的放大,一滴接着一滴。

    洛歌见状,连忙用衣袖擦拭道:“谁也未曾怪你,你倒比我们几个还要委屈。”

    “你们谁欺负人家小姑娘了?”怀念梦刚进大厅,就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何姗质问道。她眸中带着不解,也不明了发生了何事,只觉得有些小不点哭起来心疼不已。

    宁九儿眉头微挑,暗指着洛歌。简亦繁用手臂碰着宁九儿,示意着宁九儿莫要玩闹。

    洛歌有些哭笑不得,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苦笑道:“全当我嘴贱,不该提及此事。”

    “本来想要出来找我爹,结果爹没找到,却找到你们。”何姗撅着嘴,吸着鼻子道。

    小冰当初说了,她爹不在教中让她去教外寻。自从娘亲早早离开后,只剩她一人留在玉面神教之中。本想着跟着他们一行人出了滕州,好找寻爹的下落,却被几人宠在心尖。

    她自小无爹娘相伴,只有冰蛊作陪。无比庆幸刚一出教,遇到的人就是他们。若是都如乌村中的人一般,她不定下场如何。即便他们知晓自己一早就是利用,也不介意。

    何姗的眼眶又红了几分,她也没想做点什么,只想找到爹。问问他,她是哪里做的不好,为什么不要她?

    听何姗一说寻爹,简亦繁忽而想起玉面神教中的那本书卷。还依稀记得那短短的几行让人心酸不已的诗:可怜白发生,终不见良人。深情已然负,至今羡鸳鸯。

    怕是这玉面神教教主到死也没见到她的情人,也不知何姗的爹算不算的上薄情。

    简亦繁不愿何姗被父辈们之事所影响,眸中带着些许的笑意道:“何姑娘应问洛兄,他定能帮姑娘找到你爹。这天下间,岂有天机阁少主不知晓之事。”

    “呵呵,吃饭,吃饭。”洛歌打着哈哈,遮掩着话题。他哪敢将实情说出,若是小不点知晓自家老爹是个薄情郎,还不得伤心欲绝。

    简亦繁与宁九儿也知晓此事,却都装作毫不知情。将包袱扔给洛歌,让洛歌一时应接不暇。怀念梦瞧着三人表情不一,心中有些了然。想必小不点的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姗扬起脸,泪眼婆娑的望着洛歌。瞧着洛歌总躲着自己的目光,心中不免有些狐疑。大哥哥莫不是真知晓爹在何处?可为什么都不告诉她呢?

    宁九儿赶忙帮着洛歌救场道:“颜忆今日怎没来?莫不是一夜未归?”

    “今早刚归,在房补觉。说是房一贤已死,皇帝换做了他人。”怀念梦低着头喝着碗里的汤,紧握握着勺子道。她说的风轻云淡,像是说件毫不关己的事。

    似乎她最该如释重负才对,用不着她动手,已有人帮她报了仇。

    宁九儿抬起头望着随口说出的怀念梦,大仇得报,不应该欢喜吗?怎怀念梦还是一副不开心的模样?洛歌与小不点相视一眼,皆是不解。房一贤死有余辜,也不知是谁替天行道。

    简亦繁听到从府外进来之脚步声,离大厅越来越近。直到那公鸭嗓子响起,简亦繁才转过头望去。

    小太监先前也是在洛王府当差,一直跟在夏箜左右,自是认得宁九儿。他躬着身将手中的圣旨送到宁九儿的手中,低声道:“皇上吩咐,让小人带姑娘进趟宫。劳烦姑娘,随小人走一遭。”

    “我?”宁九儿眉头微蹙,一脸的懵逼。

    这皇帝怎知晓于我?

    她从位置上缓缓起身,满脸的不解。细细思索她做的与皇宫关联的事,出了那夜之外好像再未去过皇宫。再者御膳房的书都已被烧了,谁也不知丢了几本书。

    简亦繁不放心起身也跟着宁九儿一起,宫门险恶九儿的秉性岂能安然退下。让她一人进宫,简亦繁实在放心不下。

    小太监两人起身,也不好多说。毕竟眼前这位姑娘是爷手中的宝,哪敢得罪于宁九儿。只好领着两人到轿子前,想跟着一道进了宫。

    宁九儿握着简亦繁的手腕,眸中带着些许的不安。她搞不懂新登皇位的皇帝,从何地相识与她,莫不是夏箜出卖了她?将御书房之事捅了出去?

    简亦繁握着宁九儿的手心,无声的安慰着宁九儿。无论发生何事,他们都会一起面对。

    萧蔷之内,静等着的夏箜坐站不安。他从椅上起来,来回走动着。如今换了副模样,九儿会不会不习惯?要不要再换回之前的装扮?

    夏箜望着一旁的女婢,眸子里透着点点担忧道:“你过来,朕问你话。”

    “是。”女婢闻声,躬身来到夏箜的身侧恭敬道。她低着头,等待着夏箜的问话。生怕夏箜一个不开心,将她拉出去斩了。

    夏箜眉梢带着几分的矛盾,思索再三后问道:“你先将头抬起来,看着朕。你说朕这幅模样,可讨女子欢心?亦或先前的模样,更让女子喜欢?”

    “那要看那位女子秉性如何,若是常人见了皇上,定会前赴后继扑上来。例外之人,鲜少会有。”女婢不敢将话说死,也不知夏箜说的女子是何容貌、秉性。

    她也不敢妄加猜测,所言也圆滑了些许。无论是与否,她也得保住自己的小命。

    夏箜坐在椅上,也不敢随意估量。滔天权势谁不喜欢,但也有像夏堇那般看不上之人。也不知他该如何,才能打动她的心。

    “禀皇上,九儿姑娘来了。”小太监匆匆进入殿内,将消息传送到夏箜耳中。

    夏箜连忙从椅上起身,出殿相迎。待走近些,才见到宁九儿身后还有一人。那人他也认得,先前在桥上见过一面。他们的关系还真是要好,连进宫也要带着那人来。

    宁九儿在看到夏箜来到时,眸中带着些许的震惊。很快那份震惊便被祝福代替,她还以为要费些口舌才能将御书房之事解释清楚。如今看到来人,她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站在宁九儿身后的简亦繁,望着眼前一袭黑色龙袍加身的夏箜。夏箜眸底的喜欢,他看的是一清二楚。那种担心和犹豫,他也曾有过。那份小心守护的心,他看的明白。

    夏箜侧过身,笑着请两人进殿道:“九儿还未曾向我介绍,这位是?”

    “简亦繁,我一朋友。没想到你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号令群臣的皇上。忘了恭喜,皇上!”宁九儿眉眼一弯抱拳道,眼里的疏离格外明显。

    富丽堂皇的宫殿,精雕玉琢的装饰品。袅袅的熏香,散发着浅淡的香。

    “参见皇上。”简亦繁停下脚步,躬身行礼道。宁九儿见状,立刻效仿此行。她险些忘了,现在的夏箜已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往日之语,万不可再言。

    小太监瞧着夏箜的脸色有些不对,将殿内的女婢太监连带自己一并带了下去。临走时,顺便将大门也关了去。

    夏箜脸色这才缓解了几分,他已是许久未见宁九儿了。心中挂念的很,本想好好看看宁九儿。没想到,宁九儿身后还带有一人。

    他坐回椅上,默叹一声道:“九儿非要与我这般疏远吗?你我之间,也要加上这些繁文缛节?”

    “我自是不想,但今时不同往日。该有君臣之礼,我依是要遵循的。难免生疏了几分,那也是常理之中。”宁九儿如此言语,也是有些不习惯。

    想来宫中礼仪她一窍不通,若不是简亦繁先一步行礼,她以为两人是在洛王府。

    简亦繁听着夏箜的自称,不是朕,而是我。如此优待,怕是鲜少人能有之。他昏迷不醒之时,究竟出了多少事情?九儿怎与如今的皇帝相识,看样子还交情匪浅。

    夏箜垂着眸,第一次觉得这皇位累赘的很。眼底万千情意,也被一并遮掩过去。他默叹一声,有些委屈道:“九儿非要这般吗?我与九儿有些话想说,还望简公子能回避一二。”

    “是。”简亦繁望着宁九儿给他的目光,自然相信九儿可以处理这一切。

    虽然他不了解九儿与皇帝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看的出来,夏箜不会伤害九儿。即便是,九儿的武功也能让九儿全身而退。他躬着身离开了永央宫,坐在偏殿内等候着。

    夏箜见简亦繁离开之后,从椅子上起身低着头满眼深情的望着眼前之人。怕是有太多的思恋要诉,才忘了该先言那句。一时的语塞,让他一句也说不出。

    宁九儿转过头望着已经离开的简亦繁,眉头一挑道:“何事需我相帮,直说便是。”

    “想让你陪我走走,偌大皇宫就我一人,还有些不习惯。入夜时,方觉孤独。”夏箜的语调有些感慨,带着几分的愁怨。似乎他抓住宁九儿的短板,知晓她听不得这些。

    宁九儿站在他的身后,跟着他从了永央宫的殿内。两人在御花园中走动着,像是当初带着宁九儿去御书房偷书一般。一前一后,说不上惬意,倒也有几分情趣。

    夏箜的脚步极慢,他侧过身声音放低道:“来的简公子,可是九儿的心上人?”

    “我对他的喜欢很明显吗?”宁九儿站在原地,眉头微蹙道。她还以为自己藏的很高深来着,怎么夏箜一眼就能看穿。

    一想到怀念梦、颜忆、洛歌、小不点他们都知道了她喜欢上简亦繁。

    哦!有一种偷藏东西被发现的心情。

第156章一字之差

    宁九儿咬着下嘴唇,不敢想象简亦繁看穿她心意时的心情。忽而想起想先在简亦繁房里说的话,想必那时在梦魇中的简亦繁也听的一清二楚吧。

    此刻她的心情,简直无语言表。连同胸口下不安分的心脏,都跳动的有些急速。

    她一拍脑门,郁闷道:“得,丢人丢大发了。”

    “九儿所言何意,让人一时看不明白?”夏箜语气带着几分的笑意,眸低隐藏的情意却四处散发着。他望着她哭笑不得的面容,不知她口中的丢人值得是何。

    宁九儿搂着一旁的木柱,哭笑不得道:“若是你惦记了多年的好酒,终是偷到。一藏在家数年,猛然失主在你房内找到。你说你该是何种心情?”

    如此比喻,夏箜倒是没听过。此种心态,他也是不明白。

    见夏箜一脸的不懂,宁九儿摇了摇头揽着夏箜的肩反安慰道:“一看老兄就是未经世事,我这么给你举个例子。好比你心悦之人是我,被旁人一眼看穿。这种滋味,你该是能体会的了吧!”

    “既是喜欢,说开了便是。何故藏掩于心?”夏箜望着肩上的手,眸低退却的笑意跟着多了几分。

    原来,九儿真喜欢简亦繁。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竟猜中了九儿的心事。

    宁九儿松了手,一想也是。反正已是人人皆知,她又何苦藏掩。她眉眼一弯,却见夏箜眉间微蹙好言相劝道:“这么说来也有几分道理。别一脸的不开心,这天下已然归了你,人不可太贪。否则,得不偿失!”

    “九儿来宫中多几回,我心中抑郁之情便能消散几分。”夏箜别过脸,不愿再深看下去。随意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可能她说得对,人不可太贪。

    如今的天下都是他的,他又还再贪图些什么。

    宁九儿仰着头望着天色泛晴,不愿让简亦繁多等。但夏箜对她有恩,又不能太忘恩负义。她望着院内的残花笑道:“若是好酒备上,我自会前来,到时别怨我不走才好。”

    “求之不得。”夏箜转过身,原路折回将宁九儿带着朝偏殿走去。

    宁九儿紧跟其后,盘算着回头如何与简亦繁言明的好。喜欢这种事,她也不会直言相说。再者,她不大懂简亦繁的心意。她没走几步便见简亦繁在殿前,等待着她。

    夏箜对着她微微点头,额着首嘴角勾着苦笑道:“不耽误九儿表白心意,我派人送你们出宫。”

    “多谢。”宁九儿走了几步,回过头对着夏箜眨着眼感恩道。

    简亦繁望着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他走来,在看到宁九儿时心中的担忧跟着放下。他望着宁九儿肩上带着薄薄一层的雪花,用手将拍掉。

    宁九儿对着夏箜挥手道别,握着简亦繁的手腕跟着小太监离开了殿门前。她有些忐忑的望着简亦繁道:“简亦繁。”

    “恩?”简亦繁侧过头望着宁九儿,看到宁九儿的眸中带着几分的忐忑。

    也不知宁九儿想要言明何事?等了片刻,也未等到宁九儿的下文。再过了些许的功夫,只见宁九儿摇了摇头,不再开口。莫不是皇帝为难与九儿,再此不好开口?

    无碍,他们回府也可说明。简亦繁并不急,扶着宁九儿上了轿子。

    再过些时日,就到了下午。小太监也不知这姑娘与皇上谈的如何,好歹也要顺顺利利将轿内之人送回才是。眼看着就要到下午了,他还想着天黑之前回去能交差。换完班,能休息会。

    轿中的宁九儿撇着嘴角,想着之前的遮掩有些蹩脚。越想越觉得好笑,可谁让她也不懂如何深藏。一旁的简亦繁闭着双眸,感受着四周人群的波动。

    轿子缓缓停在怀府门口,小太监将轿帘掀开,躬身对着两人。

    简亦繁扶着宁九儿出了轿子,进了府内。宁九儿望着大厅内空荡荡,想着洛歌定是引着小不点胡吃海塞去了。这家伙简直是要把小不点宠上天的节奏!

    至于怀念梦是不是去了赌坊,她就不得而知了。可怜的颜忆,也不知在为谁而忙碌着。是他的朝堂,还是怀念梦?一到怀府,宁九儿就松开了简亦繁的手腕。

    她轻叹一声,故作试探道:“夏箜问我,你是否是我心上之人。”

    “九儿怎回?”简亦繁闻言,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的月亮门道。他的眸中带着些许的期待,脚步也放慢了几分。看到宁九儿走在自己身前后,也跟着宁九儿一道穿过走廊。

    宁九儿耸了耸肩,带着几分痞意道:“自然实话实说,谁让我的喜欢遮掩不住。”

    “怀姑娘的大仇已报,我们也该起身回凤阳了。”简亦繁站在房门口,提醒道。

    宁九儿的回答模棱两可,简亦繁却知道宁就为想要说明何事。但他怕宁九儿舍不得这京都的繁华,想要多停留数日。更怕宫中之内的夏箜,对宁九儿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闻言宁九儿也跟着停下脚步,本就打算回凤阳。可她想问问怀念梦的意思,毕竟爹娘除了挂念她之外,也挂念着怀念梦。她灵动的如墨玉般深邃。弯如月牙的回道:“自然。”

    见宁九儿应允了,简亦繁的心才放下来。他推开房门,进了房内。

    另一房内的颜忆才刚有了醒意,他缓缓从榻上坐起。这一觉,竟睡到天色都暗了下来。也不知是谁帮他点起了房内的烛光,摇摇曳曳的灯火将房内照亮了些许。

    他低着头望着榻上留有一张纸条,从字迹来看,应是怀念梦留给他的。

    仲序今日来找过他?

    如今天下局势已定,夏箜已登上了皇位。夏堇也早已退隐于京都,不知仲序再找他是何意图?!颜忆起身穿起外衫,将纸条塞进怀里出了房门。他望着刚黑的天色,出了月亮门朝着太傅府走去。

    路上的行人只有两三个,外加上三两点的灯笼。如今的夜,黑的真是早。路上的风,不合时宜的吹刮着。愣是往人的衣袖里钻,一点也不解风情。

    颜忆站在太傅府门前,向管家说明来意后被请到后院。他望着仲序房内还亮着烛火,想必也是没睡下。管家领到之后,便躬身离开了。他望着管家离开后,轻敲着房门低声道:“仲兄可曾睡下?”

    “颜兄里面请。”仲序将房门打开望着颜忆道,等了一日可算是等到了。

    他望了望门外无人后,才将门关起。一脸正色的从桌前拿出一张地图,递到颜忆的手中。颜忆目光刚落在纸上,眉目跟着就是一蹙。这,这不是大夏的军事部署图吗?

    仲序怎么会有?!

    颜忆抬起头,眸中透着不解道:“仲兄这是何意?”

    “这是当年房一贤买给巴林大军一部分的部署图,其余的已被景都督摧毁。我也是从各种渠道弄来的,你常年在边关想请你验验货。”仲序坐在椅上,解释着。

    现在夏箜当政,丞相辞官,这一切对夏堇来说都是一种损失。若是此图当真,说不定可以助夏堇一臂之力。

    颜忆捏着手中的图纸,闻言后手中忍不住颤抖道:“若是当真,仲兄准备如何处置此图?也要卖给巴林不成?”

    “颜兄也真是折煞我了,我仲序再不济也不能为了钱财贩卖军事部署图。朝堂上的状况你也看的清楚,如今的天下看似一统,实则四分五裂。当今皇上残暴不堪,百姓受苦久矣。长此以往下去,难免会惹出暴乱。到那时若是巴林再犯,我大夏内忧外患,难以自保。国破家亡,战事死起,也是我最不愿看到的场景。”

    仲序起身背对着颜忆,袖中暗握着拳头的言说着。他眉眼中的惆怅,万千缠绕。

    一番言辞下,颜忆不禁要对眼前之人刮目相看。起初他还以为仲序不过是为了恭王做说客,拉拢人脉。如今一听,才发觉此人心中也装着万千山河。景家军已然消亡,他断不能将颜家军的命运也由此葬送。

    颜忆将图纸放在桌上,谨慎了些许道:“仲兄又怎知恭王是可托之人,万一他是下一个夏恒,岂不是白费仲兄苦心一片?”

    “原因有三。其一恭王虽城府极深,却不滥用。他的母妃贵为皇后,朝中又有丞相相帮。他若想要皇位,还不手到擒来。他却能甘愿舍弃一切,全身而退。足可见其人,目光深远,放得下权势。其二深得民心,恭王曾在当年景都督手中带过几年。百姓爱戴景都督,自然也爱戴恭王。其三极其敬母,皇后为不能看一眼天平盛世含憾而终,错使他重燃斗志。究其三点,还不够吗?我仲序只想为天下则一良君,以慰当年景家一门。”

    仲序转过身,一脸正色的望着座椅上之人。或许他终是想通,他的清欢随着当年的那场大火一并消失在这世间。他放不下儿女情长,更不愿看到国破山河。

    颜忆忙起身,抱拳相敬道:“仲兄胸怀令我颜某敬佩,为天下则一明君也是我心中所想。可惜事与愿违,郁郁不得志。景伯伯满门被灭,使我不得不小心翼翼。若是颜家军重蹈景家覆辙,怕是边关自此不会再稳。我本奉爹之命,彻查景家真相。顺便带着怀念梦认祖归宗。岂料,京都风云已变。”

    “认祖归宗?颜兄何意?莫不是当年景家灭门还留有余口?”仲序双眸一亮,心中那根微弱的弦被轻轻拨动。心中无数个声音轻唤着那个名字,却在等眼前之人将她的名字说出。

    颜忆想起那人,眸中也变得些许的柔软道:“听爹说,她的本名唤作景清梦。”

    一字之差,却足以将仲序的心从高空扔下。摇曳的烛火,照不透他的失望。

    两人似是相谈甚欢,一聊便是聊到了半夜。可能是在某些方面,两人达到了某种共识。才会这般,一聊便难以终结。

    窗外的夜,已然泛起了困意。寒风乱吹,四处搜噶着温暖。飘到萧蔷之内,将残花上的点点积雪吹散。落在地上带着几分幽怨,这份幽怨深埋于地下化作养料。

第157章她奢求的一点也不多

    安居殿的仇慈还未搬出宫,一夜未睡的她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她,满面皱纹。唯有清澈灵动的双眸,才带着些许她的影子。再过些日子,她就该以真面目示人了。

    多久了,那张面具下的容貌被遮掩了多久。怕是这世人已然记不得她是谁了,更记得不得她身后的仇怨。不过也好,她也从未想要世人想起,一同陪葬就好了。

    看,她奢求的一点也不多。

    仇慈的腰背挺直,穿着与她装扮的气质截然不同的服侍。此刻的她,不再是仇慈。

    白光从窗上打过,落在她威严的朝服之上。她指尖轻抚过泛着白的双眉,从梳妆台前起身。门外的寒风依旧刺骨,却始终抵不过她眉间的仇怨。

    仇慈躬起腰身,朝着金銮殿走去。来往的太监宫女纷纷行礼,轻唤丞相,她不放眼里。似乎,不是很享受这番膜拜。也不知这大夏该如何俯首才能磨灭她心头的怒火?

    她站在满朝文武之首,望着一身龙袍的夏箜坐下,跟着朝臣行着君臣之礼。

    高呼万岁之声,并未冲回夏箜的脑子。他挥着衣袖,眸中带着审视望着下方的文武。看了一晚的奏折,让他眉头轻跳。他倒要看看,今天会有谁也提出这件事。

    老太尉见着大家安静一片,谁也不敢说出。他先一步出列道:“禀皇上,百姓中的起义军各县皆有。若是不加以管制,恐怕日后难以收拾。”

    “这应是各县长的职责,领着每月的俸禄却不干正事。岂不是白养他们了吗?”仇慈出列冷言相答道。龙椅上的夏箜一听,似乎也是这个道理。他将目光投在吏部白怜的身上,想听白怜解释。

    白怜见状,连忙躬身出列言明道:“朝中每年的俸禄从未迟发过,还请皇上明鉴。先前徐州与威州闹匪灾闹得极凶,怕是被那些土匪逼迫所致。楚都督剿匪至今未归,怕是凶多吉少。”

    “刘大都督在京都也养了些许时日,此次镇匪,不如就劳烦刘都督一趟。”刑部全弧躬身出列道。

    夏箜挑头轻挑,既然外公发话他就顺势遵从道:“就按刑部所言,劳烦刘爱卿多跑一趟。”

    颜忆低着头在后听着几人所言,怕老太尉所言的起义军就是恭王带着的人吧!话说老太傅竟也辞官回乡,真是让人想不到还以为照着他的脾气,也得给夏箜上着几堂课。

    大概老太傅也知夏箜可不如先皇那般有耐心,索性辞官眼不见心不烦。

    小太监看着夏箜的脸色,挥着佛尘高呼道:“有事禀告,无事退朝。”

    群臣面面相觑,只得跪倒在地高呼声送着夏箜离开金銮殿上。待到夏箜离开后,仇慈的周身围了一圈的人。皆是讨好奉承之人,个个的嘴脸让颜忆与仲序看的反胃。

    两人相跟着一道出了殿,互相商量着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天是通天的白,浅薄的光晕照耀着天地。不带着一丝的暖意,应付着差事太阳随意的挂在半空中。地上的万物却还是带着虔诚的心,感谢着天,感谢着太阳将光明带来。

    怀府内的几人,缓缓有了醒意,大厅内的饭菜早已上齐。宁九儿伸着老腰,坐在厅内望着陆续而来的洛歌与小不点。

    洛歌眉头一挑,轻笑道:“九儿起的这么早,真是罕见啊。”

    “嘿嘿,这不是有事找你相商。”宁九儿面上带笑,为洛歌盛了碗汤道。何姗揪着洛歌的袖子,宣告主权道:“大哥哥要带姗儿去找爹,九儿姐姐不许跟我抢。”

    宁九儿闻言,嘴角一撇。你的,你的,都是你的!不过小不点的爹,洛歌真打算帮小不点找?那家伙不是个负心汉吗?

    她一脸狐疑的望着洛歌,瞧着他投了的眼神一乐道:“你们准备去哪找?”

    “现今江湖各门各派都在讨伐灵山,我和小不点打算去灵山看看。说不定其中会有小不点的爹,九儿跟着一道吧,路上也有个伴!”洛歌盛情相邀道。

    简亦繁刚进大厅就听到几人要去灵山,他与怀念梦一道入了座。目光落在宁九儿身上,用不着细想便知九儿一定想去,更何况是看到她的双眸中的雀雀欲试。

    颜忆也才下朝回来,跟着一起坐了下来。才不一会,人到了齐。

    宁九儿端起碗,有意无意道:“既房一贤已死,怀念梦你准备下一步怎么打算?回凤阳,还是?”

    “九儿可是想家了?”颜忆抬起头与宁九儿对视道,想来九儿与简亦繁出来也有段日子。念梦更是几年未回凤阳,凤阳中的人定是想念的紧。

    对颜忆而言,怀念梦离开京都也是好事,但他现在一时还走不了。这京都很快也不太平,离开也好免得受到波及。他侧过头望着怀念梦,却发现她一脸的冷静。

    宁九儿转过头对着简亦繁一笑,眸中透着些许不舍道:“简亦繁我们能不能跟着洛歌他们去灵山,之后回凤阳啊!”

    “等过初春再去灵山,如今天寒地冻。别说是人了,马也受不住。”简亦繁低着头,搅动着碗里的汤道。他知道凤阳根本拴不住宁九儿,在回家之前,能多如九儿的意就如九儿意吧。

    何姗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几分,这样他们又能一起去了。真是太好了!

    吃了两口饭的怀念梦,望着几人笑道:“过了春一道去。”

    “到时颜忆一人在京都岂不孤独?”宁九儿说完抿着嘴,有些为难道。也不知两人进展如何,不过怀念梦难啃的程度,她还是可以想象。

    洛歌望着庭院里浅薄的积雪,想着冬日的天气是有些不佳,若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也是麻烦的很。反正冬日也即将过去,这几日带着小不点玩上几日也不是不可。他心中思量完毕,低着头继续吃饭。

    颜忆侧过头,望着眸中笑意未退去的怀念梦。只要念梦能开心,孤独算的了什么。再者他还有其他事要办,不能常陪怀念梦左右,他们一道散散心也好。他收回目光,也不敢再多看。

    但愿一切,都如怀念梦所愿。待颜忆回过神来,大厅内只剩他与怀念梦两人。他望着站在厅前的怀念梦,起身走到她身后道:“念梦。”

    “朝堂之中,可有人为难于你?!以至于太傅府的人,都找到府中。”怀念梦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庭院中,昨夜半夜十分才听到颜忆从府外归来的脚步声。

    先前没将颜忆在朝堂处境放在心上,如今见颜忆似乎有些应顾不暇。

    此事牵扯甚广,颜忆不想连累于怀念梦,他的眸中却是一片清明道:“眼下好了些,你就安心随九儿他们去灵山游走,我在怀府等你归来。”

    “若是遇上了难处便言语一声,我也想帮你分担一二。”怀念梦转过头,与有些错愕的颜忆对视着。

    两人的眼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万千的情丝,被这寒风吹得到处都是。可怜了纷纷形单影只的太阳,还要为两人送着些许的温暖。

    京都城内的安稳,与群英山上群雄并起的起义军成对比。

    地势险峻的高山中,早已被夏堇派来的军队把守着。此刻的夏堇带领的军队从群英山后的钱镇转到群英山上,此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实属兵家必争之地。

    他在此地称王称霸,京都之内的夏箜却一无所知。还以为是百姓自发的起义军,无粮无兵。最多也就是几个老弱病残,怎敌的过刘子健带去的精锐之兵。

    夏箜坐在御书房中,坐等刘子健的好消息。高高堆起的奏折,已将夏箜的忍耐性磨的差不多。如今的大夏不如夏恒在位是那般摇摇晃晃,夏箜的杀伐之心比他老爹狠的不知多少倍。

    除去仇慈与尤许之外,任何有反抗他之意的人几乎都被他用各种手段处死。可饶是这般,却还是有起义军来触他的霉头。

    一旁的小太监将御书房内的烛火点起,黯淡的黄晕却无法将夏箜身上的尖锐去掉丝毫。他握着笔,望着奏折上一行行的文字,细长的黑眸泛着些许的怒意。

    各个知府上书,将起义军说的如豺狼虎豹般难以应付。

    “禀皇上,九儿姑娘来了。”小太监推开御书房房门,躬身说道。

    听到宁九儿的名字,夏箜连忙从桌前起身,将手中的奏折放下出了御书房。他望着四处瞎看的宁九儿,心仿佛安定了几分,眸中也将那些怒火浇灭。他的脚步很慢一步步的朝着她走去。

    宁九儿见周遭的人纷纷行礼,顺着行礼的风向回过头来。她的眉间带着些许的笑意,眉头一挑道:“没打扰到你吧?”

    “未曾。”夏箜站在她的身后,轻笑道。

    他身后的小太监,不远不近的跟着。走廊似乎很长,两人的速度又很慢。走起来,更显的漫长。

    宁九儿摸索着怀中,也没什么可给的。唯一有的,也只是几个铜板。她递给夏箜一个铜板,愧疚的笑道:“特意先前来向你告别的,再过些时日,我就要离开京都了。你也知道,我很穷的,也没有好送给你留念的。所以,勉为其难收下吧。”

    “这么急?不等过了冬再走,眼下天冷路滑不好走。”夏箜垂着眸望着手中的铜板,透露着些许不舍道。她才来京都多久,就要离开。冬也很快就过了,不过就三两天之间。

    宁九儿想起之前还答应要多陪夏箜几天,没想到转眼就要走。答应之事,做不到有些愧疚。可她也知简亦繁想回凤阳的心,本就一再耽误,若是再继续下去怕简亦繁心中挂念的很。

    她低着头望着脚底的路,不敢看夏箜审视的目光道:“也得几天,想着还未同你告别,先入宫中向你说一声。顺便为景家之事,道谢。今后或许你我也不会再有机会见面,还望你多多保重。”

    “一天未曾进食,陪我吃点可口。”夏箜将手中的铜板捏着手中,望着前方的走廊挽留道。离别,多少伤感的两个字,却比不会再见四字温柔多了。

    宁九儿自然不会拒绝,跟着夏箜的脚步来到进到宫殿内。她坐在桌前,不知夏箜转过身望着身后的小太监些什么。

第158章青梅绕竹马

    宁九儿发现每次遇到夏箜,都是要夏箜破费。这次是,上次也是。对于贵为天子的夏箜,应该算不来什么。太监们上菜的速度很快,比那天在酒楼中快的多。

    夏箜坐在宁九儿的身侧,为宁九儿夹着菜盛着汤笑道:“准备回家和你的简公子成亲吗?”

    “若是简亦繁不反对的话,我也无妨。不说笑了,想来你也繁忙,连三餐都未顾得上吃。”宁九儿接过碗筷,看夏箜一脸疲惫蹙眉道。还以为做皇帝是件幸福的事,如今看夏箜模样想是也不大好做。

    还是她来的自在些,带着简亦繁想去哪就去哪。想去灵山就去灵山,想回凤阳就回凤阳。天大地大,自由最大。若是让她困在这牢笼之中,不定把她逼疯成何种模样。

    夏箜轻笑着拿起勺子,蹭着碗里的热粥道:“你倒也不知羞。”

    “我们两自幼厮混,知根知底,扭捏才显得生分。等以后想要闲下来,找个人陪陪你。这偌大的宫中,一个人太寂寞。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怪可怕。”宁九儿尝着碗里的粥,味道不浅不淡恰到好处。

    她对夏箜的嘱咐,显得有些多余。贵为皇帝的他,一呼百应。她来过几次,总觉得这里少了些什么。冰冷的像个冰窖,一点人情味都不曾有过。

    夏箜闻言,沉默了些许。原来那人和她青梅竹马,怨不得两人如此亲密。旁人就算是想要挤进两人之中,也觉白费功夫。

    想来,尤许应该最有体会才是。

    在宁九儿面前的夏箜,一如既往的温柔。若是忽视他从前的狠毒决绝,倒是一个可以相托之人。也不只是人有这般的魔力,还是爱情有这般的魔力,竟将一个狠毒阴鸷之人的变得如此的柔和温暖。

    夏箜无暇用膳,撑着脑袋望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都想要记下来。用他的笔尖,一笔一划勾勒出来。有关于御书房,有关景家,关于她。

    宁九儿抬起头见到夏箜的目光,不好意思笑道:“你怎不动筷子,不是一日未进食了吗?怨不得如此瘦弱,来多吃点菜。”

    说着宁九儿往他碗里多加了些菜,她转过头望着黑漆漆天。算计着时辰,怕是再晚会些,简亦繁发现免不了又要唠叨。

    她从椅上起身,拍着夏箜的肩膀眉眼一弯抱拳道:“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有缘再会,保重。”

    夏箜还没来得及回宁九儿,已不见宁九儿的踪影。宁九儿的身法宛如一阵疾风,走过之后不留任何痕迹。就这般无声无息消失在黑夜之中,让人连回忆都来不及。

    候在门外的小太监之间一道风吹过,也没有多在意。往殿中再看时,已然没有那位姑娘的踪影。他这才从殿外走进,躬着身站在夏箜身侧。

    夏箜低着头将她夹过那些菜,细嚼慢咽的吃下。桌上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显得有些凄惨。他将筷子放下,起身清冷道:“东西可曾送到。”

    “禀皇上,已然交给简公子。该嘱咐的,小人已嘱咐过了。”小太监恭敬的低着头,一五一十的说着。

    殿外漆黑的夜,走不进来。只能留在天边,随意溜达。天空中飘起了细雨,滴滴答答的落下。为这个夜增添了几分景,一滴滴落在地上砸出声音。

    回到怀府内的宁九儿,身上淋湿了不少。她站在院子里望着简亦繁屋内的烛火还亮着,也不敢打扰偷摸回了房内。没想到出去一趟,还淋成个落汤鸡。她也不敢点起烛火,将外衫扔在一旁躺在榻上睡去了。

    隔壁房内的简亦繁,却是睡不着。他正低着头望着画中的女子,烛火映照着他温润的面庞。画中提着的几行字,倾吐着思念。屋内的几箱子画,他都一一看完。

    每一张画中的字,简亦繁也一一看完。画中的人有些灵动,是他最熟知的宁九儿。从何时起,他身侧的人也被人觊觎了。从何时起,被另个人如此深情的喜欢着。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拍打着门窗。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无奈被堵在房外。倒是树梢上的积雪,被融了一地。如此,便是一夜。灰蒙蒙的天,带着些许的光冲破天际。

    空中的雨似是小了几分,却还是三三两两的四处散着雨滴。有意无意的催眠着宁九儿,让她耗在榻上不愿再起。辗转反侧的,来回翻身。可能觉得也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换了件衣衫,推开房门。

    细小的雨滴,朝着宁九儿身上脸滴打着。忽而一人挡在宁九儿的身前,遮过雨滴。他撑着一把伞,帮宁九儿遮盖着风雨。不可忽视的,带动了宁九儿唇角的笑意。

    宁九儿眉眼带着笑,跟着他在走廊上走着道:“简亦繁,我们吃完饭去何处?”

    “九儿可有想去之地?”简亦繁出了月亮门后,站在走廊上将纸伞收起带道。

    雨滴顺着伞,落在走廊上。一滴,一滴。无声的痕迹,宣告着他们走过的痕迹。

    宁九儿也没想好,只是想到要离开,想去未去的地方看看。带上简亦繁,就他们两人。她站在他的身后,双眸中带着笑意道:“想去洛歌说的地,吃咬不得。想去逸仙居,听一场戏。还想去少林,看能不能找到天山丸。”

    “好。”简亦繁眉宇微微舒展,眸低带笑应允着。

    宁九儿眉间一挑,似是不敢相信。她只是顺口瞎说,没成想简亦繁还应允了。何时简亦繁如此好言语了?没有唠叨声,也没有阻拦她,只说了一个好。

    两人站在大厅前,互望着彼此。大厅内的四人见状后,不由笑成一片。怕是笑两人不知羞,如此明目张胆的互望着。

    宁九儿搭着简亦繁的肩,额着首一脸得意道:“今儿,小爷要和简亦繁出去吃。”

    “银两带够,免得被赶出来。”何姗不由的补刀道,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洛歌。似是洛歌做错了事一般,才让何姗如此的嫌弃。

    怀念梦眉间带笑,也不做答。两人能如此的恩爱,也很好。最起码,她也用不着愁宁九儿不男不女的性格嫁不出去。颜忆还未归,怕是朝中之事有些棘手。她心中,带着忧虑。

    简亦繁将伞撑开,打在宁九儿的头上。他望着宁九儿一脸的兴奋,像是小孩得了糖果一般,好笑道:“看路。”

    “哦,忘了。”宁九儿哈哈笑道,差点被幸福冲昏了头脑。

    她除了喝酒之外,也没别的癖好。练武,她是不再有兴趣了。梦魇已将她对武的兴趣,磨成了灰。她握起简亦繁的手腕,乐呵呵的出了府。

    并着肩的简亦繁将脚步放慢,九儿从来都很好满足。只要不过多为难,九儿也能过的很开心。路上的行人三两个,大概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他们都躲在酒楼里看戏听书。评古论今,好不自在。

    简亦繁反手握着宁九儿的手腕,不愿宁九儿走的过快道:“前方就是了。”

    “这就是洛歌口中的铺子?”宁九儿停下脚步一脸狐疑,她撇着嘴走进铺子道:“老板四个包子,两碗绿豆粥。”

    简亦繁将伞收起靠在桌旁,附身坐下眸中泛着笑意道:“如此迫不及待?”

    “是饿极了,这雨昨晚下了一夜,今日还不停歇。”宁九儿一脸的幽怨道,害的她淋了一身又一身。

    铺子里的人鲜少,小二哥上包子的速度也很快。片刻功夫,将包子和粥上好。

    简亦繁将包子夹在她的碟中,低着头喝着热粥。耳边是些许人的议论声,外加街上点滴的雨水声。宁九儿一口咬下去,喷了一桌子。她现在才明白,何为咬不得!

    小二哥在一旁的低笑声,她听得是一清二楚。简亦繁用手帕好笑的擦拭着宁九儿的嘴角,顺便将另外三个包子戳了个洞。怕宁九儿不长记性,再被汤汁喷一脸。

    宁九儿撇着嘴角,哭笑不得道:“简亦繁,你笑我。”

    “九儿这般霸道,还不许别人发笑。”简亦繁又为宁九儿夹过一个包子,仍忍俊不禁道。倒是身后的人,先笑出声来。

    宁九儿转过身,望着洛歌与小不点勾着嘴角道:“你跟踪我们。”

    “大哥哥说你们一定会来此,我们就打赌着来了。”何姗坐在宁九儿身旁,扬着脸笑道。看宁九儿像当初自己一样,忍不住笑着。

    洛歌对着老板示意,多了两份包子和热粥。

    简亦繁为一旁的洛歌腾着位置,望着两人道:“怀姑娘一人在府中?”

    “颜兄回来了,两人也不知商量什么,一道在府中。”洛歌笑着解释道。他也不是那般薄情寡义之人,自然不会将怀念梦一人丢在府中。看两人有话要谈,他们哪好意思赖在大厅不走打扰两人。

    宁九儿喝着碗里的热粥,不由笑道:“不定是两人将他们赶出来。”

    “怀姑娘不至于此。”简亦繁握着勺子,挽着碗里的粥道。碗里的绿豆被熬成一片,还有三两片莲子点缀着。似乎放了些许的糖,喝起来还有些甜。

    何姗拿起筷子咬了一小口,将汤汁漏了出来才敢开吃。她身侧洛歌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轻笑着。

    宁九儿望着她与简亦繁点的小笼屉中,还剩唯一一只包子。她拿起筷子,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下手。简亦繁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将包子夹在她的碗中,低着头继续喝着碗里的粥。

    铺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坐在他们桌后的人议论声将几人吸引。

    “起义军从钱镇打到群英山,怕是再过些日子就要进京了。”

    “朝中不是派人去镇压了吗?”

    “听说啊,死了。”

    宁九儿忽而想起昨日夏箜一日未进食,怕是担忧此事吧!她低着头,垂着眸子继续往下听着。简亦繁抬起头,望着停下动作的宁九儿。看得出,她在担忧着宫中的某位。

    洛歌将勺子放下,低声道:“据说钱镇的起义军首领是当朝二皇子,夏堇。从钱镇再往左走不愿就是灵山派的地盘了。”

    “灵山离钱镇很近?我们来时怎未曾看见?”宁九儿听到灵山二字,眉头一挑道。一想到她与灵山擦肩而过,心中就越发觉得遗憾。

第159章何等的幸运

    宁九儿心中挂念灵山派很久,若早知路过,不如当时去拜访一二。心中的可惜,可想而知。她低着头,望着碗里粥上漂浮的三两片花瓣。来回搅动,排解心情。

    洛歌眉头轻挑,好笑的解释道:“灵山在群英山的左侧,钱镇在群英山的右侧。两条不同的路,要是从钱镇去灵山,就得绕路。九儿用不着遗憾,迟早会见到。”

    灵山洛歌是去过一次,守门之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当初他还是让人冒名顶替自己去的,在旁将那些人的招式看的清楚。不过他总觉的此灵山派,非彼灵山派。

    隐世门派,重出江湖可能非常之小。不过灵山低调已久,也抓不到一点漏洞。

    何姗吃饱后,摸着袖中的冰蛊道:“小冰说了,灵山派是隐派。除非天下大乱,才会派几人出山。所留世间的时日,是少之又少。”

    “不过灵山高手如云却是没错,我先前去时也见识到一二。不是一般人可匹敌!”洛歌放下勺子,带着些许的疑惑。

    天机阁关于灵山的记载也鲜少,当日前去灵山他便是想去收录一二。还没进灵山之中,就被赶了出来。还好当时那人是冒名顶替,不然用真实身份去,未免太掉面子。

    如此一说,宁九儿就更是好奇。灵山随手一出的天山丸就惹得江湖中人互相残杀,争斗不止。又高手如云,进去不得。记得她在昏迷之中,听到有人说她习得是灵山秘籍。

    这灵山与她也有一丝半缕的关系,若是不去探查一二,实在难以放下心中的好奇。

    简亦繁起身将几人的包子钱付了去,拿起靠在桌旁的伞道:“两位可还跟我们一同前往逸仙居,还是准备另寻他处?”

    “闲来无事,一道去吧。”洛歌跟着简亦繁一道起身,领着小不点毫不客气道。

    铺外的雨下的小了些,甚至于停了。地上三三两两的浅水,很快流到泥土内。

    宁九儿起身下意识的握着简亦繁的手腕,与一旁的何姗说着一些有的没的。

    洛歌习惯性的搭在宁九儿的肩上,后知后觉又偷偷收了回头笑道:“九儿怎想起要听戏?”

    “她是想去逸仙居溜一圈,看能否碰到康文。走时,与他道了别。”简亦繁低着头望着洛歌的小动作,轻笑道。还好,洛歌意识到九儿的身份。

    被戳中心事的宁九儿,呵呵一笑也不作答。被人了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她握着的手腕上有些凉意,像是冬日的雪花一样。倒不至于有入骨的寒意,只是凉的有些心疼。

    她仰起头望着简亦繁的衣衫单薄蹙着眉道:“怎不多穿些,冻坏了该如何。”

    “算不得冷,衣服够厚。”简亦繁眉眼跟着弯起,低头望着手腕上的手笑道。宁九儿的指尖时不时碰到简亦繁的手背,传达着彼此的温度。捂热了简亦繁的手腕,连带着将胸口下那颗心也捂的发烫。

    石桥过后,再往前就是逸仙居了。

    她要见的人,不知还在否?

    宁九儿站在石桥上,望着湖中的船舫。想起那日,他们几人也坐在船中。转眼,已来京都已许久,连季节都更替过了。要回凤阳的日子,也变得一点点的逼近。

    何姗揪着洛歌的衣袖,四处瞎望着。京都绝大多处的景点她都看过,还有各色的美食洛歌都带着她一并吃过。他们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将当地的特色游玩尝试。

    洛歌望着楼下的满座的人群,想来着逸仙居在京都还算有些威望。日日客满,真当不易。简亦繁顺着台阶上了楼,还是进了原来的包厢。

    小二哥还是将瓜子茶点送上,躬身退离了房内。

    何姗坐在椅上望着高台上的浓妆艳抹的戏子,一举一动也颇有韵味。

    宁九儿则是一听这些脑子就犯晕,不过当时怀念梦一开口真是惊坏了她。没想到这妮子还深藏不露!也就那么一会有点意思,之后她便兴趣全无。

    简亦繁为几人倒了杯茶,听着楼下咿咿呀呀的唱腔。他扫过台上的戏子,也没见着与康文形似之人。莫非康文已回了斗鸡山?

    洛歌靠在椅子上,隐隐泛着困意。许是这天气做怪,总让人想要补个好觉。他靠在椅被,睡了过去。一旁的宁九儿如他一般,趴在桌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简亦繁将外衫褪去披在她的肩上,站在窗前望着楼下。颜忆与怀念梦相商之事,是否与钱镇的起义军有关。朝中不比江湖,可肆意可洒脱。

    但愿颜忆能谨小慎微,景家军已然消逝。若是颜家军在……

    到时可真是仇者快,亲者痛。

    即便是风云骤起,这京都繁华依旧。几场戏下来,仍不见康文的踪影。如简亦繁所料,康文早已坐着马车回了斗鸡山中。就是不知是否还惦记灵山至宝,以图救他们大当家。

    何姗觉得无聊,将袖中冰蛊放出。聊天聊地,打发着时间。

    当简亦繁回过神来,三人都各种姿势进入梦乡。

    空中刚受了雨滴,太阳便缓缓出来。地上的雨水,四处流动。踩在众人之脚,也不知脚印被印在何处。浅薄的光,轻抚过万物最后停留在树梢的枯枝上。

    简亦繁坐在宁九儿对面,眸底带着宠意望着她的睡颜。等去了灵山之后,他们便可回凤阳。不知在凤阳的师父如何?怕是每日饮酒斗鸡好不自在。无他们相扰,活的潇洒。

    若是九儿无他相伴,是否也会如师父一般?

    他低着头,听着宁九儿浅薄的呼吸声有着些许的满足。能一直相伴与宁九儿身侧,是何等的幸运。

    夏箜为九儿画过每一幅画,他也一一看过。想来那人的喜欢,不比自己差多少。才会在下笔时,格外用心。那人的画功,也是他平生见过最好的了。能将九儿的神韵画的那般的神似,以至于他见到时都忍不住觉得相像。

    不管夏箜是向他挑衅,还是警告,简亦繁都不会放在心上。九儿她不喜欢的路,他一步也不会走。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对方在彼此心中占据着何种重要的地位。都不愿做出让对方为难之事,不刻意也不小心。只是顺其自然,下意识的避开。

    高台上的戏换了一场又一场,唱词换了一拨又一拨。新旧交替,咿咿呀呀的腔调调节着生活的乏味。天色也开始朝着灰色过度,怕是再不喊醒三人,他们就要再次过夜了。

    简亦繁低着头轻声唤着宁九儿道:“逸仙居要打烊了,九儿醒醒。”

    “恩?”宁九儿迷迷糊糊睁开眼,听着耳边咿咿呀呀声,打着哈欠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她推着对面的洛歌,轻拍着小不点道:“夜色已黑,我们也该回府了。”

    “这一觉,竟睡的这般久。”洛歌揉着眼从位子上坐起,望着台下的天色道。

    他低着头看到沉着睡的小不点,喊了几声也未见醒意。想着不再多喊,背着何姗跟着两人下着楼。洛歌仰着头,望着天。也不见雨下,望着前方只有几盏灯笼照着前方的路。

    宁九儿有些迷糊,握着简亦繁的手腕,却一把拉起简亦繁的手。她打着哈欠,往前拉着简亦繁。可能她是想着早点回府,躺在房中好生睡一觉。

    简亦繁往后拉着宁九儿,怕宁九儿走的太快摔倒。身后的洛歌背着何姗,跟着两人的步伐。

    宁九儿迷迷糊糊的望着前方的路,意识一点点的回笼着。她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转过头望着十指相扣的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简亦繁见宁九儿的速度慢了些许,好奇道:“怎么?”

    “饿了。”宁九儿随意瞎编着理由搪塞道。她见简亦繁没在意,也不再多言什么。如此强霸着简亦繁,怎么会有种罪恶感,之前她明明心安理得的可以。

    洛歌背着的何姗听到饿,吸着鼻子道:“姗儿也饿。”

    “回府再吃。”洛歌背着何姗,苦笑道。这家伙,耳朵倒是灵敏。

    夜风吹开湖中的几片涟漪,穿过石桥的几人也忘了欣赏。一心只想回府,歇息吃饭。

    宁九儿发丝被冷风吹起,她望着肩上的外衫觉得有些熟悉。她停下脚步松开手,将外衫重披在简亦繁的身上嘱咐道:“就觉你手冰凉不已,原来外衫未穿。”

    “一时忘了。”简亦繁的脚步也跟着停下,望着宁九儿披在他肩上的动作。他偏爱,这般柔和的宁九儿。让他眉梢上的温润多了些许,宛若冬日里春风。

    两人在这漆黑的夜中走着,指尖扣着彼此。好似寒冷的风,也不能将两人分开。地上浅淡的影子,跟随着他们一路。灰暗的路,看不清的前方,有了彼此好像也不再担忧。

    再难熬的夜,也有过去之时。隔日的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带来希望与光明。

    冷风瑟瑟,吹透了太傅府落在仲序的眼前。最怕的相遇,想必说的就是他们吧!

    明明百转千回,却又悄无声息。摇曳的烛火,映衬着眼前人的脸。仲序似是还未曾回过神来,他望着那抹红衣,一点点染晕了房内的光。他连忙从书桌前起身,站在原地。

    他想着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却没料那人先行一步,轻搂着他的肩膀。顾子婴穿很是单薄,整个人身上透着些许的寒意。怕是门外的天,也是这般的寒冷,才让顾子婴沾染了些许。仲序任顾子婴相拥,静候着顾子婴的下文。

    顾子婴将下巴放在仲序的肩上,鼻尖满是仲序身上的墨香。久久之后,才松开怀抱。她的眉间透着笑意,却带着些许的愁怨道:“毕竟以后不会再见,你别动,让我再好生看一遍。”

    “顾姑娘。”仲序垂着眸,感受着顾子婴的指腹抚过他的眉间。

    听着顾子婴的话,仲序眉间带着几分的无奈与解脱。许是顾子婴终是死心,不想再来自讨无趣。许是顾子婴万般无奈,不愿再来伤上添伤。不管那般,顾子婴的这份深情都是他仲序无以回报。只因心有一人,旁人再也进不去。

    天高海阔,总有能与她相配之人。他,远远及不上。

    顾子婴眸中映着仲序的轮廓,怕是再看下去她也舍不得。她松了手,转过身去言语也冷了几分道:“景清欢十几年前早已随着那场大火而去,你也,莫要再等她了。”

    “我知。”仲序别过脸,望着暖炉上袅袅的热气低声道。他的声音很轻,很低。比吹来的寒风,都要轻都要柔软。

第160章但求,你我今生永不再见。

    仲序怎会不知清欢葬在何地。这些年不过是在自我欺骗,景家废墟下的白骨早已向他证明。心存侥幸,实属不该。他扶桌坐下,身形涣散。被人戳穿,总觉得心慌。

    顾子婴望着书桌前的文书,那是仲序为他人谋划的良策。京都的天,变不变,她都无所谓。即便是这大夏亡了,她也不会多一分的心疼。她推开窗,望着窗外的寒风扑面而来,吹的桌上的书卷乱飞。

    仲序低着头将吹散在地上的纸张捡起,放在胸口唇角泛苦道:“我竟这般的无用,连她的尸骨也寻不着。”

    “上百人相陪于她,黄泉路也不孤单。你好自为之,但求,你我今生永不再见。”她随着窗前的风,一道离开。留下那浅薄的话,字字戳着仲序的心上。

    他站在桌前,望着漆黑的窗外。无一点星辰,连月光也被黑雾吞噬而过。但愿乌云过后,便是青天白日。否则挤压了一夜的愁怨寂寞无处释放的话,显得多悲哀。

    这一夜终究是要在寒风中走过,无论谁想用赤热的心来暖它。长站在仲序房梁上的顾子婴,吹了一夜的冷风。想来她真是极其不舍,不忍就此放弃这段无果的感情。清冷的风,将她的衣摆吹起。那抹红,在夜中格外耀眼。

    也不知是谁家点起的炮仗声,惊扰了一家又一家。没想到除夕来的如此之快,家家门前贴着红对联。喜庆的红色,包裹了整个大地。互相传染,像是疾病一般。

    萧蔷之内的人,却未感到半点喜庆之意。夏箜长坐在御书房之中,看着一份份来报。他手捏着奏折随手扔在桌上,怒拍着桌子。这些起义军从钱镇到群英山,朝中却无人相议。怕是从永安打到京都后,朝中的人才该急了。

    夏箜也顾不的今日是否是除夕,连忙命人召集朝臣。若不是他派去的暗卫来报,他还不知被蒙在鼓里多久。越是深思,夏箜胸中的怒火越是烧的猛烈。

    桌上的奏折书中,一个个讨好之色让他有些嫌恶。他挥袖出了御书房,朝着金銮殿走去。可惜殿内唯有颜忆与仲序,仇慈几人在候着夏箜的到来。朝臣们也是三三两两的赶来宫中,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百官仍未来全。

    让龙椅上的夏箜,一阵好等!

    夏箜眉间中的怒意只上不下,却耐着性子等着一个个臣子来全。

    一旁的小太监拿着书卷,将比夏箜晚来之人一一记下。也不知过了多久,朝中百官终是来齐。默契十足的齐跪于地,一声声的高呼万岁。

    夏箜冷笑的龙椅上站起身来,笑中带了几分寒意道:“各位爱卿真是好大的派头,让朕等了这般的久。”

    “臣惶恐。”大臣们哪敢多言,齐跪于地。

    饶是如此惶恐之意,也未曾将夏箜怒火灭去多少。他从龙椅前起身走下,站在百官之前笑的几分和蔼道:“小全子将那些比朕还要有派头之人带下去,个个给朕处以烙刑。发配地,先给朕空着。若是起义军兵临永安,这些人通通发配边关。”

    “皇上饶命啊!”一时之间百官跪倒,险些被这倒旨意吓晕过去。他们不过是迟到了一刻钟,就要处以如此残忍的刑罚,想来是有些残忍。

    小太监躬着身,命人将多半的官员拖了下去。留在殿中的人,皆是后背发凉,人人自危。

    夏箜转过身,背对着朝臣冷声道:“起义军之事,还请诸位爱卿帮朕想些法子。”

    “禀皇上,颜自章颜将军久居边关,实力一定非凡。若是派此人前去镇压,不定会有些成效。”仇慈躬身,帮着夏箜出主意道。

    站在一旁的颜忆眉间微跳,这仇慈不会是想将他老爹召回吧?!仲序担忧的望着一旁的颜忆,若是照此发展下去。父子相杀的场面,怕是避免不了。

    夏箜坐在龙椅之上,暗思着仇慈之言。当年景颜两家都在四杰之中,景家他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有寄希望于颜家了。他不急着拍板,望着一旁另外几人道:“其他爱卿,可有异议?”

    “禀皇上,颜将军离京还有些时日。怕是等不到他来相救,起义军就已进了京都之内。”仲序躬身出列,他是在不愿看到父子相残之事,只能提起反驳道。

    可朝中除了颜忆之外,也无多少可用之人。若是派颜忆,到时颜忆趁机反水,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刑部尚书却有些不同意,躬身出列道:“如今我朝可用之人鲜少,颜自章将军是最合适人选。”

    “那便照丞相之意,退朝。”夏箜心中也早已打定主意,就此拍板道。

    几人闻言,连忙跪倒高呼万岁,送着夏箜离开。

    仇慈挥着袖子跟着夏箜一并离去,只留三四个臣子纷纷擦着额上的薄汗。

    监牢之中,还有大臣挨个受着刑罚。一声声惨叫声,穿厚重的墙改过了凌冽的寒风。站在一旁的小全子点着人数,印了一个烙印,划过一个名单。他捏着纸张的厚度,望着一个个高官。

    想着他们爷这次是真动怒了,否则也不会发如此大的火。然而这一切都不断加速着这个王朝一步步的走在灭亡的边缘,就像是走在悬崖边上的蒙着眼的人一般。

    回了安居殿的仇慈,伸着懒腰坐在榻上。很快,很快,一切都要结束了。她的嘴角的笑意,勾的越发深了些。战火四起,天下大乱。万般变数,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大夏撑不了多久。她想要的,都在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她的面前。

    “咚,咚,咚——”

    敲门声极轻,仇慈闭眼假寐不准备开门。那人却自个将门推开,顺道放进了些许的凉风。尤许将门关好,搂着暖炉来到榻前。他低着头望着仇慈熟睡的面容,坐在仇慈的身旁。

    今日听闻夏箜将多数官员都处于烙刑,他心中担忧不已。看到仇慈脸上无异状后,心也放了下来。起义军之事,他也听说了。怕是过不了多久,这大夏就要亡国了。

    尤许不知道仇慈在等什么,为何仍不愿全身而退。他眉头发着忧愁,搂着的暖炉化不开那份愁。夏箜的手段比往日还要狠毒了几分,若起义军不能得以镇压,也不知夏箜又会使何法子。

    这满朝的百官,都不够夏箜发泄怒火。

    尤许将仇慈身后的被子拉起,将暖炉放在榻旁,钻在被子里将被子往上提了提。他躺平在榻上,握着仇慈的手低声呢喃道:“至今我才明白,你想要的自始至终都不是哪个皇帝的命,而是整个大夏的命。”

    仇慈也未曾睁眼,听着他低缓的呢喃声。她的阿许,果然聪慧的很。听着尤许浅薄的呼吸声,似乎真的睡了过去。她也懒得起身,搂着他的腰跟着进入了梦乡。

    窗外依稀发出的嫩芽声,似是在告知春天到来的步伐。新生的希望,不知是否有机会长出枝叶来。也不知大夏,是否能坚守那一日。别到时,只剩一片废墟。

    别宫内的夏箜却是没一点的睡意,本该举家团聚其乐融融的场景,到他这却成了孤家寡人。风干了的画纸,挂在墙上陪着他。墨迹晕开的颜色,不知被灌输了多少的欢喜。

    夏箜坐在榻上,手中握着书卷。他眉间的绝伐,被墨香冲淡了不少。侧过头望着榻旁的几卷画,可能他再也见不到九儿了。唯有睹画思人,了却相思。

    这几夜,她也不来梦中看望他。想着她是去和她欢喜的少年,互吐情意,哪有功夫顾得上他。这皇位也没他想象的那般重要,位高权重,也不过如此。小太监从殿中赶来,躬身在夏箜身前侍奉。

    偌大的宫殿,三两个人,倒也显得空旷。终于,连天边的那抹白也消失在地平线上。漆黑的夜,包围着整个宫殿。让皇宫活像个地狱一般,死寂的可怕。

    夏箜忽而忆起她曾望着御花园内的残花说过,若是好酒备上,她自会前来。如今怕是再多的好酒,也及不上她心中的那个人。他虽及不上,却可以送些好酒让她解解馋。

    他从榻上坐起,将书扔在一旁望着小太监道:“送些好酒到怀府。”

    “是。”小太监低着头,躬身言道。说完,便退下。

    黑夜,总是喜欢将孤独拎出。寂寞的灵魂,总需要被寄托。

    夏箜走出宫殿之中,望着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稍不注意,便消失在空中。一个接着一个,绚烂着他的落寞,映着他的孤单。他望着右侧的走廊,迈着步伐不知不觉走到墙角。当时的她,就在此处哭爹骂娘。他想着也觉好笑不已,勾着嘴角朝着御书房走去。

    满桌子的奏折,还需要他一一批阅。压的时日太长,也不好。虽说都是些无用的言说,他也得一一看过不是。摇曳的烛光,与他做陪着,陪着他熬过了一夜夜。

    带着微凉的风,从萧蔷穿过,缓缓的落在群英山上。

    主营帐中的夏堇正和几个大将商量着下一步,京都之事他们也略有耳闻。桌上放着暗黄色的地图,上面清楚的画着京都到群英山的各个郡县。

    夏堇的指尖留在群英山,抬着头望着眼前的两位大将道:“两位都是我军中的翘楚,依你二人看,我们该何时进攻最好?”

    “如今真是举家合欢之际,依末将看,还得再等些时日。王爷莫不可为了急胜,而失去大义。”谭旭抱拳推心置腹道。虽然如今的夏箜遭天下骂名已久,但凡事不可急于求成。

    大将唐明,指尖落在京都的地图,直言道:“刘子健丧命于群英山中,京都不可能不知。依夏箜的性子,怕是要搬出杀手锏。王爷不如静候些时日,等除夕过了。我等再向乐至县进攻。”

    “本王怕的是,颜将军回京后,无人镇守与边关。巴林届时来犯,我大夏岂不是腹背受敌。”夏堇眉头微蹙,两人所言他也懂得。但,他还是有些担忧道。

第161章如此反复,不死不休。

    边关的颜自章,岂是可以随意撤回。但若是逼得太紧,夏箜难免会将其召回。

    收来仲序的书信后,坐在夏堇更加坐站不安。本想着他能早些拿下京都,怕如此放任下去,越拖越难办。边关离群英山还有些距离,若是在此之前能拿下京都,就不必与颜家军正面交锋。

    夏堇直起腰背,听着来往巡逻的兵走过的声音望着两人。

    唐明棱角分明的面容上却眉目紧锁,他收回手抱拳道:“王爷思虑周全,末将手中有先皇旨意,王爷不如就派末将先去边关代颜将军镇守。到时末将只说先皇吩咐,对京都之事一概不提。如此颜将军自然不知末将真实身份,王爷看如此可还稳妥?”

    “那就有劳唐将军辛苦一遭。今夜便启程前往边关,本王与谭副将得胜之后,会在京都为你摆满好酒接你回京。”夏堇拍着唐明的肩,委以重任道。他望着唐明眼中的坚定,送着两人出了营帐。

    两人抱拳告退,各自领命去了。大战在即,一触即发。

    夏堇仰着头望着烟花升起的空中,是如此绚烂夺目。母妃与父皇已然仙逝,他也无人可陪。半个月后,进军乐至县吧。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对夏箜心慈手软了。大哥为夺皇位,杀了父皇。三弟为夺皇位,杀了大哥。如此反复,不死不休。

    但愿自他之后,天下再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暗黑的夜中,深藏着杀意。故作姿态,也不过是为了寻找时机。就如此刻的夏堇,等候着绝佳的时机。

    冷风吹过夏堇的衣袖,将他眸中的淡然吹散。想来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淡泊名利的夏堇了。如今的他千军万马在手,皆能服从他的号令。若无半点男儿血型,岂能收服那杂乱不堪的起义军为他所用。不争不抢,不过是没动用那份心而已。

    夏堇垂着眸遮住眼中那片仅剩的清明,转身进了营帐之内。微弱的繁星,躲在乌云后偷偷的望着地上的人们。

    杀伐决断的唐将军,连夜从群英山出发马不停蹄的朝着边关赶去。希望能赶在颜自章之前,赶到边关。

    挂着的一轮明月,为他照着些许的路。冷风飒飒,似是在为他送行一般。枯枝干草被随行的马蹄踏平,再也直不起来,好在有破土而出的嫩芽接替。

    初生的太阳将天地重新照亮,送来了些许的暖风。京都城内还如从前一般热闹,车水马龙好不自在。

    宁九儿被鞭炮声吵了一夜,仍在榻上耗着不肯起。无奈肚子来回叫唤,催促着从榻上起来。她迷迷糊糊的坐在榻上,抱着枕头打着哈欠。未曾到京都少林,她还有些遗憾。

    想着今日务必带着简亦繁,去少林溜上一圈。说不定她运气爆棚,真能捡到天山丸。

    宁九儿不情不愿的从榻上起身穿好衣衫,伸着懒腰推开房门。她望着庭院的枯枝有些许心疼,如此惨遭虐待实在过了分。经过的女婢帮她打好热水,躬身退了下去。

    她倚在门上,依稀能看到叹出的气。一圈一圈,自个玩了起来。

    刚出房门的简亦繁,见到如此的宁九儿好笑道:“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若是让旁人看了,不知该如何笑话九儿。”

    “任由他笑话,小爷不在乎。”宁九儿呼着气,看着热气点点消散道。

    简亦繁摇了摇头,颇有些无奈。他走到宁九儿的身前,拉着宁九儿的手腕朝着房门走去。将宁九儿扶着做到梳妆台前,帮宁九儿挽着发髻。宁九儿的发髻总是挽的很随意,可能宁九儿从来也不在意。

    宁九儿望着铜镜中的简亦繁,被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勾起她那不安跳动的心。她发现不管简亦繁男装还是女装,都能让人看了忍不住多看几眼。从小到大,看了许多这么多年,怎么还觉得看不够呢。

    不过这身女装是麻烦了些许,若是换上男儿装何需如此复杂,随意挽起便是。也不知简亦繁先前是怎样过来的,又要学习礼法,又要学习这些有的没的。若换做是她,才不肯如此。光是一看那些繁文缛节的礼法,就够让她难以适从的了。

    她抬起头望着满眼认真的简亦繁,不由得为简亦繁打抱不平道:“这不知那算卦的老头是谁,逮住了非要让他扮作几年老太太不可。哼,敢如此戏弄你我。”

    “九儿说的极是,可惜你我再也找他不着,更别想他装扮成老太太的模样。”简亦繁被宁九儿逗乐,停下手上的动作眉眼弯起道。

    他将发髻挽好后往后站了几步,望着铜镜中的宁九儿。宁九儿灵动的双眸闪烁着的光晕,如从前一般。若是除去宁九儿口中的污言秽语,行为再得体些,便是妥妥的大家闺秀。简亦繁也知,九儿最不愿的就是成为那般的人,觉得那般的人没有生趣。

    宁九儿起身将外衫理了理,赶忙洗漱着。她望着房门口的简亦繁,眉间带着笑意将房门关起道:“你说这颜忆与怀念梦二人,是不是双双消失的有些勤?”

    “怕是忙着朝中之事,有怀姑娘相帮颜兄也解决不少麻烦。”简亦繁脚步停了些许,等待着宁九儿跟上来。轻笑着将他所听到之事,以另种方式说出。

    两人穿过月亮门,从走廊上往大厅走去。

    关于朝堂之事,宁九儿懒得吐槽。虽然怀念梦的脾气实在难以恭维,但人有时候就是吃硬不吃软。她望着大厅内只有两人,随着简亦繁一道入座。

    洛歌听着声音响起,他望着两人挑眉道:“昨日睡的可还安好?”

    “吵了小爷一夜,临到天明才入睡。”宁九儿苦笑道,往年最怕这鞭炮声。一吵就是好久还连绵不绝,好在昨夜总算是熬了过去。

    何姗跟着吐苦水,嘟着嘴拿起筷子带着几分的委屈道:“小冰最听不得鞭炮声,姗儿陪它聊了一夜。等到天快亮了,小冰才睡了过去。”

    “……”洛歌撇了眼何姗袖中的小玩意,颇为无奈。这小东西,还金贵的不得了。

    简亦繁好笑的为宁九儿盛着汤,不多作声。宁九儿低着头扒饭,也觉得这小冰脾气秉性宛如人一般。她尝着碗里的热粥,听着厅外微风浅浅吹过的声音。

    何姗的打着哈欠,连连犯困。怕是今日得好生补一觉,将昨夜的精神都补回来。

    洛歌见状,心疼不已道:“吃完饭,先去房里睡会。”

    “大哥哥不会扔下姗儿吧?”何姗揪着洛歌的衣袖,再次确认道。

    之前差点弄丢了洛歌,害她再也不敢瞎跑,这次一定要放大眼睛盯着洛歌。小冰说的对,男人就要看紧了,她可不能让旁人抢了先。还要爹要找,不能这么早会滕州。

    洛歌双眸一愣,他何时扔下过?上次也是她跟着一道去天机阁,最后耽误了数日也未去成。既然他将小不点带出了玉面神教,自然不会放任何姗不管。他眼角微微上扬,笑道:“自然不会。”

    “那就好。”何姗松开手中的衣袖,乐呵呵的拿起筷子。

    宁九儿脑中也有些困意,但耐不住她的好奇心。等从少林回来后,她定要好好的补一觉。将那些丢失了的觉,都通通补回来。她放下勺子,望着满桌的菜。

    四人也没吃下去多少,可能都食欲不佳吧。

    何姗吃了两口便吃不下去,大概是实在是困的受不住。她放下筷子,打着哈欠道:“姗儿要去补觉了。”

    “去吧。”宁九儿看何姗困极的模样,有些心疼道。

    洛歌的目光送何姗出了大厅后,收了回来道:“这冰蛊也真是奇了怪。”

    “听何姑娘说,有上千岁了。”简亦繁低着头道,他尝着碗里的粥也没多少胃口。想来拿连夜的炮仗声,对几人的影响不小。

    宁九儿也记得小不点说过,蛊虫竟是这般的长寿。这玉面神教的门道还真不少,这种玩意也能弄到手。她放下勺子提议道:“吃完饭去少林如何?上次未去,总觉遗憾。”

    “天山丸若真在少林,早就让那帮僧人捡走,哪还轮的上你。”洛歌也知她心心念念的东西,那玩意不只她想要。整个江湖中,谁不想拿到手。最后不过是白费功夫,连东西都不知被扔在何处。

    宁九儿踩着洛歌的脚尖,不满道:“小爷看看不行吗?”

    “行,行,行。”洛歌见她脸上微变,连忙陪笑道。简亦繁见两人吃的差不多,起身提议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看看。”

    洛歌也相跟着起身,跟在简亦繁的身后,三人一道出了怀府。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比往日多了些许。蹲在地上的乞讨之人也不再少数,前些日子未曾见过。

    宁九儿眉头微蹙着,究竟出了何事?!她望着一旁的两人,一脸纳闷道:“你们可知其中缘由?”

    “也不知是起义军闹腾,还是咱们的皇上又下发什么诏书?回头问问颜兄不就知晓了,我们在这儿才猜不出个所以然来。”洛歌耸了耸肩,表示没有注意过。

    这两日在京都闲逛,多数的消息洛歌也没收到。估计颜忆知晓一二。可颜忆这几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在和怀念梦忙活什么?反正这京都,早晚都要出乱子。

    宁九儿握着简亦繁的手腕,往右避开官兵们。瞧着他们一个个拿着剑枪,似乎是要迎接什么人。

    简亦繁目光却落在那些乞讨人身上,寒冬还未曾褪去,他们的衣衫已破洞百出。如此这般,百姓们不起义,等着饿死街边吗。哎,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他实在看不过眼,从怀里掏了些银两躬身放在他们的手心中。

    奈何他身上所带的银两有限,对他们来说还远不够。只能将管几顿温饱,便再无用处。

    宁九儿见到其中一人拿着简亦繁的银两到包子铺前,还未曾付钱就被人赶了出来。如此品行恶劣之人,即便是华服加身也遮不住他们肮脏不堪的内心。

第162章家,定然要回。国,也定然要救。

    街上的行人很少,小贩们不知为谁而忙碌着。可能是在算计今日何时能收工,亦或者是在惶恐街道上多出的官兵会否伤及与他。忐忑的心,小心观望着。

    洛歌摇了摇头,蹲下身来将银子放在离他最近人的碗里问道:“你们从何处而来,为何流落于京都?”

    “我们那边闹饥荒,跟着人群就过来了,多谢公子的大恩。”乞讨之人将碗里的银子塞回怀里,磕着头道。

    洛歌望着他身上的疤痕,像是刀剑砍过的。想必不只是饥荒吧!他摇了摇头,望着身侧的两人道:“少林就在前方,我们可还要去?”

    “既然到了,去看看也好。”简亦繁望着一旁走神的宁九儿,语气带着些许的柔和道。他手腕一转,反握着宁九儿带着宁九儿出了乞讨的圈子。

    宁九儿似乎还未从乞讨之人中走出,她望着三两个饿死街边之人,眸低多了些许的湿润。他们身上脏乱不堪,瘦弱的似乎被风吹散。脸上带着的淤泥,颤颤巍巍的拿着手中的破碗。

    她不过是昨日未曾出门,这街头怎么就多了这么些许的可怜之人。手腕处传来的温度,让她一点点的回着神。她抬起头望着简亦繁,再多的不安都消散而去。

    京都的繁华,在这样人的映衬下显得过于虚假。繁华与落魄,也可能同时存在。

    宁九儿的脚步随着简亦繁往前,她抿着嘴生怕踩中了谁的手臂,谁的腿。那一双双无辜的双眼,一次次的戳着她的内心。好在简亦繁挡在身前,让她少看了些许。

    朝中的官兵,将这些乞讨之人赶了起来。不知道这次,又是将他们往何处赶。

    洛歌的眉目蹙着,目睹着这一切的发生。若是当年巴林大军进入京都,也不知会惨死多少无辜的生命。历代改朝换代,不知有多少城池惨遭屠杀。幸好,当年景子孺阻止了这一切。未让战争的火焰,烧到京都来。

    如今的当权者,也不知在图谋何事。难民都跑到京都来,也不管不顾。

    宁九儿望着少林寺的门匾,跟着简亦繁踩过台阶。一步一步,像是走过尘世的路。寺中倒是安静些许,三两个僧侣扫着地上的几片尘土。

    洛歌冲着前方,额首示意道:“正殿中便是当日武林大会之地。”

    “石柱上还有些许刀痕,怕是错不了。”简亦繁的指尖划过,望着一道道伤痕站在大殿最前道。

    宁九儿环顾四周,香客也没见着几个。刚过除夕,应热闹些才是。为何这少林,这般的安静。大殿内的佛像威严依旧,却依稀带着血腥的味道。她的眉头微蹙暗想着,这点大殿中莫不是死了人?!

    简亦繁见一旁的宁九儿一脸狐疑,朝着宁九儿的方向望去。也不觉有任何异常,除却地板上的刀疤异常明显外。

    洛歌走进殿内,捂着鼻子嫌弃道:“这都过了多久,怎仍会有血腥味。”

    “还望施主见谅,最近上我少林的江湖人太多。相争不下,难免动刀动枪。还请诸位施主移步偏殿,这边请。”一个僧人低着头,对着三人行礼道。

    简亦繁眉头微蹙着,从步伐上看这位僧人可能是寺中的武僧。武林大会的风波,至今还未平息吗?看来武林中人对着天山丸的执念,一点也不轻。即便是多了这般久,还要来此一探究竟。

    宁九儿送开简亦繁手腕,好奇道:“还未请教师父,寺中的香客为何这般的稀少?”

    “最近江湖中人与起义军搅的不得安宁,谁还来此上香,施主也真是说笑。”僧人举着手,低头相告道。如此说来,他们几人还真是闲来无事可做,才到此一游。

    洛歌几人跟着僧人的步伐,来到了偏殿之中。这里的气味是比正殿也好些,但刀痕却不曾减少。怕是这少林最近多有是非,多呆不得。

    僧人将几人带到偏殿之后便转身离开,自留三人在偏殿之内。

    宁九儿瞧着斑驳的座椅,也不敢坐下。她望着一旁的简亦繁,跟着蹙眉道:“想来这京都,越发的不太平。”

    “如今回凤阳,怕是来不及了。”一旁未曾坐下的洛歌,提醒着两人道。

    起义军从钱镇到群英山,正好拦住他们回去的路。若是非要过去,怕是凶多吉少。毕竟他们几人,哪能抵得过千万之军。再加上如今要出京都的城门,也不容易。

    简亦繁对朝中的情况不懂多少,但从最近的事件来看,怕是有些棘手。他握着宁九儿的手背,安慰道:“家,定然要回。国,也定然要救。”

    “巴林的鞑子怕是也有所行动,到时内外夹击可不好说。不过如今的天下岂是你我能救之?”洛歌摇了摇头,躬着身望着椅上的疤痕道。看这力道,怕是出自执剑山庄。

    简亦繁转过身,望着偏殿外的天苦笑道:“有一份力,尽一份力。若是无力可尽,也要送一份心。毕竟我们脚下的土地,曾生养过我们。”

    “简兄倒是爱国的很,还想着为大夏做些什么。残破不堪的局面,不也是当权者昏庸无道导致的结果吗?只是可惜了,也可怜了那普天的百姓。”洛歌轻叹了口气,直起腰身来将目光落在殿外。

    宁九儿望着高坐的佛像,苦笑道:“求佛拜神有何用,照样阻止不了什么。我们回府与颜忆和怀念梦商量一番,先弄清楚具体情况。”

    “此番一行,也算不得空手而归。”洛歌挑着眉,出了偏殿苦笑道。不过得到的,并不是他们想要。无论如何,遇到了便是一种磨练。

    简亦繁与宁九儿跟在其后,一道出了偏殿朝着寺门走着。

    当三人出了寺庙之后,街上的行乞之人已没有几个。如此眼不见心不烦的策略,也着实让人发笑。颜忆正巧刚带着怀念梦从仲府出来,便见三人朝着怀府走去唤住了几人。

    洛歌不由打趣道:“还以为你二人被人劫了去,几日都不见动静。”

    “我们回府细说,此处说话多有不便。”颜忆面上虽带笑,却是一脸的肃色。

    宁九儿瞥了眼怀念梦的小脸,还如往常一般。如此便好,还以为这颜忆红杏出墙惹的某人不满。既两人感情无事,那也还好。她与几人闲聊着,回了怀府之中。

    颜忆命人将大门紧关,带着几人朝着小院方向走着。一脸的神秘莫测,似乎真有大事相商。府内的几个家丁也不敢上前,回了各自房间提前休息。

    宁九儿用手臂碰着怀念梦,额首示意。

    颜忆将房门紧关,一脸正色道:“最近京都不太平,你们切勿随意出府。”

    简亦繁拿起茶壶给几人各倒了一杯茶,听着颜忆说着世态的严重。他们一路也看了不少,但朝中的情况也多有不解,不知当今的皇上对此如何决断

    何姗仰着脸,眉头微蹙道:“为何不太平?”

    “街道上的难民,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朝中来报,说是其中混杂了起义军。最近在严查此事,怕就怕在有些大臣抓不到起义军,随意抓几个人,屈打成招。”颜忆坐在桌前,将自己从朝中得来的消息说出。他眉眼中的担忧,几人也看的明白。

    怀念梦望着桌前的几人,跟着嘱咐道:“我也知各位都是有本事之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这怀府怕是也呆不下去。”

    “我看两位怕是心中早有打算,不妨在此将话挑明了。免得到时我们阴差阳错,毁了两位心中的计划。”洛歌眸中一片清明,街道上发生之事他也看的到。

    但他觉得怀念梦与颜忆这两日不止是忙起义军之事,定然还有别的筹划。

    宁九儿托着下巴望着杯中茶色,听着几人议论。起义军如何她不大懂,唯是这天子之位,她就觉得难坐的很。夏箜才没当几日皇帝,却已是频频出乱。

    她所认识的夏箜,与她所听到外人形容的大相径庭。

    他温润,善意,惆怅,孤独……

    简亦繁捏着手中的茶杯,望着颜忆眸中的思量。他们几人的交情,抵不过颜忆心中谋略的大事吗?即便是颜忆心中有万千的理由,也不该一字不言。

    他的指腹划过茶杯的纹路,勾着浅薄的笑意道:“颜兄的思量,我自然懂。但洛兄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与其将我们困在府中,还不如将颜兄所谋之事说出。我等能帮则帮,不能帮也不会为你增添麻烦。如若实在信不过,也不用多言。我们不离开怀府就是,权当给自己休个假。”

    “我自信得过诸位,但实怕拖累诸位。如今天下大乱,名存实亡。虽有夏箜当政,但其人残暴不堪滥用权势。用不了多久,大夏将会毁在他手。实不相瞒,我与念梦,也算的上起义军之人。等再过几日,起义军将从群英山转战乐至县。我与朝中一人相谋此事,准备一举拿下京都。”颜忆眉间一紧,直言道。

    颜忆背对着房门,沉思再三后还是决定将事情说出。光线打在他的后背上,为他镀上了层白光。坚毅的双眸,对着桌前的几人。

    简亦繁望着身侧的宁九儿,心中自知她与夏箜关系匪浅。若是她心中偏袒,将颜忆所言相告夏箜。到时京都内的起义军,定会凶多吉少。他低着头望着眼神涣散的宁九儿,轻声道:“九儿意下如何?”

    “我?当今局势了然的很,我再多言也无济于事。不过我倒想问一句,既夏箜残暴不堪滥用权势,那我们怎知下一个皇帝不残暴不滥用权势?如今百姓连饥饱都不能满足,还要来回驱赶。若是再遇上不仁之君,岂不是苦上加苦。”宁九儿松了手,直起腰背一脸正色的望着颜忆道。

    她眸中带着审视,不解。街道上发生之事,她看的清楚。想起爹幼时的教诲,不由的泛起忧虑。大国小家,小家大国。国与家是紧紧相连,缺一不可。她自是愿意为天下,为大夏出一份力。但如此早早下定论,不是她的风格。

    且夏箜在她眼中,也不是那般残暴不堪之人,更不是乱用权势之人。

第163章可能,不止四分五裂。

    房内的简亦繁沉默着,他抬起头望着宁九儿。夏箜残忍与否已然不重要,谁人坐上那个位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否搞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对症,才可下药。

    怀念梦眉头微蹙,解释道:“起义军的首领也是夏家皇子之一,算不得改朝换代。我也查过夏堇,他先前在我爹手下当个兵。我相信,爹教的人不会差。”

    “楚原不也是你爹手下的兵吗?最后还不是背弃与你爹!夏堇何人,我天机阁自然记录在案。此人城府极深,能隐藏至今才出山,想必也不是什么善类。小不点,你让阿蛊去群英山打探一番。弄清情况,免得你怀姐姐与颜哥哥被骗了还不自知。”洛歌说完低着头对着何姗言道。

    何姗摸着袖中的冰蛊,询问着它的意见。

    怀念梦与颜忆面面相觑,两人自然相信夏堇。但如此一试,也了却他们心中的疑虑。毕竟他们只听仲序片面之词,具体情况如何心中也不清楚。

    有洛歌的相助,便是多了一份保证。颜家军,说什么也不能再步景家军的后尘。

    简亦繁将茶杯放下,起身望着颜怀二人道:“洛兄的话不为道理,夺位之中被利用能人不再少数。我等若是成了他们的垫脚石,岂不辜负一片真情。何姑娘,多久我们才能等到阿蛊回来?”

    “最迟今夜。”何姗望着忽而转身望她的简亦繁,思索道。

    小冰的速度很快,它只用在此控制群英山的蛊虫便可。但小冰不放心群英山蛊虫的能力,非要自己去看。她扭不过,只好让小冰去一趟。

    窗外的日头缓缓落在山头,听不懂几人的言论。它唯有收敛光芒,将那片柔和的霞光留下。暗黄色的光,打在京都之上。浅薄的光晕,终于隐于了所有的颜色。

    天地之间,只留凄惨的黑。微弱的风,浅淡的走过,不留些许痕迹。

    萧蔷之内的一人,却不将起义军看在眼中。仇慈巴不得起义军早些来,最好能将整个皇宫团团包围。这大夏的天,早该换了。此刻的她,正躺在榻上听着尤许拨弄着琴上的弦丝。

    仇慈半闭双眼,指尖随着旋律而轻敲着床榻。如今她位居高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仍不愿收手。非要将这大夏弄的四分五裂,才肯罢休。可能,不止四分五裂。

    琴桌前的尤许垂着眸,将满腔的愁怨都化作弦声。那悠扬而悲切的琴声似是在诉说着一个悲伤的故事,依稀可以看清片段却又朦朦胧胧。太多的话,想说而不能言明。只能以琴声慰之,弦声作陪。唯有如此,他才不至于心绪被堵。

    房内的烛火摇曳,映着榻上那张皱纹遍布的脸上。棉被遮掩过仇慈的腰身,只留那似醒非醒的面孔。若不知指尖轻晃,还以为她早已入睡。房门前忽然闪过的人影,足以让她停下动作。

    仇慈闭着双眸,感受着门外那人的气息。待感觉到那人走远后,才重新敲着床榻。她现在还不能回山,还没有亲眼目睹这大夏的消亡,她怎么舍得离开。若没有大夏来祭奠亡魂,她怎么能安心。

    缓缓的,她缓缓的睁开眼,眸中的尖锐之色收去了些许。

    眼前的尤许,足以让她放下所有戒备,也足以让她拿起所有的杀伐之心。是该恨的,恨这王朝的不仁,恨这贪欲的人心。否则她与尤许,岂会沦落至此。

    仇慈将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翻过身去。她不愿再听那触动她心的弦声,也不愿再看那幽怨的人。杀人她可以决绝,唯独爱人她却一窍不通。她甚至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几句。

    常埋怨命运,如此安排。却又感谢命运,如此安排。她偏生这样,矛盾不已。如若不是那夜路过静芫阁,怕是尤许还在忍受着屈辱与苦难。

    曾经的仇慈想毁天灭地来祭奠心中的仇恨,可现下她却只想救尤许一人。如此想来,她是该感谢的。耳边的琴声不知何时停了,暗黄的烛火也不知何时灭了。

    仇慈只能感受到有一人搂着她的腰间,缓解着她的孤苦。仲序的指尖带着试探性的,将她的手背缓缓包围。带着凉意的手,却在彼此紧握中变得温暖。

    他们像是寒冬房梁上躲藏的家雀,互相依偎着取暖。待到天暖些,便各自纷飞。

    尤许的额头碰着仇慈的背,听着属于仇慈的心跳声。他不知从何时而变得敏感,总觉得怀中之人以一种微妙的方式一点点的离他远去。若不是紧握于仇慈,怕是再也见仇慈不着。

    可他早已习惯仇慈给的温暖,习惯仇慈的小心呵护,也习惯仇慈的自相矛盾。猛然抽离,他会害怕、难过、更会疯狂。天底下他将再也找不到如此将他捧在掌中之人,护在心尖之人。

    万千的纷乱中,他又该如何自处?

    有时候连恐惧也偏爱这般不讲理,肆无忌惮的在他的胸口蔓延。一丝丝的,将他包围。可仇慈的存在,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轻巧甚至于不值一提。

    尤许细听着仇慈浅薄的呼吸声,他的心才缓缓放下。他不由的将仇慈紧搂于怀,默咽着他满心的担忧和惶恐。直到脑中的睡意开始四散,才慢慢放松下来。

    天崩地裂也好,歇斯里地也罢。只要他们在一起,一切都不过如此。

    良久后仇慈转过身,正对着尤许。她自然清楚尤许怕的是什么,怕位高权重金银财权不过是美梦一场,怕万千的温暖不过是虚如泡影一般一戳即碎。月光穿过门窗,轻抚过尤许的脸上。使得仇慈将他蹙起的眉间,看的一清二楚。她用指尖,缓缓抚平。

    他们的相遇本就是千万应该中的不该,万千计划中的漏网之鱼。

    她却再见尤许第一面时,再也不愿弃尤许在这黯淡荒乱的宫中。想来尤许是该有多恨自己脸上的这层皮,日日夜夜惹的尤许忆起那些屈辱的过往,却又日日夜夜不肯放尤许离开。

    究竟是谁离不开谁,谁也不知晓。两人之间类似爱情,偏生不是爱情。每根心丝盘根错节的勾着彼此,牵动着彼此。天下人人不知,日月却看得明白通透。

    终于连浅薄的月光也收起了它的光亮,将所有的主场留给即将登场的太阳。深灰的天色,渐渐往白色过渡着。感慨万千的太阳,强颜欢笑的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

    守门的小太监,目睹着这一切。一夜未睡的夏箜,在御书房批了一夜的奏折。夏箜疲惫的双眼隐隐在出卖着他的憔悴,烛火下的灯油也快燃尽。

    唯有挂在书房中的画像,与他在枯灯长夜下作陪。他送走了千百幅,却不敢将眼前这幅轻送他人。她的笑靥太过美好,是那般的让人迷失却又是那让人割舍不下。

    终于在困意的驱使下,使得夏箜趴在桌上浅眠着。他的手中还握着笔,那半摞的奏折替他遮掩着光线。浅淡的墨香,萦绕在他的鼻尖,无声的为他加深着此刻的记忆。

    画中的宁九儿托着脑袋,眉眼弯如月牙,眸中溢出的温暖却晕不开夏箜眉间的愁意。残破不堪的局面,还等着夏箜一点点的扳回。却无人担忧,他会撑不下去。

    饥荒,洪涝,起义军。在他还未登上皇位时,就已然存在。可如今,却要他去补。

    站在御书房门口的小太监瞧着夏箜趴在桌前,他脚步放轻将一旁的烛火吹灭。

    不知何时,天已大亮。萧蔷之内的惆怅,怕是这太阳也无能无力。

    在群英山的冰蛊,带着打探来的情报进了怀府内。它趴在何姗的榻上,稍作歇息。何姗被通白的光线唤醒,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她望着眼前的冰蛊,用指尖戳着它的翅膀。想是冰蛊累了一夜,也该歇息歇息。

    何姗眸中承载笑意,用指腹轻划过冰蛊的后背打着哈欠道:“大哥哥应该在大厅等我,你再歇会,我们一块过去。”

    冰蛊轻挥着翅膀,似是在回应。何姗也不再打扰从榻上起身,将衣衫穿好梳洗打扮着。她刚推开门,便见到女婢拿着热水壶为她倒在铁盆中,也为她重新换了热茶。

    何姗望着做完这一切的女婢躬身从她房内退下,她伸着懒腰开始洗漱。

    早已睡醒的洛歌,正坐在大厅中。他望着满桌的佳肴,暗想着冰蛊是否已归?

    日晒三竿后,几人陆续从房内走出。可能他们也在惦记着冰蛊打探来的消息,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去问。才如此一拖再拖,为冰蛊留些歇息的功夫。

    大厅内的洛歌望着一个个到齐,拿起筷子道:“今日怎么起的都这般晚?”

    “还不是因为昨夜之事,困死小爷了。”宁九儿眸中被困意逼出点点眼泪,映的她有些楚楚可怜。站在她身后的简亦繁坐在她的身侧,好笑的帮她盛着汤。

    怀念梦早已习惯如此,军营中早已将她的恶习磨的一干二净。她心中记挂着阿蛊送来的消息,夏堇其人真正如何?可否予以重任?她的目光,落在洛歌身侧的何姗上。

    颜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低着头道:“吃完饭再说。”

    “恩。”怀念梦将目光收回,侧过头忘了眼颜忆拿起筷子开始动筷。

    无视两人目光的何姗摸着袖中的冰蛊,让冰蛊睡的更安稳些。来回奔波一夜,定然万分辛苦。早知如此她就不让小冰回去,在京都也可打探,何必非那些功夫。

    洛歌见状,帮着何姗夹着菜道:“吃饭。”

    “大哥哥你声低些,别扰了小冰歇息。”洛歌眉间微蹙,何姗嘟着小嘴一脸嫌弃道。

    一旁的宁九儿见状,忍不住笑着。这洛歌越混越回去了,还不如一直虫子混的好。她笑声极轻,却还是被洛歌听到。他对着宁九儿挑眉,却发现宁九儿的笑意越来越深。想是在感叹他的情路坎坷,从简亦繁到何姗。

    简亦繁望着宁九儿碗里夹着菜,示意宁九儿专心吃饭。宁九儿仰着头,回之一笑。等到冰蛊稍微有些醒意,几人已将饭吃的差不多。

第164章不敢恭维

    何姗低着头听着冰蛊不断说着群英山那边的情况,从夏堇兵营到周边的一切。

    发愣的何姗,让洛歌有些担忧。他温和的眸中带着的淡然的担忧,京都之势本就变化多端。朝代兴替,不过是应时而变。再者皇朝中的算计谋略,让他真不敢恭维。

    唯有三思而后行,才能避免深陷权势陷阱之中。他唯一的担忧,就是桌前的这帮朋友。若是被人利用了去,他实在看不过眼。

    宁九儿望着女婢将饭菜收拾了去,换上了沏好的热茶。等待着小不点,给他们的答复。

    何姗听完冰蛊所言后,抬起头望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她有些害羞的揪起洛歌的衣袖,咽着口水低声道:“那个,小冰说那个夏堇现还在群英山之内,他们的山中有很多兵,都是多数当地百姓自愿加入。一是奔着景家军的名义,二是因为夏堇的布粥施迷帮他们度过难关。不过小冰说夏堇本无意于皇位,但却是个实在的孝子。他娘亲临终前嘱咐过他,要他护好大夏的江山。最后还因未曾看到大夏重返繁华,抱憾而终。自那时夏堇便开始筹谋,躲于暗处养精蓄锐静待时机。小冰说,夏堇会是个好皇帝。”

    “如此看来,颜兄与怀姑娘未选错人,倒是我多虑了。”洛歌起身为几人斟上茶,对何姗的话无半分质疑道。人可以相互欺骗,但蛊虫不会。它会直接钻进人的身体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着一个人的脑神经。

    颜忆接过茶杯,听完何姗一席话后,心中踏实不少。他不由的抱拳,行着江湖之礼道:“多谢何姑娘费此周折,实在是有劳了。”

    “颜哥哥客气了不是,既我们住在怀姐姐家,就要为你们做些什么。且我家小冰也说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能尽这么点绵薄之力,根本不足挂齿。”何姗松开洛歌衣袖,不好意思的笑道。

    冰蛊也对她说了滕州情况,有玉面神教的控制,相对来说没有各地闹的那般严重。最起码滕州百姓的温饱可以满足,未曾被战乱波及到。蒋双双在冰蛊的授命下,改了很多原有的制度,对滕州的百姓多了几分善意。

    怀念梦捏着手中的茶杯,瞥了眼四周警惕道:“怀府里的人干不干净,谁也不知晓。大家说话还需多有注意,免得被人捅了出去。”

    “不如让小不点将怀府上下的家奴用蛊毒控制,待到我们将此事解决,再让他们恢复。”宁九儿放下茶杯提议道。她可不想这么提防着说话,实在累得慌。

    何姗一听,觉得也言之有理。她本来就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万一被有心人听了去,误了怀姐姐和颜哥哥大事,她岂不是成了罪人。想着她低着头,对着袖中的冰蛊商量着。

    怀念梦对玉面神教有些刮目相看,也没想到此法还能行通。她到真是低估了江湖中各门各派,光是这玉面神教就够让她耳目一新。更何况加上天机阁,别的她未曾见过的门派。

    怨不得宁九儿自小就想要闯荡江湖,若是她知道这江湖如此模样,也定要跟着她闯荡一番。

    何姗仰着头,对着几人笑道:“大家可以安心言语了,小冰说它已经处理好了。”

    “颜兄现在可以说出,下一步准备如何打算了吧?”简亦繁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抬起头望着起身的颜怀二人道。

    京都之内的起义军应该不止颜忆与怀念梦两人,他们不会暴露,不代表别人不会。起义军之事本就该危险至极,他们又在天子脚下,若不多加小心恐殃及人数众多。

    颜忆俯身坐下,捏着手中的茶杯目光炙热道:“我准备在我爹到达乐至县前,拿下京都。但我来京前,没有带多少人马。朝中赐的兵,多数软弱不堪。这些时日我也未曾瞧过一眼,也不知那些兵中混杂了多少眼线。想用,也不敢用。”

    “领兵打仗,我等一窍不通。识人的本事,小不点还是有些。不如带我们去兵营走上一遭,将那些眼线拔出。到时我们再帮你找处隐秘之地,供让你练兵。寻恰当一时机与群英山的夏堇,内外夹击。颜兄还愁,拿不下京都吗?”简亦繁望着苦闷的颜忆,出着主意道。

    他虽熟读兵书,但未曾实战过。即便是想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颜忆则不同,他常年在边关。熟悉军队,懂得如何教兵。曾经颜家与景家能并称天下四杰,想必他们的子孙也不会差到何处去。

    有些东西在耳濡目染后,发酵出产物会变的很奇妙。

    宁九儿也赞同道:“大家齐心协力,还怕这世间有办不成之事?”

    “九儿说的极是,那有劳各位了。”颜忆眸中带着几分感谢道。如若不是这几人的相助,他还不知会拖延到何时。千恩万谢,感激不尽。话到嘴边,只剩感谢了。

    洛歌还未去过军营,心中不由的好奇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颜兄现下带着我们去看看那些将士如何?”

    “如此也好,大家且随我来。”颜忆起身,站在几人之前道。时间紧迫,若是能早些解决固然好。他心中顿时重燃希望,连忙命人找了几顶轿子出了府。

    宁九儿掀开车帘,望着桥外的街道。来来往往的官兵,四处抓人。本来喧闹而繁华的京都,一时显得有些鸡犬不宁。希望小不点说对了,免得这京都百姓受尽战火还要继续忍受苦难。

    她的眼中泛着些许的怜悯,落在那躲在木柱后的孩童身上。她像那孩子一般大时,还在缠着鲁叔讲着走镖的故事。吃喝不愁,悠闲自在。忽而感觉手腕上一片温热,她低着头顺着那只手望着安慰她的人。

    宁九儿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放下手上的帘子,默叹一声道:“爹说,江湖再多是非也不过是情义二字,却未说天下是非是人心二字。”

    “一朝自有一朝存在的道理,就如那时不时消失的星辰。能碰上是幸运,碰不上也不代表不幸。”简亦繁眸中的温润与清明交错着,轻声的安慰着眼前的人。

    宁九儿眸中对这天下的哀怜,他看的清楚,但天下绝不会因宁九儿的哀怜而扭转半分。无论是谁,都要接受命运的洗礼。天地是,王朝是,他们也是。

    宁九儿靠在轿子上,懂得简亦繁之意。她垂着眸子,不愿再此事上多停留。街道上嘈杂之声,不断在她耳边徘徊。哭喊叫骂,讨好求饶。她握着手中的拳头,不愿再听下去。她怕她会受不住,冲下轿子将那些官兵一一斩杀。

    简亦繁轻握着宁九儿的手腕,为宁九儿缓解着情绪。

    他们前方的轿子,坐在怀颜二人。此刻的怀念梦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她紧闭双眸不动声色。唯有那微微闪动的睫毛,暴露着她的心事。冷静,是军营教会她的。现下的隐忍不代表听不到、不在乎,而是将愤怒掰成一片一片从嘴中咽下。

    沉默,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

    颜忆与她相差无几,但他们都格外懂得小不忍则乱大谋。

    最后方的洛歌捂着何姗的耳朵,不愿何姗听到如此不堪的一面。自乌村之后,他小心保护,不想让何姗看到世间丑陋的一面。可惜事与愿违,上天偏生又将这份丑陋送到何姗的面前。

    何姗仰着头,好奇的望着洛歌。手里捏着洛歌的衣袖,依稀听着嘈杂的声音。不过她的注意力都在冰蛊身上,一人一宠似是再讨论什么。聊得不亦乐乎,注意不到其他。

    轿子缓缓的停了下来,盘查之人见到颜忆与他腰上的令牌后终是放行。

    此刻的天已接近晌午,发着光的太阳却吝啬的藏起温暖。许是觉得地上尔虞我诈,争斗不休的人们不配拥有。派来了寒风,呼呼的刮着。

    轿子终是停了下来,颜忆扶着怀念梦从轿中走下。身后的四人也纷纷下了轿子,望着高大的铁门被一点点的拉开。门前守卫兵站的挺拔,手中握着长枪目视着前方。

    威严之姿,让人有些被震慑到。

    颜忆对着几人望向,正色道:“各位,里面请。”

    洛歌望着门内巡逻而过的几列官兵,似还能听到营中的操练声。他带着何姗刚走进大门,就听呼啦啦的关门声。比起玉面神教的关门声,多了几分威慑力和震撼。

    宁九儿握着简亦繁的手腕,望着整齐而威严的战士,心中不免有些澎湃。

    怀念梦早已习惯军中的生活,她站在颜忆的身侧,跟着他往前走着。内场中练兵的声音,高而嘹亮。齐刷刷的动作,让人不寒而栗。统一的兵服,却让人赏心悦目。

    颜忆望着兵前的将领,约莫片刻收回目光道:“这里便是我们练兵之处,高台上的将领是我从边关带来之一吴江吴副将。”

    “看他的身形也知是久经沙场之人,更何况他的行为举止。”简亦繁闻言朝着高台之上望去,眸中带着几分崇敬不免赞同道。

    他欣赏的望着军中之人,皆是如此男儿血性,个个看着都生龙活虎。男儿就该有此模样,能文善武。既有谦谦君子之姿,也有冲阵杀敌之态。

    带着些许的儒生气息的男子,不知从哪走出。他一身军服,躬身站在颜忆身前道:“将军,怀姑娘。”

    “给大家介绍,这位是我的军师,刘嘉刘军师。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来此观望一番。”颜忆站在几人身前互相介绍着。

    简亦繁对刘嘉这个名字耳熟能详,曾经还看过他的新式兵法。见到其人后,瞧他面上谦和,年岁尚浅。与他想象中的老谋深算的老头,天差地别。

    洛歌对这个名字可不陌生,他连忙对着来人行礼道:“刘军师的名号,在江湖中也传闻甚广。如此有才之人在颜兄手下,颜兄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惭愧,惭愧。”刘嘉被人一夸,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这点才学,哪敢随意卖弄。

    刘嘉对着颜忆身后的几人行礼,既是将军之友也定然是信得过之人。

第165章真是越发的青出于蓝

    来来往往的巡逻兵,在军机营中穿梭而过。整齐的脚步声,有声的配乐。

    怀念梦的目光落在一个角落,几个小兵躲在一侧准备偷懒。她不由冲着那边方向额首道:“这些人为何还不送走?”

    “本来准备送还给房一贤,但奈何如今他已死,更不知该如何安置。颜将军不敢用他们,我等便更不敢用。”刘嘉的目光顺着怀念梦的方向望去,颇为无奈道。

    他们本将几人送还,却被皇上制止。如此一来二去,只能将他们留在营中。可惜这几人懒惰成性,一巡逻就装病耍无赖。若是敢稍稍动手,就哭爹喊娘摆出皇上来。

    怀念梦脚步轻点站在几人身前,躬着身望着晒着太阳的几个赖兵好笑道:“都说这脸皮厚混的开,我见几位脸皮都厚的刀枪不入,怎混的还不如街边讨饭的饿狗?”

    “怀姑娘,嘴下留德,后辈享福。姑娘家说话别没轻没重,当心今后无人敢娶。”领头男子一脸的麻子,被她一说脸色一变道。他也不敢多触及怀念梦的霉头,只能象征性的反抗。

    身后的几人拉着麻子哥往后拖着,想是上次被怀念梦教训留下的后遗症。越发的不敢声张,怀念梦的手段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只能忍气吞声,以退为进。

    怀念梦冷笑的望着麻子哥,勾着嘴角道:“既然左右不肯离开,也不肯练兵。如此浪费口粮,无半点价值可用之人。恩?不如这样吧,军中将士练兵辛苦,你们既然也闲着无事就有劳你等为他们打水洗脚了。回头我自会吩咐吴副将,一个营一次。若是你们几个洗不完,饭菜不会再供,晚上也莫要休息摸黑接着给将士洗脚。”

    “怀姑娘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做人不能这般绝情,好歹也留个后路不是。”麻子哥身后的男子有些幽怨道。

    他脸瘦弱不堪,小眼带着求饶的神色,拉着麻子哥。如今他们几个人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被人来回推。连个落脚的地,都未有。

    站在不远处的刘嘉听到后,忍不住笑道:“这军营中,怕是只有怀姑娘能制得住几人。”

    “就按照念梦的意思办,既然送不走,就逼他们自己离开。”颜忆的目光跟着怀念梦起起落落道。

    身后的宁九儿不由觉得好笑,这怀念梦整人的本事却没落多少。三言两语就能将人治的稳妥,真是越发的青出于蓝。何姗躲在洛歌身后,想着今后还是少惹怀姐姐的好。免得被怀姐姐惦记上,恶整一番。

    洛歌双眸里只承载着这个地方的所有,似乎要将这些通通记在脑中。一幕幕,为他们天机阁多储存些资料,以便未来不时之需。

    怀念梦教训的差不多,回到几人身前眉头一挑道:“这军中除了老吴与刘嘉之余皆是朝廷赏赐之人,其中浑水摸鱼不在少数。还要请小不点将那些人找出,到时我们自会将他们重编一个营。”

    “怀姐姐说的是。可这里人太多,我们家小冰说若是然召集蛊虫,一定会引起慌乱。且需蛊虫数量不小,小冰也要筹集一番。”何姗从洛歌身后探出脑袋,小心翼翼道。

    她面上带着笑意,将实情说明。双双姐姐不知是否回了滕州,若是还在京都可就不大好办了。被发现,免不了唠叨一番。

    简亦繁望着内场中的将士,粗略来算没有成百也有上千。小不点的话,也在理。这里不是玉面神教,也不是滕州。要想临时召集那么多的蛊虫,是要费些力气。

    一旁的刘嘉,看着几人为难的模样提议道:“不如今日就在这里住下吧,到时夜深人静之际。诸位便可随意为之,只是这度还请各位把握好。”

    “如此甚好,劳烦刘军师准备些许的房间。”颜忆转过身对着刘嘉嘱咐道。

    刘嘉躬身答了是后,便匆匆离开,大概是去准备房间了。

    宁九儿跟着几人身后,四处参观着。想着怀念梦在边关生活的环境就是这般吧!她的目光落在怀念梦的身上,她望着怀念梦直挺的后背,一举一动与这兵营中融为一体。

    爹若是看到这样的怀念梦,是否也会引以为豪。

    简亦繁反握着宁九儿的手腕,低头望着她眉间的眷恋轻笑道:“九儿莫不是想要弃江湖而投身兵戎。”

    “自然不会,我这人闲散惯了,被如此拘束岂会能适应过来。”宁九儿连忙摇着头道。她可不敢想象如此循规蹈矩的生活,光是这份老爹给她拘束,她都受用不起。

    怀念梦闻言,转过身回之一笑道:“姨夫巴不得将你送进来,免得在外给他惹是生非。”

    宁九儿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愿搭理。她撇了撇嘴,望着前方的巡逻过的人。

    颜忆轻摇了摇头,他似乎看到曾经她们两人恶语相向隔天和好时的场景。吵得鸡犬不宁,偏生谁也离谁不得。如此相处方式,他也见得鲜少。

    简亦繁见怪不怪,跟着颜忆来到一间房内坐在桌上歇息着。

    这地方还真大,一来一回没有一个时辰怕是走过来。

    宁九儿趴在桌上,打着哈欠道:“你这大司马也不耐嘛,管辖的兵还真不少。”

    “你若是去过边关自然不会这般言论,辽阔千里的疆土,上万的军队起呼高呼声绝对会吓得你屁滚尿流。”怀念梦这回倒是没半分的讽刺,她只是有些怀念。

    她现在还止不住留恋。仍想骑马驰骋一番,去感受呼啸而过的风擦过耳边。去瞧瞧边关的万里无比的风格,将万千的心绪,一并带过。眷恋那份肆意洒脱,又神清气爽的感觉。

    宁九儿受挫的将额头挨着简亦繁的肩膀,假哭道:“连这臭丫头都开始嫌弃我了。简亦繁,我不要活了。”

    “无碍,我不嫌弃。”简亦繁望着桌前笑声一片的几人,半哄半笑道。如此耍宝的宁九儿,倒是调动着这个气氛。将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了,不再深沉。

    洛歌喝着杯中之茶,嘴角的笑意不由深了几分。不由想起先前几人去斗鸡山时,经历的一幕幕。尤其是在山洞中,康文神情款款的轻唤那一声妹妹,不由捂着肚子笑得更开了些。

    于是乎,大家的笑声停了。唯有洛歌的笑还未曾停歇,就显得有些莫名的尴尬。见状后,大家跟着又是一片哄笑。洛歌揉着眼角的泪,好笑道:“我至今还记得康文对简亦繁轻唤妹妹时的模样,太逗乐了。”

    “当时若非我抱着你,怕是你早上前揍上一番了。人康文的小身板,哪能挨得住如此击打。”宁九儿想起也不由跟着乐道。

    起初她还有些蒙圈,但在康文开唱时就已然明了。这家伙就是入戏太深,分不清戏里戏外。想起康文,宁九儿忍不住抬头望了眼怀念梦。这臭丫头还真是有够没心没肺的,全然不将那人放在眼中。想必现在都忘了康文是何模样,哪号人物了。

    可惜啊,落花无意流水有情!

    怀念梦望着宁九儿意味深长的双眸,蹙着眉直言道:“我与那戏子万般没有可能,别用那种神色瞧我。”

    “记得就好,还以为您老贵人多忘事,早就忘了他。”宁九儿接过简亦繁递给的茶杯,呵呵笑道。

    两人如此一说,简亦繁才忆起康文望向怀念梦时的模样。带着几分深情,几分眷恋。不过对怀念梦来说,怕是在心中早已将打了康文死刑。两人怕是天南地北,连遇上都不大可能了。

    门外站在的小兵为桌上送着酒菜,将本来的茶具收回。

    宁九儿揉着肚子,走了这么久,早有了饿意。她望着手旁的酒壶,不由的舔着唇。好想喝上几杯,解解馋。之前夏箜送来的好酒,全被简亦繁送回凤阳。她只能望着那一车的好酒,缓缓的送走然后望车兴叹了。

    洛歌举起酒壶,刚要为简亦繁斟上酒就被宁九儿一道拦了去。这之前不让简亦繁喝,是因为当时觉得简亦繁是个姑娘。可眼下简亦繁重回男儿身,怎么就喝不得酒。

    他眸中透着些许的不解,不由的吐槽道:“宁九儿你知道你此番行为叫什么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今夜有大事要做,酒喝不得。我们还是喝汤,喝汤。”宁九儿嘿嘿一笑道。她可忘不了简亦繁一杯就倒的历史。还一倒了数日!她哪敢再让简亦繁沾酒。

    洛歌一想也是,放下酒杯不予她计较。简亦繁低着头拿着勺子,喝着碗里的汤低声道:“九儿也知这酒喝不得,真是让我匪夷所思。”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宁九儿撇着嘴,心中不甘道。

    她心中实在是想喝的不得了,但一想起简亦繁还是算了。他若是再倒数日,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啃着勺子,恶狠狠的喝着碗里的汤。

    怀念梦见状,不由笑道:“呦,九儿酒瘾又犯了!难得这回理智的很。”

    “上次你赌瘾犯了偷出府外去赌,小爷都未曾告知过颜忆。最好莫要为难,小心小爷将你的老底兜出。”宁九儿放下勺子恶狠狠道,她刚一语毕,坐在对面的颜忆脸上跟着一变。

    怀念梦转过头,装作未曾看到。心中却是记上宁九儿一笔,等着下回姑奶奶收拾你。

    简亦繁眉头一挑,望着两人各自的脸色。他们莫非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中?难道九儿不只一次背着自己出去偷酒喝?还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什么?

    颜忆放下筷子,如今他才知道什么叫咎由自取。当初若不是带怀念梦去赌坊,也不至于让怀念梦沾染上如此恶习。现今的赌瘾如此之大,他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早知当初就听简亦繁所言,不带怀念梦去那种地方。

    他转过头望着别过脸的怀念梦,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自己挖的坑,怎么着也得自己来埋。自己造的孽,怎么着也得自己来还。

    唯有洛歌觉得无比幸运,小不点被他保护的无任何恶习。除了偏爱她袖中的冰蛊之外,别无其他不良嗜好。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出那只小冰蛊,居然是只公虫。一想到自己斗不过一只虫子,心中不免有些愤愤不平。

    好在洛歌深明大义,不予它计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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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引九雏介绍:
她出生于武林世家,从小立志为一代女侠。 从小耳濡目染江湖上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 为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一准备就是十八年。 奈何命运偏偏将她的设定为:坑蒙拐骗专业户。 随之而来的人生格言也从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改成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溜的流氓主义。
凤引九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凤引九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凤引九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