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飞鸟留恋与游鱼
简亦繁听到洛歌与何姗的对话,不免觉得好笑。两人之间纠纠缠缠,难舍难分。倒像是对冤家,经历了是是非非依旧不能分散。
上天安排的缘分,有时莫名其妙的好笑。就如同,飞鸟留恋与游鱼。
在房内睡了一晌午的宁九儿终是从梦境中醒来,她起身换了衣衫出了房门。仰着头望着庭院内的天色,转过身穿过走廊。还未曾走进,就听着大厅传来熟悉的声音。
走进一看,见是洛歌与小不点两人。宁九儿眉头微挑,对着洛歌乐道:“东西可是到手了吗?”
“自是到手了,放心吧。”洛歌回给宁九儿一个放心的眼神道。他端起茶杯,忙着解渴。目光撇向从大厅外赶来的一男一女,怎么怀府还多出了两人。他与小不点出去没多久,九儿就结交了新的朋友吗?
何姗望着随后的两人,好奇道:“简哥哥,怎么又多了个哥哥姐姐。”
“哦,这位是怀念梦怀姐姐,颜忆颜哥哥。他们是我与九儿的朋友,这是天机阁少主洛歌,这位玉面神教教主何姗。”简亦繁起身,分别向几人介绍道。
在一旁吃饭的宁九儿望着忙络的简亦繁,不由觉得好笑,每次都是这般的郑重。她一声不吭,低头吃饭。耳边是四人互打招呼的模样,如今还能好言相说。怕是再过些时日,熟络起来便没这般好礼相待。
尤其是怀念梦,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但愿不会吓坏小不点才好。
简亦繁望着四人相敬如宾,心中自是高兴。等在熟悉些,便能放的开。
怀念梦眉眼微弯,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道:“既是九儿与简亦繁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用不着客气,该吃吃。”
“怀姑娘也是。”洛歌眼角却微微上扬,姣好的轮廓,配上兴致勃然的明眸。若不是宁九儿与简亦繁早早见识这小子的路数,恐要被这张脸骗了过去。
何姗拿起筷子,低头吃饭。她的模样本就可爱,如此又让两人多生几分好感。
颜忆听着简亦繁的介绍,两位都是江湖中人。曾经来的书信中也提及过,如今也算见着真人了。不过何姗比想象中,还要可爱几分。一顿饭下来,倒是其乐融融。
几人吃晚饭会坐在厅中,互相闲聊。宁九儿则是急着看洛歌拿回来的干货,留简亦繁帮着解场,自己偷摸开溜。她在小厮的指引下,来到洛歌的房内。
书桌上也只放了薄薄两本书,她坐在桌前翻开其中一本细细看去。没看几页,便对天机阁敬佩不已。不愧是搞情报工作的,竟能将当年之事记录的如此详细。
简直比皇宫中拿来的书卷好上不知多少倍!
不过此书中记载,怎么说是景家是被景家军手下所杀?!
这点宁九儿就搞不明白,于情于理不和啊!
据她了解景家军对景子孺忠心耿耿,加上都是共甘共苦浴血奋战的过命交情,应该不大可能吧!她脑子有些蒙圈,将书卷重新合上又重新溜回大厅。
宁九儿脚步放轻的坐在简亦繁的身侧,听着洛歌讲着江湖趣闻逗着几人。
简亦繁听着脚步声逼近,侧过身望着赶来的宁九儿。天机阁既是搞情报工作的,他自然放心的很。只有洛歌开口,他们还有什么不知晓的。他往着宁九儿的方向移了移,低声附耳问道:“九儿看的如何?”
“绝对干货。”宁九儿低着头,在简亦繁的耳畔回着。
顺时也给了简亦繁一个放心的眼神,抬起头望着侃侃而谈的洛歌,听着洛歌胡诌这江湖轶事。
“江湖中最低调的门派,最属凤凰谷了。他们门派以暗杀为主,给钱杀人。除去谷中护法外,门徒一百个,皆是以数字为名。”洛歌语毕后举起茶杯喝上一口,以作歇息。
宁九儿倒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门派,之前都是什么玉面神教,暗香楼,执剑山庄之类的。灵山派,也是鲜少听闻。更何况是未曾涉及过江湖的两人,被洛歌哄的是一愣一愣。
却不知他的话中真假参半,故弄玄虚。
何姗在旁打着哈欠,赶了一夜的路也未曾休息过。她靠在宁九儿的肩膀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可惜她的大哥哥没有注意到,还在侃侃而谈。
怀念梦握着手中的茶杯,想起前些日子见得土匪不由问道:“颜公子可知康文是何许人也?”
“斗鸡山上的土匪,二当家的,如今应该算是大当家。年少时被官兵逼到山上,与几个混混瞎搞。没想到几年之后,竟建起了寨子,当起了土匪。不过这小子有一癖好,喜欢穿戏服。估摸着太沉迷于戏曲,曾经还拉着简亦繁的手,只喊他妹妹。”
洛歌提起此人,眉眼不由来了精神。当时还把他吓得一愣一愣的,好好说着话,转眼就开始唱起了戏。还深情款款的拉着简亦繁,直喊妹妹。就是不知如今他再见简亦繁本人,可否还能喊出妹妹二字。
怀念梦与颜忆相识一眼,忍不住笑道:“妹妹?!”
简亦繁无奈的摇了摇头,望着已熟睡的小不点低声道:“送她回房歇息吧,赶了几日的路,身体难免撑不住。”
“恩。”宁九儿将何姗一个公主抱抱起,脚步放慢离开了大厅。
何姗搂着宁九儿脖颈,睡的正香。大抵是一路奔波,惹得小家伙满身疲惫。看到小不点这个模样,宁九儿不由的心疼一番。洛歌这个小子,也不说珍惜一番。这几日,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这小脸,都瘦了下几分。她穿过走廊进了小院,女婢帮着她推开房门。
宁九儿将何姗轻放在床榻之上,拿起一旁的被子将盖在何姗身上。待到无人之时,何姗袖中的冰蛊才偷偷爬出透气。
站在院内的宁九儿伸着懒腰,揉着肩膀仰着头望着此刻的天。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帮怀念梦找出杀害她一家的凶手。然后他们就可以会凤阳,去见见那个死老头还有爹娘。一别数日,甚是想念。
但愿一切都能顺利!
宁九儿揉着手腕,出了院子朝着大厅走去。走廊上的说书人已换了别人,几人晒着太阳互相闲聊倒也自在。她重坐回位置,听着颜忆说着边关之事。那些他与怀念梦一起经历过的是是非非,与身处江湖中的他们大不相同。宁九儿用手撑着脑袋,细细听着。
洛歌望着座位之上,没瞧见何姗的身影眉头一紧四处张望。
简亦繁看洛歌着急的模样,适时提醒道:“小不点睡着了,已被九儿送进房内。洛兄不必担心,怀府安全的很。”
“还以为弄丢了她。”洛歌坐在一旁,被自己的想法弄的有些失笑道。那个蔫不拉几的小不点,走哪跟哪儿若是忽然找不到,还有些不习惯。
宁九儿白了他一眼,一脸正色道:“你可别负了人家,到时万千蛊虫将你分尸,我们可帮不了你。”
“她才多大一点,还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洛歌丝毫不在意道。可能在他的心中,依旧觉得何姗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不点。也许,是他下意识的回避吧。
那朦朦胧胧的感情,不知何时从心底开始萌芽生长。
宁九儿懒得说教,继续听着颜忆讲着他们发生的种种。想来也觉好笑,如此环境之下,也未曾改变怀念梦丝毫。甚至于一点模样也未曾变过,真是奇也怪也。
同是从边境回来之人,一个人是司马大将军,一个是灭门之女。朝廷中的事,谁也说不准。指不定转眼间又是另个模样,还是做个平凡之人的好。
宁九儿望着一旁发呆的怀念梦,安慰道:“洛歌从天机阁给你拿回了两本记录当年的书,说不定对你有所用处。实在不行,我们在另想法子。一个人憋在心里,时日久了难免会憋出问题。”
“恩。”怀念梦恩了一声,仰起头望着一脸担忧着她的颜忆扯嘴笑着。
她实在无心再听几人闲扯下去,站在大厅前望着庭院。那些凋零的枯叶,像是景家一般。凄凄惨惨的有些可怜,偏生又顺应了四季。
颜忆站在她的身后,陪着她一同望着眼前的这片天。他手搭在怀念梦的肩上,眸中泛着担忧道:“一切都会好起来。”
“恩,你们慢聊,我去房里呆会。”怀念梦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留在大厅的三人,面面相觑。随即也都呵呵一笑,将尴尬的气氛进行到底。
洛歌握着茶杯,望着两人离开的目光好奇道:“怀姑娘为何事心烦?”
“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调查景家灭门真凶。”宁九儿的目光从怀念梦的余影上收回,她低着头玩弄着手中的茶杯道。她猜到怀念梦知道真相后后操之过急,却没想到怀念梦会如此惆怅。
原来再要强的人,也会有自己的软肋。
宁九儿望着白瓷杯面的花纹,替着怀念梦惆怅着。坐在她身侧的简亦繁,随她一同沉默。
洛歌眉头一挑,江湖中调查此事的人多了去。结果几乎都无疾而终,这其中的深浅洛歌自是知晓。他从桌前起身,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了然道:“怕不只是调查吧。”
“景家满门被杀,想要为他们报仇的人数不胜数。多上你我几人,算不得什么。小哥如此说来,是在怀疑什么?”宁九儿抬起头,眸低带着些许的寒意。
简亦繁举起茶壶,为两人各倒上一杯分解气氛道:“多一个帮手总是好的,两位勿忘我们初衷为何?”
洛歌接过茶杯,心中自然明白。他更是清楚怀念梦的身份绝非如此,此府为怀府,偏生又是当年景家灭门之地。怀念梦,光是这三个字,都别有深意。
宁九儿叹了口气,继而低头望着手中杯道:“小哥找的那两本书,你可是看过?”
“自然。”洛歌心中对景家之事,早有了解。他心中也知究竟是景家灭门的侩子手是谁。
当然,那人不过被人利用的工具。真正藏于幕后的,他相信另有其人。阁中关于景家的记载,虽少也算详细。
洛歌将茶杯放下,忽然想起什么一拍桌子道:“书中曾记,当年景家军旗下的一位还在京中任职。我们将他抓来,审问一番。你们看如何?”
第137章技不如人
“你是说楚原?”宁九儿脑海内闪过此人的名字,不由脱口而出道。
简亦繁看过宁九儿从皇宫拿来的书卷,景家军在景家灭门后,神奇般的消失在京都之内。楚原在景家灭门之后竟节节高升,就连如今也依旧意气风发。
洛歌冲着宁九儿打了个响指,夸奖道:“正是此人。当年景子孺旗下的大将死的死,消失的消失。我们要想从中找到突破口,只能去找此人。”
“何姑娘的蛊正好可以用得上,到时我们再有疑问,便可直接向他问个明白。”简亦繁适时提点着两人,他心中也觉此人高升的有些飞速。
凡事有异必有妖,加上小不点的蛊术,一定能查出个什么来。
宁九儿与洛歌相视一眼,觉得很有道理。楚原毕竟是从疆场上走过的,他们再威逼利诱也不见得有用。小不点的蛊毒则就不同,管你意志力有多坚强,照样能让楚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的眉宇之间,化去了些许的寒意,满脑子都是如何将楚原绑来。可眼下他们也不知这楚原长的是何模样,身在何处。
宁九儿眼珠一转,起身在大厅内来回走动着。忽然看着朝大厅走来的颜忆,眉眼不由弯了几分。眉头一挑,知道的人已经来了。她嘿嘿一笑,朝着颜忆走去。手搭在他的肩上,眉眼带着笑意。
如此举动却让颜忆后脖发凉,尤其是在看到宁九儿嘴角的笑更发的不安。他推开宁九儿,躲开道:“九儿有事直说,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全力以赴。”
这家伙比怀念梦上道的不是一点两点,一句话说到宁九儿心上。宁九儿收了脸上的笑意,一脸认真道:“这几日你常去宫内,对楚原一人可有印象?”
“九儿说的可是景家军出来的楚将军,他奉命去剿匪,怕是离京有些日子了。”颜忆的话无疑给几人浇了一盆冷水。
宁九儿的嘴角有些僵硬,这货不在京都!她的眉头重添哀怨,好不容易有点希望又被人轻易的掐灭。人呐,点背的时候简直无事可顺。
晌午的日头升的正高,浅薄的光却照不进大厅内,更别提将厅内几人头上的乌云照散。勉强飘来的风,还带着几分的寒意。
洛歌瞧着宁九儿哭笑不得的脸色,好笑道:“我们再寻他法就是了。”
“如今就连我也想去静一静了。”宁九儿哀叹着坐回桌前,心中却是无比郁闷。
站在一旁颜忆望着莫名其妙的三人,深感不解。九儿找朝中之人作何,莫非是因为楚原是景家军?
宁九儿有些不死心,敲着桌子继而问道:“你可知他去何处剿匪,几时归京?”
“听朝中同僚所言大概是去威州与徐州相交处,几时归来我便无从得知。你找他有何要事?”颜忆坐在她的身侧,好奇道。威州与徐州相交处,那不就是斗鸡山吗?!
三人闻言后,自是清楚的很。楚原要去斗鸡山剿匪,山中的当家人却还在京都。
宁九儿想起之前见过的康文,想着着实不该啊。如果寨中惨遭打压,康文自顾不暇还不来不及,怎么会来到京都之内。她所思虑的,也是简亦繁所想。
颜忆想着门口接他进宫的轿子还在,他起身道:“我还得入宫一趟,有事回来再细说。”
宁九儿觉得他们还是有必要再去一趟逸仙居,她起身对着两人提议道:“不如我们再去一趟逸仙居,见康文一面。”
“这小子在京都?!”洛歌将口中的茶咽下,一脸的震惊。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莫非还以为他们是杀害土匪头子的凶手?想到此,洛歌不由的在心中暗骂几声。
简亦繁也表示同意的起身,他对着一旁的女婢低声说些什么,便见女婢转身离开。
宁九儿见到洛歌情绪如此,不由乐道:“哈哈,当日我见到康文时,比你还要惊讶几分。”
“听阁内人说武林各派在京都少林密会,想必康文也是赴约而来。”洛歌想起老爹的去处后,眉中的震惊化去不少。
无非是谈论天山丸归于何人,为此相聚也多少有些可笑。想必康文也打的是天山丸的主意,想要用此药丸来复活他们大当家。想到此,洛歌有些不解。
按规矩,也该康文接手山寨。若是复活了土匪头子,康文岂不是又要沦落成二当家吗?洛歌低着头望着杯子里自己的倒影,暗想着康文的意图。
不过经洛歌如此一说,宁九儿才明白。还以为康文赖上他们,没想到康文意不在他们。
简亦繁瞧着怀念梦走近,起身道:“既人已到齐,我们去逸仙居吧。”
“去逸仙居作何?”怀念梦刚到大厅就听到简亦繁话音。
前些日子不是刚去,他们楼中的戏子唱功还不如她,去了作何?他们几个看着也不像是喜欢戏曲的,莫不是谁看上了那个戏子?
宁九儿嘿嘿一笑,搭在怀念梦的肩上道:“自然是去见康文喽,昨日你实在过分的很。今儿个,我们前去赔罪。”
“哼,要去你去,本姑娘才不去。”怀念梦闻言一把推开宁九儿的手,转身就要回房。
宁九儿那肯放过,勾着她的脖颈一脸的认真道:“与景家灭门有关。”
“呵呵,你说逸仙居的戏子?我看你是今早吃多了,饭挤住脑子,胡言乱语。”怀念梦的停下步伐,似是不大愿意相信道。
但她的脚步偏生留在原地,不肯往前一步。宁九儿瞧着有戏,用眼神示意两人。这小妮子不好惹,他们也不说劝上几句。
洛歌收到她的目光后,在旁相帮道:“逸仙居内莫不是怀姑娘惧怕之人,竟如此排斥。”
“粗浅之音,怕堵了耳。”怀念梦身形一顿,也无谓道。
她倒不是怕,是懒得去。若非宁九儿开口言明,她才不会多做停留。起初去逸仙居是想看看教她唱戏的师父唱过的地方,看过之后无感便不愿再去了。
简亦繁站在宁九儿身侧,额首道:“看看再说,兴许有别的发现也不一定。”
“姑且信上你们一回。”怀念梦跟上三人的步伐出了怀府,朝着逸仙居走去。
天边的日头已落在地平线上,微红的霞光笼罩在天际。街道上的行人倒也不少,浅薄的风吹起了喧闹声。一波一波的吵得人有些烦躁,像是隐于暗处的蝉一般。
宁九儿握着简亦繁的手腕,走过石桥。她想起那日在乐至县时,见到玉面神教之人以及那堆白骨。轻摇了摇头,不想再深思下去。过去之事,再纠结也是无果。
简亦繁跟在宁九儿的身后,将宁九儿的神情全看在眼里。随着宁九儿的脚步,进了逸仙居。进楼后,低沉的丝竹声响起。高台上的戏子,依旧咿咿呀呀的唱个不停。
怀念梦寻着先前的房间走去,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上了楼。其余的人紧随其后,进了房内。洛歌头一次来这种地方,虽然知晓有此地却不曾来过。
小二哥进来上些点心热茶瓜子之类的,等一切上全之后便低声退了下去。
简亦繁起身拉住小二哥,在他的耳畔低声道:“劳烦小二哥一趟,将康文请上来。”
他说完从怀中拿了些银两,塞于小二哥之手。
怀念梦靠在椅背,磕着瓜子实在无意听戏。听着简亦繁对小二哥的话,有些无奈。她将瓜子皮一分为二,摆着边关的地形打发时间。
宁九儿低头瞧着桌上的图案,觉得有几分意思。也不知怀念梦摆的是个什么阵法,竟像是一幅画。她还没过一会,便听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抬起头望着推门而入的康文,起身行礼道:“昨日多有得罪,今日特地来赔罪。还望二当家的,千万别放在心上。”
“两位客气,是小生技不如人。”康文将目光落在怀念梦身上,却见她无意于自己。入了坐后,也不再多言。
洛歌眸中带着笑意,这厮倒是会选地,就连装扮也还是老样子。他拿起茶壶为康文斟满一杯茶,面上带笑道:“听闻朝廷派人前去剿匪,地方恰好是你们山寨。不知二当家的,可知此事?”
“剿匪?洛兄莫要说笑了。朝廷中人过了滕州之后,就所剩无几。更何况风云客栈中的人,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即便是到了斗鸡山,也没有几个人。寨中的机关阵法,你们也知一二。别说剿了,就是进于寨中也算。”康文无丝毫的担忧,轻抿杯后道。
他的话,带着几分道理。可他说的如此风轻云淡,确有几分可疑。他的这份笃定,就证明楚原还未到达斗鸡山。可居安思危的道理,他不该不懂的。
简亦繁的目光从楼下的戏台收回,落在桌上的糕点之上道:“二当家可知朝堂此次派何人所去,不怕百密一疏,害的寨中兄弟命丧黄泉吗?”
“残余景家军将领楚原,小生怎会不知。可惜他还未到翻过群英山就已死在乐至县内,更别提进我山寨。”康文将茶杯轻声放在桌前,望着高台上的戏子唱音走势道。
怀念梦在听到景家军时,瞳孔一缩腰背一僵。景家军竟还有残余之人!
楚原吗?
宁九儿不免有些泄气,这家伙怎说也是将领,怎么这般不经打。怎么着也得留有一命,回来套出点东西再死。可惜啊,如今这线索又断了,也真是一波三折。
怀念梦坐直身子,眉头微蹙道:“既是景家军出来的将领,定然身经百战。怎会没离京都多久,便死于乐至?”
“姑娘说的有理,可惜那位将领死相极惨。听闻这位将军,自景家灭门之后便躲藏在京都之内,终日不出府门。没曾想刚出京都不久,便死于非命。”康文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出,抬头望着怀念梦。
他眸中带着几分丝愁,缠缠绕绕却传不到怀念梦的心上。想必是那人根本无暇去看,更不会细细的去品那份深意。怀念梦听到之后哦了一声,便不再作答。她垂着眸子,细思着。
第138章未来之事,谁又说的准呢。
小二哥早早点上烛火,将房内照亮。灰蒙蒙的天色,从楼外的地上袭来。铺天盖地的落在客栈外,遮掩了这世间的千百种色彩。康文看着时辰,也该他上台了。他站起躬身告辞,离开了房内。
洛歌瞧着三人无精打采的模样,听着楼下的戏腔道:“如今楚原的线索算是断了,但我们未必就这一条路可寻。”
“小哥可有何计策?”宁九儿扔着瓜子仁到嘴里,靠着椅背有些犯困道。
她瞧着洛歌耸了耸肩,默叹了口气从位置上起身。如此说来,还真是百忙活一场。还以为很快就能将杀害景家一门的凶手揪出,真是乐极生悲。
怀念梦将桌上瓜子拼凑的地图一推,毁了格局起身道:“既然毫无收获,我们先回府再说。”
“也好。”简亦繁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跟着起身道。
楼下高台之上的人,唱着戏词,瞧着四人出了逸仙居。咿咿呀呀的,似成了欢送曲。
漆黑的夜空下是点着三两个灯笼的亮光,回到府内的四人各回各房。早已落光叶子的树枝,被风刮的吱吱作响。像是一个没了头发的老头,好生可怜。
回到怀府的宁九儿坐在窗上,手里带着一壶酒望天边的月色。
庭院内的简亦繁,站在陪着宁九儿一同就月赏夜。那浅白浅白的月,似是随时准备消失。若不细细的看,转眼便找不到踪迹。温和的风,带着些许秋色的敬意。
简亦繁靠在墙上,侧着头望着宁九儿手中的壶酒不解道:“酒有何好喝,让你如此上瘾。”
“算不得好喝,就是忘不掉。即便能一醉解忧,你也是不愿。”宁九儿低着头,对上简亦繁的双眸。太多的情意,来回辗转。关于她,也关于简亦繁。
她终是收回目光,重望着天色。这世间之事,终要学会独自面对。留在身侧之人,也会有天离去。如今他还在,不代表以后还在。未来之事,谁又说的准呢。
宁九儿举着酒壶,仰起头灌着自己。简亦繁也不阻拦,安静的陪在一旁。
冷风吹起宁九儿的发丝,在烛光的映照下带着几分暖意。许是以酒作媒,月与风互相诉说着情意绵绵。她轻唤简亦繁的名字,确认简亦繁还在旁,便无下文,如此反复。
简亦繁见宁九儿醉意渐深,拿走宁九儿手中的酒壶。他扶着宁九儿从窗上下来,眉头微蹙道:“酒即便是再解忧,也是伤身之物。他日,戒了去。”
“不戒。”宁九儿搭在简亦繁的肩上,夺回简亦繁手中的空酒壶往嘴里倒着。
一壶酒,竟被宁九儿喝的一滴也不剩。想来有几分憋屈,连着酒壶也与她作对。她冷哼一声,塞于简亦繁手中。坐在榻上,抱着枕头在床上打滚。
简亦繁见状,哭笑不得。也不知宁九儿是借酒发疯,还是心中烦心事太多。他站在榻前,望着宁九儿将折腾着自己。如此心性,倒是惹得他好笑不已。
待到宁九儿玩够了之后,抱着枕头仰着头委屈道:“酒还是少了些,竟然一点醉意也没有。”
“若是再喝多些,你怕是要上房揭瓦。”简亦繁从宁九儿的手中拿开枕头放在榻前,扶着宁九儿躺下盖好薄被好笑道。
他起身帮着她压好被觉,躬身吹灭烛光。关好门窗后,离开房内。
长夜漫漫,冷风凄凄。白月光透光窗户穿到房内,隐隐能看到榻上人的睡颜。
进入梦中的宁九儿,一点醉意也没有。她望着百里老头背对于她,心中不免诽谤几句。伸着懒腰,躺在地上也不搭理。自个在梦中歇息着,也算是梦中梦。
百里川转过身坐于地上,望着她的睡姿多有不堪蹙眉道:“如此姿态,成何体统。”
“呦,不装老头,改装简亦繁了。”宁九儿听着话音,翻身而起。
她躬着腰,摸着换了脸的梦魇。话音也学得有模有样,这表情也神似。梦魇双眸泛红,手中忽出一把匕首朝着宁九儿刺去。
宁九儿向左一躲,躲了过去。如此招数用一次还嫌不够,三番四次上了瘾。她心中早已提防,用意识也变出一把剑来。一时之间,刀剑相撞,光影闪烁。
她打着哈欠,与梦魇速战速决。这第四层的功法,她已练的熟门熟路。每次要上升一层,必要经受一番煎熬。将梦魇击的连连后退,一剑下去周边的白光开始往下落。
宁九儿全身瞬间动弹不得,手中的那把剑也随之一并消失不见。她望着眼前这一切,这第五层也不知会出现个什么怪物。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提防,却只见空空一片。
看不到任何人或物,甚至连黑色的墨迹也看不到。这小东西,在玩什么猫腻?待到她觉得身体可以自控之后望着四周,也不敢放松警惕。
忽而一股无声的风,打在她身上,如皮鞭一般。抽的她后背疼痛不已,紧接着一股连着一股。
宁九儿再也变不出剑来,也看不出那股风从何处吹来。来来回回,都打在她身。只能凭着感觉,来回躲避,可惜也没有多少用处。
天开始蒙蒙亮时,那股风也开始消失。她全身抽痛,猛地从榻上坐起。喘着粗气,警惕的望着四周。这第五层怎么这般不讲道理,先前教的招数,完全用不上。
她刚想下床喝杯水缓缓,刚一动腿,疼的她差点哭出声来。
宁九儿扶着床榻,将腿上的裤子挽起,也没见任何伤口。如此再过几夜,她非活活被抽死不可。第五层若是这般之难,第六层还不要她小命。
若是照此发展下去,先不说她能否战胜梦魇,就是她能否活到隔日醒来都不知道。宁九儿撇着嘴,揉着小腿叹了口气。似乎可以想象到,她明日惨死的场景。
想来,她是不是该写封遗书,托简亦繁交给爹娘。她不过才二八年华,就要离开人世。她搂着枕头,真是欲哭无泪。直到光线越来越亮后,她才从悲痛中缓过来。
宁九儿勉强起身,扶着墙走到书桌前。她缓缓坐下提起笔,却不知该如何落。每个比划落在她的心上,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明日,后日,她也不知自己还能活几日。
大厅内的几人已然就坐,唯独不见宁九儿的身影。洛歌照顾着小不点,怀念梦与颜忆对视一眼,不明所以。这宁九儿与简亦繁不会闹了矛盾吧?十几年过去了,也没见两人闹掰过。
一旁的简亦繁,抬起头望着众人的目光眉头一紧道:“看我作何,饭在桌上。”
“简哥哥,九儿姐姐呢?”何姗刚开口,脚就被洛歌踩着。她低头望着自己脚上的脚,顺着腿往上看。
颜忆将目光收回,他低着头深思着同僚仲序对他所言之语。他初入朝堂,不算太了解局势如何。除了能看出皇上无心朝政之外,大致的几派能看的出。
太子与内阁一派稍显弱势,洛王虽不是太子却胜似太子。只有一派,看似处于两派之间,实则另属一派。他们也就是仲序口中的恭王一派,看似势力与太子不相上下。
颜忆低着头,在心中码清。以免日后遇上,说出不该说的话。
怀念梦将宁九儿送来的书都看的差不多,至于昨日洛歌给的,她还未曾翻过。想着吃完饭,看上几眼。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压抑,简亦繁吃了两口后便起身离开。
何姗这才委屈的指着脚底,对着洛歌抱怨道:“大哥哥,你为何还踩着姗儿的脚。”
“一时忘了,吃饭,吃饭。吃完带你去逛逛京都,游玩一番。”洛歌连忙将脚松开,不好意思的笑道。一旁的两人闻言,不禁失笑。笑声逐渐驱赶了雾霾,将温暖缓缓带来。
太阳的光晕打在后院的窗上,风将宁九儿窗吹开。露出脸色苍白的她,显得有些病态。院内的枯枝,被风折断不少。
简亦繁穿过走廊,站在月亮门前一眼就望到窗前的人。他的脚步走的极慢,极轻。比起吹起他衣摆的浅风,都要轻。他还未曾走进,就听到宁九儿轻微的哭泣声。
昨夜不还好好的吗?难道是因为他昨夜让九儿戒酒的话,才让九儿心生委屈。
简亦繁眉间的忧愁,只多不少。他推开宁九儿的房门,站在九儿的身后。目光落在宁九儿身前宣纸的泪滴上,墨迹揉和着泪水,斑斑点点。
宁九儿听到开门的声音后,转过身望着简亦繁哭的更是梨花带雨。眼泪啪啪啪的就往地上打,细听还隐隐作响。
简亦繁蹲下身子,轻轻擦拭宁九儿脸上的泪水,眸中泛着心疼道:“何故哭的如此伤心,竟是连早饭也不吃。若是因我昨夜里的话,我收回便是。”
“简亦繁。”宁九儿吸着鼻子,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可诉,却也只是唤简亦繁之名。
她腿疼的都站不起来。只能手臂搂着简亦繁的脖颈,一股脑的将泪水蹭着他的肩上。含含糊糊的将他的名字喊了出来,却也是费了不少力气。
她害怕忽然离开人世,好久都未曾回家,还没有见过爹娘,好想再看他们一眼。还有好多的地方没有去过,好多的人没有见过。梦寐已久的江湖之路,还没有开始。
她不想,不想就这么离开。
宁九儿的全身疼的不敢动弹,力气像是抽干了一般。她第一次感受到死神离她如此之近,似乎一抬头就能看的那只带她离开的大手。她的身体因恐惧而瑟瑟发抖,加上抽了一夜的风鞭后更显脆弱。
连最后呜咽声都小了下来,只剩眼泪哗啦啦的一行接一行。
简亦繁哪见过如此模样的宁九儿,他的手背刚落在宁九儿的后背上,便能感受到宁九儿的颤抖。以至于他再也不敢乱动,任由宁九儿发泄般的哭泣。等到宁九儿的情绪稍稍缓解后,才将简亦繁松开。
静静的陪着宁九儿,听着宁九儿的下文。
宁九儿吸着鼻子,哽咽几分道:“简亦繁,我怕是活不过明日了。”
“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们还要帮怀念梦找出杀害他们全家的凶手,还要回凤阳。还要面见师父他老人家,还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你现在说这种话,岂不是太过可笑。”简亦繁躬身柔声细语安慰道。
他望着哭红眼的宁九儿,心疼的用衣袖反复擦拭着宁九儿的泪水。
第139章别具匠心
简亦繁躬身望着宁九儿那双红肿的双眸,如万箭穿心一般难耐。他的手捂着宁九儿的双眼,不忍再多看一眼。低着头,吻过自己的手背。
太阳的光从窗外穿过,落在两人身上。浅薄的风拂过宁九儿的脸颊,将湿润的泪渍吹干。
简亦繁松开手,捧着宁九儿的脑袋认真道:“不管发生何事,我们都会一起解决。”
“梦魇比从前越发的强,我怕今夜过后再也敌不过。”宁九儿吸着鼻子,心死道。
她知道这一天早晚都来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没想到,回来的如此之快。都怪她当时手贱,非要翻开那本书。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也怨不得旁人。
简亦繁双眸一怔,似乎是没想到宁九儿为此事而伤心。他站直身子,出门吩咐女婢送来一盆热水和热粥。重回房内将宁九儿从椅上抱回床榻之上,将榻上的被子盖于宁九儿身上。
他坐在榻上,轻声询问道:“九儿莫慌,将其中缘由说清。那本秘籍我也看过,师父教的我也练过。为何没有九儿身上的梦魇出现?是不是何处出了差错?”
“我们虽练为同一本书,却是不同的阶层。那本书一共分为六层,老头教给我们的不过是最初一层。正着看为一层,反着看小人是第二层,倒着看字是第三层。三层往后,梦中还有三层……”宁九儿将每一层的要领,以及梦魇的变化全权说出。
简亦繁在一旁听得仔细,想要从中找到破绽。原来那本书竟然别有玄机,写书之人还真是别具匠心。
女婢将烧好的热水,以及热粥送来后便关门离开了。
简亦繁起身用毛巾泡在热水里,拧干后坐在床榻上擦拭着宁九儿的双眼道:“如此说来,九儿已练到第五层。”
“昨夜忽然升到第五层,我也未曾料想的到。大概,是因为喝了些酒的缘故。”宁九儿闭着眸,感受眼皮上的温热回道。每次一喝酒,在梦中的功力便进步一大截。难道今夜应该在喝点酒?
简亦繁将热毛巾在宁九儿眼睛上捂了一会后便拿开了,听宁九儿的意思喝酒能抵触梦魇?他端起桌上的热粥喂着她道:“先喝点热粥,晚上我陪九儿喝几杯。”
“临别酒吗?”宁九儿将口中的粥咽下,苦笑着望向简亦繁道。
她后背靠在枕头上,眸中带着些许的伤感。先前她还觉得有力气与梦魇争斗一番,昨夜一比她完全没有丝毫的可能。任人宰割的感觉,比坐以待毙还要难受。
简亦繁并没有回宁九儿,反而一勺一勺的喂着。直到粥见了底,才将碗放在一旁用毛巾擦拭着宁九儿的嘴角。他好似也找不到解救的法子,可也不愿让九儿继续困于梦中。
他坐在榻前将宁九儿发丝别再耳后,笑的有些勉强道:“别乱想,我先出去一趟,你在府中好生歇着。晚上我来寻你,别太早入睡。”
“简亦繁。”宁九儿望着起身要离去的简亦繁,忽唤着简亦繁。想来也无话可说,便挥手示意着。
简亦繁脚步停在原地,半刻后见宁九儿无事后便转身离开。九儿的担忧,他懂得。
宁九儿躺会榻上,闭着眼休息着。似乎有好多事可做,似乎又无事又做。好多的话想要说,偏生对简亦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太过矫情的事,她不大做的出来,更何况是别扭的话。
“咚,咚,咚——”
房门被人敲了几声后,便有人推门而入。宁九儿闻声后从榻上坐起,望着怀念梦朝她走来坐下。她眼睛的红肿还未消全,隐约还有些哭过的痕迹。
怀念梦坐在榻上,被宁九儿模样所吓到。这简亦繁平时看着知书达理,怎么能将宁九儿惹成这般。眼睛都哭成副模样,回头见到非得教训一二不可。
她揉着宁九儿的眼睛,心疼道:“他如何欺负你了,我回头通通还回去。”
“他没有。”宁九儿别过脸,不想让怀念梦猜到她的心事。
景家之事已让怀念梦难以释怀,她自是不愿让怀念梦承担过多。忽然想起先前洛歌从天机阁拿来的书,也不知怀念梦看了多少。不过若是她提前歇菜,眼前的人也能让她气的从棺材板中醒来的本事。
宁九儿也不再纠结,反安慰道:“景家之事急不得,千万莫要意气用事。”
“你当我命多人傻,刀剑来了不知躲避。”怀念梦眸低透着无奈,在宁九儿眼里她到底得有多笨。再者,都过了几年,她岂能还如幼时那般。宁九儿被怀念梦逗乐,仰头笑道:“命多人傻。”
“闹够了就出来溜一圈,免得大家都为你担心。”怀念梦见宁九儿恢复如常,正色道。
宁九儿闻言,面色跟着降下一半。她真不应该寄予怀念梦能改过自新,重头做人。最起码这张利嘴,就该重生一次。
不过还是领了怀念梦的情,能让怀念梦惦记的人她怕是唯一的活物吧。
宁九儿默叹了口气道:“也就颜忆能受的住你,也不知那小子上辈子得罪了那位神仙,非让他看上你这么个魔女。”
“哼,我若算的上魔女,你便是欺师灭友的混不吝。”怀念梦心中挂念着宁九儿女扮男装之事,眸中的温和之色退却了不少。
骗她十多年之久,岂能轻易放。她胸口的气,还未松完。还有简亦繁这小子,敢合起伙来骗她,他们两人真是好本事。怕是简宁两府之内,唯有她一人蒙在鼓里。
宁九儿瞧着发展的方向不大对,连忙打住道:“颜忆最近都不怎么回来,你就不担心他被哪家姑娘勾了去?”
“谁说我与他有关系,别扯那莫须有之事。他想喜欢谁喜欢谁,岂是我能管的着。”怀念梦倒是不以为然,更何况她并不认为颜忆喜欢过她。
她也从未将颜忆放在心上过,回京都之前只想要救宁九儿。没曾想这厮竟是女扮男装,白费她一片情意。景家之事,她也是后知后觉。一查,便牵动诸多。
怀念梦也不想再打扰,起身道:“也不扰你歇息,我去瞧会洛歌送来的书。”
“去吧。”宁九儿目送着怀念梦离开后,心中的石头才算放下。她哀叹一声,重新躺回床榻之上。
忙了一早上的简亦繁才回府内,他穿过走廊走进后院推开自己的房内。
简亦繁将门窗紧关,坐在书桌前。提着笔唰唰写出一行字,拿起宣纸吹干上面的笔墨后折叠好塞在怀里。低着头寻着往日的记忆,将那本秘籍一一写出。
隔壁房内的宁九儿躺在房内感受着身上的每股痛,似乎有些蹊跷。她闭着眼,回想着昨夜的那股风。不同的招式,在两人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
唯有怀念梦苦读书卷,一页页的翻阅着。斜挂的太阳,缓缓落下山去。
府外闲逛的洛歌领着小不点乱窜着,四处乱玩着。两人此刻坐在一家小铺子里,吃着小吃。何姗用筷子夹着小包子,刚想塞进嘴里咬一口,汤汁乱喷。她将包子放下,一脸的无辜道:“大哥哥,我不是有意为之。”
“此包名为咬不得,一咬便汤汁四喷。”一旁的小二望着两人的模样,好笑着解释道。
洛歌用着筷子将碟子里的包子戳破,果然汤汁四溢。他接过何姗递来的手帕,擦着脸上的汤汁笑道:“不碍事,你尝尝味道。”
“恩。”何姗这回再也不敢大口咬着,一点点的细嚼慢咽着。
两人吃着美食,聊着家常,顺便浏览着京都人的生活。天色渐晚了些,铺前早早将灯笼挂起。漆黑的街道,也不显得落寞。
何姗吃了两个包子,肚子便饱了。她望着碟内唯一的咬不得,用筷子戳着它的皮。
洛歌将喝着一旁的绿豆莲子羹,尝着其中的滋味。瞧着何姗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他将包子夹到何姗的碟子里,笑道:“若是不饱,再填上几个包子。”
“吃饱了。”何姗收了动作,低着头戳着碗里的包子回之一笑道。
洛歌吃的也差不多,抬起头望着正细嚼慢咽的何姗。他望着天色,也不早了。起身付了银子,等何姗吃完了后领着小不点打道回府。
何姗揪着他的衣袖,跟着洛歌的步子往前。刚穿过两条街,就瞧见一家楼里灯光四起。洛歌不由停下脚步,何姗顺着洛歌的目光望去。她踮着脚尖,好奇道:“大哥哥在看什么,看的这般入神?”
“我在想,楼里的姑娘琴棋书画皆通,得用上多少年。寻得一良人,又得用上多少年。”洛歌的目光从青楼上收回,低着头对着何姗笑道。
他想着这些话,何姗不一定能听得懂。迈着步子,继续往前。
何姗不懂,不代表她袖中的冰蛊不懂。一宠一主,用心交流。不出片刻,便将一切都了然于心。何姗拽着洛歌的衣袖,扬着头道:“小冰说,缘分之事不可强求。”
“它倒是懂得不少。”洛歌闻言后,不禁笑道。
小小的虫子,也知缘分之事不可强求。这世间却有多少人,困在其中。
何姗低头望着袖子,一脸的得意道:“那是自然,小冰活的时日比任何人都要长。见过的人和事,加起来都能抵得上千年之久了。”
玉面神教的教主信物便是此蛊,它在跟谁,谁便是教主。倒不是说蛊虫会选人,而是它与前任教主通心,也算是奉前任教主之命而为。
洛歌揉着何姗的脑袋,不再与何姗争辩。同何姗一道进了怀府,府内的灯笼也早早挂起为两人打着光。
何姗回了自己房内,将冰蛊放出。伸着懒腰,望着窗外高挂着的明月。大哥哥要是能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就好了,就像九儿姐姐和简哥哥那样。她转过头望着冰蛊,向它诉说着心中之事。
小小人儿,心中已藏有情郎了。再大一些,那还得了。
隔院内的简亦繁拿着两壶酒,推开宁九儿的房门。他将酒壶放在一旁,将桌上的烛火点起道:“九儿感觉身子如何了?”
“比早上要好上几分。”宁九儿琢磨出那股风的走势之后,身子恢复了不少。
第140章走火入魔
宁九儿从榻上起身对着简亦繁示意,她坐在桌前掀开酒塞闻着酒香。也不知简亦繁从何处寻来如此好酒,光是着酒香就够她闻着一段时间。
不过想想这可能是最后一回喝酒,心中没由来的伤感。
简亦繁将自己的酒塞拔出,斟了两杯酒后举起酒杯眉间带笑道:“我的酒量不如九儿好,若是醉了,九儿可莫要笑话于我。”
“那是自然,能见你喝酒也是罕事。”宁九儿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道。她望着简亦繁从怀中掏出的书信,也不知上面写得什么只是一踏踏的宣纸放在一旁。
简亦繁举着酒杯,却不如宁九儿那般豪迈。只此一杯,便已醉倒在桌。
宁九儿用手指戳着简亦繁的脸颊,咽着嘴里的酒水。
这岂会是酒量不行,压根就没有酒量可言。不过这是什么?宁九儿将桌上的纸打开,望着上面写着文字,顺便将其余的信纸也看完。原来他早早离开是为了这个?
宁九儿想着说不定今夜会丧命于此,将两壶酒全部喝了个干净。若是在美酒中死去,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她也不知喝了多少,最后晕晕乎乎的躺在榻上,在酒精的催眠中睡了过去。
摇曳的烛火,映着醉酒的两人。隐隐约约的将两人的面孔照清,又恍惚的看的一模糊。
简亦繁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中,他望着乱纷的文字,每个字不拍打于他之身。那些文字一个个朝着他猛扑而来,简亦繁也不回避,闭着眼打坐在地。
静静的等着这些文字化作一道道招式,将一切都记在脑子一种。忆起九儿说起其中要诀,二层非是要拼尽全力不可。
简亦繁本就过目不忘,加上宁九儿的提点,显得游刃有余。墨迹还未形成之际,他便连连进攻。不过片刻功夫,墨迹小人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他望着四周的白雾,掌中扔带着内力。闭着双眸,感受着那股转眼墨迹化作一位的老头,指尖的内力也跟随化成了把利剑。
他也不急着进攻,反而是先感受着它的意图。墨迹老头转过身去,望着比它还镇定的简亦繁。他的功力,远在它之上,只能试图去指引。简亦繁用心眼去看,耳朵去听。
终是让他发现那根藏在发丝中的墨线,他速度极快的站在墨迹老头身后,将那根墨线拉出。忽而空气中飘散着的白雾静止了,一层层开始下沉。
四周的白,转换为冰天的寒。他的脚下是坚毅的冰色磐石,形状极小,刚好能承载住他的身体。
简亦繁望着那消失之后的墨迹犯了难,也未见九儿口中的灼灼大火。莫非梦魇也会因人而异,变化莫测。他不敢放松警惕,握着手中的剑,望着四周。
周遭都飘着大小不一的磐石,磐石下是看不到边际的黑洞。一股子寒意,从四周翻涌而来。
简亦繁想要再动弹,却像是被冻住一般。磐石上的冰块一点点的上升,直到将他的身子全部冻成一块。他望着眼前的几人走来,熟悉不已却偏生想不起是谁。
徐庶,怀念梦,宁九儿,还有幼时的他。四个人站在磐石之上,嘲笑般望着被冻成冰块的他。场景忽而一转,一切都变了模样。简亦繁身上的冰块,却丝毫没有动静。
彻骨的寒意将他团团包围,他似乎能听到掌中的剑被冻裂的声音。
简亦繁心中焦急不堪,这才不过第二层,他到何时才能到五层。也不知九儿那边如何?他找寻的方法不知能帮到几分?
梦外的天早已蒙蒙发亮,漆黑的夜与地平线的白交接着工作。露出边的太阳,似是在听取汇报工作一般,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
躺在榻上的宁九儿还在梦魇中沉睡着,单薄的白光唤不醒她。更何况是昨夜喝了那么多的酒,宿醉让她越发醒不来。趴在桌上的简亦繁,似是也未有醒意。
两人各自沉睡在梦中不愿再醒来,莫非这世间未有一物值得他们眷恋?
大厅内的四人,面面相觑。昨日简亦繁还来,今日怎么连他也不来。两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想着这饭菜也没吃上几口,一道进了两人的院子。
怀念梦推开宁九儿的房门,发现那货还在榻上躺着。头上的汗层出不穷的冒着,似乎梦到什么不好的场景。她似是未曾注意到简亦繁,目光落在榻上。
洛歌与颜忆则是进了简亦繁的房内发现房空无一人,想着定是在宁九儿的房内。待到两人走进后,发现简亦繁趴在桌上沉睡,一旁放在两壶酒。洛歌上前几步,将手搭在简亦繁的脉上。不过片刻,脸色便沉了些许。
一旁的颜忆有些好奇,莫非是昨夜饮酒过多,宿醉。
洛歌将凳子搬到简亦繁的身后坐下,他手掌在简亦繁的后背游走着,尝试着将简亦繁体内的两股气息调和。让洛歌无奈的是,简亦繁体内的两股力量不相上下,已深深的纠缠在一起。
他从位子上起身,一脸正色道:“此事需请高人。”
“洛兄看的如何,用不用请大夫来诊治。”颜忆忧虑的望着趴在桌上之人道。昨儿吃完早饭后再也没见过简亦繁,也不知他去了何处?怎会成这副模样?
洛歌摇了摇头,认真道:“怕是大夫也看不好。”
“竟如此严重。”颜忆眉头微蹙着,他的指尖无意擦过简亦繁的手臂便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宛如深冬时的雪天一般,冷如冰窖,让他颇为震惊。
昨日如常一般,今早怎会出现如此状况?
洛歌自是看得出这是练功时走火入魔,但他也不敢妄加决断。他的阅历尚浅,不懂怎化解简亦繁体内的力量。只能请教与高人相助,或许还有半点余地。
他走到榻前,感受着宁九儿的脉象。心头一颤,两人的脉象竟如此相同。
颜忆望着榻前的怀念梦与小不点,见两人的脸色较差不由担忧的问道:“宁九儿的情况如何?”
“与简亦繁相差无异,一趴一躺,怎么喊都不醒。”怀念梦眉宇间也泛着忧虑,想不通两人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
何姗望着洛歌,瞧着洛歌为难的样子,也猜测到简哥哥与宁姐姐定是遇上了难处。她站在洛歌的身后,揪着他的衣服道:“大哥哥。”
“小不点莫要乱猜,他们一定都会好起来。”洛歌瞥了眼躺在榻上的宁九儿直起身来,语气带着几分坚定道。也不知两人练的是何种功法,他也不好对症下药。
怀念梦眉间的担忧未曾减过,心中着实放心不下。她派人请来的大夫,从走廊来到小院内。没过多久,女婢便将大夫请到众人所在的房间内。
大夫背着小药箱,坐在椅上,为简亦繁号着脉。
洛歌自知这样毫无用处,他转身还未出了房内,就见到已经醒来的宁九儿。她的身子看上去有些虚弱,脸色也十分的憔悴,抬起头望着房内多出的几人。
怀念梦见着宁九儿的醒来的模样,缓缓松了口气。她上前几步,扶着宁九儿从榻上坐起。
一旁的大夫摇了摇头,起身背着药箱道:“此症状,怕是惹了风寒。老夫开上几道药,喝上几日便无事了。”
“如此便有劳了。”怀念梦跟着大夫来到主桌前,望着大夫写下药方后送她离开。
颜忆见两人平安无事,便离开跟着怀念梦一道离开。唯有洛歌与何姗还在房内,他们都看得出两人的情况不大乐观。怕是真出了问题!只是洛歌不知如何化解罢了,不过有一人醒来便好。
宁九儿神色有些黯淡,甚至有些疲惫。她靠在床榻之上,有些不明所以。
何姗刚想多问便被洛歌拦下,他扶起简亦繁道:“你二人竟同一时间走火入魔,真是奇怪。”
“你说什么?”宁九儿靠着床榻有些不解道,她似乎是没有听的太清。
走火入魔?!简亦繁吗?!
何姗也不敢乱言,站在洛歌身侧,望着憔悴不堪的宁九儿心疼不已。她摸着袖中的冰蛊,默默交流着。生怕她说错什么,惹得宁九儿难过。
洛歌扶起简亦繁出了站在房门口重复道:“他的脉象甚是紊乱,与你的不相上下。”
“九儿姐姐,你好生休息吧。我与大哥哥给你和简哥哥找药去。”何姗揪着洛歌的衣袖,面上带着认真。
宁九儿耳里不断徘徊着洛歌的句话,想来她内心深处最不愿发生之事,已然发生。她缩回被子里默不作声,微颤的身体暴露着她的心事,紧闭着不安的双眸。
洛歌也不愿打扰,扶着简亦繁出了房间。等宁九儿休息过来,再细问也不迟。
何姗将房门紧关,跟着洛歌一道进了简亦繁的房内。
隔壁房内的宁九儿似乎不愿相信,她缩在被子里想着昨夜简亦繁给她留有的书信。多亏了简亦繁,她才不至于昨夜与梦魇打斗时尽落下风。想是简亦繁也练了那本书,才会与她的脉象不相上下。
怨不得简亦繁昨夜肯破例,与她对饮一杯。宁九儿蜷缩在床上,不忍深思。她不敢细想简亦繁何时才能醒来,一个人在榻上为简亦繁而担忧着。
窗外的天,比起昨日又冷上几分。再过几日,可能是要下雪了。偏偏这时,恭王坐着轿子来到皇宫内,冒着雪进了御书房。两人也不知在御书房留了多久,大概只有门外的太监知晓。
夏堇站在御书房,躬着身道:“父皇,儿臣实在无心朝廷纷争。想去封地休养生息,还请父皇恩准。”
“你想去封地?如今朝野纷争几何,你不是不知。难不成你让父皇一人面对?”夏恒批阅奏折的手一顿,抬起头微怒道。
夏堇躬着身,意已绝。沉默便是反抗的一种,越是无声越是深沉。可能在他母后死的那一刻,他就看的透了太多。
夏恒将笔放下,从桌前起身道:“罢了,你想离开,便离开吧。”
“多谢父皇恩准,儿臣不扰父皇,先行告退。”夏堇躬着身不给夏恒任何余地,只身退下。只留夏恒一人长坐御书房内,苦闷不堪。
第141章天下之主?
离开皇宫的夏堇坐轿回了府,他似是早早准备好,家中的奴仆早将行李收拾妥当,马车也都准备就绪。他回府后,直接坐着马车离开了京都。
速度之快,让其余两个皇子都未曾反应过来。就连仲序与老丞相也是后知后觉才知晓,他们弄不清夏堇究竟意欲何为。
可能再多的诱惑都及不上夏堇心中的那片乐土,如此潇洒自在的离开虽显私自坦荡些,但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住在东宫的夏至听到宫里来报,说是夏堇已带随从远离京都前往封地。他坐在主殿里暗自偷乐,还想着如何除掉夏堇这个拦路石,没想到自个跑了。
夏至得到消息后,差点没仰天大笑三声大摆筵席庆祝一番。他此刻坐在殿内,眉眼中的笑意不多不少,低着头轻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如今能与殿下相提并论的也只有洛王了,苏某在这里提前恭喜殿下。”张苏也刚听到此事,躬身祝贺道。
论实力,夏至不如夏箜。论地位,也是夏箜相让他才有此地位。朝中的绝大多数人,也都站在夏箜一侧。但夏至能坐上如此地位,实属不易。想他娘不在爹不爱,身后也不权势可靠。终日提心吊胆,生怕被夏箜杀于梦中。如今局势一转,他身居太子之位位高权重。
将来,很有可能便是天下之主。
夏至十分感谢身旁的两个谋士,他起身拍着张苏的肩感慨道:“若无先生,便无我现在的地位。若是有朝一日,我夏至坐上龙椅,定要为先生封官加爵。”
“殿下言重了,辅佐主子本就是我们门客之责。眼下重中之重的是,皇上。殿下且细想,如今皇上在世,史册上熬死太子的皇上不再少数。若是皇上再坐个十年八年,到时的变数殿下可想而知。再加上后宫之中皆在仇慈手中,仇慈背后的人是可以改变殿下命数的洛王。”张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是话他不能说全。
夏至放在张苏肩上的手一僵,这是要他弑君杀父啊!如此倒也名正言顺继位,但要动起手来也着实麻烦的很。
如若未成功,现行暴露,岂不是——
张苏躬着身,抬起头望着夏至犹豫不决的模样猛下狠药道:“若是今夜再有妃子在皇上吹枕边风,殿下这位子怕是要拱手让人了。”
“先生说的在理,可父皇身旁戒备森严,若想要杀害毫无机会可言。”夏至闻言后,眸中多了几分狠意。他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张苏嘴角勾着笑意,直起身子抚在夏至的耳侧低声说些什么。惹得夏至的脸白一阵红一阵,也不知出了是个什么主意。门外之人,将两人的话全都听了去,一一进了夏箜的耳内。
洛王府的书房内,夏箜将画上最后一笔勾起笑道:“有几分意思,继续去探。”
“是。”那人说完便躬身退下。
留着房内的夏箜,望着桌上的画。那日凌空飞起的宁九儿,俨然出现在纸上。夏箜俯下身子,轻吹着纸上的墨迹。棱角分明的轮廓上,英挺剑眉微微挑起,细长锐利的黑眸对着画作上的人泛着笑意。
他的双眸终是落在纸上的女子的脸上,目光中带着些许的痴迷。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怜爱十足道:“终有一日,本王会寻到你。”
他话音带着轻柔,眸底也是旁人不曾见过的温热。可能每个人都会遇上这么一个人,她不动声色便已经勾魂动魄了。
夏箜提起笔,在一旁的画着提着字。夜夜梦中见,咫尺即天涯。笔笔勾心魄,梦中把媒做。他将画拿起,递给一旁的女婢。便见女婢拿起画,低着头退出书房后进了正房内。
女婢一推开门,全是关于一位女子的画。每幅画神韵动人,都被提过了字。女婢将手中的画挂在房内唯一的空白处,也不敢多做停留,匆忙出了房内。
若是宁九儿瞧到这一幕,不定会有多惊讶。竟有人将她画的如此飘逸传神,美成这般。
萧蔷之内安居殿上,榻上的仇慈忙着将皇上给的文书看完。今儿一早,听闻恭王回了封地。他倒是没有多在意,恭王的存在对他而言十分鸡肋。
走了也好,依照夏堇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在尔虞我诈的朝堂。
隔壁的尤许,正坐在桌前看着一踏踏的文书。这些都是房一贤先前处理过的案子,包括买卖官职的官员证据。通通都是仇慈找来,只为了让他练手。
尤许不想辜负仇慈对他的期待,终日埋在书海之中。将先前的旧账新账,一一算清。
眼看着就要到晌午,窗外太阳的光不热不暖。却依旧透过窗外照在尤许的身上,他看的极其认真。似乎没有注意到端着饭菜进来的仇慈,一心都沉浸在书桌上的文书上。
仇慈将饭菜放在桌上,脚步极其的走在尤许的身后。他的目光落在尤许的笔尖,轻笑道:“阿许的字迹真是漂亮。”
忽然发声的仇慈,吓得尤许一愣。就连纸上也被多勾起一笔,未免有些可惜。
尤许将笔放下,却不料被仇慈拿起。替他将拿笔勾起的字,填写完整。自上次之事发生之后,仇慈对他很多事都顺从很多。他也知那是愧疚之情,别无其他。
可尤许的心中,偏生这般的执拗着。太多的控制不住,压的他苦不堪言。
仇慈挥毫完毕,放下笔直起身子道:“大致了解内阁的情况便可,用不上如此。”
“恩。”尤许跟着他起身,坐在饭桌前。他不敢再多看向仇慈,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过分之事。
却看到仇慈背后的衣服渗着血迹,尤许心中不由一堵。以仇慈的身法武功,天下还有能伤他之人?他伸出手,却不敢碰向那后背,生怕被仇慈看到。
仇慈发现尤许的异样,拿起筷子为尤许夹着几筷子菜道:“我要离开皇宫几日,阿许在宫中好生照看好自己。房一贤那头,我已交代给夏箜。阿许放心,他无胆再来安居殿。”
“你要去向何处?”尤许食之无味,放下筷子望着发音之人道。
他看到仇慈身后的伤,再次想到了之前追杀他们的人,仇慈的同门师兄。他心中多少有些担忧,不想仇慈再以身犯险。
仇慈低着头,喝着碗里的汤回道:“七日当归。”
尤许见仇慈意已绝,也不再多言。一顿饭,也没吃多少。他低着头,搅拌着碗里的汤,却不见多喝一口。
仇慈起身理了理衣衫道:“我会尽快回来。”
“万事小心。”尤许连万字都还未说出,那人便已夺门而出。
只留静默的空气,与他相看两无言。尤许有些落魄的坐下,眸中泛着些许哀怨。也不知仇慈这一走,回来是几时?他起身将房门紧关,靠着门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自他碰上仇慈之后,两人鲜少分离。
如今,偌大的安居殿只剩他一人,想来是有些孤单。
好在他还有足够的时日可以等,等仇慈口中的七日。莫说是七日,即便是七年,七十年他都愿等。可叹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
窗外的太阳不知何时躲在乌云后,竟是将浅薄的温暖也收了去,想来是有些吝啬。透白的光晕穿过枯枝,落不到御书房内。看似无私的光明,却也自私的可以。
门外的两个小太监,连连打着哈欠。御书房内的夏恒来回翻开着桌上的奏折,一封封都是逼他退位。
夏恒气的将几封奏书摔在地上,眉间泛着怒火。一旁候着的小太监,吓得躬起了腰。待到夏恒走后,才赶忙将奏折重新拾起,摆放整齐。他心中明白这位置他坐不了多少,但如此强行逼他,指使者还是他的大儿子。
回到昭阳殿的夏恒,气急之下召夏至进宫。昭妃抚着他的后背,无声的缓解着他心中的积火。
昭阳的脑袋贴在夏恒的后背,宽慰道:“皇上莫要再气,气坏的身子可如何是好。”
“哼,眼下这帮兔崽子都巴望着朕早点气死,好坐上朕的位置。”夏恒眉眼中泛着寒意,胸口起起伏伏难以平复。
昭妃从宫女手中接过热茶,送到夏恒的手中。轻抚着夏恒的后背,无声的安慰。赶来的夏至,被太监引到夏恒的眼前。他躬身行礼道:“参见父皇。”
夏恒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拿起茶杯扔在夏至的身上怒道:“莫要以为朕不明白你那点小心思,莫要忘了,现在朕还是皇帝。”
“儿臣不敢,父皇莫不是听信旁人的谣言误会儿臣。”夏至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请罪道。
他还未曾弄清楚事情的状况,被自家老爹这么一骂,完全懵了圈。张先生的计策还未用,怎么会出了差错。他抬起头望着夏恒身后的昭妃,心中多了几分怨恨。
一定是夏箜,明着暗着算计着自己。
夏恒被昭妃扶着坐在椅子上,拍着桌子怒道:“那些大臣联名上书逼朕退位,不是你指使?!”
“儿臣哪敢,这几日儿臣除了每日上朝之外,几乎都在探访百姓。多余的功夫都不曾有几许,更何况是派大臣联名上书。儿臣实在冤枉的很,还请父皇明察。”夏至说着挤出两滴眼泪,甚是可怜。身上的朝服被茶水泼湿,惹得有几分扎眼。
夏恒细想也觉得有理,他冷哼一声道:“你二弟刚走,你们两兄弟就坐不住了。怕是父皇再不退,你们便要逼宫了。”
“儿臣不敢。”夏至不敢抬头相望,怕眼中的渴望露出几分。但他心如明镜,父皇怕是看不上他与老三。
但眼下,他不动手是不行了。若是再拖些时日,怕是更加难办。还是张先生说的在理,他若是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提什么其他。
夏恒实在心烦的紧,摆手着。夏至哪敢多留,躬着身连忙退下。一旁的宫女将地上的碎片收拾着,重新为夏恒沏了背茶。
第142章三三两两
太监们将烛火点上,为大殿内照亮了几分。乌泱泱的黑夜,不知何时翻涌而来。
怀府内睡了一天一夜的简亦繁,依旧陷入昏迷之中。梦魇似是不愿太轻易放过他,一层接着一层的考验从不停歇。躺在榻上的他,全身透着寒意。
一旁的宁九儿握着简亦繁的手腕,如此情况与当年她初进梦魇中的情景一模一样。
她就是再傻,也猜出了一二。比起死亡,她更害怕亦繁比先一步离开。眼眶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吧啦吧啦的落在简亦繁的手背,将简亦繁身上点点寒意融化了不少。
宁九儿哽咽几分,勉强开口道:“简亦繁,第五层我已掌握诀窍,用不着你替我找出。你快些醒来,我们还要帮怀念梦找出凶手,还要回凤阳。”
她知道简亦繁最爱的凤阳县,若不是她一拖再拖他们早已经回家了。可她也知道如果不和简亦繁多出来闯一闯,等他们老的时候就不会有故事也言。
这辈子,从来未想过简亦繁会有天以这种方式来见她。
她三三两两的也不知在说什么,那双哭红的双眸泛着泪水。一夜之间,憔悴了几许。有好多话想要说,怕是再不说,就再无机会说出口。
可能是宁九儿知道,现在说的一切简亦繁都能听到。才会一开口,就说个没完。
梦魇中被冰冻着的简亦繁,望着忽而下起的瓢泼大雨。滚烫的雨点中泛着血迹,落在简亦繁身上将冰块一一化解。
他听到宁九儿的哭泣声,又急又气。想要安慰,偏生又出不去。他隐约察觉到自己脚下可以动弹,刚抬起脚步万千的冰剑朝他刺去。雨滴消融着冰剑,用不着简亦繁动手,已帮他消除了危险。
简亦繁伸开手,触碰雨滴。那滚烫的心血,就如梦外人的泪水。灼烈而又温和,饱含深情又简单平凡。
他的眼前出现的男子,容貌是曾经记载在册的景子孺。奈何简亦繁的心中担忧着宁九儿,也不想再耽误任何时间。掌中带风,朝着眼前人连连出招。
招招狠毒,皆是落在景子孺的身上。可惜无论他怎样努力,都伤不到景子孺丝毫。竟然全数反弹到他的身上,惹得梦外的他喷出一口淤血来。
饶是吓坏了守在简亦繁身旁的宁九儿,她用手擦拭着简亦繁嘴边的血迹。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简亦繁如此强行而为,定然会伤身。梦魇有多不讲理,她是知道的。
宁九儿握着简亦繁的手,发现那股寒意早已退却。心中的担忧,却未推着寒意而退却。漆黑的夜,无声的催促着醒着的人入睡。似乎终于是扛不住身体的疲惫,倒在简亦繁的榻上。她刚一入梦,便进入梦魇之中。那股无名的风,越来越多。
打坐在地的宁九儿闭着双眸,却能巧妙的躲开。风的速度极快,宁九儿的速度却比风更快上几分。她发现第五层,几乎未有梦魇墨迹的存在。她的对手,从有形转换成无形。之前的招式法子,对着股风已全无用处。
宁九儿嘴角一撇,想着要突破第五层的法子是什么?她下意识的想到老爹当年对她也是这般打法,丝毫摸不着他的招式。她的眉头微蹙着,将掌中的内力也化作一股风。
两者相互对打着,竟然也是打了一夜。她似乎明白第五层的意义,从有到无,又从无到有。
宁九儿也不再恋战,将那股子风收回化作一层保护罩护着自己。前些日子的痛处,忽然也跟着消失。两种风在梦中来回缠绕,将最后一层的大门打开。
整片都是黑漆漆的,宁九儿看不到任何。她闭着双眸用心眼去感受着这里的所有,黑漆漆中似乎没有边际。周身被微弱的风包围着,若有若无的气息让她感受不到其他。
此刻的宁九儿还挂念着另一个梦魇中的简亦繁,梦魇的束缚再也奈何不了她。偏生这份死寂,让她更加的确定她还在梦魇之中。
无数个白光小人出现,它们并未攻击与宁九儿,而是各自挥舞着各自的招式。一个个都绕在宁九儿四周,满头的心决看的她头大。
若是简亦繁在便好了,一定能将它们全部记下。然后宁九儿没能发现的是,这几个小人挥的招式,都如她背下的书里一模一样。这种精神折磨,惹得宁九儿心中多有不爽。
这梦魇当真贼的很,知道两人不相上下之后,便也不再动手。硬是拿这破玩意来耗,诚心来恶心她。宁九儿打着哈欠,实在懒得理会,坐着睡着了。
在她闭眼的一瞬间,那些小人跟着也停了下来。通通朝着她身子里钻去,愣是将宁九儿弄醒。身体不受控制的,挥上几遍。如此强买强卖,弄的宁九儿有些无奈。
她记不住招式,还要怨她不成。真当世上都是简亦繁那种脑子好使之人!
宁九儿也懒得记,闭着眼随它乱挥一遭。梦外的天,早已泛起了白。两人却有默契的不再醒来,惹得怀府的四人有些顿感奇怪。
一日后,洛歌从天机阁中连夜请来的高人。何姗望着白发苍苍的老头,一身褴褛身形有些不堪。她对此人深表怀疑,但看在他是大哥哥带来的也就作罢。
白发老头指尖落在简亦繁的手腕之上,闭眼感受其中的着脉象。
怀念梦与颜忆早早出门,也不知作何去了,房内唯有洛歌与小不点看着。
白发老头收回手,一脸正色道:“少主,此人的功力远在你之上。怕是再过些时日,更甚几分。如若他能从梦中醒来,怕是在武林上也鲜少有敌手。”
“钱老此话怎讲,侄儿听不明白。”洛歌听的是一脸蒙圈,简亦繁何故昏迷不醒也未能听他说个明白。
何姗也觉得这老头故意蒙骗,胡说八道。她坐在一旁的桌上,对着袖中的冰蛊吐槽着老头的所作所为。
钱州望着趴在榻上的宁九儿,又为宁九儿号起了脉。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手像是被电击过一般,让他连退三步。
洛歌见状一愣,眉头一蹙。九儿与简亦繁究竟练得是什么功法,竟如此厉害!
钱州望着自己的指尖有着被灼伤的痕迹,显然也是吓了一跳。他的双眸中带着不解,问道:“这两位可是少主何人,竟得了灵山真传。”
“灵山?!不可能,不可能。钱老一定看错了。”洛歌一口否决道。
他自知灵山代表的是何,他们相处已久从未听两人提过关于灵山的任何。就是关于灵山之事,还是他相告与两人。两人怎可能与灵山有关联,绝不可能。
钱州来时就纳闷,少主为何会住在景家府邸。他清楚的记得,天机阁内中关于景家夫人的一段话。若他断定不错的话,两人定是习得灵山秘籍。有关灵山之事,少有记载。在灵山现世之前,唯有古籍中藏有一两点。
如今,也只有枝梢末节的信息。
钱州收拾着东西,轻摇着头道:“少主的两位朋友安然无事,怕是醒来要再过些时日。若无别的事,我先回阁内了。”
“钱老慢走。”洛歌将钱州相送着出了门。
坐在房内的何姗,起身站在榻前望着相握而睡的两人。希望两人真如那老头所言,相安无事。不过小冰说了,灵山之事纯属老头胡扯。她的躬身身子,细瞧着两人。为何两人皆是陷入昏睡之中,她心中却着实羡慕不已。
简哥哥与九儿姐姐会在梦中相遇吧,不然他们为何如此的默契。
殊不知,梦中两人将方才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何姗听着脚步声越逼越紧,她转过身望着回来的洛歌怀疑道:“那个老爷爷说的话可信吗?大哥哥,你说九儿姐姐和简哥哥真的会醒来吗?”
“一定会的,让他们缠绵悱恻吧。我们不必理会,还是去帮怀姑娘找凶手,走吧。”洛歌引着何姗出了房,留着半醒半睡的两人坐在房内。
晌午的阳光,透过门窗照进房内。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点点的雪花,夹在微薄的太阳光。一片片的落在地上,鬼府神功的为天地换了颜色。
京都客栈的一房梁之上,站着两人。一位是身穿紫衫的男子,他双眸中映着一脸警惕的仇慈。眼前的仇慈,似是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
仇慈眉头紧蹙,望着前方的紫衫男子道:“我已一退再退,紫鱼师兄莫要再为难为我。再逼下去,除了两败俱伤也无别的后果。”
“师姐让我带你回去。”紫鱼一袭紫衫,眉清目秀的面上无过多表情道。
他的声线带着几分清冷,似是在说件家常事。眸中也无任何的波动,像是在传达一件事情般。漫天纷纷的雪花,却未有一片落于他身。
仇慈好言相说也无果,只能硬碰硬了。他随手一挥,以雪花做剑。内力贯穿着雪花,朝着紫衫男人劈去。寒风凌冽的吹着他的衣衫,却伤不到他丝毫。
紫衫的男子并未将仇慈放在眼中,手指穿过雪剑目光一紧紧抓着仇慈。岂料仇慈一躲,未曾抓过丝毫。紫鱼握雪花幻做的雪剑,直戳着仇慈的后背。
仇慈一个翻身,避开了雪剑,却身负重伤。紫鱼嘴角泛着冷笑似是在笑仇慈的自不量力,他将雪花化作暗器朝着仇慈刺去。仇慈脚尖一点,踩过雪花翻身一踢。
可惜仇慈的脚却被紫鱼牢牢抓住,紫鱼用力一甩,将仇慈摔下房梁之下。仇慈捏着瓦片,飞向紫衫男子。紫鱼躲避之时,仇慈一个飞身离开了此地。
仇慈的速度极快,加上雪花纷乱扰花眼,转眼就已消失在街道上。
房梁上的紫鱼也不恼怒,不追也不走。他许久之后,默道了一句:“如此不堪之人,也牢师姐挂念。”
语毕后,他也消失在飞雪之中。房梁上的雪,转眼间被积攒了厚厚一层。似是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海市蜃楼。虚无缥缈的风,盘旋在京都的上方。
第143章他还是她?
雪越下越大,地上很快被盖上厚厚一层。皇宫内的高墙上,也跟着被盖上一层。白皑皑的雪花,似乎是想将天下也遮盖住才罢休。
安居殿内的尤许站在房门外,望着大雪纷纷。他身上的衣衫有些单薄,被地上雪花映照的更加薄凉。伸出手,接住三两片雪花。转眼,雪花变成水滴。
忽从房梁跳下的一人,直奔房内。速度极快,尤许却还是发现。他望着地上残留着地上的斑斑血迹,很快也被大雪覆盖住。仅存的血腥味,还在飘散。
一恍惚,他才意识到仇慈归来。
尤许将肩上的雪花拍下,转身进了仇慈的房内。脚下的血迹越来越多,一直蔓延到床榻之上,看得尤许心惊。他匆忙将门紧关,带着几分颤音道:“你,受伤了?”
“阿许帮我弄些热水,顺便找件干净的衣衫。”仇慈在看到尤许后,警惕的神色化成一片柔水。他忍着后背灼热的痛,望着尤许匆匆离开房门后,才弱弱的松了口气。
眼看着他的计划就要完成,万不能让门里的人掺和了去。到时功亏一篑,岂不白费功夫。
呵,他才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夏恒!
吱呀的推门声响起,夹杂着匆忙的脚步声。尤许命人将浴桶搬进,热水加满。手里拿了件厚衣衫,放在浴桶上。待到一切准备就去后,才让太监宫女们退下。
仇慈眉头一紧,望着站在原地的尤许低声道:“阿许一起离开吧。”
尤许心中实在放心不下,看到仇慈一脸疲惫的目光后又不忍拒绝,转过身离开了房内后将门也一道带上。
仇慈起身走到帘后的浴桶前,将身上的衣衫退却跳进浴桶内。随手将脸上那层假皮揭下,扔在地上。帘后的雾气很大,也看不清他的容貌。拿出一瓶药倒在在浴桶之内,靠着浴桶缓缓歇息着。
感受着药水穿过伤口,泛着轻微的疼意。低着头,望着药与水混成一色。吱呀的开门声想起,仇慈几乎是下意识的起身,刚要穿上衣服来人便已走到他的身后。
他索性也不再遮掩,坐在浴桶之内声音转冷道:“阿许何时这般不听话了。”
“你,你,竟是女子。”尤许望着水中的倒影,不敢上前一步。
尤许快速转过身将门紧关,方才虽未细看,但大概的身形是看的一清二楚。帘后不断升起的雾气,使得他也忘了仇慈的容貌。身形顿在门前,良久不能平复。
他背对着仇慈心中瞬时波涛汹涌,往日的情景一一浮现在眼前。一时之间太多的话,哽在心头无从说起。偏又想起先前过分的行为,万千思绪再也无法停歇。
尤许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这份情感,他对仇慈而言,从不曾排斥过任何。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知道,他心中喜欢的是仇慈这个人。无论仇慈是男是女,他只是惊叹于仇慈竟然隐瞒至今,更未曾想到,救他于水深火热的是一女子。
那日日夜夜被他纠缠,包容他任性的人,保护自己至今的人,是一个需要被他保护的人。该要怎么确认呢,亲眼见过却还是难以相信。这么一个狂妄麻木的人,竟是个女子。
仇慈半刻也没听到回答,她从浴桶里起身换上衣衫,坐回榻上轻笑道:“怎么,阿许排斥女子,也开始排斥于我了?”
“我,我会对你负责。”尤许连头也未曾转过,对着门半天憋出这么几个字。他的脸颊带着红晕,宛如恋爱中的少年一般。语毕后,夺门而去。
留着榻上顿感莫名的仇慈,一时摸不着头脑。先前送尤许去青楼时,排斥成那般,还给了自己一巴掌。如今知道自己是女子之后,却成了这般模样。尤许的情绪如此反复,惹得仇慈晕头转向。
更让仇慈一时弄不清楚尤许的心,她躺在榻上却泛着困意。隔壁房内的折腾声却扰的仇慈无法入眠,她心中颇为无奈。
仇慈一个翻身从榻上坐起,带着伤来到尤许的房内,她望着翻箱倒柜的尤许眉头微蹙道:“阿许在作何?”
“仇,仇慈。”尤许停了手上的动作,将衣服重新塞回柜子内。关好柜门,拿起榻上的被子又道:“找些厚被,你房内的被子太薄。马上要过冬,暖炉我让他们去找了。你去休息吧,我弄好了给你送过去。”
“……”
仇慈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往年都是这么过的。为何尤许,也罢,算随尤许吧。她也不做多问,上前几步坐在尤许的榻上,目光落在忙碌不止的尤许身上。
她倒想睡个安稳,如此折腾他能睡着才奇了怪。她靠在床榻上,隐隐有了睡意。
尤许看到之后,动作不由放轻了几分。低声将门打开,吩咐人送来了暖炉,放在站在稍近的桌前。尤许上前一步低着头,望着睡梦中的她。
手将一旁的被子拉开,盖在仇慈的身上。尤许坐在的榻上,回忆他们初见时的场景。那日的天,漆黑的耀眼。她的出现,是那么出乎意料又让人胆战心惊。
起初还以为她对这个朝代有什么血海深仇,才步步为营。却没料到自己却先一步,落入她的圈套。兜兜转转,竟成了这副摸样。
她,竟是女子啊!
尤许的指尖,轻触碰着仇慈的脸颊。刚一碰到,又缩了回去,他的心随着一进一退。他垂着眸子,将停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如此逾越的举动,实在太过失礼。
仇慈一把将尤许捞在怀里,搂着尤许的后背,在尤许的耳边低声呢喃道:“阿许歇一会吧,那些交给旁人去做。”
“恩。”尤许早已失去抵抗力,像当初一般,任她圈揽。
火炉的热气将两人笼罩,静悄悄的周遭,隐隐听到雪花飘落的痕迹。
尤许感受着腰间传来的温暖,以及后背上那浅薄的呼吸声。他不敢回过头,不敢与仇慈对视。能这样,已然很好。人呐,就不该奢求的太多。
比起几年前,他更了解了身后的人。她的容貌,她的性别,她的喜好……
如果能一直了解下去,那便是最好的了。他的手握着腰间的手,像从前那般十指交扣着。暖炉里分散的热气,将尤许的心团团包围。无声的催促,有声的催眠着。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小太监们连忙将拦路的雪扫了去。这一年的雪,来的特别早。此刻的后宫内,那些曾群惊后宫的人,死的死,离开的离开。
真可谓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永央宫里的夏恒喝了许多的酒,他仿佛也知自己命不久矣。手中握着酒壶,猛灌着自己。岂料一口鲜血喷出,也不知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还是酒壶中被人下了药。
夏恒似乎也不在意,他将酒壶一扔。爬上了榻上,搂着榻上的枕头,眼眸中是一片深情。他的声音极浅,带着些许的颤抖:“怡然,我好想你。”
可惜后面的话,含糊不清,也听不到具体在说些什么。只见门外的公公进殿之后,夏恒早已没有了生息,可能离开人世许久。
皇宫中一时乱成了一团,几个顾命大臣聚在一起,连忙将两位皇子请了到御书房。国不可一日无君,百官不可一日无主,眼下得有人来主持大局才是。
按照祖宗站法,夏至最该继承皇位。首先他是长子,其次又是皇上亲封的太子,于情于理都该是他。但几个老臣商量不出了所以然的原因,是怕惹夏箜不满。
到时夏箜一怒,先不说这皇位,就是他们几个老头的命都是也丢了去。
夏至先一步到御书房内,他的眉头微蹙,脸上挂着两行泪滴。这面上的功夫,夏至做的当真是滴水不漏。他用衣袖擦拭着脸上的泪水,长叹了一声。
四个老头见到夏至,立刻行礼道:“太子。”
“父皇的尸骨未葬,在做的各位讨论如此之事,是否太早了点。”不知何时赶来的夏箜来到御书房,甩着袖子未将几人放在眼里。
夏箜坐在夏至的一旁,细长锐利的黑眸中泛着笑意,削薄轻抿的唇毫不吝啬的质问着。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夏箜自是清楚的很。不过戳不戳穿,就看他的心情。
夏至一听,这家伙莫非是来抢他位子不成?!他的面上却依旧不为所动,仿佛依旧沉浸在夏恒死去的悲痛之中。无暇顾及皇位,将权势看的极为淡然。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四人道:“父皇他尸有余温,我们谈这样实在不妥。不如等父皇葬礼之后,在言如何?”
“太子殿下英明。”几个老头见状心中大致有了底,齐声相回道。
既然无他们之事,他们也不再多留,躬着身离开了。此刻的御书房,就剩下夏箜与夏至两人。留侍奉的太监宫女也不敢多呆,关门离去。
御书房的暖炉散发着热气,却不能将两人之间的气氛缓解丝毫。
夏至端坐在椅上,等待着夏箜先开口言明。如今老二远离京都,只有他们两人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沉默许久的夏箜,让他有些看不透,莫不是后悔了将太子之位相让与他。可现下后悔,来得及吗?
夏箜端起茶杯,闻着茶香缓缓开口道:“连这点耐心都未有,大哥是否太着急了些。”
“我不大明白三弟所言何意?”夏至的身形一僵,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莫非夏箜发现了什么?他顿时有些坐站不安,生怕先前的事情暴露。
夏箜啪的一声将茶杯放下,起身笑道:“大哥心知肚明,父皇的死,你怕是逃不了干系。不过,小弟不会这般赶尽杀绝。毕竟,大哥可是父皇特定的人选。”
“夏箜你休要胡言乱语,父皇的死太医都说了是常年饮酒落下毛病,与我何干。”夏至从座椅上起来,脸上带着怒意指着夏箜。他的后脖已被汗水浸湿,怕是被夏箜的话说中了。
夏箜并没有回答,反而推门而出。
第144章越是残忍的人,内心就越是柔和。
皇宫中的房梁之上的雪还是化了,一滴滴的从房檐上落下。晶莹剔透的水珠,宛若水晶一般。有些厌恶的望着地上的土地,无奈大势所趋,还是一颗颗的落下。
夏箜伸出手接住一滴,也不知想起了谁,眸中承载着笑意。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不少,身上的棱角去了些许。许久未见,也不知她身在何处,状况如何?
府中的房间内,已挂不下有关她的画了。
随行的太监,朝夏箜行礼。他们匆匆离去的身影,让夏箜不禁想起那日的女子。她也是这副装扮,急匆匆的离去却进了一个死胡同。气的踹墙的模样,他还记忆犹新。
想到此事,夏箜的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眸子里笑意暖意,似是能将冬日里的雪花全都融化了一般。
“王爷真是好兴致,看雪也能看乐。”仇慈停下脚步,顺着夏箜的目光望去。
枯枝上压着的积雪化成水滴,一滴一滴的落在泥土里。雪白的光,映衬的天格外的白。
夏箜转过身望着来人,宛然一笑道:“公公莫要打趣本王。”
“老奴是瞧着王爷眼中带着笑,怕是心许她人,真是让人好奇不已。那姑娘也不知容貌几许,秉性如何,能劳王爷如此牵挂。”仇慈将目光收回,落在夏箜身上。
他还以为夏箜这辈子都不知晓爱情的滋味,没曾想几日未见夏箜的眼底就多了几分柔软。想来那女子也有些本事,竟能将如此狠毒的夏箜制服的妥妥帖帖。
夏箜顺着走廊往前走着,他眸中的笑意收了几分,语气带着几分幽怨道:“说来惭愧,本王连她的名字也不知晓。”
“那倒是稀事。依王爷的性格,没掘地三尺将她找出,捆绑于身侧?”仇慈站在夏箜的身后,随意聊着闲事。难得见夏箜如此,不由的深聊着。
夏箜眸中的笑意又多了几分,他停下脚步望着那晶莹剔透的水滴缓缓落下道:“宫中传闻公公喜好男色,时常凌虐于男宠。本王见了尤许之后,才知你二人实属情投意合。公公都对喜欢之人都体贴入微,捧在手心。本王岂能差上几分?”
“看来王爷对那人的情意不浅。”仇慈眉头微跳,轻笑道。
尤其是在交谈过后,仇慈对夏箜倒是有几分改观。夏箜的心倒也不是那般残忍到极致,最起码,对心爱之人会柔和些许。
两人在某些方面,惊人的相似。许是在周遭的阴谋算计太多,想留一片纯白温柔给心上之人。越是残忍的人,内心深处就越是柔软。反而有些仁慈的人,内心最深处有些残忍。
风将房梁之上的水滴吹的摇摇欲坠,有些感叹人性的复杂。最终也寻不到结果,落于地上化在泥土中。灰蒙蒙的天将黑夜牵扯过来,引来了万千的星辰。
怀府内的小院里,怀念梦将洛歌给的书卷都看完,其中的线索再明显不过了。她坐在桌前,抱着暖炉。楚原的线索断了,证明有人想要阻挠自己。
若是按照书中所写,当年爹向皇上提议变法,得罪皇室宗亲们的利益。
那么那些人是用何种手段,逼死他们一家就范?
怕是楚原一人,也不能镇住景家老少。怀念梦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往皇宫一趟,她起身换上黑衣乔装飞出了府内。冬日的夜有些冷,怀念梦似乎也不惧怕。
她的速度极快,落在房梁之上。先前颜忆送给她有关皇宫内的图纸,她心中还有些印象。按照记忆,从房梁之上来到御书房之内。
御书房内看守的小太监被她打晕过去,她在书架旁来回穿梭着。
怀念梦寻着大夏九百六十五年的标签,果然在放满奏折的堆里找到了关于景家的文书。上面的文字写的清清楚楚,景家灭门下令者果然是皇上。怨不得,景家能一夜之间灭门。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呵,这句话,也不知是那个昏庸老道说出来的话。搁在她身上,哼。君若视我为犬马,我定视君为国人。君若视我为土芥,我定视君为寇仇。
怀念梦嘴角勾着冷笑,将奏折上的文书一一看完。她望着一旁的架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木盒中俨然是一尊精雕的玉玺。她将玉玺塞于怀中,拿起将烛光将灯油洒落在这些书架上,手中将桌上的灯罩一推。跳上房梁之上,望着灼灼的火焰。心中的怒火,仍未消去。
漆黑夜,带着冷风前来救火。可惜赶的有些迟,御书房内的东西早已被烧的干干净净。守门的两个小太监,连忙大呼救火。一瞬间,惹的皇宫内乱哄哄成一团。站在房梁之上的怀念梦,搂着怀里的玉玺回了怀府。
她倒想看看,没了玉玺这皇帝怎么做。
寒风瑟瑟的夜,被眼前这一场闹剧惹得有些无奈,领着自家的万千星辰回了地平线。要接班的太阳,却迟迟不来。
连续昏迷几日的宁九儿,终是在天亮时有了醒意。她从简亦繁的胸口抬起头,揉了揉坐在榻上的腰。如此别扭的姿势,她竟忍了如此之久。
她低着头戳着简亦繁的脸颊,也不知他现在到了第几层。不过这小子的皮肤可真软,一不小心摸上瘾了。忽然想到一件事,梦里的简亦繁能感受到她的所作所为。
宁九儿不得已住了手,扶着简亦繁从榻上起身,歪着头望着简亦繁紧闭的双眸。手在简亦繁面前挥着,试探着简亦繁是否醒来。不料肚子不断传来了饿意,让她无暇顾及其他。
她忍不住对着门外大呼道:“来人啊,还有没有喘气的?”
“宁九儿,你作死呢。”怀念梦刚睡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宁九儿的声音吵醒。怀念梦一把推开房门,带着怒火望着宁九儿。瞧着某人幸灾乐祸的眸子,火更大了。这个家伙,好想一巴掌拍死宁九儿。
终于见着活人了的宁九儿,熄了声。她嘿嘿一笑,上前搂着怀念梦道:“怀念梦,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现在我又饿又累的,麻烦你给我弄点吃的。”
“松手!”怀念梦被她紧抱的喘不过气来,她一把将宁九儿的推开道。
怀念梦连忙拍了拍身上的衣衫,望了眼还昏迷的简亦繁。这厮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她的小情人,昏迷的时间比她长了这么多。若不是洛歌送来的药丸支撑着,怕是两人早就饿死在房中。
闻声而来的女婢听到宁九儿话,连忙退下准备饭菜。
宁九儿面上的笑意未曾减几分,过了第六层之后,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就连从门外经过的寒风,都觉得亲切了几分。
怀念梦伸着懒腰,捏着肩膀没好气道:“你们两可真是吓坏我们了!想要殉情找不说找个无人的地,非要让我们这些发现的人干着急。”
“嘴上积点德。”宁九儿见到女婢送来热水,也不愿在多回。
宁九儿稍稍洗漱一番,顺便将衣服也整理好。桌上的饭菜,早被布好。闻着菜香,不由的咽着口水。她坐在饭桌上,端起碗刚吃两口便放下。
怀念梦见状,心中多有疑虑道:“怎么?不合胃口?”
“简亦繁会不会饿死?他也几日未曾进食了?”宁九儿有些担忧道。方才她起身时,还听到简亦繁的心跳声。可若是再久一些,会不会?
怀念梦拿起筷子,宽慰道:“放心好了,死不了。洛歌从天机阁拿了些药丸,说是能补充你们所需。”
“小哥本事不小啊,这玩意也能搞得到。”闻言后宁九儿轻笑道。她的心也随之而放下来,端起碗重新开吃。
躺在榻上的简亦繁,将两人的话都听了进去。此刻的他,还在第四层停留着。细算来,也昏迷有半个月之久。
宁九儿吃的差不多,挂念着景家之事。他们两人昏迷,没有耽误怀念梦吧?她放下筷子,眉头一挑道:“景家之事调查的如何?”
“已经有了眉目。”怀念梦低着头喝着汤道。这些日子,她和颜忆暗访了不少的大臣。加上那些书卷,几乎可以确定。
宁九儿有些蒙圈,这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她手撑着脑袋好奇道:“说来听听。”
“我昨儿夜探皇宫,在御书房里找到的文书。上面清楚的写着,楚原奉皇上之命,处绝景家满门。”怀念梦放下勺子,眸中带着几分轻蔑。爹也真是可笑,为这么一个人尽忠尽责实在不该。
宁九儿起身伸着懒腰,揉着肚对怀念梦的话后知后觉。她眉目一转,担忧道:“你不会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吧!”
怀念梦缓缓起身并未作答,而是对着一旁的女婢示意。女婢躬着身将桌上的饭菜都收了去,顺便退了下去。颜忆刚从宫里回来,转了一圈也没找怀念梦。
最后在简亦繁的房里找到怀念梦,颜忆坐在坐起匆忙喝了口水道:“皇上昨夜忽然暴毙,御书房被烧,玉玺被盗。如今皇宫里乱成一片,怕是要再折腾几日。我刚派兵镇守,累个半死。”
宁九儿心中一咯噔,这小妮子胆子真不小。
居然将皇上杀了!
她坐在榻上望着还在睡梦中的简亦繁,戳着他的脸好笑道:“简亦繁你要再不醒来,天下就要大乱了。”
“九儿说的有理。”颜忆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道。新皇登基,先帝入葬。还有些旁的杂事,一折腾他就忙个不停。
一旁的怀念梦耸了耸肩,知道宁九儿在指桑骂槐不愿搭理于宁九儿。她承认御书房被烧,玉玺被盗是她干的。杀皇上她虽然想做,但还没来得及。这种脏水,可别乱泼在她的身上。不过她不说,谁又能知道。
宁九儿的心中近乎相信,这一切都是怀念梦所为。火烧御书房,偷盗玉玺,弑君简直桩桩要人命。景家之事的缘由她也清楚,不过弑君这种事岂不是有些过分。
怀念梦虽常不靠谱,但应该不至于离谱到这种地步吧!
她默叹了一声,若是简亦繁在就好了,还能与他相商。没简亦繁在她耳边叨唠,还有些不适应。不知简亦繁在梦魇之中到了第几层?何时才能醒来?
第145章临了,合葬一个棺木也算圆满。
宁九儿的目光从简亦繁身上收回,这一觉倒是将她的精神补足了。短短十多天,足以将她着一个月的觉弥补了。就是不知榻上的某人,还要多久。
她从榻上起身将被子盖在简亦繁的身上,感叹道:“没想到一觉醒来,天下已然易了主。”
“你这觉睡的可不短,喏,都开始下雪了。”怀念梦推开房门,望着门外道。
冷气铺天盖地的扑来,吹起怀念梦的发丝与衣袖。寒冷的空气,在门前来回刮过。院内的积雪早已被人清扫看见,却还是能看到雪花落过的痕迹。
宁九儿走到怀念梦的身侧,仰着头望着窗外的残留的雪花,绝大多数都化了不少。房梁上还不断往下滴着被融化的雪水,落在地上发着清脆的声音。她身上的衣衫还有些单薄,被风吹起四飘着。眸中映着院内的景,看的入神。
颜忆也放下茶杯,起身望着怀念梦的身后望着站在门前的宁九儿。如今简亦繁出了这样的事,回凤阳也是不大可能。加上念梦还要调查景家之事,又要推迟日程。
宁九儿望着穿过月亮门的女婢将手中的一封信递送在她的手中,她将信拆开望着上面的文字。本来还想问,洛歌和小不点去了何处,两人却为他们送来了信。
她倚靠门,迎着风将信看完缓缓道:“我是睡了多久?”
“你倒也不担心简亦繁,他睡的时间比你还要久。若是醒不来,看你回去如何向姨夫交差。”怀念梦转过头,望着榻上的人道。
忆起先前的庸医还说简亦繁染了风寒,喝了几天的药,也没见简亦繁有半点醒意。倒是洛歌给的药,还有些用处。莫非真如洛歌所言,两人是练功练的走火入魔?
宁九儿将信折叠好捏在手中,迎着风宛然笑道:“他若一辈子不醒,我等他一辈子便是。临了,合葬一个棺木也算圆满。”
“一点不知羞。”怀念梦懒得打击,可能也是习惯了没羞没耻的宁九儿。她见宁九儿无恙,心中自是开心。简亦繁也快醒来,到时一切就该圆满了。
颜忆听到之后,眸低带着几分羡慕。他的目光落在怀念梦的身上,不知何时怀念梦能感受到他的心意,想来他还需要再等些时日。
宁九儿转过头想着洛歌信中的内容,先说的是是几大门派自少林后元气大伤。武林上,较之从前要安稳几分。康文所言之事,的确属实。
其次关于景家之事的主谋,在信中也说的清楚。当年皇上受不住各方势力逼迫,无奈下得诏书。坐收渔利之利的,怕是朝中的某位大臣。可惜此人,洛歌只字未提。
宁九儿转过身将书信,塞于怀念梦手中道:“你且看个清楚,真正藏于幕后之人不是皇上。”
“即便不是,他也是死有余辜。”怀念梦低着头翻开书信,细看着。
信中的数行字,让怀念梦心里一暖。原来洛歌与小不点这几日未归,是帮他们查凶手去了。还以为他们忙着江湖是非,无暇顾忌与她。
颜忆听着怀念梦所言,心中一怔。皇上不会是她杀的吧?深想也不大可能,怀念梦若是想动手,怕不止是御书房整个皇宫也得遭殃。他侧过头,将洛歌送来书信中的内容也一睹而尽。
他眉头跟着一蹙道:“此人竟有如此大的本事,将满朝文武玩弄于鼓掌之中。”
“朝中势力,你应最是熟悉。那人是谁,你心中可有人选?”怀念梦仰着头,眸中泛着认真道。她竟是没想到,这宫中的势力弯弯绕绕的如此复杂。
宁九儿将门紧关,摸着茶壶边已凉了半截。她自顾自的倒上一杯,将两人的话听入耳中。她抬起头望着颜忆一脸纠结的目光,心中好笑不已。怕是颜忆知道,也不敢说。
颜忆眉间还未舒展,朝廷之中他唯一没有接触过,却势力不小的怕只有内阁了。内阁之首房一贤,在京都与仇慈不相上下。除了两人之外,颜忆猜不到其他人。但京都不比边关和凤阳,他若开口言明怕是怀念梦转身就找两人算账。
思来想去,颜忆只好摇了摇头道:“此人藏得如此之深,岂是我初入朝堂之人能接触到的。如今改朝换代,怕是他也快从幕后转向前台了。”
“哼,装傻充愣,不愿告之我自己去寻。”怀念梦听着话音,一把推开颜忆出了房门。她还就不信了,还有她寻不到的线索。颜忆见状,立刻紧跟其后。
独留房内的宁九儿,弄了些热水,拧干毛巾后将房门紧关。
她走到榻前擦拭在简亦繁的脸上,也不知简亦繁被困在那一层。将每一层的要诀,不断重复的说出。手里擦拭着简亦繁的脸颊,手掌。动作有些轻缓,有些认真。她似乎没想过简亦繁会一觉不醒,她这么笨都能闯了过来。
简亦繁是何许聪明的人,这些小儿科的玩意,岂能拦得住。
宁九儿说了几遍后,便停了嘴。他们昏迷期间,倒是辛苦洛歌与小不点了。一边忙着帮他们找药、高手之类的,一边又要为怀念梦打探情报。
回头若是见了面,一定要好好感谢一番才是。她手上的动作停下,坐在榻上靠在墙。想起在梦魇之中听到洛歌找来的老头说,她习的是灵山秘籍。
老头当年说这本书他是从景夫人手里得来,莫非这景家与灵山还有关联?
宁九儿靠在简亦繁的肩上,打着哈欠,居然又开始泛起了困意。只不过再次入梦的她,再也进入不了梦魇的世界。墨迹小人,与那诡异的招式通通消失不见。一夜好梦的她,竟有些不习惯。要说这人啊,还真是可笑的很。
浅薄的太阳已然偏西,庭院内的枯枝上已然没留一片叶子。可怜了那些残枝,还要承受这冰雪的压榨。凌乱不堪的风,竟也不识趣的吹断了几根。树池下,也不知折断了多少枝叶。难得安稳的院子,被静逸的午后所包围。宛若,画上的一副美景。
可惜的是,这幅画不是出自夏箜之手。
夏箜的UU小说,多是有关宁九儿的图。一张张,将他的书房全都挂满。画上的每个动作,衣衫都不重复。连宁九儿的神情,也都各种变化。
洛王府书房内的夏箜,坐在主桌前,提着笔继续为佳人而挥毫着。他的眸低带着宠溺,一笔一划如同被灌输了不同的情感。勾勾勒勒的,竟也别有风味。
唯一的不足,便是那天公不作美。偏生不让他再次遇见她,唯画可解相思。
朝中多变的局势,已然不足以束缚夏箜的双眼,他早已运筹帷幄的布好了所有的局。如今的夏至,不过是他UU小说的一个小点。
“王爷,仇公公来了。”候在门外的家奴,躬着身禀明着。
房内的夏箜似是未曾听到,一心扑在自己的画中。待到仇慈进入书房之内,也没有警觉。守在门外的家奴,也不敢多做打扰。躬着身,退了下去。仇慈望着画中的人,才知夏箜喜欢的人是谁。
还以为是王侯将相的女儿,亦或是富商之女。未曾想到,竟喜欢上个江湖中人。
仇慈低着头望着夏箜用心的勾勒着笔墨,缓缓坐在一旁的椅上也不打扰,静等着夏箜将手中的画画完。
偏西的太阳,使得房内有些灰暗。仇慈起身帮着夏箜点起了烛光,望着这满屋子的画。情字一动,便一发不可收拾。这夏箜,竟也逃不过此劫。
夏箜俯下身子,轻吹着纸上的笔墨。他转过身,望着仇慈稍有愧意道:“让公公久等了,一动笔竟忘了时辰。”
“画中的女子可是王爷心悦之人?”仇慈并无计较,倒是有些好奇。先前他们一道进京时,夏箜都未多看宁九儿一眼。又是何时,入了他的心。
提起画中人,夏箜的眸中多了几分暖意道:“公公真是慧眼识珠,一眼便是能看的出来。”
“这满屋子的画,老奴猜不出来也难。不过先前王爷接老奴回京都之时,与老奴一同回京之人也有此女。王爷莫不是忘了?”仇慈适时提醒着,也算是帮着夏箜了却相思。
夏箜当时倒是未曾注意到,满脑子都是仇慈回京之后该如何部署。没曾想,他们的相遇竟是这么的早。还以为初次相见,是在那繁华的街市之中。共同面对同样的谜题,却是心意相同的对它的谜底不感兴趣。
当时彼此微微的欠身,成了他脑海中最初的片段。
他还对那谜题记忆犹新,红纸黑字写的是:像只小船尾巴翘,船头见水船尾高,不在河里海里走,世上滋味全尝到。如此说来,仇慈应是与她相识才是。
夏箜将眸低的柔软收回,笑道:“公公可否细说一二。”
“此女名为宁九儿,现住当年被灭门的景家府邸之中。王爷若是思念的紧,不如去见见她本人。”仇慈倒是一点也不忌讳,将宁九儿的名字,住址全权说出。
倒是帮了夏箜解了相思之苦,顺便搭桥牵线。
夏箜的脑海里不断徘徊着宁九儿这三个字,至于景府,他倒是未曾想到。怨不得那日她夜探皇宫,去御书房找寻有关景家的书卷。
想起当夜的场景,他脸上竟有些发烫,那是他们第一次离的那般的紧。
夏箜不愿在此时上多逗留,细长锐利的黑眸收起笑意道:“公公来本王府邸,怕是有要是相商吧。”
“自然。如今陵王得势,怕是容不得老奴了。等过了皇上入了葬后,他登上了帝位难免要大刀阔斧烧上几把火。”仇慈将心中的忧虑说出。
仇慈倒不是担忧自己,尤许的身子本就弱不可及,那还能受其他的苦。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尤许了。看来她等早点送尤许离开,免得受到波及。房内的烛火摇曳着,将满屋的画通通照亮。
每一幅,皆是透着不同的神韵。它们听着两人密谋之事,一听便是到了半夜。
第146章心之悦者,悦之无因。
不料此夜皇宫中也是个不眠之夜,安居殿内的不速之客也不知为何而来。
房内的尤许靠在榻上,思绪万千想着仇慈。他听着敲门声响起,匆忙起身披上衣衫。想着应是仇慈从外归来,急忙将门打开。却在看清来人之后,身形一僵。
推门而入的房一贤,让他的眉头轻跳。尤许的小脸瞬时落下,却也没见到房一贤带旁人来。寒风吹着门吱吱作响,尤许不得已将房门也关了去。
尤许站在门前,目光落在坐在桌前的房一贤。不知房一贤此番前来,意欲何为?
房一贤不急不慢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眸中透着各种算计。他对着尤许招手,示意尤许坐下道:“尤公子稍安勿躁。老奴今日可不是来找茬,真心实意的为了尤公子今后的安危前来。”
“公公有话直说,小生站着听便好。”尤许站在门边,没有向前一步。
尤许身上还带着些许的武功,对付房一贤还是绰绰有余。只是尤许弄不清楚房一贤来此,究竟目的几何。他的安危何时有劳实在是房一贤挂念,想来还真是荒唐的很。
房一贤也不为难,轻抿着茶杯一脸嫌疑道:“茶也是下等茶,仇慈待公子可真是差。尤公子就不想从这安居殿出来,看看别处的庭院?!”
“小生本就是下等之人,已然习惯了下等活法,就不劳公公费心。”尤许垂着眸子,温声回道。如此一说,房一贤的来意他已然明了。
房一贤将茶杯捏在手中,眉眼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这家伙还真是难啃的骨头。
他的指尖微勾起,捂着嘴轻笑道:“良禽择木而栖。仇慈如此待公子,公子不值当为他恪守忠诚。不如到老奴的麾下,往日受过的屈辱大可如数奉还给仇慈。尤公子意下如何?”
“小生只想安安分分的活着,别无他想。至于旁的,小生就多谢公公好意。”尤许垂着眸子,死活不接房一贤抛来的橄榄枝。他的态度如此坚决,倒是出乎房一贤的意料。
按说,收拢尤许应该是手到擒来之事。上次本就有意说明,可惜时机不对。如今时机对了,人却不对。
房一贤从桌前起身,一步步走近尤许。他眸中带着审视的目光,不解道:“还望尤公子言明原因,也好让老奴死心。”
“心之悦者,悦之无因。”尤许沉默了良友,抬起头正视着房一贤道。
低缓的声音,穿透了漆黑的夜。留在萧蔷之内,显得几分可笑。尤许的脸被房内的烛火映的有些暗黄,却依旧遮不住他的风华。他眸中的坚毅与爱慕,做不了假。
房一贤闻言仰头大笑,笑着摇头推门而出。他千算万算,都算不来尤许的悦之无因。走廊上回荡着房一贤的笑声,似是在嘲讽这宫内犄角格拉中最不堪的情感。
漆黑的夜,无声无息的笼罩。将地上还未曾消失的水滴,结成了冰。远离京都的夏堇,偏居小县。早已招兵卖粮,训练的小有所成。他虽未曾介入皇权斗争中,却已可以和朝中的兵力不相上下。
争与不争,由他却也不由他。
扎寨的军营,就在离京都稍远一些的群英山后。烛火摇曳的营帐中,拿着一棋谱细看的人。正是淡明薄利的恭王,夏堇。他的指尖握着黑棋,望着被围困的白棋缓缓封了它的路。
“王爷,听线人来报。说是皇上,他,暴毙身亡。”来人穿着一身铠甲,躬身抱拳在夏堇身前。
握着白子的夏堇,闻言后白字轻落于棋盘。似乎未曾想到,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他摆手示意来人退下,低着头望着被毁坏的棋局。
夏堇叹了口气,轻笑道:“心急成这般,竟连几年都等不下。”
他低着头将棋盘中的黑子一一捡起放入棋盒,目光泛着点点忧愁。
太平盛世,岂是好建!
帐外来回巡逻的官兵,整齐而有力的来回走过,怕是训练的时日不断。
黑夜中,除了火苗被燃烧起的声音,便是那齐齐的脚步声。地上的积雪来回碾压,来水滴都消失不见。外围之处的却被高墙团团围住,谁也不知晓这偌大府邸竟是藏兵营。
浅薄的月光,望着此刻昏睡在东宫的太子夏至。不断提醒着他,他的两个弟弟早已各自布好阵法等着他来钻。可惜睡梦中的人,还做着马上要坐上龙椅的春秋大梦。
岂会知晓,他的每一步都在两人的算计之中。希望夏至下辈子别再投身帝王家,免得死后尸骨无存。
地平线上的太阳携带者光明,款款而来。睡了一夜美梦的宁九儿终是从梦中醒来,她揉着发酸的脖颈望着靠在榻上的简亦繁,不由觉得好笑。她如此折腾,也不见简亦繁有半分醒意,也不知简亦繁是睡了或是还在梦魇之中。
宁九儿翻身跳下床榻,扶着简亦繁躺平。从盒子里拿出一个药丸,塞于简亦繁的嘴里。宁九儿独自坐在府内,觉得好生无聊。也不知怀念梦与颜忆昨日吵出了所以然了没?洛歌与小不点此刻又身在何处?
她揉着肚子,回了自己房内。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件衣衫,出了房门穿过月亮门朝着大厅走去。走廊上旁的积雪,早已被家奴打扫干净。
宁九儿站在大厅之上,颇为无奈。
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女婢见宁九儿来此,连忙将饭菜布好。总算见着活物的宁九儿,连忙拉着女婢赶忙问道:“姐姐可知怀念梦与颜忆去了何处?”
“怀姑娘与颜公子一夜未归,今早也不见回来,奴婢也不知晓。”女婢有些受宠若惊回道。闻言后宁九儿松了手,好家伙,居然敢夜不归宿。
两人不会忙着私定终身吧?!
宁九儿拿着筷子,不怀好意的笑着。得,他们之间的事,还是不参与的好。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加重要的了。她端起碗,夹着菜还未动嘴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望着来人,一身的锦衣华服。墨色的黑发被高高髻起,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是的英挺剑眉挑起。细长锐利的双眸中泛着笑意,削薄轻抿的唇轻唤着她的名字。
宁九儿此刻直想溜,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而且她的肚子还空落落的。她连忙起身,脸上挂着甜美的笑意道:“哟,这不是太子吗?您怎来府中?”
“九儿莫要乱说,我已不是太子了。”夏箜见宁九儿面带笑意,心中更上甜了几分。他坐在宁九儿的身侧,望着桌上的略素的饭菜有些嫌弃之色。
宁九儿对着一旁的女婢吩咐着,多加了一双碗筷。心中想着如何将夏箜应付出去,幸好府内无人。若是被他们看到,还以为自己有多攀龙附凤。她眸中的笑意,却未达眼底道:“你怎知晓我住在此处?”
“仇公公告知与我,怎么你不愿见到我?”夏箜忽而有些失望,拿起碗筷带着几分沮丧。
他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才敢找宁九儿。犹豫了许久,才来见宁九儿。
宁九儿在心里不知骂了仇慈多少遍,古人言穷不和富斗,富不和官斗。她这穷苦的老百姓哪敢直接和官斗,想着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冤家宜解不宜结。
她呵呵一笑道:“自然不是,怕我这府内照顾不周。若是下次来,我也好准备些银两带你去好一些的酒楼。”
“我们现下就走,我知道京都一家酒楼。”夏箜闻言后起身示意道。他的眸低全是真诚,倒显得宁九儿有些假意起来。
宁九儿嘴角抽搐,她也就是随口一说。不是想要真请夏箜,这家伙懂不懂什么叫客套。自己说的话,哭着也要做到。无奈之下,只好跟着夏箜出了府邸。
街上的行人有些稀少,怕是冬日寒冷的缘故吧。路边的叫卖声却不少,一声高过一声。
宁九儿跟着夏箜穿过人群,来到一家装饰奢华的酒楼内。心中不由肉疼的紧,她下意识的摸着怀里的银子,想着领着夏箜吃霸王餐也大不好。可转念一想,如此一来,能让他嫌弃自己品次低俗也好。
他们这些王公贵族最看重的是脸面,她害夏箜丢人以后自然不会来找她了。一想,宁九儿的心中顿时轻松不少。
夏箜见宁九儿摸着怀里的样子,引着宁九儿进了一间包厢。小二哥一瞧见夏箜,便懂了夏箜的意思。不过一会,桌上便是堆满了各种的山珍海味。
宁九儿心中不由冷笑暗道:送吧,送吧,可劲送,有你后悔的时候。她拿起筷子,摇头撇嘴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还未开口别人就知你要点什么。”
“上次一别,已久日未见。那些书,可帮到你?”夏箜往宁九儿碗里夹着些许的菜,想起上次一别道。也不知宁九儿寻那些书究竟有何用?
提起这件事,宁九儿忽然想到颜忆昨日说的御书房被烧,玉玺被偷之事。
宁九儿将嘴里的饭菜咽下,空灵的双眸如星辰闪烁道:“别提了,不止书全拿错了,还被人狠骂了一通。不过,那个,小哥。御书房门外的太监没发现我偷的书吗?”
“夏箜,箜篌的箜。前些日子不知谁将御膳房烧个干净,他们想要查也无从查起。九儿放心便是。不过九儿想查到底是什么,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找到线索。”夏箜一大早便赶了过来,肚子也是空荡荡的。他吃了两口饭,填饱着肚子。
宁九儿还在犹豫自己该不该将那件事说出,依眼前人的身份若是调查起来不知道比自己快上多少倍。可事关到怀念梦,她不得不谨小慎微。
她放下筷子,一脸惆怅道:“起初买这个院子时,不知是个凶宅,一搬进来才知。每次午夜梦回时,总是被一团大火烧着。好多的尸首在四周,皆是在我四周。无奈之下,我隔天一早就请了道士。他跟我说,此府为凶宅。只有将当年之事调查出来,还他们一个公道,才能消除那些冤魂的怨恨。后续之事,你也清楚了。”
“原来如此。”夏箜自是看的出宁九儿满口胡诌,却不想直接戳破。反而顺着宁九儿的话,继续回道。
第147章左右都是死,又何怕只有。
除却楼外喧喧嚷嚷的人声,房内倒是安静的很。两人轻笑言谈,打趣调侃。
可能在喜欢人的眼里,无论她做何都觉得是种美好。若是换了旁人,敢欺骗夏箜,早都砍去脑袋以儆效尤。可偏生欢喜的心总是身不由已,让人挣脱不开。
宁九儿呵呵一笑后,低着头扒饭。能哄过一时,是一时。她的饭量有些,但若是不吃下去,实在可惜了。强撑着肚子,硬是吃了小半桌子菜。
夏箜怕宁九儿噎着,连忙为宁九儿盛了碗汤。他自己则是没吃三两口就饱了,低着头细看着宁九儿的眉眼。想来她朋友待九儿还真是差劲的很,饿了多久才会这般饥不择食。
宁九儿还以为是自己的吃相吓坏了他,连忙喝了一碗汤。
吃得这么撑,一会怎么跑路?!
夏箜见宁九儿吃的差不多,起身将账结了。
看的宁九儿既开心,又不好意思。她拍着夏箜的肩,莫叹一声道:“你看你,本来说是我请你,怎么成了你请我。得,下一家只管你跟我走。绝对不让你破费,走。”
“我信你。”夏箜对此倒也没有多少介意,也费不了他多少钱财。
夏箜跟在宁九儿的身后,出了酒楼。刚没走几步,宁九儿忽然转过头回看着夏箜。还以为是简亦繁,差点下意识的握着夏箜的手腕。还好,未曾做出过分的举动。
宁九儿看夏箜呆愣的模样,解释道:“还以为你走丢了,不由自主的回头。”
夏箜微笑着欠身算是回应,心中却是一暖。鲜少有人如此关切于他,现下竟有些无所适从。他注意到宁九儿的脚步放慢了几分,眸低的柔软跟着也多了几分。
宁九儿揉着脖颈,昨夜靠着简亦繁睡了一夜,今儿竟难受成这般。
哎,今夜回府内要好好休息一番。现在她,坐等简亦繁醒来。
夏箜跟着她穿过石桥,来到逸仙居内。高台之下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个没完。他跟着宁九儿进了包厢之内,小二哥仿佛是认识宁九儿一般,两人闲聊了几句。
他入了座,举着茶杯望着窗下的高台道:“九儿常来此处?”
“是我只能请的起此处。”宁九儿眉眼微弯,毫无羞愧之意道。
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一般。举起茶壶,为夏箜斟上一杯热茶。但愿夏箜早日看清她穷人模样,离她越远越好。
夏箜也不好再多言,垂着眸子望着高台上的几人。他不敢在多看那双耀眼的明眸,怕再看下去情不能自已。能如此与宁九儿共听一场戏就已然不错,不可贪得无厌。
宁九儿磕着瓜子,没有闲心听戏。她低着头不再多言,靠着椅背思索着。这康文是不是回了斗鸡山?也不知他查出是谁杀了他们寨中的大当家了吗?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宁九儿上前一步将门打开。她眼中带笑望着来人走进,连忙为康文斟了杯茶道:“还不回?”
“临走之时,想再见一面怀姑娘。可惜今日,她未来。”康文抬起头望着房内的人,眸中带着失落。他坐在一侧颇为落魄,想是为见怀念梦一面也费尽心思。
宁九儿起身为两人介绍道:“这位王爷,夏箜。这位二当家,康文。”
两人微微点头,算是互相问了好。宁九儿还以为康文会怨恨与怀念梦,还想着帮那丫头多说几句好话。毕竟怀念梦那张嘴,实在是欠的很。但如今见康文的模样,似乎是看上了人家。
她不好在人家伤口上撒盐,直言道:“你无需再等,怀念梦大概是不会来了。她这段日子遇了难处,十天半个月走不开。山中的兄弟还等着你,莫要再多做无用功了。”
“多谢宁姑娘提醒,小生可有能帮的上忙的?”康文厚厚的外袍里穿着戏服,愣是将他的纤弱之姿显露无疑。
他的口气带着期盼,看的夏箜不明所以。宁九儿摇了摇,表示不用。康文起身谢过宁九儿提醒后,便离开了房内。也许那莫名而起的情意,被无声的掐灭。
夏箜端起茶杯,轻抿了口。他望着在楼下穿过的康文,又将目光缓缓收回。
宁九儿靠在椅上,玩弄着茶杯道:“如今你倒成了闲散王爷。”
“谁说不是,所以才特地来打搅你。若是登基的皇上不喜我,说不定,下次九儿便见不到我了。”夏箜眉头轻挑,转过头故作可怜的望着椅子上的人。
他的双眸甚是嫉妒宁九儿手中的杯子,可以被宁九儿如此捧在手间。占据了宁九儿全部的温暖,而他只能这么干巴巴的看着。宁九儿闻声抬起头,两人的目光交汇。却不料夏箜抢先别过脸,不愿再深看。可能是怕自己的感情暴露,才避开吧。
宁九儿将茶杯放下,开解道:“你们帝王家之事,我看大懂。若是有朝一日,你真落了难。恰巧碰了我,我自然会救你一命,算是报当日在皇宫之恩。”
“九儿就不怕因我儿惹来杀身之祸吗?”夏箜将手中的瓜子仁洒在宁九儿身前,低着头继续剥着。
杀身之祸宁九儿自然怕,可架不住怀念梦弑君之罪大。虽然皇帝老儿不一定是怀念梦杀的,但偷盗玉玺也是死罪一条。左右都是死,又何怕只有。
宁九儿拿起桌上的瓜子仁,眉头一挑道:“江湖中人,没有那般的讲究。你将心放在肚子里去,不过遇不上可不能赖我。”
“自然。”夏箜垂着眸子,不再多说。
江湖中人,真都如九儿这般吗?
楼下的戏,不知何时换上了康文。他的音色很是突出,宁九儿一听便能听的出。她想着康文心中挂念的人,摇了摇头。可惜啊,怀念梦这辈子怕是感受不到他的情意了。
即便是知道,那丫头也会装作不知道。
窗外的太阳不知何时落了山,宁九儿的目光落在逸仙居门外的天。如此这时辰,怀念梦两人也该回来了吧!她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扔在桌上,从椅上起身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恩。”夏箜起身跟在她的身后,一道下了楼出了逸仙居。
宁九儿没走几步,瞧着路上的行人鲜少。搂着夏箜的腰间飞起,自从梦魇中的神功练成之后,她的速度比往日还要快些。
夏箜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有的是黑漆漆的一片,别无其他。他的手臂刚环着宁九儿的腰上时,两人的脚步已落了地。他只好收回手臂,略带遗憾的望着眼前的人。
宁九儿望着门匾上写着东宫二字,怕夏箜伤心愧疚道:“忘了你府住处,还是走路过去。”
“你倒是只记得东宫。”夏箜收了手将衣衫理好,好笑道。
一路上也没个小摊,唯有几家酒楼与小店开着,几盏灯笼为两人照着前方的路。周遭安静的可以,只有行人路过的脚步声,还有微弱的交谈声。
宁九儿脚步放慢,不免解释一番道:“初进京都之时,仇慈便是去了东宫。所以,我也只认得这个地方。不过你的府邸在何处?”
“我带你过去。”夏箜走在宁九儿的左侧,眉间的笑意未曾消减过,语气带着轻柔。他望着前方的路,浅薄的光照着漫无目的的尽头。
可能是今夜晚风的作用,无意的撮去那些消极的情绪。头顶的月光极浅,落在地上也照不亮前方的路。
夏箜转过脸望着身旁的人,宁九儿望着今夜的月牙,他望着月牙下的宁九儿。时不时传来微弱的吵闹声,将两人的思绪打破。像是含羞的花,一碰便娇羞的合上花瓣。
宁九儿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头闲聊道:“听闻帝王家的公子都不怎幸运。夏箜,如果又来世,你可还愿投身帝王家?”
“愿不愿,皆是镜花水月。这世间,从你我出生的瞬间,关乎你我的命运已然定盘。帝王将相,痞子莽夫。不过是在这世间走一遭,何必太过较真。”夏箜站在宁九儿的身后,望着宁九儿如孩童一般的行为道。
他的语气幽怨的像是今夜的晚风一般,却如这冬日一般透着些许的寒意。
宁九儿听完后,停下脚步。她抬起头望着缓缓走进的夏箜,轻笑道:“你倒是看的清楚。”
“地上滑,你小心些。”夏箜的脚步加快几分,站在宁九儿的身侧嘱咐道。
那模子,与简亦繁还真有几分相像。让宁九儿的脚步停了片刻,许久未曾听到简亦繁的唠叨声,一时想念的紧。不过他愿意睡,就继续睡吧。
她望着前方洛王府的门匾,背对着夏箜道:“此处可是你府邸?”
“是我府了。”夏箜心有遗憾,没想到两人走路的速度也如此之快。
宁九儿转过身对着夏箜轻笑着,目送着夏箜离开自己的视线。她转过身,速度极快的离开了洛王府前。站在门后的夏箜,走出府门,望着消失无踪影的门前。寒冷的风,吹起他的衣衫。将他的情丝吹的漫天乱飞,却始终是飞不进宁九儿的心上。
偶尔经过的路人,也匆忙离开。点点的星光,不知何时溜出。偷窥着世间千万种思绪,却也看透他们。回到怀府内的宁九儿,拿着灯笼推开简亦繁的房门。她望着依旧陷入昏迷的简亦繁,心中多有担忧。
宁九儿顺手将灯笼放下,坐在床榻上打着哈欠指责道:“简亦繁,你莫不是准备在梦魇中过冬?倒是一点也不眷恋凡尘,难不成准备得道升仙?”
她心中多是苦闷,若是不吐出一二,怕憋在心里难受。
简亦繁也不回她,却将她的话听的仔细。梦中的简亦繁,还在与那梦魇斗争着。偶尔能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个不停。他心中也急,但梦魇不准备轻易放过他。
尤其是在怀念梦说出那句,他这辈子可能醒不来的话。他怎会让九儿等一辈子。梦中的他,不停的景子孺聊着心得。时时刻刻都在与他对打着,没有半刻停歇过。如今他连闯几层,终是进了梦魇中的第四层。
周遭的声音少了几许,怕是人已经离开了。他能气息的感受到,房内每一片空气的流动。就像是,他看着这一切一样。无奈的是,身体却无法动弹,甚至于不能开口言明。
第148章情一字害苦世间多少的人
隔壁房内的宁九儿早已躺在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但愿一夜好梦。奈何刚一入梦,就听到房梁落下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便传来的对话声,两人的声音不大,宁九儿却听得一清二楚。
“紫鱼师兄,你怎伤了她。师姐交代过,我们不能下重手。回到见了南门师姐,你自己解释。”女声带着几分担忧,似乎不赞同那人的做法。
紫鱼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眉间透着些许不耐烦道:“她不会死,你放心好了。既然你通知南门师姐,我们也不必留在此处。”
宁九儿还未曾细感受两人的身法,两人就已消失在房梁之上。想来对方只是借用房梁,并未有任何侵犯之意,她的心也就放了下来。搂着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没曾想,在她入睡之后。门外的雪花却开始飘起,一片片的,宛如一个个飞舞的精灵。庭院内的枯枝上,又被积了不少。隔日的太阳,将地上的白雪映的格外亮。
浅白的光,无情的将黑暗挤在犄角格拉里,真是霸道的不像话。
睡了一夜的宁九儿,被门窗照进来的光线唤醒。她揉着双眼,从榻上缓缓坐起。似乎还未全醒,迷迷糊糊的躺回榻上。等折腾了一刻后,才有了醒意。
也不知怀念梦这丫头回来了没?
宁九儿穿好衣衫,推开房门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意,愣是将她全部的睡意都吹个干净。满庭院的雪,让她有些欢喜。可惜这份喜悦,不能与简亦繁共享是有点遗憾。
离开两日的怀念梦,今早总算是回来了。只不过身后跟着的颜忆,有些沮丧。
宁九儿眉间带笑,问着两人道:“为何才归?”
“有些人偏是嘴硬的紧,一字也不愿多说。不然,能废这么两日功夫。”怀念梦头也不回的讽刺道,她冷哼一声进了宁九儿的房内。
站在身后的颜忆,一时说不说个所以然来。怀念梦像是他的短板,又像是他的强项。有了抵抗的力量,又有了柔软的借口。
宁九儿望着他手腕上的勒痕也猜到一二,好笑道:“她不会是准备将你绑了,易容成你的样子去打探吧?”
“九儿怎知?”颜忆一愣,将手腕上的勒痕用袖子遮住道。
他还不是担心怀念梦会冲动行事!
如若他直接将两人的名字相告,此刻怕是凶多吉少。听闻仇慈的武功极高,房一贤身边的暗卫也不再少数。两人皆是阴狠之辈,若是反被抓着,岂不是……
宁九儿进了房内,将暖炉塞到怀念梦的手中好奇道:“查的如何?找出那个幕后之人了吗?”
“被我拦了住,我们两个打了两天两夜。”颜忆在旁解释道,细听还带着几分委屈。他早已心神疲惫,强撑着精神,不愿怀念梦做出傻事。
一旁的宁九儿听到后,忍不住乐道:“怨不得怀念梦生这么大气,好了,你回去歇着吧。由我看着她,放心跑不了。”
“那就有劳了。”颜忆双眼被熬得有些红,打着哈欠的离开了房内。怀念梦在他刚走之后,猛的一拍桌子气急道:“真想活剥了他。”
宁九儿瞧着怀念梦还在气头上,也不敢触怀念梦的霉头。她站在门口吩咐着女婢,让她们送来了浴桶,和热饭。
女婢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将饭菜布好。又将浴桶抬了进来,填满了热水。
宁九儿关了房门,坐在桌前拿起碗安慰道:“先吃点,吃完饭洗洗睡会。那人,我替你找。”
“气都气饱了。”怀念梦气急拿着碗,又重重放下。
站在门外的颜忆听到之后,不敢乱动。听着屋内安静一片,心也缓缓放下。脚步极轻的离开了宁九儿的房门口,回了自己房内。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别的一概不想管。有时候真羡慕简亦繁,能这么一睡不起。
颜忆的头刚一碰到枕头,便已进入梦香。可能这两日真的是累坏了!
几个房间相隔的宁九儿拿起碗,不断的为怀念梦夹着菜。不断的帮颜忆说着好话,生怕怀念梦一起之下与颜忆从此一刀两断。要知道就怀念梦这种脾气,怕是很难再找到能这么宠她之人。
宁九儿忽然想起昨日里见到的康文,看着怀念梦的脾气如此之大。她也不好提起此事,有意无意道:“忘了问你,你怎么还会唱戏?”
“在边关无聊时,跟人相学的。那人先前是京都有名的老生,跟他学了几年。”怀念梦似不放在心上道,她的眸子里的怒意稍减了些。
比起凤阳而言,她更喜欢的是那辽阔的边关。广阔无垠,一时望不到边界。却是最凄凉,最穿通人心的。若是遇上不顺心,多练几回枪法便也消去不少。
宁九儿将吃的差不多,为怀念梦盛了碗汤了然道:“怨不得你如此瞧不上康文。”
“康文是谁?”怀念梦眉头一蹙,她似是记不大清楚。
宁九儿耸了耸肩,也不再多谈康文。她起身,拍着怀念梦的肩道:“累了几日了,洗漱完去榻上歇会。景伯伯之事,有我呢。”
“也好。”怀念梦一想起此事,心中便万般怒火。若不是颜忆阻拦,她此刻已将那幕后之人揪出。岂会劳烦九儿再多跑一遭!
也不知姨夫怎么想的,非要将她送到边关。成日跟这小子厮混,还把自己当回事。怀念梦听着关门声,那股气又重新升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端起碗补充着体能。
宁九儿也不曾乱跑,她转了个弯进了简亦繁房内。这家伙还在昏迷,先借他的房间一用。她坐在书桌前,回忆起洛歌曾经说过朝中的局势。
洛歌曾经说过朝中两大宦官势力最大,除去仇慈之外,便是房一贤。怕是颜忆最不愿说的便是这两人的名字,仇慈的武功她早就领教过了。至于房一贤,她除了在洛歌嘴里听过几句,便再无听过。
若那幕后之人是仇慈,依照他们几人,怕不是他的对手。若幕后之人不是仇慈,他们对房一贤一无所知,怕是乱入圈套也不知。
宁九儿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人,昨日的夏箜似乎很是了解朝中的局势。若是问他,说不定会有所收获。想着,宁九儿出了简亦繁的房内。她脚尖点地离开了怀府,直奔洛王府。为了礼貌起见,她还是走正门。
门外的小厮见到宁九儿之后,连禀报都未曾禀报竟直接请宁九儿进了府内。府内之人见到宁九儿之后,皆是恭敬之色。如此模样,到是惊坏了宁九儿。
这洛王府邸里的人,竟都这般谦和有礼,和她想象中不大相同。
书房中的夏箜听到宁九儿亲自来找他,连忙出了书房朝着大厅走去。他的步伐有些急匆匆,待到走进大厅后见到端着茶的宁九儿,脚步却又缓缓放慢。
一旁的女婢,连忙为主桌上斟上一杯茶。在看到自家王爷示意的眼神后,匆匆退下。
宁九儿望着眼前的人,坐在自己的身侧将茶杯放下不好意思道:“如此叨扰,王爷不会介意吧?”
“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气。若是碰到了难处,但说无妨。”夏箜细长的黑眸中早已收起锐利之色,转换成一片柔和。
他越是如此,宁九儿心中越是觉得亏欠的很。曾经就让他白帮忙一场,如今又来麻烦与他。宁九儿的指尖,划过茶杯也不知该不该说。
可自己来此的目的,便是问清仇慈与房一贤的老底。宁九儿一时犯了难,来回犹豫着。
夏箜见状,目光望向杯上花纹直言道:“九儿如此为难,怕真遇上了难事。能找上门来,说明我定能相帮。除了弑君之外,只要你开口,我定然竭尽所能。”
“绝对不是让你弑君,我也没那胆子。哎,其实我朋友想查出当年景家被何人所害,现查到瓶颈之处,却毫无进展。我想你在朝中许久,应是比我更是了解才是,所以才来此相求。”宁九儿眸中透着惆怅,也是为难已久。
夏箜想去抚平宁九儿眉间的惆怅却是忍了住,景家之事已尘封十多年之久。若不是碰到宁九儿,他怕是想不起来曾经还有过一个人。景子孺的身前之事,夏箜心里清楚的很。
他端起茶杯,将他所知之事说出。可能算不得健全,但他也只知道这些。
“当年我尚且年幼,多数事都不曾有印象。所知之事,也是从旁人口中说出。听闻当年景家灭门案轰动整个京都,连百姓也被波及到。父皇也是再那次变法失败后,郁郁不振。除却领头者景子孺之外,参与者还有兵部包萧、都督刘子健、吏部白怜其余的便没有多少印象。九儿若是想找寻线索,不如去问这几个在京的参与者。”
“多谢,我的朋友很是着急,就不多做打扰了,先行告辞。”宁九儿对着夏箜抱拳道,心中暗暗将这几人的名单记下。她匆匆起身,夏箜站在她的身后,将她送出府门前。一阵风吹过,将她吹离。
想来这冬日的风真大,大到能将人刮跑,看的夏箜直愣神。他站了许久,直到自己后知后觉宁九儿已离开才转过身回了府。也不知方才所言,能否帮到宁九儿。
仇慈当年似乎也参与景家之事中,不知他可否是当年的帮凶之一?
夏箜原路返回,回到自己的书房。墙上的画重叠着,一张盖着一张。却不料,还有几张没有挂上。即便是画了满屋子的画,也难诉心中的欢喜。夏箜站在书桌前,提起笔将方才宁九儿愁容画了上去。
他的笔尖,落的极其轻缓,却是为画上增添了不少生机。三两笔,为人物勾勒出几分神韵。这次的诗,不知提点什么。兴许的宁九儿眉眼的愁容太多,让夏箜不知该如何提。
窗前的冬雪轻叹,情一字害苦世间多少的人。地上的积雪也不曾化去,呆在枯枝上欣赏着世间万千。执拗的风,不肯离开。独自在房梁上盘旋,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第149章你丫纯属是玩无赖耍流氓!
回到宁府内的宁九儿,坐在简亦繁的书桌前,唰唰几笔将夏箜口中的几人写下。兵部包萧、都督刘子健、吏部白怜。这三人怕是也难逃干系!
“咚,咚,咚——”
门敲过三声之后,便听吱呀的推门声响起。宁九儿放下笔,顺着声音望着来人。目光落在久日未见的洛歌与小不点,心中多有欣喜。
何姗见到宁九儿醒来,松开手中的衣袖。小跑到宁九儿的身侧,搂着宁九儿的肩膀带着哭腔道:“九儿姐姐,你可算是醒来。姗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你们去了何处?怎么今日才归?我还以为你们两私奔了,不愿再回来。”宁九儿拍着何姗的后背,听着何姗略带撒娇的口味,打趣道。
站在一旁的洛歌,白了宁九儿一眼。走到床榻前,望着还在昏迷的简亦繁仍有担忧。他也害怕,这两个家伙不会再醒来。若是这么睡上一辈子,可如何是好?
洛歌坐在榻上,打着哈欠犯困道:“九儿,你与简亦繁二人,可是灵山弟子?”
“灵山?小爷见都未曾见过,连知道也是从你相告。怎么可能是灵山弟子!”宁九儿松开何姗,眸中透着不解道。心中缓缓的忧虑,莫非洛歌看出个所以然?
忽而忆起在她被困与梦魇之中,洛歌找来之人所言。洛歌能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何姗松了手握着宁九儿的手,相帮道:“小冰说了灵山派是隐派,不会轻易出来。九儿姐姐和我们一路到了京都,定然不是灵山中人。大哥哥莫要胡乱猜测。”
“我也只是好奇,不是灵山之人,又怎习得灵山绝学?”洛歌见小不点如此相护,有些哭笑不得。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怎么成了罪人。
宁九儿手搭在何姗的肩膀上,解释道:“我曾与简亦繁几年前曾拜与一师父,教了这些三脚猫的功夫。莫非,这也是灵山绝学?”
“想必你哪位师父,与灵山派有些关系。算了不说这些,你能醒来已是幸事。景家之事,我们也已调查的差不多了。”洛歌听她如此说来,心中的疑虑渐消。
也不愿在此事上多做纠结,先前送来的信,九儿也都看了吧。
何姗抱着桌上的暖炉,驱着寒意撅嘴道:“九儿姐姐不知道,我与大哥哥费了好大的功夫。刚混到皇上身边当个小差,还没来得及细问,那个皇帝就死在那个什么宫了。最后费了一些周折,可让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大哥哥连忙给府里送了书信。”
“信中之文,我也看了。我也托朋友问了当年之事,他说参与当年变法之事,还有这几人健在京都。”宁九儿将桌上的纸拿起,轻吹着纸张的后背道。
洛歌起身,走到宁九儿身前接过纸望着上面的文字。包萧、刘子健、白怜,这几人在宫中都身居要职,怕是查起来有些难度。不过,有小不点在就事半功倍。
先前没用在楚原身上的法子,用在三人身上刚好。洛歌眉间的笑意,浓了几分道:“此事,小不点最是拿手。”
“大哥哥又在打小冰的主意!”何姗将双手背后,藏在宁九儿的身后。
小冰?宁九儿被这名字弄的有些晕乎。见小不点的模样,才猜到原来洛歌说的是冰蛊,看来两人在宫中没少用蛊。她与洛歌相识一笑,对彼此的心中想法了然于心。
洛歌揪着何姗的衣袖,将他拉到身前开导着道:“你忍心你怀姐姐一家忍受不白之冤,满家灭门留她一人在世。小不点若是不帮,就是那些人的帮凶。”
“你别吓她。”宁九儿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捂着暖炉好笑道。
何姗抿着嘴,想着怀姐姐也好生可怜,眸中泛着怜悯之情。她低着头,摸着袖中的冰蛊。也不知两人在说些什么,只见何姗的脸上重返了笑意。她将袖子掀开,放出冰蛊。望着地上的冰蛊盘旋了两圈,逐渐形成了人形。
宁九儿和洛歌并未瞧见,都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之中。唯有何姗瞧着冰蛊,变成万千的蛊虫。她连忙从简亦繁的衣柜里拿了件衣服,扔在地上。
洛歌瞧着房内多了一人,不免被吓了一跳。他望着忽然出现的与他一般高的男子,眉头微蹙道:“你是谁?”
“大哥哥,也是小冰。你要对他客气一些,小冰的年岁比你爷爷的爷爷都要长一些。”何姗揽着男子的手臂,眉眼微弯道。如今她倒是黏着冰蛊的很,对洛歌却是一脸的嫌弃。
宁九儿抱着暖炉,重新打量着凭空多出的男子。全身都是晶莹剔透的白,衣衫上的白绸上绣着着的花纹也若隐若现。长相倒是有几分书生模样,身上却无任何气息。
方才见小不点从简亦繁衣柜里拿出这件衣服,却怎么也不记得简亦繁穿过?
她听着何姗的话,倒是一愣。
这小家伙还能幻成人形?!
洛歌眉眼倒是放松不少,玉面神教的以蛊为分身的说法天机阁也记载不少。不过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个公虫子!
冰蛊对着两人微微欠身,行礼道:“九儿姑娘,洛公子,这些日子劳你们照顾我家小主子。”
“呵呵,不用客气。景家之事,还要有劳你相帮。”宁九儿冲着他抱拳,行了种江湖礼道。她也是新奇不已,但现在最重要的事尽快将景家之事查个清楚。
洛歌瞧着何姗黏着冰蛊的模样,有些吃味道:“理所应当之事,用不着客气。”
“大哥哥,小冰说你吃醋了。”何姗捂着嘴,偷笑道。宁九儿见状,跟着一道笑着。
留有洛歌的小脸,红了一片。房内的热气被暖炉烤热,与窗外冰天雪地的寒冷成对比。啼笑皆非的三人,在房内好不热闹。却不料,天边已开始泛起薄薄的一层灰边,没过多久,便已是漆黑无比的黑夜了。
三人一宠商量了一番,觉得还是明日一早再开始细查。如此都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去补那些缺失的好觉了。
漫无目的的黑,笼罩着整个天下。它能所能的包围着一切,将所有的孤独在黑夜中碾碎踩踏。唯有月光下的雪花,一点点的反抗着。这一场生死搏斗,在地平线的太阳走出时结束了。
熬了一夜的雪花,终究变成了一滩雪水。可惜人们不再能记住它的拼搏,甚至忘记了它存在的痕迹。
宁九儿抱着暖炉在书桌前睡了一夜,她揉着脖颈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抬起头看,天已是亮了。这一夜,过的还真快。她还未回过味,就过去了。宁九儿抱着暖炉,起身走到榻前。目光落在还在沉睡着的简亦繁,眼底不知何时已湿润成一片。每过一日,她就多一日的担心。生怕,简亦繁再也醒不来。
宁九儿用衣袖擦过眼底的泪,撇着嘴道:“简亦繁,你丫纯属是玩无赖耍流氓!”
床榻前暖炉上袅袅升起的热气,无声的回答着她。静默的空气,死寂的可怕。
大厅内缓过精神的几人坐在桌前,何姗身旁的冰蛊却是一动也不动。怀念梦还脑子里还发着晕,没细看对面坐着的人。
洛歌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介绍。他起身对着两人介绍道:“这位公子,是我找来的帮手。阿蛊!”
“大哥哥,多吃点。”何姗举起筷子,为洛歌夹着菜以示奖励。
一旁的冰蛊对两人低头行礼,以示礼貌。怀念梦哦了一声,目光便不再落在他的身上。倒是颜忆,在阿蛊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气息。但既然是洛歌的朋友,他自然也就没放在心上。
洗漱完的宁九儿,从大厅外走来。她望着人都到齐,缓缓走进道:“大家起得真早,吃完饭我们去办件大事。”
“你不是想要比武招亲吧,我可提醒你,简亦繁的还有一口气呢。”话念梦语不惊人死不休,逗得一旁的冰蛊眉间带笑。
宁九儿的小脸拉的有些长,她才没有那么恨嫁好吗!再者什么叫还有一口气,怀念梦这张嘴真是太狠毒了。宁九儿撇着嘴,入了座。
洛歌咽下的饭差点喷出来,他自然知道宁九儿说的何事。但被怀念梦这么一说,还是忍不住发笑。惹得他喉咙的饭卡在其中,进退不得。连忙端起汤,将饭灌下。
颜忆也不敢多言,怕怀念梦还在气他。想笑不敢笑的,端起碗故作正经着。
宁九儿拿起碗,懒得回击道:“我替简亦繁好好谢谢你!小爷自然说的不是这件事,在座的各位可别想歪了。参与景家当年变法之事,还有这几人在京。我们过会让小冰‘请’他们过来。”
“九儿姐姐放心吧,这天下没有小冰办不成之事。”何姗侧过脸,对着书生模样的冰蛊是一脸的宠溺。
一旁的洛歌,看的是牙根痒痒。这小虫子一出现,就将小不点的所有目光都吸了去。他低着头,装作未曾看到,心中却泛酸的可以。
怀念梦和颜忆一愣,阿蛊看着弱不禁风的模样,没想到还有如此大的本事。两人虽心有疑惑,但无论是真是假,姑且一试。
宁九儿低着头,先填饱着肚子要紧。昨日那几人的名字,都已告知冰蛊。冰蛊的能力如何,她早在乌村时便见识过了。此事对它而言,不成问题。先前他们不知当年之事只有楚原一人,还没得及实施那家伙便死于非命。
如今倒好了,有了三个朝中大臣的名单,不愁找不到那幕后之人。
冰蛊似乎看不上这些饭菜,拿起筷子也没动几下。
何姗见众人吃的差不多,揪着冰蛊的衣袖笑道:“你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冰蛊微微欠身,起身离开了大厅。简亦繁的衣衫,很适合它。即便它不是个人,却将衣衫穿出另种味道。风度翩翩的它,夹杂着些许的书香气息。
怀念梦见他走远,放下碗筷才开口起疑道:“你们确信他能带来有用之人?”
第150章心悦于你,算不得委屈。
怀念梦对冰蛊的怀疑,宁九儿自然理解。毕竟不知底的人,的确让人放心不下。
“有没有用,带来一问便知。只有人来了,就好办。光是你的手段,就能让那些人麻溜招供。还担忧什么?”宁九儿抬起头对上一脸狐疑的怀念梦,宽慰道。
再者冰蛊又不是人,所用的手段也非常人。套出点东西,应该是不在话下。
何姗放下筷子,一脸认真的保证道:“小冰他才不会骗怀姐姐,若是九儿姐姐给的信息无误,小冰一定能将那三人抓回来。怀姐姐,就放心吧。”
“恩。”怀念梦见两人都如此信任阿蛊,只好作罢。但她眸中的担忧未曾放下,可身侧的颜忆却又拦着她,愣是和她打了两日。
她想到此事,别过脸望着颜忆一眼,心中的怒火重新燃起。若是他,现今她已然找到那人。更不会如此麻烦,白费这番功夫。
颜忆的抿着嘴望着怀念梦,不知该如何开口求得怀念梦原谅。却是一点也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便是重来一次他还是回照做。他握着怀念梦的手腕,想要说些什么。
怀念梦低着头,望着手握上的手反握着颜忆的手腕。只能咯的一声响,想必那只手臂已然脱了臼。她从桌前起身,连看也未曾看颜忆一眼,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可能积压两日的气,还未曾消散。一直忍到这一刻,才爆发。
宁九儿见着颜忆一脸的无辜,帮着颜忆接上骨头开解道:“这丫头从小记仇的很,如今你又拦了她的路,与她打了两天两夜。她的心中自是一时气急,你也莫要太上心。”
“我也是怕她一气之下,只身闯入虎穴。”颜忆蹙着眉,望着庭院道。
这点痛,颜忆自是不放在心里。他担忧的是,怀念梦自此之后不愿再理会他。但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不想让怀念梦受伤罢了,他除了死皮赖皮,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
宁九儿比颜忆更了解怀念梦,她起身望着墙上的画卷道:“怀念梦性子虽倔,但心却软的很。颜忆你若受不住她的性子,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只希望你别伤到她。”
女婢见几人吃的差不多,躬着身将桌上的饭菜收拾。一旁的人,立刻换上了一壶热茶。听着故事的洛歌,望着颜忆。对于两人发生的故事,有些摸不着边。
一旁的何姗摇了摇头,复杂的她听不懂。她侧过头望着洛歌甜甜一笑,好在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绕绕弯弯。洛歌揉着何姗的脑门,被她的笑意击打的毫无抵抗力。
宁九儿转过身时,颜忆已然不见了踪影。她重新坐回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默叹道:“上次你说的武林大会,死伤惨重结果如何?”
“都是为了灵山至宝,天山丸。最后谁也没得到,也不知丢落在何处。不过眼下,他们总算是能消停一段时日。成日里斗来斗去,最后还不是白费功夫。”洛歌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道。天机阁没有收到丝毫的影响,已是万幸。
爹早早的回到天机阁,忙着收录于武林大会后的各个门派的情况。
沉默良久的何姗,眉间也泛着愁容道:“双双姐姐也受了重伤,现还在滕州休养。”
“你们玉面神教也觊觎天山丸?”宁九儿倒是有些惊讶,还有蛊完不成之事?她本来觉得天山丸之事不大可信,玉面神教也参与其中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何姗想了想却还是未曾想通,摇了摇头表示也不太清楚道:“双双姐姐说是有用,具体作何,姗儿也不知晓。”
庭院的冷风透着惆怅,似乎也没弄清楚到底世人的所思所想。月亮门的小院内,颜忆站在怀念梦的房门口。轻抿着嘴,不知该如何说明。
怀念梦撇了眼颜忆的手腕,想来也是被人接好。她将怀里的暖炉塞在颜忆手中,眼眸中没有一丝的波动道:“你若觉得景家连累你的仕途,从此你我也可大路朝边,一别两宽。天涯海角,做个陌路人。”
“无论你如何狠心,言辞再多决绝,我也断然不会放你一人去宫中冒险。”颜忆虽如万箭穿心一般,语气却透着某种坚定。他的言语刚落,惹得怀念梦的小脸冷的都快出霜了。
怀念梦只想将当年之事调查清楚,却遭到眼前之人诸多阻拦。怀念梦捏着拳头,气急之下一拳打在墙上。
颜忆将暖炉放在一旁,拉起怀念梦的手腕望着关节处泛着点点血迹。他顿时红了眼眶,一把将怀念梦搂在怀里声音有些低沉道:“我只是害怕,害怕失去你。怀念梦,你为何偏爱往刀尖上走。你可知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担心到夜不能寐,若你有个好歹,你让我该如何自处?!”
他微颤的语气,带着哀求。那么大的一个人,第一次在怀念梦面前忽然放下所有。
怀念梦眉头微蹙,似是才了解了颜忆对他的情意。先前在宁府,以为不过是宁九儿说笑。边关几年,她心系于宁九儿。从未想过,身旁的人对她已换了心思。
她一时懵了圈,举起的手却没有推开身前之人。门外的太阳散发着浅薄的光晕,落在颜忆的后背上显得有些暖意。一圈圈的光晕,弄红了人眼。
怀念梦望着庭院的枯枝,不大相信道:“你何时对我——”
后半句的换了心思还未说全,嘴上便是多了一片柔软。怀念梦蹙着的眉间,并未舒展开。她望着如此贴近的颜忆,无法忽视颜忆脸上挂着的两道泪痕。不过一句话而已,何故让颜忆委屈成这般?!
怀念梦一把推开颜忆,擦着嘴角还未弄清情况道:“你有何委屈,非要轻薄于我才罢休?”
“心悦于你,算不得委屈。”颜忆手背将脸颊的泪痕擦干,将心意吐出道。他不管怀念梦用何种心态来看待他,反正他的心早已先丢盔卸甲认输投降了。
怀念梦别过脸,从怀里扔给颜忆一块手帕,心中还是未曾回过神来。她环着胸靠在门上后知后觉,嘴里呢喃道:“心悦于我?”
女婢躬身来到怀念梦的身前道:“宁姑娘请两位过去。”
怀念梦恩了一身便直起身来,脑子被颜忆忽如其来的表白惹得晕乎。她穿过小院,往大厅方向走去。那个阿蛊,不知找来谁?她的速度算不得慢,还未到大厅便听到既然说笑声。脚步刚踏进,几人的声音便停止了下来。
宁九儿对着洛歌额首道:“来了,来了。”
冰蛊在何姗的授意下,将站在一旁的三人催眠起来。它的轻挑着他们的每根脆弱神经,直达他们内心深处。
怀念梦坐在桌前,望着三个中年男子,皆是绫罗绸缎加身。举起茶杯,好奇着几人。他们就是九儿口中说的几人吗,看这装扮气质似是有些相像。洛歌倒是好奇不已,也不知他们究竟是谁。
一旁的何姗望着宁九儿,不知该从何问起,傻笑道:“九儿姐姐,你想问什么只管问。现在他们被小冰催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宁九儿侧着头,也不知这个老头那个是兵部包萧、那个是都督刘子健、那个又是吏部白怜?她用指节蹭过鼻尖,轻咳一声道:“劳烦几位将当年景家灭门中,变法过程,包括收益最大之人说出。”
包萧的双眼带着几分浑浊之色,脸上的皱纹错综着。他在冰蛊的催使下缓缓开口。
“当年景子孺企图废除宗亲世袭制,将朝中多数的无用的官职全部撤去,为大夏朝招贤纳士填补新鲜血脉来遏制皇室宗亲的势力的增长。可惜辅佐皇上额内阁之首房一贤,被宗亲送的利益蒙蔽了双眼。将皇上与景子孺的计划全权暴露,从中作梗,使得变法还未开始便已经失败。后来皇上在各方的压迫下,废除了变法。”
“景家灭门又是何人所为?”怀念梦手里紧捏着茶杯,将房一贤这个名字记在了心头道。
冰蛊搜寻着几人的记忆,在其中找寻着。
包萧闻言后摇了摇头道:“当时我们这些参与变法之人,反对皇室宗亲死的死,亡的亡。剩下的,便只能假意投靠。景子孺一家被谁灭门,我也不知晓。”
“怀姑娘,三人所知便是如此。再多,怕是没有了。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该带他们回去了。”冰蛊说完引着三个人出了大厅。
即便三人不说,在坐的也是清楚无比。无非是房一贤怕事情败露,联名逼皇上写下赐死文书。洛歌未曾说出口的,就是这个人了。怀念梦垂着眸子,若有所思着。
房一贤吗?
何姗揪着洛歌的衣袖,目光落在怀念梦的身上。怕怀念梦一气之下冲进皇宫找房一贤算账!
颜忆不知何时坐在怀念梦的身侧,薄唇轻启道:“眼下新皇刚刚登基,房一贤得势正在风头之上。身旁的暗卫只多不少,加上此人一直都谨小慎微惯了。我们若是没有万全之策,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
“哪有那么麻烦,我们家小冰不到半日便能解决。绝对悄无声息,手到擒来。”何姗仰着头,撅着嘴吐槽着。
他们玉面神教杀人,向来是悄无声色。连被杀者,都不知自己何时被杀,被谁所杀。洛歌也觉得颜忆过于杞人忧天,不过是个老太监有何杀不得。
宁九儿起身为怀念梦斟满茶杯,缓缓的放在桌上道:“只要你开口,刀山火海,我也陪你闯。区区一个皇宫,还不在话下。”
“这可是爹辛辛苦苦守护的天下!我若是随手毁了去,岂不是太草率不孝了吗。”怀念梦的目光悠长的望着大厅外的庭院道。
庭院中干枯的细枝再也抵不住积雪的压迫,终是折断在地上。散落的雪花,一片片。
此言一出,满桌子的人陷入一片沉默。当年景子孺挥热血捍卫的安稳,若是被怀念梦一个决定就轻易毁于一旦。
岂不是直接否定了景子孺的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