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哪有那么为何
街上的人算不上少,来来往往的很快换上一拨。若是不仔细看,兴许都不曾发觉。
简亦繁低头在宁九儿耳侧问道:“九儿可知,谜底是何?”
“不知。”宁九儿将收回目光,望向灯下的红纸黑字。猜一物,何物如此?字谜,她从来没有多少兴趣。但简亦繁应喜欢才是,简亦繁那般的博学,此等字谜怎能难倒简亦繁。
洛歌拿到奖赏将花灯送与何姗,止不住对着两人炫耀道:“出的如此小儿,还不手到擒来。”
“大哥哥好聪明。”何姗望着手中的花灯一脸的沉迷道。想来她已中了洛歌的毒,早无药可救。眼中承载的全是对洛歌的崇拜,甚至有些迷失。
简亦繁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终于不再被洛歌的爱慕之心所捆绑。还是早些回府,等着怀念梦两人归来。到时一行人便可回凤阳,面见师父。
宁九儿本性不改,继续逗着洛歌道:“谜底为何?”
“简单的很,汤匙是也。”洛歌搂着宁九儿的肩膀道。想起宁九儿已是女儿之身,又乖乖的收回了手。可有些习惯,并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宁九儿感觉出了洛歌的尴尬,她拍着洛歌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介意,小爷我早习惯了。这身行头穿着难受,改日换了去。”
“九儿不介意就好,哎,想来如此讨打之人居然是个女子。再多的混话,我也说不出口。”洛歌想起往日重重,颇为无奈道。
简亦繁站在最前,将几人引进了怀家府邸。顺便也将洛歌的话,一道听了去。他转过身对着迎来的小厮,嘱咐道:“这两位好生招待,莫要有了疏漏。”
“是。”小厮对着洛歌与小不点相视一笑,引着两人朝着别院走去。
大厅之内,便只剩下宁九儿与简亦繁两人。夜幕渐深,微弱的灯光照着两人。
宁九儿伸着懒腰,摸着肚子默叹道:“今夜想多喝几杯,你可愿陪之?”
“恩,我们去房内。不过,九儿为何事而烦忧?”两人并着肩,简亦繁侧过头望着她好奇道。洛歌与何姗之事,已迎刃而解。还有何事,值得她烦忧,非要以酒解忧?
宁九儿搂过简亦繁的肩膀,眉头轻挑道:“无事喝两杯,赛过活神仙。简亦繁,凡事不一定有个所以然。想做就做喽,哪有那么为何。”
“九儿说的在理,若无烦忧之事更好。”简亦繁回到房内,将房中的烛光点起。
昏暗的光,却又几分暖意。摇曳的烛火,映着两人的脸庞。温暖的光,紧紧包围。
宁九儿将窗户打开,放窗外的月光进来。而简亦繁则去吩咐小厮准备酒菜,顺道将门也关了去。明日也无事可做,今夜陪她饮上几杯也不是不可。
也不知怀念梦两人何时能归,他们要在着京都呆到何时?他重新坐回桌前,脸上却带着担忧。
宁九儿右手撑着脑袋,望着此时的简亦繁嘴角勾着纤纤地笑意,宛如梨花般清纯灿烂道:“男装,似是也不差。”
“时日久了些,便忘了我本男儿。九儿啊,你入戏太深,都快忘却自己。”简亦繁闻言站在原地先是一愣,随后又跟回道。他帮着小厮将酒菜放下,拿起酒壶为宁九儿斟满一杯酒。
宁九儿望着简亦繁双眉之下的眸子,眸中带着纯粹的漆黑,好像窗外的黑夜无尽无头。简亦繁似乎极少有情绪失控之时,凡事皆能处理妥当。对宁九儿而言,简亦繁是那种云淡风轻便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人。
在宁九儿平生的记忆中,简亦繁只有两次急过眼。一次是简亦繁嫌弃自己未将腰间的玉佩送于仇慈,恐白丢了她的性命。一次是洛歌吻过简亦繁的额头,一怒之前赏了洛歌一巴掌。
其余的,她便没了多少印象。
宁九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从腰间将那块玉佩解开放在桌上道:“此玉相送与你。”
“恩?”简亦繁入了座接过玉佩,眸中带着不解道。
他将玉佩放在手中,发觉此玉佩有几分相熟。依稀的忆起当日仇慈想要,九儿还不肯给。如此宝贝之物,还以为是哪家公子相送。今夜才饮了几杯,便要相送于他吗?
简亦繁将玉佩塞进怀里,又替宁九儿斟满一杯道:“九儿,等到怀姑娘两人归来后。我们便凤阳,找师父陪你喝几杯。”
“简亦繁,你又在套我话。”宁九儿几杯下去,却没半点醉意。
只不过脸上被烛光照的发烫,泛着浅淡的红晕。
简亦繁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他从不饮酒,也不喜酒。若不是宁九儿无酒不欢,他定不会让酒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也不再为宁九儿斟酒,而是为宁九儿盛了碗汤好笑道:“我如何套你话。”
“简亦繁,你明知,你故意。我说不过你,也不想与你深思。”宁九儿撇着嘴道。
她望着烛火下的简亦繁,简亦繁的面容依旧是俊朗非凡,此刻又焕发着极为清润柔和的光彩。在酒精的麻醉下,她不由的看痴了几分。她不由的在心中责骂自己,又不是没见过有何可害羞。
窗外的夜色极轻,它悄然经过两人的房门。浅薄的凉风,被树梢上的蝉唤走。
仲夏的夜,寂静又诡异。十多年前的那场大火,还历历在目。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事事休。夜还曾褪去,萧蔷之内的人已开始准备。
仇慈听到门外的响起,也早早的起来。他回京之初,早已面见过皇上。但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决定还是今早再面见一次。听闻皇上很长一段时日陷在皇后之死的悲痛之中,看来皇后在皇帝的心中占的分量不少。
没想到回宫之时,宫中的势力早已翻了又翻。皇后已走,全遂愿也不如往日般张牙舞爪。岁月可真是个神奇玩意,随意抹平一切。
仇慈将衣衫穿好,稍稍洗漱完便出了门。他躬着身子,去了夏恒的寝宫。
按照时辰,也该要上朝了。他瞧着皇上的身影,上前一步与夏恒身侧的小太监换了位置。他站在夏恒身后,一路无言送夏恒进了金銮殿。满朝文武望着一身皇袍的夏恒走进,齐齐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仇慈冷眼看过,之前听夏箜说过朝内的局势。他下意识在心中分清各个党羽,脚却站在皇上的身侧。手中拿着拂尘,半抬着头望去。
夏箜在看到仇慈之后,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高殿之上的几人,皆是一愣。似乎他们还未曾得知仇慈归来的消息,便已见到仇慈本人站在身前了。
夏恒揉着脑袋,困意十足的望着下方的文武百官。
吏部尚书白怜躬身出列禀明道:“禀皇上,听闻威州与徐州相交之地闹匪灾,百姓受苦已久。”
“万岁,眼下朝中能用得上的武官极少,颜将军还在镇守着边关,景都督又……”太尉怀玉出列,望着身后的百官犯难道。沉默良久的太傅忽然开口,躬身道:“启禀皇上,继景都督之外的楚都督闲来已久,何不让他前往一试。”
此话一出,朝中的气氛变得冷了下来。似乎都在等着龙椅上的人做决断,先前楚原上任都督一职就引来不少争议。多年来,毫无建树。
哪像当年的景子孺那般替大夏奋勇杀敌,站赫赫功劳。听闻当年楚原也是景都督手下的一员将领,却未曾见他对景家灭门之事有半点的悲伤和忌讳。
夏恒不想再听老太傅唠叨,抬头望着台下文武道:“既然如此,就派楚原前去收缴,众爱卿可有异议?”
“臣,遵旨。”楚原从百官中出列道。
站在高处的仇慈稀能看到那位楚将军的右手,似乎少了一根手指。
夏箜连看也不曾看过那人一眼,想是瞧不上此人。百官默声不言,全当是赞同了。
仇慈望着夏恒眉头微蹙,似乎不太愿意再待下去。他轻挥着佛尘,对着文武百官道:“有事禀告,无事退朝。”
夏恒听着满朝文武的高呼声,起身带着仇慈离开了大殿。似乎方才的声音,觉得耳熟。他转过身望着仇慈,约莫一会才认出笑道:“公公离开已久,朕差点都不记得了。”
“老奴一进宫就听到皇后娘娘去世的消息,想来临走时娘娘还再三嘱咐老奴。说是一定啊,照看好咱的万岁爷。没成想,刚一回来,娘娘就已不在了。”仇慈拿着衣袖蹭着眼角,似乎比夏恒还要悲伤。
一席话下来,夏恒的脸上也跟着沉了下来。怡然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好妻子。可惜啊,是他配不上。夏恒默叹一声,拍着仇慈的肩膀反安慰道:“她在那边,会过的很好。”
“皇上说的极是。”仇慈跟着夏恒的身后,继续往前道。
他无论离开多久,这皇宫之内的奢华依旧。后宫的温柔乡,依旧情意绵绵。
夏恒忆起往日种种,不自觉的进了御书房中。他对着仇慈摆手示意离开。
仇慈走时关了房门,离开了此地。现在也是时候见见那些他亲自送进宫来的妃子,也不知她们在这皇宫之中幸存的,还有几人?仇慈挥着佛尘,穿过走廊朝着昭阳殿走去。
他的步伐极慢,似乎也不太急着见到几人。经过的太监宫女时不时向他行着礼,仇慈也视而不见的继续往前走着。他进殿后,正巧碰到昭妃沐浴也不避讳。
仇慈径直坐主座上,望着帘后沐浴的昭妃道:“娘娘似乎习惯了宫中的生活,老奴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沐浴之人听到声音之后,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昭妃似乎不敢相信,那柔声细语的出声者。浴桶中温热的水,也不能将她僵硬的身子恢复。昭妃结结巴巴,开口道:“公公何时归来,小昭若是知晓,也好早些去相迎您。”
“娘娘真是折煞老奴了,不过老奴也该提醒提醒娘娘。怕娘娘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忘了进宫时的许诺。老奴也不打扰娘娘沐浴,就先行告退。”仇慈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昭阳殿。
第122章话不投机半句多
仇慈前脚刚离开后,后脚昭阳的心才缓缓放下。她见识过仇慈太多的手段,别说她现在贵为娘娘。就是此刻,她贵为皇后也不敢反抗。眼下要紧之事,还是通知各个姐妹仇慈回宫的消息。
得让姐妹们谨慎些,免得小命不保。
走远了仇慈打着哈欠泛着困意,却不想与迎面而来房一贤碰个正着,两人的脚步皆是停下。仇慈却是连看也不曾看向房一贤一眼,直视着亭内的品茶的仲序。
房一贤倒也不怪仇慈,捂嘴轻笑道:“你这好色的本性,还是不改。”
“不牢你费心,管好你的内阁便好。吞的太多,也不怕撑死。”仇慈冷笑着回击道。他心中早已知晓房一贤的本事,倒卖官职真是好不自在。两人谁也不再多言,擦肩而过。
仇慈朝着亭内走去,他躬着身对着两人行礼道:“侍郎与公主好生雅兴。”
“公公何时归来?”夏辰握着茶杯,抬起头望着仇慈轻笑道。幼时她便是被仇慈带大,从小被仇慈宠惯。今日一见,不免有些高兴。
一旁的仲序,这才注意到亭外之人,不过也未曾多放在心上。
仇慈翘着之间,眉眼微弯道:“不久刚归,久日不见公主,想念的很。老奴也不打扰两位兴致,先离开了。”
“恩。”夏辰低头示意道。她的目送着仇慈的离开,这才多少个光景。仇慈的腰,竟然被岁月掰弯了。想来,父皇也老了,否则怎会变得如此荒淫无度,不顾朝纲。
仲序顺着夏辰的目光望去,他放下手中的茶杯道:“公主可有听下官之言?”
“本宫知你心意,可二哥他志不在此。即便是父皇想帮衬,也无处可帮。”夏辰何尝不想帮夏堇一把,但她更愿顺从二哥的意思。
这天下也不是非谁不可,只要二哥高兴比什么都重要。三哥对皇位志在必得,想是早已蓄谋已久。大哥太过羸弱,根本扶不上去。父皇封三哥为太子,也不是没有道理。
若她是父皇,也为如此。
一番言论下来,仲序也死了心。本想为夏堇多寻些筹码,无奈无人信之。他不知道夏堇所说的时机是何时,但该做之事他也做了不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仲序起身辞行道:“既然如此,下官先行告退。”
“也好。”夏辰也不做挽留,皇家之事她最是清楚。凡事,都没有那般容易。若是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得自己想要才行。强加过去的,也是白费功夫。
仲序心灰意冷,想着还是回府歇息。父亲想必又去找皇上谈些什么,那一套言论估计皇上也能倒背如流了。他站御花园中,笑的有些无奈低声道:“如此也好。”
回答他的,唯有那开的正艳的花儿。静默的光,抚过他无奈的额角。
仇慈则是回了安居殿内,想着此刻的天色尤许也该醒来。他走到房内,躺在榻上有了些许累意道:“往阿许房内送些膳食,退下吧。”
“是。”太监说完,躬身退下将门也顺道关了去。
仇慈的腰间盖着薄被,假寐着。现在的天下虚则归一,实则四分五裂。谋取暴利之人,数不胜数。房一贤与他,不过其中尔尔。
若是夏箜有朝一日坐上此位,怕是加快了这个王朝的灭亡。那样更是合了仇慈的心,再多的权势金银也有玩够的一天。早早结束,他也可全身而退。
仇慈缓缓睁开眼,望着从窗户打进来的光线。只有那把火烧的旺些,他的心才越舒坦。许是内心太过奢求动荡,才会将天下搅乱以显示自己的安分。
自己画个圈,不出也不让别人进。再多的牢笼,也不过是自己给自己造出的。
仇慈是,夏恒是,别怡然亦是。世间能突破之人鲜少,甚至于屈指可数。都太过沉浸在自己画的梦境之中,幻想着被无形的脚链手铐所束缚,实则自说自话自我催眠。
众人皆是不想面对于现实,放不下对某些事物的依恋。洒落一词,不是用在谁身上都可以的。
仇慈听着脚步声一步步逼近,直至房门被推开。房内的空气一瞬间流动到门口,胭脂水粉味飘散这。女子来回打量着房内,最后将目光落在榻上的仇慈。
女子轻咳一声,似是有些不满道:“公公好大的架势,连本宫到此也不说起身相迎。”
“看来娘娘在宫中混的不差,敢跟老奴叫板子了。”仇慈缓缓睁开眼,望着来人清冷道。仇慈的声音让女子不寒而栗,却依旧佯装着不在意。女子以为自己的身份在此,仇慈再嚣张也不敢动她分好。却不料,下一刻她的脖颈已在仇慈的手中。
仇慈似是有些嫌弃,一把甩开女子从榻上起身道:“你在来宫中多久,胆子就被养的如此之肥。怕是你还不清楚,我即便是杀了你,皇上也不会怪罪与我。”
仇慈说着走到女子面前,二话不说就赏了两巴掌。眉眼中带着些许的不耐烦,手中的胭脂水粉之味让他有些不适。他低着头,捏着女子的下巴轻笑道:“既然如此不听话,留你有何用。听闻最近冷宫闹鬼闹得极凶……”
“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女子忍着疼痛求饶道。
可惜了,这么朵娇花在仇慈的手中夭折了。
闻声而来的太监,也不多说抬起女子的尸体出了房门。不过是刚得势的美人,就敢送死的架势真吓坏守门的小太监。如今的仇慈,比前几年更是凶狠毒辣几分。就连仇慈贴身之人,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生怕那个不如仇慈意,为后宫中多添了一缕冤魂。
小太监瞧着那妃子的尸体被人抬得越来越远,直到出了院子。他细听着房内的动静,沉寂的如同死水一般,微弱的涟漪都不曾泛起。
房内的仇慈依旧躺在床榻之上,他闭眸似睡仿佛刚才之事从未发生。
房门口站着的尤许,举起手轻敲着房门。他细听着房内的动静,也不知现在仇慈在作何?没等片刻,门便被风吹开。
尤许望着榻上躺着的人眉眼泛着哀愁,他将门关好坐在仇慈的身旁低声问道:“我们才回来不久,公公怎又开杀戒?”
“阿许心疼了?”仇慈缓缓睁开眼,望着一脸正色的尤许道。这几日他都不曾见到尤许,也不知尤许再忙些什么?既然他决定放手,便不会去干预尤许的所作所为。该放飞之时,他是不会牵扯那根线。
尤许想起那日简亦繁托他们找的人,转移话题道:“简姑娘让我们帮她找的人,可否有消息了?”
“四人已是团聚,想来也没你我什么事了。”仇慈从榻上坐起揉着太阳穴道。几人可以驰骋江湖,而他却没有多少机会。
那份潇洒自在,从他决定复仇的那一刻,就不再属于他了。
尤许望着起身坐在铜镜前的仇慈,发现仇慈偏爱铜镜。也不知有何看头,不过是别人脸上的一层皮而已。还是仇慈在计算着可以重见天日的时日?
约莫一刻后,仇慈才轻启薄唇道:“阿许若是看上了那家妃子,只管召回殿中便是。不必忧虑思愁,我保阿许无事。”
“公公说笑了,我尤许岂敢。只是……”尤许的话还未曾说完,门外的禀告声便已传来。“公公,全贵妃有请。”
仇慈从梳妆台前起身,他望着一脸惋惜的尤许好笑道:“去去就来,阿许又何话等我归来时再说。”
“也好。”尤许不想多言,目送他离开。
偏西的太阳落在地平线上,悠长的红晕看不到头。萧蔷之外的人,却乐得赏此景。唯有东宫殿内的太子,无闲心去看。他低着头,正在临摹着一副画。说来可笑,画中之人来自于他梦中。
近些日子他常会梦到有一女子,偏爱他的画。时常让他帮着她画上一幅画,平生画的最多的也是风景,仕女图很少有画。总觉得有些拿不出手,让人笑话了去。
宣纸之上的画略显粗糙,文笔勾勒的也不是很流畅。甚至于那人的模样,也不能画出几分神韵。这些天来,日日练习,才方有成效。他还尤记得,昨夜的那人拿着一把剑,挑起他桌上的画。嘲弄的说着,她即便是再不堪,也不至于丑成这般模样。
那副神情,还带着几分的委屈。
夏箜想姑娘家偏是爱美之人,他如此画功确是有辱她的容貌。可她随意将画劈成三四片,也过分的紧。可惜他又实实在在拧不过,只得重新又画上一幅。如此一夜,倒也有趣。
如今的他笔笔勾勒的仔细,画虽未成形便知深浅。想来那人对于夏箜已然有了非凡的意义,否则不可能下此功夫,如此认真。
夏箜提着笔,后退几步望着桌上的画作。画上的女子嘴角带着笑意,不浅不深。眉眼中灵动,双眸如墨玉深邃,俨然就是宁九儿本人。他提着笔,总觉得何处欠缺?左看右看,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忽而了悟,在旁题诗一首。三笔勾得九天仙,千转百回寻不见。醉起微醺在眼前,提笔方惊是梦中。夏箜的最后一笔刚勾完,就听到脚步声逼近。他缓缓收了尾,听着话音传来。
“殿下,仇公公派人来报。”
“进来说。”夏箜将笔放在一侧,坐在书桌前望着来人躬身在前。仇慈这才回宫不久,就传来消息。后宫妃嫔,不是仇慈的掌控范围吗?
莫不是在宫中遇到什么棘手之事,需要本太子相帮?
“禀殿下,仇公公托人送来书信一封。”小厮从怀中掏出信封递到书桌之上,瞧着也没他什么事,躬身退了下去。
夏箜英挺剑眉挑起,细长锐利的黑眸中泛着好奇。拿起桌上的信封,将其展开。低头望着信上短短几行字,却使得他嘴角的笑意越勾越深。转瞬竟发出了笑声,音色之中带着几分得意之味。他将书信放在烛火之上,烧个干净。
唯一的遗憾就是现在的他,不能操之过急。
第123章呐,又是一场梦。
坐在椅上的夏箜望着门,锐利的目光带着些许的思量。父皇是何等的聪慧果断,却在那个位置上被左右束缚。他可不傻,别说父皇仙逝非登不可,就是现在皇上退位让他登基在位,他也不敢坐。
似乎有个人比他还要急上几分,不如,就先让那人试试水。如此,正好。
夏箜起身出了东宫,他坐在轿子之内听着车外的喧闹声。无论天下之主是谁,也拦不住隔天的太阳。他喜欢自然的真实,厌恶人性的虚伪不堪。
他垂着眸暗想着京都的天,看似不曾变过,却早已日新月异。不过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住他想要坐上至尊宝座的决心。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发声者,只能是他。
轿子缓缓落在陵王府门口,随从掀开轿帘扶着夏箜出了轿子。陵王府内的两个小厮见状,吓得连忙躬身哈腰。其中一人连忙去府内通告,谁知夏箜想如何。
这京都之内,能遏制夏箜的人没有多少。他们的王爷,偏生又站于眼前这位的对站面。现如今的情形,他们也不知该如何,想想还是先禀明王爷再说。
夏箜无视几人的神色,径直进了府内。身前的人,为他们开了道。他顺着家奴的背影而去,瞧着前方失魂落魄的之人不由觉得好笑。就凭老大也想和他争,光是气势便已弱下阵来。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眼前的家奴还未有开口,就被夏箜身后的随从拦住。夏箜站在门前,却未曾推开。
书房内的夏至为房一贤倒上一杯茶,轻笑道:“此事还有劳公公,莫让老三那小子得了先机。”
“王爷放心,老奴分寸。”房一贤起身接过茶杯,相视一笑。
夏箜听到此处,推开房门望着狼狈为奸的两人笑道:“大哥与公公商议何事,说来听听?”
“老,老三?!呵呵——太子怎么来此?”夏至险些吓得从椅子上滑下,但房一贤在此他也不能让房一贤失望。
最起码也要做到不懂声色才行,夏至强打着胆子站在房一贤身前。
房一贤躬身对着夏箜行礼道:“参加太子殿下。”
“房公公最近很是清闲,内阁的事宜想必都处理稳妥。都有闲情逸致出宫,真是兴致颇深。”夏箜坐在主座之上,望着两人似笑非笑。老大这次是铁了心想与他一争高下,不过也好。他们也算是势均力敌,就算是赢也不会赢得太无趣。
房一贤直起身来,轻笑道:“太子说笑了,老奴不过是路过陵王府,拜访王爷罢了。不扰太子与王爷叙旧了,老奴先行回宫。”
他语毕后,便躬身退下。很快书房内剩下夏箜与夏至两人,气氛尴尬而紧张。
夏箜望着手边的茶杯,掀开盖子望着里面已被喝去一半。他眯起细长锐利的双眸,轻摇了摇头道:“大哥若嫌命长,只管知会一声。如此大费周折,岂不辛苦。”
“太子,何出此言?”夏至额头上冒着一层薄汗,生怕此刻夏箜直接将他解决了。老二现在不理朝局已久,护身符也不在此。他心中多有忐忑,恐命丧于此。
夏箜面色一转,半开玩笑道:“玩笑而已,大哥别紧张。不过话说话来,大哥不想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位置?”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道理本王还是知晓的。太子莫要打趣与本王。”夏至心中有些惶恐,不知道现在老三意欲何为?他言语之间,多有掂量。
虽然多数都在睁眼说瞎话,但能拖延一时是一时。性命要紧,其余皆不为重。
“哈哈哈,大哥真是会说笑。若是不想要怎会与房一贤联手,现在这副架势可一点也没有听天由命的意思。”夏箜被老大的装腔作势逗乐,忍不住笑道。他瞧着夏至面色有些难看,才止住笑意。
奈何夏箜的嘴角,还是带着些许的嘲讽之味。想要而不敢明说,如此推脱不是君子行径。可他们从未想要做个被人称赞的君子,只想坐了权倾天下的君王。
夏至不明白夏箜想要说些什么?
现在摊牌,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但老三强逼着他,他也无可奈何。想到此夏至直起腰板,直视着夏箜一改往日的恭敬之色道:“三弟想要如何,明说便是。虚虚实实,兜兜转转让人看不明白。”
“小弟看大哥想要太子之位,小弟相送便是。免得大哥勾结旁人,弄的兄弟相残让旁人看了笑话。”夏箜脸色也严肃起来,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可笑。
尤其是兄弟相残之类的话,这些年来夏至与夏堇不知被夏箜暗杀过多少次。
那些时候也不见夏箜说什么兄弟相残,旁人看笑话之类的言辞。如今怎么转了性,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看不透。夏至抿着嘴,望着摇曳的烛火。
夜色早已来到,将天地之间全都遮盖为一色。房内的两人却无暇欣赏,各怀鬼胎。
夏至心中担忧不已,生怕哪一刻夏箜忽然下令命人解决了自己。可看夏箜现在的模样,让他心中多有疑虑。也不敢过多的轻举妄动,惹出多种事端。
夏箜起身拍着夏至的肩膀,停在夏至的身侧神秘莫测道:“机会只有一次,可别错失了。”
他说完之后,便离开了书房。
留在夏至一人,坐在房内。摇曳的烛火,照不透他心中的顾虑。
也不知夏箜究竟怀着什么心思?
不过有一句话夏箜说的对,机会只有一次。也许这一次,将是他离皇位最近的一次。若是他把握住了,这天下就落在他的手中。到时别说夏箜了,就是全天下他也不放在眼里。
他是该出手,还是该收敛?
悠长的一夜,还不足以让夏至思索清楚。摇摆的树枝上,晃晃悠悠的轻笑着夏至的懦弱。此事对夏至而言,事关重要。他不能不三思而后行,更不能轻易下结论。
相比之下东宫的夏箜倒显得不管不顾,他早已睡在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线他是放下去了,至于这鱼上不上钩就不是他的事。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今后之事谁也说不准。
朦朦胧胧的夏箜,恍恍惚惚的进入了梦境。他坐在书桌前,临摹着天地山水。不知怎的,画中的山水顺着他的笔,幻化出一个人形来。那女子的容貌,正是夏箜白日里画中人宁九儿的模样。
宁九儿神色一脸的认真,拿着把剑似乎带着些许怒意道:“为何今日不再画我?莫非你心仪她人?是谁?我杀了她!”
“姑娘三番五次找我作画,偏生没一幅画令姑娘满意。如此,姑娘还是换了人作画为好。”夏箜将手中的笔缓缓放下,抬起头望着揪着自己衣领的女子。
夏箜似乎能清楚的看到宁九儿双眼喷射的怒意,以及宁九儿手背的温度。两人贴的极近,能细数出对方的睫毛。可饶是这般,眼前的女子却没有任何放过夏箜之意。
也不知宁九儿为何想通了收回怒意,拿起桌上的山水画砍了七七八八。纸屑碎满一地,好生可惜。夏箜似是并不在意,他微微挑眉将衣领重新理好,坐在桌前无视着宁九儿的存在。
宁九儿将剑摆在他的桌前,一脸傲气道:“我偏生欢喜你的画,切莫不识抬举。否则,我找人将你劫上山去,日日为我作画。”
“手酸,不画。”夏箜将手中的笔扔在桌上,靠在椅背不买账道。
宁九儿见状,也不怒。反而小心的捧着夏箜的手,轻柔的帮着夏箜按摩了些许。她声音极浅,极浅道:“累了就歇歇,今日不画,明日也不画了。改明,我们去寨中成亲。我就问你一句,你可愿嫁我?”
“荒唐之极,哪有男儿嫁于女子。姑娘还是回你的寨中,做你的大当家。你我,也切莫再有关联。”夏箜的言谈之词,颇为决绝。
他面上也是一脸的坚毅,怕是真的不愿进入山寨中做一个女子的压寨夫侍。话音刚落,忽而心生悔意。
夏箜转过身,望着一脸呆愣的女子。见她眸中的笑意退却不少,却仍是对自己笑盈盈。只是握着他的手,略显僵硬。他刚想安慰,却见她先一步的搂过自己。
他自己十分清楚这是一场梦,只是苦恼梦中的他无法开口将自己心中的话传达开来。只见那女子身形涣散,强装坚定。他似乎能感受到,肩膀上落过几滴泪。
很重,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恍然间才后知后觉,越来梦中他是位画师,眼前的女子山匪头子。他讨厌她的满身戾气、野蛮粗鲁,甚至一点也没有女子该有的尊荣。
他甚至都不知晓,此等山匪为何偏偏看中了他。不过是因为他会画画,才终日相缠。夏箜看着她松开怀抱,转身离他越来越远,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一个女子被人如此辱骂,心中大抵是不好受的吧!
紧接着四周的一切开始脱落,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副模样。
他不知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看眼前的场景,望着无数个官兵冲进寨中。依稀能看到那女子再奋起反抗,最后却搂着一幅山水画,倒在血泊之中。
画中的那株梅花,不过是他随意勾勒而已。留白的瀑布,被女子的血迹沾满。墨黑色的山,晕不开斑斑点点的红晕。他不明白,她的眉眼为何带着些许的笑意。天上似乎下雪了,好大的雪。一片一片又一片,直直往他的胸口招呼。
梦外的夏箜猛然惊醒,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却也不能忽视他脸颊上划过的两行泪。
呐,又是一场梦。
太阳悠哉悠哉的从地平线上升起,好笑的望着世人。只是那阴暗的角落里,它无暇光顾。微弱的光线,照进了怀府大院内。
睡了一夜的宁九儿揉着肩膀从榻上坐起,梦中的百里川越发的厉害。看来,她也得多用些功才行。她起身推开房门,瞧着院内的洛歌与小不点晃荡着。
宁九儿见状,不由打趣道:“呦,小哥不找你的简姑娘了?”
“哼,本少主不予女子计较。”洛歌一脸傲气的别过脸,故作高冷道。看的宁九儿直想呼那小子两巴掌,好让他清醒清醒。
第124章该知道的,总有一天会知道。
站在一旁的何姗闻声转过身来,望着宁九儿刚从房内走出。她眉眼弯弯,对着宁九儿打招呼道:“九儿姐姐。”
“小不点吃东西了吗?九儿姐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咱们用不着和这个有眼无珠的家伙计较。”宁九儿走到洛歌的身侧,牵起何姗的手心笑着说道。
洛歌深知宁九儿所言何事,想到之前托宁九儿之事一下子红了脸。说他有眼无珠,一点也不为过。他冷哼一声,说不出话可回讽。
何姗拉着洛歌的手,没有笑话的意思,只想给他安慰。
简亦繁听着院内的声响不断推开房门望向三人道:“几位起得如此之早,莫非有事可做?”
“简姑娘,不,简公子。”洛歌一开口便后了悔。耳畔只听宁九儿的笑声,以及小不点的跟笑声。惹得洛歌的小脸,跟着又红一遍。
宁九儿瞧着简亦繁的脸色有些阴沉,就此打住道:“先吃些东西再说。”
“也好。”简亦繁走到宁九儿身侧道,顺手将宁九儿身上衣衫整理好。他也知九儿爱说玩笑话,也不多做计较。但凡事,都要有个度。
洛歌跟着三人望大厅走去,想着他也来此府有几日了。本说来到京都之后,便分道扬镳。却不料事情的发展远超过了他的想象。先是被劫,其次又与小不点被软禁与玉面神教之内。
他的坐在大厅之内,望着厅内装饰之物感叹道:“九儿的父亲可真是有钱有胆,在京都之内,敢买此地之人可不多。”
“大哥哥说的何意?不就是一座府宅而已,哪有那般夸张。”何姗握着手中的勺子,低着头将勺内的汤喝完道。
宁九儿也知洛歌所言何事,大概是说此地乃是景家老宅。她装傻,挑眉笑道:“一听便是有故事,小哥有话直说。兜兜转转,好不自在。”
“此话说来话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坐的也权当个故事听听,别放在心上便是。”洛歌将饭菜咽下,缓缓说道。
十多年前之事,被埋藏的太久。久到那段历史被掩埋在风沙之中,不能自己言明。只有少数人知晓,却也不会将其中的故事三言两语言明。明了之人,都埋在心底。生怕一开口就是愧疚,悲痛之情。
洛歌面上带着些许的敬佩之情,似是亲眼见过一般。他长叹了口气继而侃侃而谈,将那段尘封已久的故事说出。
话说当年的大夏九百六十五年,天下还较为杂乱。边关也是动荡不堪,长期被巴林一族人骚扰,边关百姓苦不堪言。朝堂之内的军队和俸禄,绝大部分都被划分给皇室宗亲。
那些宗亲们自然也不愿给兵,他们还忙着给自己修建陵墓。
据记载当时的可用之军,少之又少。而咱们的皇上坚持让景子孺镇守边关,却不派一兵一卒,也不给一金一银。无奈之下景子孺只好率领自己的景家军在边关自掏腰包,扩兵招人。与边关百姓们齐心协力镇守几年,才成功击退巴林大军。
不料没过多久便被京都召回,边关才刚稳定,他又恐巴林大军来犯。
景子孺放心不下,只好留有与他叱咤疆场的好兄弟颜自章镇守在边关。而他自己带着家眷和几个兵领命回朝,在路上听闻哪个地方闹匪闹兵就绕到哪个地方,带着人将那些恶贼一并收拾了去。
他也聪明的很,先斩后奏不说,还要皇帝送上赐那些贪官的圣旨才肯走。
一来二去,也没有多少恶贼贪官再敢闹事。百姓们的日子也好了些许,可惜他归来之时的京早已大变模样。即便如此,朝廷也维持着它原本的模样。
景家灭门唯一的*,怕是那一年的变法。当时皇帝见到景子孺回来,自是开心。两人在御书房聊了很久,谁也不知他们所谈何事。
只是从那天之后,朝堂上的多方势力便与景子孺呈敌对面。
景子孺却一点也不畏惧,帮着皇帝实施变法,力图改变大夏岌岌可危的现状。也为当时的京都与天下,带来了短暂的安宁与和平。
可惜事与愿违,在多少势力的抵触反抗之下,景家灭门之事也悄然来到。不过具体何人所为,不得而知。此地便是景家灭门之地,也是景老将军尸骨归与之地。
洛歌说完,心中有些愤慨。何姗听完也深觉惋惜,不禁红了眼眶。宁九儿抿着嘴,没了言语。原来这一切就是老爹不愿说出的故事,原来怀念梦的一家就是如此惨然灭门。
简亦繁也为之动容,本来打发时间的故事,不知何时变了意义。
宁九儿想起老爹当日再三叮嘱,不许让她调查此事。也不知老爹与着景家是何关系,怎会让其女住于自己家?若不是相交匪浅,老爹怎会冒如此之险?
既然她不能穿梭时空,挽留景家灭门之事。替他们找出凶手之事,她还是力所能及。四人的目光相交汇,其中的含义不言而明。
洛歌噗嗤一笑道:“我们相聚于此,不是毫无缘由。既然上天选择了我们几人,我们理应揭开当年的真相。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小爷正有此意,不然夜里连个觉也睡不安稳。”宁九儿缩着脖子好笑道。她像是怕极了景家的冤魂夜里来寻她,一举一动好笑不已。
简亦繁心中早有打算,此事能压如此之长,不无道理。宁叔叔再三叮咛,想必其中原委他定知晓一二。他相信依宁叔叔的为人,不可能不对这件事上心。想必当年除去景家灭门,涉及之事也非同小可。
若是往深了的查,不定会牵扯出什么皇朝秘史来。他默默低头,吃着碗里的饭。耳边尽是两人景家灭门的线索,这一桌之上唯有他与小不点默不作声。
其余的两人,已将这几日的计划定妥。
宁九儿用筷子敲着碗道:“如此甚好,你先去天机阁找些线索,今夜小爷便夜探皇宫。”
“九儿休要胡闹,皇宫之内警卫森严,岂是你一女子就能闯入。”简亦繁想也不想,出言阻拦道。他眉头微蹙,似乎不太赞同两人的做法。此事需从长计议,岂能三言两语下决定。
何姗揪着洛歌的衣衫,扬着小脸撅着嘴道:“大哥哥莫不是想寻个理由,弃姗儿而去?”
“姗儿莫要多想,只是带你去多有不便。姗儿好好在这里呆着,不过几日我便回来。”洛歌望着何姗的碗里夹着菜,安慰道。
宁九儿转过头对着简亦繁呵呵笑着,连忙为他=简亦繁盛了碗汤。依照她现在的武功,那些大内侍卫根本拦不住她。若是不去岂不是太过可惜,平白丢了个机会。
她偷摸打量着简亦繁的脸色,她又不傻有危险自然知道躲。再说她还未曾去过皇宫,正好游玩一番。听闻仇慈那老太监在皇宫内混的不差,顺便也去瞧上一瞧。
简亦繁继而默不作声,也不理会宁九儿小心打量的神色,专心吃他的饭。想比之下洛歌水平倒深,三言两语将小不点糊弄过去。如今不是玉面神教,谁也不能阻拦他。
宁九儿心中早有一番计划,面色再苦做神色也不过是为了让简亦繁放心。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便去一探究竟。好去瞧上一番,若是有危险,大不了全身而退。
多去几次,总会有些收获的。坐在府内,也是耗费时日、虚度光阴。
洛歌吃的差不多起身道:“你们在这等我便是,我先去收拾些东西回家一趟。”
“一路保重。”宁九儿下示意的冲着洛歌抱拳道。
何姗的小嘴撅的更高,还说不是弃她而去。不让她跟,她偏要跟。
简亦繁望着何姗跟着离开,才将目光收回道:“九儿方才所言当真?莫不是真要去趟皇宫?”
“嘿嘿,说笑,说笑。若是我去,定然会喊你一起。”宁九儿嘿嘿一笑,方才光顾着说了,连饭菜也没吃上一口。宁九儿说完便低头扒饭,想来简亦繁免不了说教一通。她又不是三岁孩童,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简亦繁就是太过小心。
简亦繁也不多言,为她多夹了些菜道:“那样最好不过。”
“简亦繁,你说我老爹不会瞒着我们什么事吧?”宁九儿忍不住起疑道。
她回想当初他们一行人出凤阳之后的事,总觉得一开始便跳进了一个圈套。即便是来到京都,也总觉得身后有一双大手肆无忌惮的控制着他们。她也希望自己是想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简亦繁深邃的双眸跟着一愣,他竟未曾察觉到。当日离开凤吟之时,爹也曾给他过一个锦囊。说是到了京都才可打开,他差点忘了去。不过有些事,顺其自然的好。
该知道的,总有一天会知道。
简亦繁见她吃的差不多对着婢女使着眼色,示意将饭菜撤去道:“九儿莫要多想,定然是近日休息不好。洛兄收拾的差不多,我们去门口送送洛兄。”
“恩。”宁九儿起身伸着懒腰道,她望着四周。记得仇慈见到老爹时的错愕,似乎两人先前相熟。老爹平日里走镖,认识几个江湖官宦中人为怪,但依照他的秉性自是远离才是。
仇慈又怎会认得自家老爹?
宁九儿跟着件衣服来到府邸门口,相送着洛歌离开。她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多少人一走便回不来。扶着门前的石狮,目光落在洛歌后的马车时目瞪口呆。
那紧跟其后的马车前坐着的人,不是小不点吗?怎么,她也?哈哈哈,洛歌啊洛歌。你以为你真的能逃得掉吗?老天安排的缘分,不无它的道理。
简亦繁站在宁九儿的身后,顺着宁九儿的目光望去道:“马车已然走远了,回府吧。”
“恩。”宁九儿转过身,与简亦繁相视着。两人望着彼此,却又快速避开视线。也不知是年少时情愫初开,还是各自怀有心思。站在门口的小厮,望着两人久站门前。
简亦繁转过身,挥袖离开。宁九儿自然是紧随其后,相跟着进了府内。
此刻的日头正旺,高悬于空中晒的人口干舌燥。
第125章别来无恙
宁九儿不紧不慢的跟着简亦繁,挥着衣袖驱赶着热气。这夏季,也不知何时能过去。她穿过走廊来到了小院中,伸着懒腰回了自己的房内。准备好好休息,夜里大干一场。
简亦繁则是站在门前,目光落在进屋的宁九儿身上。直到房门紧关,他才将目光收回。也不知九儿心中是何想法?莫非真要趁夜进宫,夜探御书房?
门外的蝉声渐少,似乎预示着秋日的到来。即便是要变天,也需要一步一步,一天一天的变。绿叶未曾褪去,又怎会只留枯枝。
简亦繁推开房门,坐在桌前。他们连皇宫内的草图都不曾拥有,九儿怎么敢独闯?他不得不佩服宁九儿的胆量,万一被抓牵连的可不止九儿一人。怕是连整个宁家也牵扯其中,到时若想脱身岂能容易。简亦繁思虑颇多,远不如宁九儿那般的洒脱。
他自有他的道理、顾虑。他的目光落在院内的大树一天比一天消瘦,心中也一刻比一刻忧虑。自小就该习惯,却还是没由来的担心。
隔壁房内的宁九儿倒睡的自在,大概是为了养精蓄锐。呼呼大睡的她,免去一切可扰她的因素,只为那惊心动魄之夜。带着凉意的风,浅淡的吹开了窗户。榻上的宁九儿睡的死沉,完全未曾意识到。
太阳朝着西边落去,还未曾落到地平线。浅薄的光线,一点点的收回。
太傅府内的仲序这几日为夏堇牵脉找线,为他多笼络些高官。奈何绝大多数人以为他痴人说梦,不信他的所言所语。就连大公主夏辰也表示不信,仲序有些无可奈何。
他提起笔,写下短短几行诗。呜呼哀鸣音尚弱,惜叹宝剑未出鞘。可怜天下无人识,静候佳日一展才。窗外的风将桌上的宣纸吹起,吹出了窗外落在顾子婴手中。
许是太久未见,仲序抬起头望向来人时,眼中竟有些想念。他站在窗内望着窗外的顾子婴,待顾子婴抬头时才开口道:“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本尊瞧着公子郁郁不得志的模样,似乎遇上了难事。”耳畔传来顾子婴的声音,带着些许的低沉。每个字从她的薄唇中吐出,竟带着说不出魅惑。
她仍是一身红衣,不分春秋,不分冬夏。也许这天下唯有不变的,也只是这一抹红了。
仲序想起朝中的局势颇为无奈,面上也带着愁容道:“小生不过一介小小的侍郎,能左右之事少之又少。百姓受大夏之苦久矣,小生只想为大夏的百姓尽点绵薄之力。”
“看不出公子竟有此大志,真是失敬失敬。”顾子婴失语轻笑着,还以为仲序眼中只有景清欢一人。她将手中的宣纸送还于仲序,从门内走进道:“本尊心情尚佳,带公子见上一人。”
“清欢吗?”仲序将镇纸的玉器放在宣纸之上,转过身抬头望着顾子婴道。他的音色有些颤抖,似乎是等了许久,又似乎不敢相信顾子婴会说出那样的话。
顾子婴听到景清欢的名字,脸也跟着冷了下来。不过她来此正是此意,恩了一声便不再多言。
仲序跟在她的身后出了院子,他不紧不慢的跟着,怕跟丢了又怕贴的太近。他的小心翼翼,略显狼狈。可能因人而异吧,毕竟他面对的是顾子婴,想见的景清欢。有些亏欠,是无法弥补的了,无论是用岁月还是物质。
顾子婴停下月亮门前,转过身搂着仲序的腰间脚尖点地离开此处。
仲序似是不敢乱看,干脆闭眼任顾子婴带他去何处就是何处。直到脚下着地后,才听到耳边的声音有些熟悉。他缓缓睁开双眼,望着四面石墙。他顺着小洞望去,那不是,清欢吗?
他刚想开口,便被顾子婴封住了穴道。动也不能动弹,只能顺着墙洞看去。
怎么,顾子婴放清欢离开了吗?
若是那样的话,清欢怎不来寻他?
顾子婴捏着仲序的下巴,在仲序的脸颊上浅浅一吻便离开了。她动作没由来的粗鲁,却带着女儿家特有的细腻。所作所为却如男儿一般的大胆,饶是惊坏了被点穴的仲序。
仲序的面色,在顾子婴转身之际留有一层薄薄的红晕。暗道此贼,真是本性不改。
顾子婴出了石室,来到蒋双双所在的客栈房内。她坐在椅子之上,看也不看蒋双双一眼。
蒋双双自是知道顾子婴的本事,所以一再忍让道:“灵山尊主真是好大本事,将我囚禁于此就不怕我玉面神教之人报复吗?即便是将玉面神教不放在眼里,你心心念念的太傅之子仲序呢?”
“找死。”顾子婴伸出手掌,捏着蒋双双的脖颈。她稍稍一用力,此女便命丧于此。她想,但她不能。
蒋双双轻咳两声,她终是被迫低头道:“你想如何,明说便是,何必非此功夫。想我蒋双双也是玉面神教护法之一,被你如此屈辱。要死要活,给个痛快。”
“上次让你的分身跑了,这次不过也是分身罢了。你三番四次派人进我灵山之内,若是本尊再无举动,怕是被江湖中人笑话。”顾子婴一双轻挑的摄魂桃花眼凤目半眯着,将掌中的内力一放万千蛊虫从蒋双双体内而出。
瞧着一切状况的仲序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似乎忘了方才两人的对话。只瞧见了万千的虫子,化作一道利剑朝着顾子婴奔去。顾子婴却不惊不扰,不紧不慢。
顾子婴周遭似乎有一层薄薄的保护层,任凭那些蛊虫如何用力,一丝一毫也不曾近到她身。她望着地上那层薄人皮和骨架,指尖一挥便与蛊虫化成一层薄灰随风消散。她顺着石洞望着那一头的仲序,两人隔着石墙望着彼此。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却仿佛差了千万里。
可能在仲序的心中,仍旧不认同顾子婴的存在。他要等的,是哪几乎不可能的景清欢。他自然知晓景清欢身在何处,却又难以放下。只恨当年的清欢随那一场大火而去,他却无能为力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下一段情感。
无论是对顾子婴,还是旁人。
再多的事,他都可以让行。唯独感情,他想自私的全权留给清欢。
顾子婴不知何时进了石室,解开了仲序的穴道。她也未曾多言任何,而是领着仲序回了仲府。曾经她说过这里是仲序的,送出来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来往的侍者依旧身穿白衫,匆匆在两人身前经过。
顾子婴从榻上拿起那放久了的木盒,送于仲序手中道:“景清欢在何处,本尊自会帮你寻到。若是公子轻信小人,本尊可没有过多的心情陪公子玩闹下去。”
“顾姑娘。”仲序瞧着要转身离开的顾子婴,轻声唤住了顾子婴。他望着顾子婴挑眉的模样,却只能回道:“多谢。”
“感情多数你情我愿,你用不着心怀愧疚。他日本尊觉得无趣,自会放弃。”顾子婴说完脚尖点地离开了。
顾子婴是那般的坦然,将喜欢一个人说的那般的风轻云淡。偏生情动时,有那般的深沉。如此之人,怎会喜欢仲序呢?他在感情中,是个连头都抬不起来的懦夫。
仲序抬着头,望着顾子婴与那天空化为一色。唯有那风吹叶落之痕,才足以证明她方才来过此地。他将木盒打开,依旧是钥匙下压着几层纸,想来大概是地契吧。他重新合上木盒,抱着盒子离开了仲府。
心中对于顾子婴更多的就是愧欠之情,别无其他。但愿顾子婴能寻得良人,也好放他离开。
此刻的天已呈夜色,暗灰色的天迫使人们纷纷将都灯笼点起。乌云乱飘,遮住月牙。浅薄的星光,落在地上照着地上的行人三三两两。
睡够了宁九儿换上了夜行衣,她算计着时辰。站在门前直到简亦繁房内的灯灭,脚下生风离开了怀府。她极其小心,生怕简亦繁尾随而至。
宁九儿站在房梁之上,快步朝着皇宫飞去。她的脚步极轻,踩过瓦片都无一丝声音。皇宫之大,让她一时片刻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御书房在何处,在房梁之上更是难以分辨。她想如此也不是个法子,脚步极轻的跳下房梁,打晕路过的小太监换了衣衫。挥着佛尘,四处瞎转。
要说人到了点背的时候,真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
宁九儿此刻恰是便是如此,低着头硬是碰到了熟人。她若是碰上了仇慈,还能叙叙旧。可惜碰到的是上次在灯会上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宁九儿在心中默默祈祷着,但愿他想不出自己是谁。
夏箜别过脸,望着过于的身形如此熟悉之人,心中起了疑心厉声道:“站住!”
宁九儿先是一愣,哪敢回头,不给夏箜机会忙向前跑开。她的速度过快,还没等夏箜反应过来她便已消失不见。宫中之人,哪有如此身法。
夏箜心中越发起疑,莫非是出了刺客不成?想要刺杀与谁?父皇吗?
他并不急找来侍卫,而是顺着刺客的逃跑的方向走去。夏箜不去还不知道,一去险些将他乐坏。他望着那小太监,站在四边的高墙之中左右徘徊。
只不过那容貌越发的眼熟,他定睛一瞧。这不是日日出现在他梦中的女子吗?
为何偏生乔装太监,进宫意欲何为?
宁九儿长叹一声,用脚踹着高墙气急骂道:“哎呦,真是气煞小爷!哪个乖孙修建的宫院,弯弯绕绕实在太过惹人厌烦。”
说完又哭笑不得的揉着自己的脚尖,怪自己用力过猛后劲十足,疼的要命。
见到此状的夏箜,实在憋不住大笑道:“哈哈哈。”
宁九儿一个白眼射过,满眼的怒气在见到来人时,真想一顿暴揍解决愁怨。
夏箜深知自己不是宁九儿的对手,也不想与宁九儿动手直言道:“阁下进宫为何,还请说明来意,不定我能帮到一二。”
“你这男儿胆子不小,就不怕小爷我杀人灭口。”宁九儿眉头微挑,比划了一个刀手冷声道。
第126章再过几个时辰,天变要亮了。
如此窘迫的场面,也能被人撞到。宁九儿的眉头轻挑,暗道着自己的不幸。可惜她是真的不识路,若非如此,她定要好好惩治这个敢嘲笑她的男子。
虽然眼前的人长得人模狗样,但古人云,美人如蛇蝎。不可不防。她不大想杀人,但愿眼前的人不要给她机会。
夏箜英挺剑眉微微挑起,细长锐利的黑眸中泛着笑意,削薄轻抿的唇笑道:“自然是怕。”
“怕便是好事,带小爷去御书房!”宁九儿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上前一步抵在夏箜的腰间命令道。她跟着身前的人而走动着,来来回回的走廊早已绕晕了她的脑袋。
夏箜在御花园转了五圈有余,缓解气氛道:“去御书房作何?莫不是要刺杀皇上?”
“我这小鸡胆哪敢刺杀皇上,你快别说笑了。”宁九儿眉眼微弯,忍不住笑道。她望着此地,似乎方才来过。眼前之人,莫不是在与他耗时间?宁九儿眉头微蹙,警惕十足道:“你这小子最好莫要耍花招,否则,休怪小爷我不客气。”
“前方便是了,我命都捏在阁下手中,哪敢耍花招。”夏箜感受到腰间一阵刺痛,却依旧轻笑着回道。
他似乎并非不是有意戏弄,只想和宁九儿多些独处的空间。梦中虽见千百遍,梦外却只是一两面。无数次临摹过的容颜,他怎舍得再与宁九儿擦肩而过。
也不知她去御书房所寻何书,有何用处?从身后之人的言语上来看,不像哪个官员之女?她是谁呢?
宁九儿听着脚步声逼近,上前一步用衣袖遮住手中匕首低声道:“前方来人,注意分寸。”
“好。”夏箜眸中泛着笑意加深,却不以为然。人还未曾走近,胭脂味却已飘进两人鼻尖。夏箜眉头微蹙,望着前方的人行礼道:“昭妃娘娘好兴致,夜晚特意来此赏花弄月。”
“太子言重了,本宫只是路过罢了。”昭妃说完便与两人擦肩而过,离开远去。
宁九儿嘴角抽搐,这货居然是太子。忽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本想弄本书,却不料招惹诸多是非。她,绝对不是有意招惹权贵。她收了手,哀叹一声道:“罢了,小爷开恩放你离开。从此你我互不相识,有缘勿见。”
“不会是被本太子的名号吓住了吧?”夏箜瞧着宁九儿双眼一转,不知心中有何思索。却被宁九儿三言两语能逗乐,不想就此放宁九儿离开。
宁九儿站在原地干笑道:“哈哈,你要是想死,小爷这就送你归西。”
“岂敢,本太子闲来无事罢了。只是恐你迷路踹墙,想亲自送你去御书房。公子意觉如何?”夏箜转过身低头对着宁九儿道。
他的双眸自始至终都带着笑意,言辞之中,全无半点算计。
宁九儿听着话音,面色跟着一转道:“啧,我若再不识货,倒显得我小人心思。”
“公子想要找何书?”夏箜与她并肩,时不时侧过头望着她的神色轻笑道。
御膳房的书哪有藏书阁的书多,怕是这家伙不知深浅。兜兜转转的,都不知道在何处寻找。
宁九儿一拍脑袋,忘了先前洛歌的嘱咐。站在原地,与夏箜大眼瞪着小眼。没等夏箜看出个所以然,宁九儿倒先一步笑出声来:“我,我,我竟是忘了!”
“哈哈哈。”夏箜与宁九儿相视一眼,齐齐乐道。
两人像极了傻子,嘻嘻哈哈的笑个没完。笑声飘的有些远,却也无人来扰。
宁九儿边笑边哭道:“苍天啊,我是做了什么孽,你要这么对我。”
她脑子飞速旋转着,想着再问洛歌已不大可能。现在只能亡羊补牢了,干脆找些与当年景家灭门前的资料。若是有用便好,无用她可不想再来一次皇宫。宁九儿严重的发现,她与这个皇宫哪哪都相克。
夏箜的脸笑的有些僵硬,低头望着沉默良久的宁九儿道:“你可还好?”
“在为我平生做的所有错事请求上天原谅,但愿此次不过再出差错。”宁九儿眉眼微弯,一副虔诚的模样,却让人好笑不已。
她对着前方额首,示意夏箜前方引路。她紧跟其后,那把隐藏的匕首在袖中若隐若现。
夏箜自是看的清楚,不过也未曾放在心上。他穿过走廊,站在宁九儿的身侧带着宁九儿朝着最远的一条道走着。有意识的拖延着时间,兜兜转转的随意搭着话茬。
宁九儿望着墙上的纹路,不由撇嘴。世人都说皇宫宝物多,她看啊这里还不如玉面神教的宝物多。玉面神教石壁上的花纹比此地的花纹可精美多了。
可惜啊,那些全都是巫蛊之虫所拼凑而成。想起还忍不住抖抖肩,觉得有些瘆的慌。
她有些看不上皇宫走廊上的壁画吐槽道:“之前我去玉面神教内,里面的壁画可比这里精美多了。可惜啊,那些壁画全是蛊虫拼凑。”
“玉面神教?”夏箜脚步慢了些许,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好奇。他对江湖中之事,了解甚少。更别提深入了解,心中也觉新奇不已。
宁九儿说着一路上有关玉面神教之事,听的夏箜一愣一愣的。眼看到了御书房门口,他却停住脚步,听着宁九儿侃侃而谈着。聊的尽兴的宁九儿瞥了眼御书房三个大字,住了嘴。
她指着前方,收了匕首笑道:“呦,到地了。”
“恩,我带你进去。”夏箜眼中颇为遗憾,可惜没听她将故事说完。
宁九儿躬着身学着太监的模子,跟在夏箜身后朝着前方走去。两旁的太监都是仇慈的人,瞧见夏箜来此赶忙行礼让路。
夏箜制止想要进来的太监,点起御书房内的烛火。他转过身,望着书架上的文书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走了两步,坐在书桌前翻开着书页。父皇也不是一点朝政也不管,这上面的批卷写的清清楚楚。
莫非这龙椅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夏箜的心意,瞧着奏折之上红笔勾勒的圈圈字字。心中越发的好奇,他连翻几封奏折,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呵呵,父皇藏得可真深。他嘴角勾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他坐在椅子之上,望着在书架上来回穿梭的宁九儿。眸子全是宠溺的神色,似乎两人相识已久。偏生只见过两次,他的心却已然相许。临摹千万遍的脸,算不算见过千万次。
夏箜的双眸中隐去太多的尖锐,只留有一片依恋。她的口中是他从未见过的天下,那些奇奇怪怪的事、物他甚至闻所未闻。满心算计的他,在她面前却可以毫无防备。
他竟被这女子三言两语的言辞逗乐,这是何缘由夏箜不明白也不了解。
宁九儿在书架上翻来翻去,拿出几本厚书坐在地上细看着。养足了一夜的精神就这么被赶跑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将她觉得合适的书都往布上扔。书架上的书算不上多,不过一会她便搜罗完毕。宁九儿溜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想来也该到了时辰。
再晚些回去,怕是要被简亦繁发现。她转过身望着昏昏欲睡的夏箜,拿起一本书轻敲着他的额头低声道:“要走了。”
“此刻?”夏箜揉着额头,扬着脑袋望着背着包袱的宁九儿道。他起身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的望着宁九儿。
宁九儿瞧夏箜未曾醒来的模样,有些愧疚道:“早些回府歇息,下回别再碰见我,白白辛苦一遭。”
“你也不送我回府,天黑路长。万一再碰到于你一般的人,我岂不是命丧于他手。”夏箜从桌前起身,不想就此离开她,故作可怜道。他揉着腰间渗出血来地方,似乎还有些痛楚。
宁九儿随着夏箜的动作望去,心中越发的愧疚,想着人家帮自己一场还挨了刀子。如此做法,实在不妥。她恩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东宫在何处,她还是知晓的。
她跟随着夏箜出了御书房,走到御花园瞧着夜深人静左右无人之时,搂着夏箜的腰间腾空而起。
宁九儿事先也未曾告知,猛的飞起吓得夏箜紧搂宁九儿的腰间,有些忐忑道:“你可当心些,我还不想死。”
“闭嘴。”宁九儿真想现在扔他下去,奈何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她赶着回府,也不顾忌夏箜的安稳。手抱着夏箜的腰间,脚下加速着。风呼呼的在两人耳边吹过,将两人的发丝和衣衫都往后吹着。
漆黑的夜空之中,显得两人有些像阎王殿中索命的鬼差一般。来无影,去无踪。
夏箜的脸被风刮的生疼,他望着搂着自己腰间的手咽着口水。还未曾感受它的温度,转眼就消失不见。他脚落在地上,似乎还未曾发觉。
周遭熟悉的一切,不断的提醒着他。他的心却还在半空,四处游荡着。宁九儿却早已离开,连一片衣角也不剩。夏箜似有些惋惜,甩袖回了殿内。
房梁之上的宁九儿肩上背着包袱,赶忙绕回怀府。希望简亦繁已睡,未曾发现她偷溜出去之事。她先是站在怀府房梁上望着院内没动静后,才轻手轻脚的跳下房梁。好在有惊无险,总算将该拿回的东西拿回了。她小心翼翼的推开自己房门,将烛火点亮。
烛火却是将桌旁人的脸,照的越来越清。吓得她坐到在地,手上的茶杯也跟着摔碎。手被碎片刺破,流出了点点血迹。
宁九儿拍着胸口从地上坐起,喘着气拍着胸口道:“你半夜不睡,来我房内作何。险些,将我吓昏过去。”
“九儿答应旁人之事,也全都如此不作数?”简亦繁双眸带着怒意,手中握着桌上的剑道。他坐在此地,每时每刻都是煎熬。夜闯皇宫,转了一圈也未曾见到宁九儿的身影。
还以为她早已回府,却不料——
再过几个时辰,天变要亮了。到时再见不到宁九儿,简亦繁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万一宁九儿被人抓了去,他又从何处得知。万一,无数个万一,让他坐站不安。
第127章若是能梦到她,就更好了。
烛火下映出简亦繁铁青色的脸,浅黄色的柔光晕开不了多少。
宁九儿面上带着笑意,也知简亦繁心中不定窝了多少火。她也不顾手上茶杯碎片割破的手,为简亦繁重斟上一杯茶讨好道:“简亦繁,你先喝杯茶消消气。下次,下次再也不去了。”
“哼,你何时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过。”简亦繁别过脸,一脸的正色道。
他从怀里将药瓶掏出,放在桌上难以平复心中的怒火却又无可奈何。九儿总是这般由着性子来,万一哪回不如了九儿的愿。后果如何,九儿可有想过。
宁九儿起身陪着笑脸,捏着简亦繁的肩膀笑道:“没有,没有。一时起了玩心,你瞧我如今不好生站在这儿。”
“你倒认错的速度倒是快,坐下来将手给我,我瞧瞧你手上的伤。”简亦繁握着宁九儿那只受伤的手,将桌上的药瓶打开语气跟着软下。
他低头垂眸,望着那手心中被割破的伤口。眸中透着些许的心疼,一点点帮宁九儿的上药。
宁九儿乖乖的坐下,望着简亦繁认真的神色,心中不由的一暖。另只手撑着脑袋,笑的有些痴。简亦繁认真的模样,真当勾人心神。不自觉的,让人迷了眼。她眉眼微弯,笑道:“我一到宫中之后,忘了要找何书还迷了路。差点就回不来了,下次绝对不敢去了。”
“恩。”简亦繁轻吹着宁九儿手心的伤口道,手将药瓶重新合上。
幸好他随身携带药瓶,才不至于让宁九儿手心落了疤痕。兴许他早就料到,九儿身上的伤不会间断。大大小小,来回互换着。
宁九儿似乎话很多,嘟嘟囔囔的将皇宫一行之事全部说出。简亦繁面上仍旧一脸的平静,帮着宁九儿将包袱卸下。他低着头将包袱打开,翻开几本书大致望着一眼。宁九儿似是说的有些累了,趴在桌上隐隐睡了。折腾如此之久,如今总算是安稳下来。
一旁的简亦繁则是烛火摇曳下将书中的内容全翻看了一遍,耳边的声音似乎少了几分。他抬起头,安静的望着宁九儿的睡颜。九儿安静的模样,倒是极为少见。
平日里不知哪来的精神,东跑西跑。就连入了夜,也不让人放心。可如今见她入睡,他的心才放了下来。他将书卷合上,将宁九儿抱去轻放在榻上盖好薄被,吹灭烛火后便离开了。
黑漆漆的夜色中,连星辰都隐去了。
简亦繁站在院内,仰着头望着天色。不知宁叔叔现在是否回了凤阳县,爹给锦囊他不预备拆开。该知道的,他自会知晓。不该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夜色转凉,温润的风夹杂着寒意。吹着他的发丝,随风摇曳。他长站于院内,身子被冷风来回吹打着。浅薄的白光遮盖着灰蒙蒙的天,地平线上晕着淡粉色的光。
叽叽喳喳的家雀站在树梢上来回说笑,时不时经过的家奴为两人递送着热水。
简亦繁还在榻上歇息着,昨夜等了宁九儿半夜,后半夜也未曾睡下。好不容易睡了过去,偏生又被树梢上的家雀吵醒。他睡眠向来浅,盖着被子也睡的不安稳。
隔壁的宁九儿早早醒来,她洗漱的差不多,伸着懒腰出了房门。仰着头望着树梢上的家雀,用功力将它们打飞。想着昨夜未睡好的简亦繁,今早一定还未醒。
宁九儿站在简亦繁窗前,轻声推开窗户望着榻上的人。简亦繁背对着她,似乎还在睡梦之中。她将窗户关好,转身走到树下。闲来无事,帮着简亦繁驱赶着烦人的家雀。
希望简亦繁能睡的安稳,顺便做个好梦。
若是能梦到她,就更好了。
出了怀府的洛歌,赶了一夜路后仍然在相处京都的附近的小镇转悠着。他坐在马车前挥着皮鞭,望着身后跟着的马车无奈着。洛歌心知身后之人便是小不点何姗,但他不愿带何姗回天机阁。心中又担忧何姗一个女子,在路上遇到歹人。
一来二去,也只能绕来绕去。
洛歌抿着嘴,想着这也不是法子。决定还是与何姗开诚布公的说明,免得左右放心不下。洛歌停住马车跳下,朝着后方走去。
何姗抿着嘴,望着洛歌一步步走进。眼神游离,不知该如何解释。她还未曾开口,便觉有些委屈。一夜未睡,双眸中泛着困意。
洛歌走近一些望着何姗委屈的双眼,心疼不已道:“怎么跟了上来,也不怕跟丢,若连回去的路也不记得该如何。”
“大哥哥。”何姗委屈十足,刚一开口泪水跟着落下。她决堤的泪水,堵住了洛歌想说的话。洛歌只能轻拍着她的后背宽慰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时不时望向两人。
无声的责备着洛歌,怎让一个姑娘家哭的这般伤心。
何姗缩在洛歌怀里,吸着鼻子道:“好饿,好困。”
“……,大哥哥带你去吃些东西。”洛歌被她的话气乐,却不得不安慰。他松开何姗,从怀里掏些银子扔给马夫道:“辛苦大哥一遭,麻烦将马车驶回怀府。”
何姗跳下马车,站在洛歌的身后揪着洛歌的衣角。
洛歌望着马车掉头朝着京都方向走远,想来他是摆脱不了小不点的纠缠。他转过身领着何姗坐进了自己的马车内道:“车里有干粮,你先吃点。”
“恩。”何姗坐在车里翻开包袱找出干粮,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她实在饿极了,出来急忙什么也未带。一路上跟着洛歌,又怕马夫跟丢。眼也不敢多眨的跟着洛歌的马车,兜兜转转的就是一夜。
现在好了,她再也不必担忧看丢洛歌了。
洛歌靠着马车,挥着皮鞭朝着前方驶去。他听着车内的动静,嘴角溢着一丝苦笑。若是回了天机阁,他该如何介绍小不点?
天机阁有规定,不得带别门别教回天机阁。他倒好,直接带玉面神教教主去。免不了被老爹教训,洛歌还未做好准备带着小不点回教中。他挥着皮鞭思索着,仰着头望着太阳从地平线升到头顶。
不知九儿从皇宫中偷到史官所写的书卷没?
洛歌想着如此兜兜转转也不是个法子,他挥着皮鞭决定还是先去京都。小心的掉过头,原路返回。马车内的何姗,一夜未睡。吃饱喝足后,靠着车背入眠。
太阳照的越发的烈,洛歌将车缓缓停到一家客栈门口。牵着马车到客栈的后院,掀开车帘轻唤着小不点的名字:“小不点?”
“到了?!”何姗揉着双眼,扶着洛歌跳下马车。她望着四下的环境,天机阁再不济也不该如此之下。滕州分舵也比此处大的多,莫非大哥哥骗她不成?
洛歌领着何姗,进了客栈之内道:“我们现在此地歇息,明日一早再启程。”
“还以为眼下便是天机阁,不想却是客栈。”何姗揪着洛歌衣袖跟着他上楼,进了房间道。
何姗见到床榻就像躺在上面,什么也不想做。冰蛊从何姗的衣袖中溜出,挥着小翅膀落在洛歌的肩头。洛歌只得拼凑着桌椅,躺在上面小眯片刻。
窗外的阳光暖洋洋的照进,打在洛歌的身上。冰蛊似乎也是累了,趴在洛歌的身上,缓缓入了眠。楼上两人一宠睡的正香,楼下的行人喧喧嚷嚷。叫卖声未曾停歇过,一声盖过一声。如今的永安县在仇慈归京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死水微澜下,也曾波涛汹涌。
京都内的天,此刻有些乌云密布,似有下雨的征兆。东宫内的夏箜坐在书桌之前,将他在御书房所见的可疑人名一一记下。父皇常年不显山不露水的,还以为父皇真的不在乎大夏的江山。
也不知在父皇心中,究竟谁才是皇位合适的人选?夏堇还是他?
夏箜将记下的名单拿起,目光悠长道:“将这几人的底细摸透了。”
“是。”管家接过纸张后便匆匆的离开,也不敢打扰。
偌大的房内,只剩夏箜一人。他手中执笔,在纸上刷刷几下将昨夜的宁九儿勾勒出来。情归何处,唯笔墨方知。
夏箜想起昨夜之事,竟是忘了问及那人的姓名。他心中多有遗憾,只能以笔墨来慰藉。不知老大考虑的如何,许久也未曾听到动静了。太子之位,诱惑力如此之大。他就不信夏至不会动心。
“禀太子,陵王求见。”小厮躬身前来,对着夏箜相禀着。
夏箜不急着开口,而是执着笔将最后一笔勾起才缓缓道:“请他进来。”
“是。”小厮说完便躬身退下。
陵王来东宫倒是稀事,平日不是怕主子怕的要命。如今,怎敢前来送死?帝王家之事,谁又说得准。恐是身后有了靠山,胆量也硬气了几分。
夏箜出了内殿,走到大厅之上。女婢连忙为他斟上热茶,静候一旁。前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是已到了眼前。
夏至站在夏箜的身前,躬身向夏箜行礼道:“太子。”
“大哥今日倒是有功夫,还以为小弟得再等上几日。”夏箜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望着来人时眸中带着笑意。
所言所语却是让夏至有些不适,往日算计要他命,如此却好言好语以礼相待。他不知夏箜心中究竟打何注意,但如今只能一拼。夏至坐在夏箜身侧,望了眼身后的婢女端起茶杯也不再言语。
夏箜垂眸望着茶杯,婢女家奴得令退下。
待到房内只有两人之时,夏至才开口言明道:“前阵子的话,可还当真?”
“大哥所言何事?小弟听不明白。”夏箜从袖中拿起折扇,瞧着扇中的山水画装傻道。他知道夏至比他还要着急,所以越发的漫不经心。既是交易,等价交换才说得过去。
眼下夏至无钱无权,有何资本同他竞争一二。
夏至面上带笑道:“三弟真是贵人多忘事,忘了前些日子光临我府,说是将太子之位让与我之事。”
“哦,大哥所言此事。既然大哥都开了尊口,小弟岂有不尊之礼。不过大哥有何筹码,与小弟交换。”夏箜将折扇一收,起身背对着夏至道。
第128章天命如此
夏箜眸中的算计太多,唯恐夏至看出来。他眸中的尖锐之气,被他压在眸底,随时等待着喷出。
夏至却是没想到,也不明白他这个弟弟打的什么主意。他一穷二白,人才金银全无。无一拿出手之物,更别提能和太子之位相提并论的东西。莫不是老三存心戏耍,玩弄与他。
想到此夏至面上有些挂不住,直言道:“三弟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大哥无钱无权,无财无物。让小弟开口,岂不是故意为难。小弟倒有一法子,可让大哥不费一金一银便可得到太子之位。”夏箜说完转身从屏障后拿出笔墨纸砚,放在夏至面前。他望着夏至一脸的不解,勾着唇角轻笑道:“大哥签字按个手印即可,明日小弟便禀明父皇,辞去太子之位。”
夏至身形一顿,不知老三玩的是什么把戏。他望着空白的一张纸,提起笔实在下不去手。为难的,不知该不该签下。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
若是不签他将与皇位擦肩而过,可若是签了谁知晓老三会往纸上写些什么。
夏箜打开折扇,望着头顶冒汗的夏至嘴角的笑意,越是深了几分。他似乎是笃定了夏至会落笔,不慌不忙的坐下。拿起茶杯,优哉游哉的望着茶水之色。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夏至手中的笔仍未落下。他不甘却又不敢,最后心一横写下自己的名字,用一旁的红色印泥按了指印。
夏箜恐他反悔,拿起那张纸轻吹着纸上的墨迹笑道:“大哥放心,明日小弟便搬出东宫为大哥腾地。”
“如此甚好。”夏至心中多有忧虑,此事他还未曾向张先生商量。
如此自作主张,怕日后引起大祸。想到此他也忘了辞行,自个出了东宫。
房内的夏箜望着纸上的字,眸中带着得意的笑。他要的不是太子之位,而是九五之尊的龙位。夏箜将空白纸张添了几行字,吹干后放在怀里。
如果不出意外,这皇位非他莫属。皇后已故,老二在后宫之内孤援无助,朝中也只有老丞相一人。即便是想斗,也拿不出什么能与他所匹敌的。
他心情尚佳,悠哉悠哉的出了东宫。想来这几日父皇会不会发觉御书房中的书少了些许,不过夏箜更好奇的是小太监拿走的那几本。那女子不知是否还会去宫中,夏箜想到此决定还是进宫一趟,顺便打探情况如何。
萧蔷之内的夏恒根本无暇进御书房,他忙着宠妃饮酒作乐,怎会有时日批阅奏折。
得宠的妃子皆是仇慈从宫外带回之女,惹得房一贤心中多有不爽。无奈后宫之事,他也不好过多插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他们内阁在朝中的地位便可。
整理御书房的太监们,早早的将书房内书卷摆放整齐。一查之下,少了数十本书。两位却不敢声张,整理好之后站在御书房门前问着看守房门的小太监。
他们皆希望从中能得到线索,可惜两位一问三不知让两人一下犯了难。有关景家的书卷全都不见,皇上若是怪罪下来他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夏箜溜到御书房旁,望着四人说着昨夜里的事。他并未走近,而是站在一侧听着既然的话。昨夜丢失的书与景家灭门有关,那丫头该不是景家残存之人吧?!
算着年龄,也不大对的上。她看着也不过二八年华,而景家夫人当年也不曾留有身孕。
夏箜想着那日她的言谈举止,一副江湖中人的模样。想来应该是江湖中为景家打抱不平的豪杰,十多年都过去了,能记起景家之人少之又少。
朝中一党早已亡的亡,流放的流放。唯有江湖,是朝中之人无法干预到的。
夏箜站在走廊上,望着身着一袭暗黑色龙袍的人朝着自己走来。金色龙形花纹缠绕那人的腰身,年迈的脸上带着几分憔悴。他躬着身,朝着来人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你母妃最近想你想的紧,多去她宫中转转。”夏恒站在夏箜身前,望着自己的小儿子道。语气带着些许的低哑,可能是年纪大了的缘故。他搀着仇慈的手,与夏箜擦肩而过缓缓往前走着。
夏箜目送着夏恒离开后,才直起腰板。父皇年纪大了,也该到退位的时候了。他挥着袖子,朝着全遂愿的别宫走去。皇后已故,后宫之内唯有母妃权势最大。
加上母妃在宫中停留的时间过长,即便是有新晋的妃子,绝大数上不了台面。
夏箜的心中,没一点的担心。想着近些日子他往宫里跑的是勤了些,母妃怕是已厌烦。他绕开御花园朝着别院走去,望着院内的花开正艳。朵朵娇艳,惹得的人心醉。
不远处亭内的女子雍容华贵,无意赏花独自发呆。
夏箜脚步放轻站在女子身后,捏着全遂愿的肩膀道:“母妃为何事而劳神?”
“箜儿既来了,便坐下歇着吧。”全遂愿听着音色,才认出是谁。
可能是人老了,越爱回忆起从前。无论是初入皇宫,还是初见夏恒。一切都宛如昨日,却偏偏像是过了几十年之久。一恍惚,她的人生都开始走下坡路了。
夏箜收了手,坐在全遂愿的身侧。对他母妃的话,倒是顺从的很。他望着全遂愿发丝中又多有了几根白发,不免唏嘘道:“母妃好生静养便是,凡事交由儿臣。若是有喜欢的东西,只管支会儿臣一声。”
“本宫这几日,记性越生的差。从前的事记得越清,眼下发生的倒是忘得快。尤其是在皇后走后,对往日种种多有眷恋。后宫妃嫔众多,能得到你父皇心的怕是只有皇后一人。本宫一生孤苦,皇后比本宫更甚。但愿来世别进帝王家,做个平凡之人。”
全遂愿的秉性早已被这皇宫磨去了棱角,别怡然死后她忽然看开了许多。
这宫中的人,争斗不休,也无多少用处。皇上只有一个,他心中也只藏一人。再多的手段,再多的权势都及不上。只是可叹她们的青春年华,一去再不复返。
一个女子最宝贵最美好的几年,就这样被宫墙挥霍殆尽。
全遂愿望着院内开的正艳的花,感叹道:“花开一次便落地,人也是如此。找不到懂得珍惜之人,即便是容貌秉性再佳,也经不起岁月的消耗。”
“母妃若是觉得宫中无趣,儿臣向父皇请命让母妃去宫外走走。多散散心,走动走动。”夏箜不忍看到自家娘亲满眼的愁怨,提议道。
在夏箜的眼里,万里天下她的母妃还未曾见过。母妃终日留在皇宫之内,见惯了权谋心计,却未曾走过京都外的天地。这个朝代的女子,大概都是这般的宿命吧。
不过夏箜还是顺从着自家娘亲的意思,不想违背全遂愿一丝一毫。
全遂愿的目光停留在花园中开的最艳的花上,当年的她就如那朵花一般。仗着年轻,仗着容颜姣好。如今也不过是老死宫中,了却残生。
朝堂上的局面她也不大看的懂,后宫之中的娇花却是一朵接着一朵开。用不了多久,皇上也会忘记了她这朵凋谢的枯花。用不着埋怨谁,天命如此。
全遂愿将目光收回,打在夏箜的脸上。他的眉眼与当年的皇上有些相像,眸中的算计都一模一样。
她拿起桌上的糕点,放在夏箜手心轻笑道:“本宫的箜儿转眼已如此之大,五官之间也如你父皇一般。娘老了,身子也不如从前那般了。箜儿,娘今后别无所求,只愿你能安好。”
“母妃说笑,天下之内还有能及上母妃姿色的女子。您仍如从前一般,勿要妄自菲薄。儿臣还准备他日与母妃游湖赏景,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便游湖可好?”夏箜实在不忍看到她的愁怨。
父皇痴迷美色之中,也不顾及母妃的感受。他心中虽有埋怨,但也懂帝王的权谋之术。他扶着全遂愿起身,跟在她的身后。
夏箜望着全遂愿将满园之内开的最艳的花捏断把玩在手中,听全遂愿缓缓开口道:“箜儿年岁也不小了,是时候该为你选个妃子了。”
“母妃言重了,儿臣现下还唯有这方面的想法。只想陪着母妃多走动走动,为母妃解闷。”夏箜双眸一顿,连忙出口搪塞道。
他心中早有一人,就是不知晓那人的心中可否有他。想来有些可笑,他甚至都不知那人女子姓甚名谁。只记得她的容貌几许,音色几何,秉性也能看出一二来。
全遂愿转过身望着夏箜,她的目光落在夏箜的脸上。天下能牵绊她儿子的人,少之又少。现在她身居太子之位,将来自是九五之尊。
除了权势之外,莫非夏箜心中有喜欢的女子?
她转过身,望着万花丛中意味深长道:“箜儿若是有喜欢的人,带来见见本宫,也好让本宫为你把把关。”
“儿臣还不曾遇到,若是找到了定送进宫来让母妃瞧上一瞧。”夏箜低着头,隐去眸中的万千情绪。他想他们一定会再次遇到,到时一定要问清那人的名字。
上天会帮他们搭桥牵线,促成他们的姻缘。若如不然,怎会让他们一而再的相遇。
全遂愿也不愿深究,将手中的花随手扔在草丛中,进了殿内道:“他日再游湖,今日本宫累了。想要歇息,箜儿也早些回去吧,免得被心中之人惦记。”
“儿臣告退。”夏箜躬身辞行道,他说完离开了宫殿之内。
待到夏箜离开皇宫之后,天色已渐深。灰蒙蒙的空中,带着几丝霞光。很快,连仅剩的霞光也被收敛。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的漆黑。点点的星光,也照不亮地上的路。
萧蔷之内的人们,都忙着点起灯笼。无人顾及天色的变化,细微的让人看不大清。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忙着给各个行宫点起烛火。唯有御花园的花,静悄悄的开着。
第129章以色侍人,能到几时。
安居殿内的尤许挑着灯笼,站在房门之前等候仇慈。今日的仇慈,不知何时会归。眼看就快要入秋了,夜晚的风寒而冷。愣是往人的衣袖里钻,徒增了几分的凉意。
尤许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双眸中带着欣喜,仰着头望着来人朝着他缓缓走来。在看到来人之后,他的脸色快速的冷却下来。手中提着的灯笼,也垂了几分。
“房公公来此,不知所为何事?”尤许朝着后面推却三步,垂着眸行礼道。
房一贤满头白发,穿着官服轻蔑的望着尤许冷笑道:“以色侍人,能到几时。仇慈呢?也不见他出来相迎?”
前两句话落在尤许的耳中,多有不适。若是换做从前,尤许定隐忍再三。但如今仇慈也早已偷梁换柱,他若真能以色待之,也该庆幸上天给的容貌。
房一贤刚进殿内,门口的小太监连忙去禀告仇慈。虽说两人水火不容,但彼此也不分伯仲。加上后宫之中,本就是仇慈的地盘。自然任何风吹草动,仇慈都一清二楚。
紧跟在房一贤身后的小太监见尤许不再言语,二话不说扬起手就是一巴掌。
“啪!”
巴掌声清脆而悠扬,可惜落得不是尤许的面上而是小太监的脸颊上。
忽然赶来的仇慈眉头轻挑,将尤许拦在身后。仇慈一脚将小太监踹的几米远,双眸带着些许的寒意道:“守门的记住了,下次别什么狗都放进来,吓坏了我家阿许有你们好果子吃。”
尤许头一次见到仇慈因为他与人正面起冲突,他握着仇慈的手腕能清楚的感受带仇慈胸口起起伏伏的怒火。两人贴的极其的近,隐约也能感到仇慈气急隐忍颤抖的身体。他侧过头望着气急之下的仇慈,不明所以。
他对于仇慈而言,真的那般的重要吗?
房一贤倒也没将仇慈的话放在心上,冷哼一声道:“仇公公嘴上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怕是甜言蜜语说的太多了吧。哼,老奴奉皇上之命问公公要件东西。”
“我方才从皇上身边回来,怎么未曾听说。莫不是房公公年纪大了,双耳失聪,脑子也不好使了。”仇慈挡在尤许身前,冷眼望着房一贤身后的一行人。
朝野上撒野还不够,偏偏要到后宫之内,真是嫌命过长。
房一贤瞧着仇慈冷言冷语的模子,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一旁的小太监捂嘴轻笑道:“该说的老奴也说过了,听不听便不归老奴了。”
说完房一贤自顾自的转身离开,步伐轻盈而轻飘。他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只是来的目的却未曾达到,有些可惜而已。他随行的两个小太监,将死的太监抬了下去。
待到房一贤的人走干净之后,仇慈才转过身安慰尤许道:“他可曾刁难于阿许?”
“还好,回房吧,外面凉。”尤许拍着仇慈的后背,反安慰道。他将手中的灯笼递给太监,手接过太监手中的圣旨。
皇上真有旨意吗?
仇慈眸中的怒火在尤许的抚慰下,少了几分。想来着房一贤的胆子越发的大,看来夏箜的计划奏效了。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便坐不住了。他推开房门,坐在榻上心有余悸道:“阿许在宫外可还有亲人?”
“公公这么快就想将我弃之如履了?”尤许垂眸遮住所有的情绪,语气却微颤道。
也是,他为此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只为等仇慈先一步开口,好让心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灰。该清醒的,他不过是仇慈手中的一个棋子,可利用之人罢了。
还一直在偷偷奢求什么,爱情吗?他还真是可笑,身在皇宫中的人,还敢轻信爱情。
仇慈身形一怔,他从尤许手里接过圣旨望着上面的文字道:“阿许心中对我多有埋怨,我早已知晓,但从未想过竟是如此之深。天色已晚,你在此房睡下吧。”
“你要去往何处?”尤许连忙起身,腿撞到木椅发着痛。
连着几夜,仇慈都未曾归来过。尤许又急又怕,想问却又不敢。如今索性一股脑全都说开了,免得带着面具过活。可一口,他又开始后悔,可能是他逾越的过分了。
仇慈将圣旨塞于怀里,失笑道:“刀山火海阿许也追随我而去吗?”
“那也好过你将我一人扔在此地,孤苦凄惨。”尤许的语调带着幽怨,眸中透着某种决绝。他似是早已忘却了腿上的痛,想来方才用力过猛,腿上想必也弄青了。
仇慈双眸泛苦,坐于榻上。万里江河,只有一块浮木。他已将尤许救上岸来,岂料尤许搂着他这块浮木依旧不肯撒手。仇慈即便是再想帮,尤许不愿面对,他也无可奈何。
尤许别过脸,不愿看仇慈。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他所作所为有多任性。只品尝到一人担惊受怕,怕被仇慈抛弃的滋味。其他的,都被他抛的烟消云散。
他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房门口声线有些清冷道:“你走吧,我不拦你。”
“阿许,我非你良人。”仇慈在尤许推门的一瞬间,脱口而出道。尤许迈着步子,却又落在原地自嘲道:“我知。”
漫无边际的黑夜将尤许的身形包围,地上的影子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消失。
仇慈一挥手将门重新关上,感情之事不可强求。他并没有看不上,也并未觉得两个男人之间的喜欢有何难堪。他对于尤许而言,不过是一块浮木,只能救他与江河之中。
旁的,他都帮不上。
两人只有一墙之隔,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尤许躺在榻上,蜷缩着身子。这一夜,终究会过去。下一夜,下下一夜,也终究会过去。他一个人,也可以从天黑熬到天明。无非是时日稍长一些,足够他将满天的星辰数尽。
所有的眷恋,所有的习惯,他都可以改。即便是有些难,岁月会帮他抚平的不是吗。
“咚,咚,咚——”
尤许听着有人敲着房门的声音,他从榻上坐起抿着嘴不知来人是谁。起身走到门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又缩了回去。他想,是那个人吧。
他犹豫再三,还是将门打开了。他望着门外的仇慈,以及仇慈手中的两壶酒。也不知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心中有些欣喜。是那种发着涩的甜,苦意蔓延的甜。
仇慈搭在尤许的肩上,进了房门道:“今夜我们说说话,把酒言欢。”
“恩。”尤许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低头道。
仇慈用脚将门踹紧望着一脸娇羞的尤许,想起先前的刘知府的女儿,刘宛白。他松开手坐在桌前,为两人一人倒了一杯酒道:“先喝两口尝尝味。”
似乎仇慈想要灌晕尤许,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尤许的脸颊泛着红,他才停了手。仇慈从座椅上起身,将尤许提溜起来。瞧着尤许的这一身的衣衫,觉得稍有不妥。他扶着尤许躺在床榻之上,起身在尤许的衣柜里来回翻着什么。
最后终于找到一件不是宫里的衣衫,帮着尤许换上。仇慈自己也换了件便衣,搂着尤许出了宫。黑漆漆的夜中,两人如一道风闪过。尤许醉意朦胧,搂着仇慈的腰间不肯撒手。
迷迷糊糊的望着四周,此处是何地?
不过是哪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和仇慈在一起。
仇慈将脚落在风月场所之地,勾着嘴角将尤许送了进去。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银两递给门前的姑娘,眉头轻挑道:“将你们楼里的姑娘喊上来,我在楼上等着。”
“爷这边请~”女子挥着手帕,胭脂味乱飞着。
仇慈扶着尤许上了楼,找了件安静的房内进去。他将尤许扶到床上,自己则坐在桌前等候着。但愿今夜之后,尤许能变回从前。
不一会房内便进了几位姑娘,各个衣袖半露着肌肤。姿色算不得差,各具特色吧。
他从桌前上起身,一个个的打量道:“我的这位兄弟比较羞涩,不通男女之事。还请诸位姐姐举荐一人,性子烈些。最好啊在我这兄弟清醒之时,再行男女之事。银子什么的,都好说。”
“爷且安心离开,放心交给我手~”女子身穿零落白色裙衫,身材姣好,面容也算得上秀丽。
仇慈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约莫片刻对着其余人挥手,示意她们离开。他从怀里掏出几个银子,塞于女子的手中道:“替我照顾好这位小兄弟,明日一早我来接人。若是伺候的好,还有重谢。”
“爷放心好了~”女子接过银两,塞于怀中面露喜色道。
仇慈见一切都准备完毕,越窗而出。
女子站在窗前,望了望左右将门关了去。她缓缓走到榻上前,望着榻上俊美非凡的男子,不由的心动着。想到方才仇慈的嘱咐,才坐于床榻之上。
她的手缓缓划过尤许脸上的轮廓,轻启薄唇道:“怎会有男子生的如此之美。”
女子的指腹落在那片柔软的唇瓣之上,俯身低的吻去。房内的烛火摇曳,终究被人吹灭房内只剩漆黑一片。
隔天的天还蒙蒙亮时,一夜醉酒的尤许有了醒意。他全身*,望着怀里之人全身一愣。昨夜,他明明记得在宫中与仇慈饮酒。
怎么会——
尤许从榻上起身,却被女子一把拉到怀里。他眉头微蹙,望着女子之穿肚兜别过脸道:“还请姑娘自重。”
“公子莫要害羞才是。”女子一个翻身将尤许压在身下,想是忍了一夜终于可以开荤了。她俯下身子,在尤许的脖颈处停留。眼看就要再深一步,却不料被尤许推下床去。
脸色铁青的尤许,穿着衣衫站起身道:“若是姑娘再无礼,休怪小生不客气。”
仇慈在房梁之上听着两人对话,瞧着情况应该是进展不下去了。他夺窗而入,随意拿起衣衫扔给女子示意她离开。目送着那位女子的离开,挥手将房门紧关。
尤许见到仇慈之后,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不由分说就赏了仇慈一巴掌,那掌中带着几分力道。愣是将仇慈的脸颊,印出了手掌的印记。
第130章他也任凭处置
仇慈对尤许给的巴掌,躲也不躲硬生生接上。他低头望着尤许腿上的淤青,又抬起头望着尤许。他想着尤许可能气急了,或许尤许偏生不喜欢女子。自己的如此做法,对尤许而言可能是种伤害。
是他考虑不周,错估了。
仇慈转过身望着已经穿好里衣的尤许,他往前一步,尤许后退一步。
再三如此,仇慈便站在原地不再往前。他缓缓开口道:“错便是错了,要打要杀只管招呼。莫要憋在心中,再生闷气。”
仇慈每一句话都在点着尤许心中的火,就连解释也不愿多说。他尤许,竟然混到如此地步。被人戏耍,也要甘于承受。眼前的人,三言两语说的好生简单。
尤许想不通仇慈此举何为?即便是不爱他、不喜欢他,也不能将他送到此地,让他与别人同床共枕。他不知自己在仇慈的心中到底算何?木偶?工具?
越是深思,心中便越是恼火。
他竟将一片真心交付于如此之人,尤许恨自己,也恨仇慈。万千的怒火促使下,让他无法再保持理智。他的指尖缓缓松开,外衫随即滑落在地。
尤许上前一步搂着仇慈的腰间,发泄一般吻上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死死的抱着怀中之人。仿佛天地之间,再也无人可将两人分开。
曾经忍耐许久的他,终于在这一刻暴发了。他贴着仇慈的额头,感受着此刻仇慈的温度。即便是将仇慈的嘴咬肿也不肯松开,他的怒火多而烈,甚至越烧越旺。
仇慈爱怜十足的扶着尤许的脑袋,昨夜之事可能是他真的错了。如果此刻能让尤许心上舒服些,他也任凭处置。
尤许紧抓着仇慈的后背,似乎怎样发泄也不够解恨。他头压在仇慈的肩膀之上,浅吻着仇慈的脖颈处。头埋在在仇慈的肩上,狠狠咬上一口。他竟是如此的舍不得伤仇慈一分一毫,心中的不甘缠着嘴里的血腥来回交汇。
恨也好,怒也好。这把火,在今日总算是烧个干净。
仇慈肩上一痛,却也不忍责备。事已至此,也算是让仇慈看的明白,喜欢这个东西,送不得,让不得。无论在他的心中尤许处于怎样的位置,他都不该逆尤许的心意而为。
如今的尤许如此气急败坏情绪如此激动,他的罪责重大,不该太过想要将尤许掰回正轨。
尤许似乎发泄累了,搂着仇慈的腰将头埋在仇慈的脖颈之处,低低哭出声来。委屈,不甘,心酸,难过多种情绪混成一团。
仇慈不曾遇到这种情况,轻拍着尤许的后背低声宽慰道:“阿许莫气,今后我再也不会为难与阿许。阿许想如何,我再也不会阻拦。”
回答仇慈的,只有静默的空气,别无其他。
尤许眼中的泪水从脸颊滑落到仇慈的衣襟之内,滚烫而又清凉。如同他的心,冷如冰窖。可他有太多的不甘心,眼前的人那般的小心翼翼,那般的细腻体贴。
怎么会,怎么会做出此等伤害他的事?
还是仇慈想借机告诉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绝非情爱。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为何不直接开口言明。非要用此等的方式,来羞辱于他。
仇慈不忍再看尤许的双眸,无奈之下点了尤许的睡穴,帮着尤许换回衣衫回了宫。他的速度极快,仿佛疾风一般。让人还未曾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便已经消失不见。
两人回了安居殿,仇慈将怀中的人放在榻上。用衣袖擦着他脸上残存的泪渍,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今日他还有要事与夏箜相商,实在不能陪尤许左右。
可仇慈却又怕在尤许碰上房一贤,顺手解了尤许的睡穴命人为尤许打了盆热水。仇慈低着头望着榻上的人,在尤许睁开眼的一瞬间他下意识的别过脸去。
两人的气氛有些尴尬,甚至有些紧张。而这一切,都是拜仇慈所赐。
尤许扶着床榻坐起望着仇慈抿着嘴,双臂搂着仇慈的腰间有些委屈道:“莫要再将我送与他人了,男女皆不行。”
“我听阿许的。”仇慈听着榻上人的委屈的语气,紧绷的腰身未曾放松片刻。他推开腰间的手,起身走到木盆前。低着头将毛巾在热水里浸泡,拧干。他走到榻前弯着腰,细细擦拭着尤许的脸道:“我一会去洛王府一趟,阿许可愿跟随?”
“恩。”尤许望着眸色认真的仇慈,已然开不了口。他感受着毛巾的温度,以及仇慈指尖的凉意。目光落在仇慈的唇间微微泛肿,甚至于还留着血迹,颇为心疼。
但想到仇慈的所作所为,胸中仍有气未发。他勉强维持的自尊,被仇慈一下子推塌。若说不恨,那是假话。
仇慈扶着尤许起身出了安居殿,两人坐着一辆轿子出了宫。轿子中的空间不是很大,两人各怀心绪。仇慈靠在轿背,闭眼深思着。等到夏箜登上那个位置,这大夏的天,就快要走到尽头了。他的仇,到时自然也要报尽了。想来这几年内,他也享受其中。
无论是救人还是杀人,他都乐的自在。
这几百年朝代的消亡,就算是为那些死去的冤魂祭奠吧。
尤许转过头望着身侧的人,他始终是看不透。他的一切,仇慈却看得通透。无论他怎么发火,仇慈都依旧守口如瓶,连半字也不愿透露。若不是那日两人掉下悬崖,树枝刮破仇慈脸上的假皮,他怕是到死也不会知道仇慈的真正面容是何模样。
轿子缓缓的停了下来,轿帘被人掀起。仇慈睁看眼,扶着尤许下了轿子。他抬起头望着洛王府的门匾,金字勾勒出了几分威严。门口站着两个挺站的小兵,横着长枪。
管家似是在门口等候许久,见到仇慈身形连忙请两人进来,带着他们往主殿走去。
尤许跟随仇慈的身后,他心中多有悔意。夏箜不比旁人,心狠又毒辣。若是稍稍得罪,岂不是坏了仇慈布好的局。事已至此,没有挽回的余地,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仇慈。
三人还未走近,便听到丝竹声传来。管家面上带着笑意,引两人走进房内后便退了下去。
仇慈望着主桌上的夏箜饮酒赏乐,好不自在。从洛王府到东宫,又从东宫到洛王府,也不见夏箜对太子之位有多眷恋。他坐在坐椅上,女婢连忙为两人各上一杯茶。
夏箜捏着手中的酒杯,目光从仇慈身上转移到一旁的尤许。他的双眸中透着诸多不解,他们谈的是大事,仇慈领小宠前来不怕事情泄露吗?他的目光落在仇慈嘴上微肿,心中明了道:“都退下。”
话声刚刚响起,乐消舞停。婢女家奴带着舞女一块退了下去,房内只剩他们三人。偌大的房内,忽而一片安静,竟然显得有些诡异。
仇慈这才缓缓端起茶杯,嘴角勾勒着笑意道:“王爷行事倒也速度,丝毫不眷恋太子之位。”
“本王有公公在手,区区太子之位还不放在眼里。如今老大登位,不免要折腾一番。宫里的事还有劳公公多多注意,若是太早翻船本王也不好收场。”夏箜勾着嘴角道。他的笑意,在尤许的眼里带着一份嗜血。
这般的人,即便不言不动也让人心生忌惮。
仇慈心知夏箜在警告自己,将茶杯缓缓放下望了眼身旁的人转而笑道:“王爷提醒的是,再过些时日,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为了你我的大业,与公公喝上一杯。”夏箜闻言后,举起酒杯笑道。
夏箜的双眸中透着势在必得,捏在手心的酒杯却带着几分随意。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尤许在旁安静的听着两人的谈话,他听不大懂两人所言何事。但仇慈的本事,他却看的清楚。此刻的尤许开始怀疑,仇慈的来京都目的为何?为权为财,怕是不见得吧。
如今的仇慈比当年更甚,要什么有什么,为何不就此收手?与夏箜狼狈为奸,意图何事?
尤许忽然忆起他们还未回京都之时,仇慈说过的话。这天下易主,对仇慈而言过于简单。既不放在眼中,却又为何勾结夏箜?
仇慈双眸中自始都带着笑意,手里转着茶杯道:“陵王那边,还需多添一把火。让皇上看清楚,三个皇子之中唯王爷可继承大统。”
“本王早已准备好,不过内阁之首也该换人了。依公公之见,谁能担此重任?”夏箜前些阵子听到房一贤去安居殿之事,想着早些端了也免生事端。
可惜眼下找不到可以替换之人,若是留给别人,夏箜心有不甘。
仇慈挑眉轻挑,捂嘴轻笑道:“王爷看老奴身侧之人如何?”
“他?!”夏箜将茶杯放下,心中多有不解。
夏箜心道这仇慈莫不是在同他说笑,他看不出尤许有任何可取之处。尤许本人也是愣,他未曾想到仇慈也会将他拉上。内阁之首可不是说笑,他虽饱读诗书,却也毫无阅历。
仇慈见两人皆为不信,意已绝道:“阿许为老奴内人,还有谁比阿许更为可信。老奴与阿许联手,这天下不已是王爷的了吗。”
“哈哈哈,如此说来,也有几分的道理。不过,本王也派上几人相辅,免得父皇看出端倪。”此话说在夏箜心中,惹他笑道。
唯有一旁的尤许默不作声,未来却不知不觉被两人安排其中。此时的他是否才懂得先前仇慈将他藏于身后的缘由?
仇慈与夏箜相视一笑,再多的话都化为无声的默契。
夏箜不相信尤许,却是极其信任仇慈。既然仇慈相信之人,他自然也会相信。为了大局着想,还是多找些能人扶尤许上位。加上仇慈相帮,夏箜的心也勉强放下。两人将事情定下,仇慈便领着尤许回宫。
出了洛王府的两人坐在轿中,尤许侧过头望着运筹帷幄的仇慈不安道:“我若搞砸,你可会怨我?”
“阿许真是可爱,即便是阿许弑了君,我也会让阿许平平安安坐享富贵。不过是个内阁之首,阿许尽兴便好。”仇慈倒头靠在尤许的肩上,眼角带着几分蔑笑道。
第131章虚惊一场
细思这几年来,仇慈与房一贤一直安平相处相安无事。
但近日来,房一贤似乎不想再维持这份局面。如此也好,免得他再多找借口。轿子平而稳,让一夜未睡的仇慈来了些困意。他闭着眼,稍作歇息,掐算时日。
尤许也不多言,他靠着轿子望着仇慈未遮的手腕。目光长留于手腕之上,如此白皙的肤色,比他还要过分。他低着头玩弄着仇慈的手指,触碰着布满老茧的手心。
他心中的欢喜,是那么明显而深沉。仇慈与他有太多的不同,句句话都是疏离,件件事却都是保护。尤许有太多的不明白,堵在心中越来越多,等着那人来解。
轿外的太阳挂的正高,只有浅薄的暖意。寒风不知何时将树梢上的叶子染色,竟然有几片变得枯黄。树梢上的蝉声也开始消失,家雀却依旧站在树枝上。
怀府内的宁九儿忙着翻阅书卷,想在洛歌回来之前找到那本书。门窗被风吹的呼呼作响,将凉意送到。可惜书桌前的人毫不在意,双眸紧盯于书卷之上。
简亦繁站在院内树下,他伸开手望着落在掌心的叶子。它何时变了颜色,他竟然一无所知。
女婢穿过月亮门,将饭菜送来。她的步伐极轻,像是身怀武功。简亦繁听见声响转过身望着窗前苦读的宁九儿,将手中的叶子放在袖中走上前去。
宁九儿打着哈欠,摸着肚子将脑袋放在书卷上望着院内的大树道:“姐姐来的真是时候。”
“今早做饭大师父回家看女儿,方才回来。”女婢边说边布着菜。
简亦繁迈着过门槛,听着两人的话走了进来。他站在饭桌前,望着宁九儿不满的坐在自己的对面笑道:“看的如何?”
“犯困。”宁九儿端起碗,低头扒着饭,眉眼中带着些许的不耐烦。
那些文字一个个都如催眠的符咒一般,再看下去她怕是要睡了过去,简直比梦魇师父都难伺候。除了武功类的书籍之外,她难以提起兴趣。
简亦繁也入了坐,为宁九儿盛着汤宽慰道:“困了便睡,桌上的书卷我都看过了。没有多少用得上,九儿不必再费工夫。”
“那我岂不是白跑一趟!”宁九儿放下碗,哭笑不得道。
她白费功夫不说,还让简亦繁生那么大的气。皇宫也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的美好,她去时都有些后悔。听简亦繁如此一说,心中各种滋味。无奈的端起碗,填饱肚子。
简亦繁将汤推到宁九儿的手边,不做回答。九儿进宫时,也不说知会一声,带他一起。若是换上洛歌,九儿定然随洛歌一同进宫。一起来洛歌,简亦繁心中不平多了几分。
宁九儿听不到回声,抬起头望着一脸幽怨的简亦繁陪笑道:“你多吃点。”
“我若是再瘦弱些,被风吹跑,你才该高兴。”简亦繁低着头,手握勺子好笑道。
从小到大,九儿都不管不顾的随性而为。从未顾及过眼前的安危,甚至不怕丢了性命。倒是他,日夜担忧。简府房内的衣柜上药瓶都快摆满,也不见九儿长了多少记性。
当担忧成了一种习惯,竟会喜欢虚惊一场的感觉。
宁九儿嘿嘿一笑,装作未曾听到继续扒饭。她生怕简亦繁还惦记着昨夜之事,乖乖听话不愿触及简亦繁的眉头。话说回来,洛歌这小子怎么还不归?
莫不是和小不点远走高飞?技巧还这般的笨拙,真是没救了。想到此宁九儿不由撇着嘴,暗骂一声没良心。不过看在他喜欢过简亦繁的份上,就原谅于他。
宁九儿吃的差不多,喝了两口汤望着窗外的太阳。这天是越来越冷,不知不觉都快入了秋。细细算来,她离家已有了些日子。娘亲,会不会想她?
她握着勺子望着眼前的人,简亦繁那么恋家的人,一定很想家吧。可是因为自己,耽误了这么多时日。若是换做自己,指不定有多少埋怨。可简亦繁,也未曾说过几句。
宁九儿抿了抿嘴,有些愧疚的别过脸望着窗外道:“简亦繁,不知你我今年能否回家过年?”
“想来是回不去了,九儿可是想凤阳的双亲?”简亦繁顺着宁九儿的目光望去。
院内的落叶都已归根了,他们却还飘零在外。平日里总想着离家远去,如今与家相隔甚又怀念不已。人的情感真当是奇哉,怪哉。
宁九儿不敢多看简亦繁,起身坐回书桌前,目光落在桌上的书卷之上。她低着头将书页合上,声音有些轻道:“你不想吗?”
“一转眼,已离开凤阳半年之久。师父他老人家在凤阳孤身一人,也无人相伴,是有些凄凉。家,终会是我们的终点。”简亦繁望着桌前的残羹剩饭,忆起往日道。
提起百里老头,宁九儿全无半点眷恋。她几乎夜夜都能见到,虽然是梦魇所化,却也没有多少怀念。只是可惜当日夜探皇宫,全无收获。
她坐在桌前发着呆,望着树梢的家雀好笑道:“老头活的比我们自在多了,喝酒斗鸡美到心醉。若能想起你我,才该谢天谢地。”
“我们出去转转,总是闷在府里也不大好。”简亦繁起身站在房门口,望着天边的残阳道。
细想着,也过了几日,怎不见洛歌传来消息。两人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
宁九儿伸着懒腰,走到简亦繁的身后打着哈欠道:“在呆下去,我会被憋疯。”
简亦繁站在宁九儿的身前,刚出怀府手腕便被身后人握着。他的眉眼不由弯了几分,慢下脚步与宁九儿并着肩往前走着。很多事,没必要说明,就如同他的情意。
人来人往,有些喧闹。嘈杂的叫卖声,迎与耳中。夕阳渐渐收走了余晖,小贩们也点起了灯笼。宁九儿握着简亦繁的手腕,穿过人群站在石桥之上。
湖边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让宁九儿不由想到乐至县的灯会。那一个个巧夺天工,真是美不胜收。她脸上漾着笑意,望着湖面。简亦繁站在宁九儿的身侧,随着宁九儿一同望向湖面。
小船从桥洞穿过,映在两人眼前。薄纱遮着船窗,使得两人无法看清船内。船内之人却能将船外的景色一览无余,想来也真是不公平。
夏箜用扇子挑开薄纱,望着桥上的宁九儿。目光落在她与那男子相握的手上,心中泛起波澜。船内的全遂愿听着琴声,吃着点心眼神落在走神的夏箜身上。
船外也不知有何美景,竟是将她儿子的魂勾了去。可叹那琴声道不尽悲欢离合,诉不尽世间的爱恨情仇。
夏箜放下薄纱坐回软垫之上,眸中带着笑意道:“母妃可还满意?”
“箜儿费心了,本宫心领了。有一事,本宫实在想不通。箜儿为何会放弃太子之位?”全遂愿握着手中的茶杯,望着船外的湖色。
桥上的灯笼为湖面点缀着光亮,微澜的湖水在灯笼的映衬下增添了几分情调。
夏箜拿起茶杯,低头为全遂愿添着茶水道:“儿臣自有分寸,母妃就莫要忧虑。”
“朝堂并非玩笑,箜儿需得上些心。今日一行,本宫也想通了许多。宫中的日子,也过够了。明日便向你父皇辞行,另寻他地。箜儿自个在京都,可要多多保重。”全遂愿双眸中一片清明,似乎早有此想法。
要说这夏家的皇子也真是奇怪,皆是瞧不上自家老爹,唯对娘亲唯命是从。
夏箜也不反对,未曾开口全当是默认了。
后宫之内,他也从未让全遂愿帮过他什么。虽然外公有刑部尚书一职,但夏箜丝毫没有动过娘家势力。如今的一切,全凭夏箜自己一手撑起。
全遂愿从袖中掏出一块暗黑色的玉佩,放在夏箜的手心防患于未然道:“有朝一日,箜儿遇到难处。箜儿拿着玉佩,去通汇客栈掌柜。到时自会保箜儿全身而退,远离朝野纷争。”
“多谢母妃。”夏箜倒也没多在意,顺着全遂愿的意笑着收下道。
他低着头望着手中的玉佩,黑色通透甚是漂亮。他垂着眸嘴角勾着笑意,随手将玉佩塞于怀中,算是认同娘亲的做法。
全遂愿也不再多言,静心赏湖。丝竹声未曾停过,脚下的船舱亦是。
石桥之上的宁九儿俯头望去,今夜竟有人放着花灯。波光从月光反射,让宁九儿更加怀念乐至县的灯会。美好的东西见过之后,总会忍不住的迷恋。
她侧过脸,指着湖底双眸如星辰闪烁般笑道:“简亦繁。”
“恩?”简亦繁侧过脸望着宁九儿,纯黑的双眸中映衬着宁九儿的身影。他面上带着浅浅的笑,一身青色的衣衫随风飘起,转过头顺着宁九儿的指尖望去。
那摇曳的小船已然飘远,唯有那湖面的几盏花灯亮起。来京都之后,便再也未见执剑山庄与暗香楼的人。不知两派斗的如何,天山丸又身在何处。
简亦繁望着湖边戏耍的孩童,笑道:“曾经几时,我们也如他们一般。”
“我只记得幼时与怀念梦大打出手,别的也未有多少印象。说来这都几日过去了,也不见怀念梦与颜忆的消息。”宁九儿提起此事,有些惦记两人道。
她幼时全都在与怀念梦纠缠不清,打打闹闹、哭哭笑笑。难得几年清净,她竟有些不习惯。
宁九儿松开简亦繁的手腕,摊平简亦繁的手掌挑眉道:“你说我老爹凭着算卦师父的三言两句,竟让你我各种乔装如此之久。这手中的掌纹,真能左右你我的命运吗?”
“何为命?天怕是都不知晓,更何况是人呢。九儿只管放心去做想做之时,莫管其他。”简亦繁对算卦师父之言,不敢苟同道。
盛极则衰,衰极则盛。兜兜转转,皆是绕不开此圈。一年四季,春夏秋冬,若算是定数。那花开花落,便是顺从了此道。生老病死,谁又能逃得开。
宁九儿眉眼的笑意多了几分,她从来就是如此。天也好,地也好,只求问心无愧。她也不愿再继续讨论下去,重握他的手腕,打道回府。
漆黑的夜,在灯笼的点缀下别有滋味。京都的城门前,快马加鞭的男女一身戎装。守门的官兵在看到两人手上的令牌,急忙相让。
怀府内的宁九儿刚回府邸,她松开简亦繁的手腕打着哈欠道:“困了。”
“天色不早了,九儿早些歇着吧。”她的哈欠仿佛会传染一般,简亦繁也困意渐深道。
第132章回来便好
“吁~”
马屁踏地的声传入府内两人耳内,宁九儿听着门前的动静,转过身望着来人。
一回头见到来人便红了双眼,宁九儿都不敢细算,他们有几年未见了?如今两人出落的模样,宁九儿都快要认不出来了。倒不是说那人的模样变了几许,只是有些被眼前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简亦繁瞧着宁九儿半日没有动静,转过身望向来人。一时也哽咽几分。
他约莫片刻后,才开口道:“回来便好。”
“好什么好,你们两个怎变了模样。宁九儿你,你怎么成女子了?!还有简亦繁,你们算怎么回事?”怀念梦一身的戎装,目光带着审视道。
她手里还捏着皮鞭,身上带着来势汹汹的风。一脸的诧异望着两人,心中万般不解。
颜忆将皮鞭交由一旁的小厮,对两人变化也没有反应。毕竟他早已知晓简亦繁男扮女装,只不过宁九儿就……
怀念梦将皮鞭扔给颜忆,上前几步站在宁九儿的身前拽着宁九儿脸皮重新确认。她的动作一点也不轻,似乎真想扯去脸上的皮,愣是将宁九儿的小脸拽的通红。
宁九儿痛的快哭出声来,她一把推开怀念梦,揉着脸颊哀嚎道:“边关一行也未将你性子磨去多少,还是一样的刁蛮粗鲁。”
“别以为变了声,换了女装我就不敢揍你。”怀念梦转过身望着高她半个头的简亦繁,戳着简亦繁的肩膀质问道:“她傻,你也傻?”
“此话说来话长,你们赶路辛苦。不如先休息一夜,明日我们再好好说道一番。”简亦繁眸中带着笑意,不由她一般见识道。
宁九儿一把推开怀念梦,挡在简亦繁的身前挑眉对着颜忆使着眼色道:“快去歇着吧,免得累坏了,让你家颜忆人心疼。”
“等本姑娘养足了精神再找你们算账,颜忆,我们走。”怀念梦冷哼一声,与两人擦肩而过道。
虽怀念梦嘴里话有些不堪,宁九儿也不会计较。只是再次见到,心中不免欣喜。宁九儿冷哼一声,强忍着欢愉的心情别过脸道:“明日就瞧着小爷如何收拾她。”
语毕后,宁九儿也离开大厅进了后院。她的语气中带着笑意,强装的镇定让人一眼便可看穿。站在原地的简亦繁摇了摇头,两人的相处方式还是这般的独特。他眸中的笑意退却一般,转过身紧随宁九儿而去。
天空繁星忽闪,乌云从月光上散开。冷风吹打着院内的枯叶,一遍又一遍的,好生残忍。一夜之内,树上的叶子也已落了大半。堆积在树坑,洒落了一院。
地平线的太阳缓缓升起,淡粉色的霞光不知不觉的染红一片。金黄色的太阳躲在地平线上,一点点的往上爬着。
彻夜难眠的宁九儿终于在翻来覆去中睡了过去,可惜不过个把时辰天又蒙蒙亮了。隔壁房内的简亦繁早早的吩咐女婢买些得体的衣衫,准备好热水为奔波多日的两人送去。
宁九儿迷迷糊糊的听着门外的人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她一个翻身便从床上坐起。天何时亮了她也未曾发觉,不知怀念梦那小妮子睡醒了没?
昨夜睡的可否安稳,习不习惯?一路的劳累,缓解了没?
她有好多的话想要问,可先开口的人好没面子,偏生心痒的过分。
宁九儿穿好衣衫后推开房门,望着路过的简亦繁好奇道:“怀念梦呢?”
“怀姑娘和颜兄都在大厅,我随九儿一道过去。”简亦繁转过身望着睡眼蒙松的宁九儿,眉眼中带着几分的责备道。
他上前几步,站在宁九儿面前。习惯性的帮宁九儿整理着衣衫,以及那有些歪斜的发髻。若是被旁人见了,不知会如何议论。九儿对女装的穿着,还是不大顺手吗?
宁九儿揉着眼睛,似乎还不适应光线。抬起头望着整理发髻的简亦繁,忽觉有些晃眼。她伸着懒腰,与简亦繁并肩夸赞道:“以后那家姑娘嫁于你,她可算是赚大发了。哎,若是那家小子娶了我,那可就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九儿休要乱说,嫁娶之事,岂能胡言。”简亦繁穿过月亮门,朝着大厅的方向走着。他走廊的木板,发出吱呀之声。
宁九儿不喜简亦繁一脸严肃的模样,被礼教宗法束缚太多,完全没有男儿该有的洒脱。
可她又见不得简亦繁愁眉不展的神情,想到此宁九儿用指尖戳着简亦繁的腰,站在大厅口故作正经道:“你若无人可要,小爷娶你。”
“姑娘家家的,也不知害臊二字怎写。”大厅内的怀念梦听后,深觉好笑道。
宁九儿小脸一红仿佛被怀念梦说中了一般,她侧身直起腰板赌气道:“简亦繁你说,我若娶你,你可愿意。”
“自是愿意的。”简亦繁顺着宁九儿的话回道,没有帮宁九儿解围的意思。他垂着眸子,将心中的情绪遮盖住。似是不大习惯被人这般的表白,有些羞涩。
宁九儿额着首,得意的望向怀念梦。似乎方才哪一局,她赢了。她也忘了当时的简亦繁是何神色,自个沉浸在与怀念梦的对峙中。
怀念梦耸了耸肩,不在意道:“自小便知你二人有一腿,如今倒是坦然些。”
“念梦,别忘了正事。”颜忆适时提醒,从大厅内走出道。颜忆一说,宁九儿也想起老爹说过怀念梦的身世。莫非他们回来,是为查明景家灭门的真相?
宁九儿一脸狐疑的望着怀念梦,摸着瘪瘪的肚子道:“边吃边说。”
她说着便将两人重新推回大厅,婢女躬着身为几人布着菜。怀念梦小脸在听完颜忆的话,就未从转晴过。
颜忆见状,只得自己向两人说明道:“我们此次来京都一是我复职,二是帮念梦找寻当年灭景家一门的凶手。”
“复职?”怀念梦一脸纳闷的望着颜忆,她竟是不知晓还有此事,还以为回京只是为了灭门之事。
宁九儿眉头一挑,这小子还有官职,真是好本事。就是不知是何官职?她端起碗,低着头有意无意的问道:“景家之事,怀念梦你是真知晓,还是假知晓?”
简亦繁在宁九儿身旁不曾言语,他听着两人的表述以及九儿的疑问。如果两方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岂不闹笑话。
颜家军与景家军当年镇守边境,朝廷直至现在也没有一个正面的表态。如今又让颜忆到京任职,怕是不怀好心。简亦繁用着瓷白勺盛着碗里的汤,为颜忆的以后担忧着。
他虽不知自家爹与颜家景家是何关系,但日久相处下来也将颜忆当做自家人。
怀念梦眉头微蹙,放下筷子道:“你是说我们并非远亲之事,还是说我不知自己是景家女儿之事?”
“京都不比凤阳,藏龙卧虎之人颇多。你要彻查当年之事,谈何容易。”宁九儿抬起头,正色道。
宁九儿不想拿这种事与怀念梦说笑,老爹再三叮嘱也不是毫无道理。怀念梦初到京都,不了解局势。依怀念梦的脾气,她真怕怀念梦过分意气用事。若是事情还未弄清,白搭性命。
沉默良久的简亦繁忽而开口道:“九儿知道你们回来此调查当年之事,早早从宫中偷来有关当年之事的书卷。怀姑娘若是想查,不如先看看那些书卷。”
怀念梦闻言身形一愣,目光落在宁九儿的身上。这家伙,脑子是不是不够数。她即便是身在疆场也只是皇宫内守卫森严,这家伙倒好敢去宫中偷东西。还有宁九儿的这身女装,她实在是难以适应。
习惯这种东西,实在难改的很。
宁九儿被怀念梦盯得难受,别过脸道:“感恩的话,就不必多说。”
“你若是死在皇宫,简亦繁还不得怨恨我一辈子。几年未见,脑子越发呆愣。”怀念梦的语气微软,却依旧膈应。
宁九儿本就没想怀念梦领她的情,耸了耸肩不愿回讽,低着头继续扒饭。
却说红了简亦繁的脸,他垂着眸子不愿参与两人的争论。本该是叙旧相欢的一桌,两人偏生把气氛弄的僵硬。好在简亦繁与颜忆已经习惯,两人相视一笑低头吃饭。
怀念梦想起两人的相处之道,忽然觉得好笑。打打闹闹,哭哭笑笑,像是两个男儿一般。全然没有女子的礼节与矜持,更别提言谈举止。她吃了两口饭,想起两人互换装扮之事好奇道:“你们还未曾解释为何要女扮男装,男扮女装?”
“听我老爹说我刚出生那会,算卦人胡诌。非得让我与简亦繁两人如此装扮,说是及笄之前才能换回来。”说起此事,宁九儿也是一脸的无奈。她倒是无所谓,只可惜简亦繁逢上此事。
一个男儿如此憋屈,举止行为全都得按女子标榜。
怀念梦听到来龙去脉,不由笑出声来道:“净是胡扯。”
“我这般一说,你能明了便好。话说回来颜小兄弟准备何时进宫,官复何职?”宁九儿眉头一挑,从座位上站起道。
她走到上前走进,望着墙壁上挂着的山水画。那日听仇慈所言,此处的一切物件都照搬当年景府。可惜字画之类的全是赝品,唯有风格相同。也不知怀念梦,是否对这里的一切可否有印象?
桌前的三人也吃的大概,纷纷起身,婢女见状里面将桌上收拾干净换上一壶茶。
颜忆一袭浅白色衣衫站在宁九儿的身侧,墨发用白玉冠束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弯道:“司马大将军,也不是什么高官。下午去宫中复命,也算不得急。许久未见你二人,多停留片刻也好。”
“你小子一上任就是大司马,有前途啊。”宁九儿拍着颜忆的肩膀,算是一种贺喜吧。
怀念梦瞥了眼两人,对着简亦繁额首示意。可能是她与宁九儿自小相识,太过知根知底,对于宁九儿女儿身仍有质疑。她走到简亦繁身侧声线放低,仍旧怀疑问道:“九儿真是女子?”
“自然。”简亦繁也学着她的模样,附耳回道。
第133章海阔凭鱼跃
简亦繁的目光依旧落在庭院的枯枝上,了解怀念梦现下是心情如何。他懂得怀念梦不愿相信九儿乃女儿之身,毕竟他看得出怀念梦对九儿的几分情意,就如同洛歌待他一般。
现下看清真相后,心中不免难以接受。
怀念梦撇着嘴,有些失落道:“倒是便宜了你。”
“九儿也是真心待怀姑娘,无半分的假意。不然也不会夜探皇宫,为怀姑娘搜集书卷。”简亦繁巧妙的扭转着话题,说的却也是事实。
晌午的太阳高挂,却不见半点余热。庭院内的树梢上早无半点叶子,全都落在树底。一片片的,也不知再祭奠谁的过往。可叹,却被无情的岁月一手带过。
宁九儿怕颜忆迟去些被皇帝老儿怪罪,吩咐着小厮将轿子抬来道:“万事小心,我们在家等着你归来,到时再细聊。”
“也好。”颜忆掀开轿帘,抬起头望着大厅内的怀念梦一眼便坐进轿子。
三人望着轿子出了府门后,消失了踪影。简亦繁身侧的怀念梦眉梢轻轻一挑,迈着步子,准备出府转转。想来,她还未曾来过京都。没走几步,却不料被宁九儿拉住。
怀念梦转过身撇着拉着宁九儿衣袖的手,停下脚步道:“有事说事。”
“你想去何处,我们一起。”宁九儿拉上简亦繁的手腕,紧跟怀念梦的身后道。可能是她怕怀念梦为调查景家,惹来杀身之祸。或者,怕怀念梦直接冲到皇宫质问了皇上之类。
怀念梦恩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她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多个人,正好多个伴。
于是乎,三人一起出了怀府,朝着街道走去。喧闹声在三人的耳畔而过,简亦繁手腕上握着的手紧了几分。他被宁九儿护在身后,跟着宁九儿往前走着。
怀念梦绕过人群,穿过石桥来到一处偏静之地。她像是常来一般,熟门熟路。
两人跟着怀念梦来到逸仙居前,喧闹声在几人的耳畔飞速而过。宁九儿仰起头望着逸仙居的门匾,这地方倒也闲情逸致,还没走进就听到高台之上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个不停。
门内听戏的人,却是安静的很。怀念梦迈着步子,与小二哥低声交谈完毕。带着两人上了楼,来到包厢之内。小二哥倒是先一步为准备了瓜子点心热茶后,低声退下。
怀念梦为两人倒了杯茶,磕着瓜子道:“上次你们信中说到滕州玉面神教之后便了无音讯,还以为你二人不曾出来。我与颜忆还商量着等到了京都后,向姨夫说一声便去救你们。”
“我爹早就撂挑子回家,对我们不管不顾。还说呢,你们连封信也不说寄上一封。”宁九儿接过茶杯,撇嘴不满道。
她等许久也未曾等到,还以为这小妮子忘了他们,光顾着游玩边境风光了。颜忆这小子也真是,跟着怀念梦狼狈为奸。
怀念梦转动茶杯,听着戏腔转移话题道:“我们军中的炊事老兵唱的戏,不知比楼下好多少倍。”
“你倒是活的自在,白害我们担忧。”宁九儿望了眼楼下的女子,冷声道。瞧着怀念梦倒是转移话题转的巧,心中不免有气。
简亦繁轻笑着为宁九儿斟上一杯茶,无声的宽慰着两人。
怀念梦耸了耸肩,无任何愧疚道:“简亦繁,你不如随了宁九儿成亲得了。”
“区区名分而已,我们还不放在眼里。”宁九儿瞧着怀念梦又转移话题,气急戏说道。
她手握着的茶杯,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的理所应当。可能她的心,未注意到这点。倒是让简亦繁有些难为情,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无言。简亦繁的沉默,让怀念梦乐开了怀。
怀念梦搂着肚子笑道:“呦,瞧你看通透的。还是先将人家拿下再说,就你这副不男不女的模样。简亦繁能喜欢到几时,以后被抛弃有你哭鼻子的时候。”
“比我长两岁的你都不急,小爷我急什么。”宁九儿额着首,回之一笑道。
她是何模样,自是心中明白的很。怀念梦的话,她也听在心上。若是简亦繁不喜,她也不会强求。海阔凭鱼跃,江湖之大总有她栖身之所。
简亦繁瞧着两人的话越说越是离谱,适时制止道:“楼下的戏收场了。”
“如此次品,收便收了。”怀念梦轻蔑不已道。她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听在门外没有了动静。她捏着手中的瓜子朝着门飞去,瓜子从门缝而出。
也不知刺中了谁,只听啪的一声。
简亦繁起身将房门打开,好奇的望着门外之人。看到来人后,愣在原地。康文?!他来京都作何?莫非还以为是他们杀了土匪头子?
宁九儿见到来人时,差点将茶喷出。一下子噎在喉咙,拍着胸口咽下。
怀念梦眉头一挑,将瓜子皮扔在桌上道:“门外偷听,听得可欢?”
“许久未见两位,竟是有些认不出。这位是?”康文见到两人也是一愣,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
他先是惊叹于两人的易容术高超,也将他骗了过去。女扮男装,男扮女装,连音色都伪装的毫无破绽。他倒也自来熟,迈着羸弱的步子走到怀念梦的身旁坐下。
宁九儿默不作声,静看好戏。瞧康文进来时带着气,想必是被怀念梦激上楼来。
简亦繁将门重新关好,望着康文胸前的一粒瓜子皮帮着康文拿下介绍道:“这位公子名为康文,山寨中的二当家,这位姑娘姓怀名念梦。”
“土匪?!”怀念梦将手中的瓜子一分为二,抬头重新打量来人。约莫片刻,忽而笑道:“如此地位,莫非是以色上位。”
“姑娘说笑,小生的姿色怎及的上色字。”康文的脸顿时铁青,却迟迟不见发作。
简亦繁刚想出言制止,却被宁九儿拉住。如此好戏,怎能让人毁了去。
怀念梦笑声未落,楼下的戏子又开始唱起,她一脸的瞧不上。望着康文外衫里的戏服,想起方才收场的戏。心中忽然顿悟,原来此人是方才的戏子。
她拿起茶杯,一个不小心洒在康文的外衫上,连忙起身帮他褪着外衣道:“真是不好意思,一时手抖。”
“不碍事。”康文推脱不开,只得将一身戏服暴露。
简亦繁这才认得出,原来上一场戏是康文所唱。怕是在楼下听到怀念梦的话音,才上楼来相较高低。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个主。
宁九儿憋笑憋的难受,端着空杯却忘添茶。
怀念梦将外衫扔在地上,面上依旧带笑道:“公子是想讨个说法,亦或是想一较高下。”
“方才在楼下听闻姑娘所言,心中多有不解。还未曾请教姑娘师从何处?”康文翘起指尖,一副要开唱的样子。
宁九儿下意识的望着简亦繁,想起简亦繁不是洛歌心也放了下来。手捂着嘴,听着康文的唱腔。听不大懂他唱词是何,咿咿呀呀的也着实动耳。
怀念梦坐在椅上,打着哈欠实在提不上兴趣。
康文见状,提着气将一段戏唱完。躬身请教与怀念梦,岂料怀念梦压根不搭理他。连眼都不曾抬起,留他一人好生尴尬。
待到怀念梦一杯茶见了底,才缓缓起身。走姿手势拿捏的十分到位,低眸浅笑只唱一句道:“史官无义一笔乱勾,戏子薄情贱笑相唱。”
“你——”康文刚开始还欣赏不已,听到唱完后退三步,支支吾吾只吐一字。最后像是受了大辱一般,夺门而去。
宁九儿揉着脸颊,望着楼下走过的康文同情道:“怀念梦你会不会太过分了。”
“本姑娘这是为你们报仇。”怀念梦连看也不多看楼下一眼,继而饮茶听戏。
她本想着随意打发,却在听到那人的名字后,后了悔。先前他们在山寨中的所作所为,怀念梦一清二楚。再者,她是兵,他是匪。
楼下的康文坐回后台,气的胸口起起伏伏。想起外衫还在楼上,心中越发的郁闷。此女实在过分的很,嚣张到如此地步。
一旁的人望着自家二当家如此生气,也不敢上前问明。站在身后,想说不敢说。卑卑怯怯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的好笑。来往的戏子,在铜镜中匆匆而过。
康文猛然发觉胸口一疼,低着头望着点点血迹。方才那女子使得是何招数,竟然能伤到他。
他抬起头望着铜镜中的人,瞳孔映着镜中的自己。肤色过白,高挺英气的鼻子,唇上还带着妆。他想起怀念梦的嗓音,甚至留恋。可惜那张嘴里的言语,太过伤人。
模样倒生的俊俏,秉性却辣的紧。
康文抿着嘴上好妆,重新换了套戏服,上了台。刚一亮嗓子,便引来掌声一片。他的眼神望着有意无意的望向楼上之人,却发现那人未曾看向他一眼。
楼上的宁九儿听久了泛起困意,她趴在桌上小憩着。
简亦繁将身上的外衫披于宁九儿身上,坐在一旁细听着。他望着楼下的康文,自是不懂他们戏曲里的一套。懂得之人,随宁九儿一般。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整个房内只有简亦繁一人清醒,他将那件康文的外衫拿起,披在怀念梦身上坐在一旁静候着。
滴滴答答的雨声不约而至,逸仙居外的行人来回躲雨。不过一会,竟多了一半的人。吵闹声加上雨声相互应和,将桌上的两人纷纷吵醒,
宁九儿揉着后脖,颇为不适的呢喃道:“怎这般吵闹?”
“回府吧,过会颜忆回来找不到人该急了。”怀念梦打着哈欠,从位置上起身道。她身上披着的外衫落在椅子上,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简亦繁一想也是,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放在桌上。他推开门,望着走廊的小厮来来回回走动着。
宁九儿将椅子上的外衫拿起,扔在简亦繁的肩上继而揉着脖颈道:“你先穿上,外面冷。”
简亦繁恩了一声,将外衫穿上跟着两人身后出了逸仙居。
待到后台中的康文卸完妆,上楼而去。只有椅子的外衫,别无其他。他上前几步,拿过自己的外衫。上面还留有余温,想必他们刚走不久。
康文将外衫捏着手里,站在窗前望着楼下,正巧能看到怀念梦的衣角。可惜天涯路远,一别两宽。要想再次遇到,恐是不易。
淅淅沥沥的雨声,滴滴落在地上,为这世间奏上一曲。
第134章所谓的所谓
宁九儿踩着薄薄的雨水,重回到怀府。她松开简亦繁的手腕,困意只增不减。想着还是回了房内歇息,明早又是新的一日。
怀念梦也跟着回了房,换了件衣衫坐在窗前翻着书卷。十来本书全都是宁九儿从宫中偷来,皆是与景家有关的书卷。她在雨声的相伴下,看的极其仔细。
乌云密布的天,带着浅淡的灰。漂泊的细雨夹着风,时不时的打到窗上。
刚回府内的颜忆,身上被淋湿了不少。他穿过走廊,朝着怀念梦所在的小院走去。怀里抱着一个褐色的木盒,步伐却是有些轻快。他站在怀念梦的房门口,见怀念梦房内的窗户大开着。脚步一转,走到窗前。
怀念梦瞧着烛光摇曳,抬头望着挡光之人。眼神撇到颜忆手中的木盒,眉头一挑。
颜忆将木盒放在桌上,后背仍旧被雨淋湿,他面上却带着笑意:“皇上赏赐的,看看能否瞧上眼。”
“怎回来这般晚?”怀念梦接过木盒,好笑道。
她低着头将雕刻精美的木盒打开,望着盒内静躺在一只精雕玉琢的匕首。拨开剑鞘,指尖抚过刀背。隐隐能听到刀鸣之声,手感也颇好。颜色偏黑,虽未开锋,却已是锋利无比。
颜忆望着灯下的书卷,也看不大清上面的文字解释道:“顺便也赏了一座府邸,金银奴仆。我前去看了一眼,也未曾多停留。”
“哦。”怀念梦对其他皆无兴趣,唯有此匕首喜欢的紧。
她重新合上刀鞘,塞于袖中。将木盒送还于他,免得占地。朝中之事,她毫无兴趣。不过她倒是相信颜忆能处理好,这种没由来的自信也不知从何而来。
怀念梦起身是望到颜忆淋湿的后背,催促道:“你先去换件衣服,有何话雨停了也能说。”
“莫要熬到太晚。”颜忆拿起空木盒,在她点头后转身离开。
独留在桌前的怀念梦望着天色,乌漆嘛黑的让人欣赏不来。她倒是没有丝毫留恋,顺手关了房门遮掩了满天的夜色。起身吹灭烛火,躺在榻上歇息去了。
颜忆走到一半,转过身来却见窗门紧闭只好作罢。他低着头望着将怀中的玉簪掏出,忘将此簪相送。想来天色已晚,她也该休息了。他将簪子重塞于怀中,迈着步子回了房内。
漆黑的夜,毫无点缀之色。空洞的有些诡异,点滴的雨声增添着寒意。长期无动静的灵山派,一如既往的稳如泰山。
倒是将江湖上搅得风云四起,可惜几大门派为天山丸相互暗杀,明争暗斗。暗香楼的十二圣手与执剑山庄的针锋相对已已久,加上康文与玉面神教的参与,就更是乱上加乱。细雨中的黑夜,活像是下着刀雨的黑洞。
早已离开逸仙居的康文,坐在马车朝着少林而去。听闻今日几大门派在少林聚首,想是江湖纷争已久,想在少林一化干戈。
他们虽然算不得是个门派,但看着也无妨。吱吱呀呀的马车伴着雨声朝着前方驶去,他戏服外随意带着外衫。手中搅动着手帕,不知少林方丈如何主持公道。
暗香楼与执剑山庄恩怨说不清道不明的,更别提玉面神教与天机阁了。几个老头子聚在一起,也不知有何可说道的。可怜了无故赶来的天机阁与凤凰谷一行人。
康文掀开马车窗帘,望着一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就连灯笼也只有两三盏。他收手放下帘子,闭眸深思着。马车走了有半个时辰,才缓缓停下。
他被人扶下马车,脚步虽轻却也沾惹上地上的雨水。顺着石阶,一步一步往上。地上满是枯黄的落叶,也不见僧侣来打扫。可能少林中人忙着应付武林之人吧。
康文走到正殿前,望着殿内灯火通明,险些亮晕了他的眼。他低着头,走进殿内。抱着拳行完礼,便就坐。不一会殿内的人,陆陆续续的增添了不少。
等到人差不多到齐后,少林主持才从人群中走出低头默念完阿弥陀佛后道:“自景家灭门之后,我等已十多年未见了。诸位多数都已有了中年之姿,从翩翩少年变为白发老头。既大家信任老衲,肯屈尊前往少林,那大家便放下怨气从头说来。”
“呵呵,了悟大师说的轻巧。若不是怀有天请我前去暗香楼一探天山丸的模样,我能强行而去吗?”执剑山庄庄主,魏癫拍着桌子怒道。
想到自家女儿还在冰棺上躺着,便是一肚子火。今日怀有天交出天山丸便作罢,交不出非要怀有天死在此地不可。站在他身后的二女儿魏莹莹与长老罗素,他们的眸中皆是隐忍着怒火。
众多武林豪杰再此,他们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
暗香楼楼主怀有天面色不佳,两派本是交好,也未曾想到竟会闹成这般。天山丸不是他不给,而是他也不知道被谁夺了去。发生这类事,他也觉得有些亏欠。
怀有天两鬓白发,双眸透着无奈默叹一声道:“魏兄,我当时绝非有意为之。你我几十年的交情,还不信我?”
“人心隔肚皮,那可未必。”一旁沉默了的蒋双双出言讽刺道。
她可不指望能早点熄灭众人的火焰,毕竟她的目标也是天山丸。她也算是代替何姗出行,先前两次被顾子婴打散分身,此刻的她早已元气大伤。武功再不如从前,可她若不来,谁能替玉面神教而来。
何姗吗?她年纪尚浅,不懂得人心叵测被人算计也不知晓。
沉默着的天机阁阁主洛笛,则是默不作声看着几人你争我言。他身后站着的人,将在座人的话全部记在纸上。他身旁的凤凰谷谷主周灵儿与洛笛一般,都无言可说。
仿佛被请来的两派只是个看客,硬生生拖进这场局内。
了悟瞧着话也谈不下去,低着头默念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你今日将天山丸给我,我便不再追究往事。”魏癫从坐位上站起,眉眼中带着怒火道。女儿一日未醒,他心中之气一日未松。
怀有天求助一般的望向了悟,他不想与魏癫动手。毕竟十多年的兄弟情义,不想就这么拔刀相见。但他身后的十二圣手,已将剑拔开。
康文瞧着这阵仗似乎要开打,他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抬起头望着几家相斗。
一阵寒风朝着殿内扑面而来,踏风而来的灵山左仪使一身白衣,他落在殿中朝着几人行礼就坐。一时之间众人无话可言,皆是望向来人。
唯有洛笛身后之人,将来人的容貌刷刷几笔画下。如此身法,也不是泛泛之辈。
左仪使抱拳相告道:“请在坐的诸位多加体谅,我们尊主有事脱不开身。命我替灵山派前来,还望各位豪杰多多包含。”
“小公子,你们灵山派可还有天山丸?若是多的话,送给我们些。”也不知是谁开口言道,藏于暗处也看到人脸。
方才入座的左仪使,轻笑解释道:“天下之内唯有三颗,两颗已救了人,只剩一颗在暗香楼楼主手中。诸位若是惦记,我也爱莫能助。”
听到此言,本还有望的魏癫心中一咯噔。怀有天这个老匹夫,说什么也不给他。
他的莹莹,怕是要——
其余想得天山丸的门派,一时也没了声响。
只有怀有天开始坐站不安,他默叹一声将实情说出道:“天山丸不在我手中,也不知谁从暗香楼里偷了去。”
“若是不想给就明说,何必如此假意相告。”蒋双双冷笑的望着怀有天,不肯相信道。
她本还想用天山丸救教主一命,可惜,天下唯有一颗。还不知被藏于何处,心中多有惋惜。多次近身与顾子婴,也未曾发现有天山丸的任何线索。
魏癫一听,心中更是恼怒。一旁的洛笛无多少心思听下去,起身想要提前回去。却发现众人的目光转到他的身上,被逼无奈之下只好重新坐回。一旁的周灵儿也有离去之意,但见状也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
康文忍不住打着哈欠,也不是何时散场。天色已至半夜,众人还未争论出所以然来。他虽想分一杯羹,但眼前各门各派的武功皆是在他之上。如此,他也只能藏起棱角。
众人将怀有天逼到墙角,但他真的无药可拿。他无奈之下,随意捏出个理由道:“大家何苦咄咄相逼,天山丸一直都在我怀中。你们若是谁想拿,谁便去拿去。”
怀有天说完,他将怀中的木盒扔在桌上,起身离去。魏癫刚上前一步,便被玉面神教的蒋双双缠住。康文觊觎已久,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夺回天山丸。
洛笛与周灵儿相视一眼,借机离开此地。坐于一旁的左仪使见状,也跟着离开了。
一瞬间刀剑声骤起,殿中的木椅被砍的七七八八。几十个少*僧忽然涌出,制止着几人。一时之间乱成一团,稍不注意便成了刀下亡魂。站在远处的了悟望着这一切,不停的默念着阿弥陀佛之类的鬼话。
待到灰蒙蒙的天开始露出白光时,少林一片狼藉。地上的血迹斑驳,死尸一片。在温热的光,也唤不醒他们。斗了一夜的几大门派,也都回到各派休养生息去了。
可惜那残存的雨水,也未见地上的血迹洗个干净。至于天山丸是否真在盒中,便无人知晓。盒子在谁手中,也不无人看到。
了悟长站于古佛之下,看到如此行径。对着佛祖千万遍的忏悔,暗叹。也不知那石像可否会帮着他解决这世间的争斗纷纷,还是他至今仍未看不透人心叵测。京都的人们依旧忙忙碌碌,仍旧无休无止。
怀府内的几人,被太阳光唤醒。地上的雨水还未褪去,泥土还带着松软。养足好精神的宁九儿伸着懒腰,洗漱完毕朝着大厅走去。她望着一同出门的颜忆问道:“昨日皇宫一行,如何?”
“皇上倒是好言语的人,闲聊几句便让我回来了。”颜忆打着哈欠,随着她一并朝着前走去。
第135章更何况它不是人
大厅的桌上饭菜早已布好,简亦繁与怀念梦两人早已入了座。宁九儿与颜忆姗姗来迟,进了大厅后也纷纷入了座。
简亦繁将汤朝着宁九儿的方向推了推,又为宁九儿添了些菜道:“洛兄送来消息,明日便归。”
“恩。”宁九儿将口中的饭咽下,脑内的睡意未曾全去。她低头扒着饭,晕乎乎的只管往嘴里塞。待到肚子被填的差不多,才缓了过来。
简亦繁见状心疼不已,想是宁九儿昨日又与梦魇斗争一番。九儿陷入梦魇时日也不短,也不见那梦魇有消退的现象。他的眸种透着担忧,时不时望向不在状态的宁九儿。
怀念梦吃的差不多,寒暄了几句后便起身回了房。昨日的书卷她还未曾看的明白,加上数十本还得一一翻阅查明才是。景家之事,不容不上心。
颜忆见状,吃了两口后也紧随以后。转眼,大厅内便只剩简宁二人。
简亦繁喝着汤,望着饭桌上的菜装作无意道:“昨夜可是又练了一夜?”
“差不多,哎,如今我是又困又累。”宁九儿撇着嘴,放下筷子无心吃饭。她望着碗里的汤,将藏于深处的酒瘾勾起,心中不免怀念。宁九儿揪着简亦繁的衣袖,带着些许撒娇意味道:“简亦繁,我想喝酒。”
“等过了晌午之后,我给你送过去。来,先把汤喝了。”简亦繁拿起碗,递在宁九儿的手心好笑道。
宁九儿撇了撇嘴角,端起碗一饮而尽。简亦繁说的话,从来都是作数,她也深信不疑。一想到晌午就能喝上几杯,心情也变的稍稍好了些。她起身打着哈欠,困意连连道:“我去补回觉,答应我之事,可别忘了。”
“九儿还不信我吗,既累了就快去歇着吧。”简亦繁起身,站在她的身后道。
他眸中的担忧未曾落下过,却也不明宁九儿练的是何功法,更不知如何才能将宁九儿从梦中唤醒。只得那颗悬着的心从未落地过,日日怕宁九儿不再醒来。
宁九儿穿过走廊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忽而想起什么,目光落在简亦繁的腰间好奇道:“我先前送你的玉佩呢?”
“在这。”简亦繁从怀里掏出,送与宁九儿的手心道。他未曾佩戴过一日,生怕磕坏或是被人偷了去。玉佩一直被他好生保管,细心的藏在怀中。
宁九儿有些无奈,既是送简亦繁,简亦繁不戴与她未送又何区别。她躬着腰将手中的玉佩系于简亦繁的腰间,直起腰板拍了拍手道:“如此才像话。我既相送于你,好生戴着便好。若是嫌弃,扔了便是。放在怀中,岂不是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
“恩,我送你回房。”简亦繁的双眸紧随着宁九儿,眉眼跟着弯了几分。
他站在宁九儿的身后,随着宁九儿的往前而往前,侧过脸望着宁九儿憔悴的面容,心中又多有自责。若是当初他能制止九儿,也不至于到这个份上。
太阳的光晕比平日要耀眼了几分,却依旧不暖不热。下过雨的天,比往日要寒上几分。唯一的差别,便是再无蝉声相烦。虽说安静了几分,却也连带凄凉。
宁九儿最乐意如此,她回到房中后躺在榻上补着觉。
站在门前的简亦繁,望着紧闭的门窗,迟迟未走。也不知他究竟在等些什么?
枯枝上的家雀歪着头,似乎也在琢磨。可人心本就无常,更何况它不是人。
颜忆坐在自个房内,今日的早朝他也参与。他不知朝中大臣们为何对他如此相敬如宾?莫非是因为爹当年与景伯伯的交情,才措使他们如此以待?
他坐在桌前眉目一转,如此下去难免与朝中之人生疏。到时莫说是帮与怀念梦,就是自保也是难处。他敲着桌子,想着法子。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桌前起身离开房内。
隔壁的怀念梦还是苦读书卷,提着笔将可疑之处一一记下。当年朝廷不派一兵一卒,一金一银就让爹与颜叔叔镇守边关,驱赶巴林大军。
没想到,最终却是落得如此下场。她看到纸上的书卷时,似是可以看到景家的那场大火。此刻从地上升起,灼灼的烧着她。除了当今天子之外,她想不到谁会有如此权利。
可爹对朝廷忠心耿耿,对百姓也是爱戴有加。皇上他为何要赶尽杀绝?
如若不是皇上,谁还能有此能力,将他们景家逼至如此。爹为何不起身反抗,凭爹的实力应该有很大的胜算才是。怀念梦望着纸上罗列的条条框框,心中多有不解。
她扶着额,苦思着。年少的她,对当年之事没有多少印象。她甚至不记得爹娘的音容,只能从旁人的嘴里知晓。如此血海深仇,她该如何报?
怀念梦低着头,继续翻阅着书卷,查阅着当年有关景家的所有记载。
微风浅落在窗前,吹起书卷的页脚。空中斜挂着的太阳,又升高了几分。站在怀府不算远的太傅府内,有一人如怀念梦一般。一头扎在当年之事上,怎么也出不来。
仲序无视着东升西落的太阳,独自沉浸其中。消瘦的脸颊,将轮廓也勾勒而出。纤细的玉指执着笔,认真勾勒着比划。仲序也不知何时能见到真正的景清欢,也许,也许这辈子都不大可能见得到了。
他还有满腔的话想要对她一一言明,可惜身旁却无人诉。那些充愣之人,也被顾子婴除个干净。想起顾子婴,提着笔的手便停了下来。
顾子婴为何在人海之中对自己单喊清欢的名字?顾子婴怎知自己要寻找的人是清欢?莫非清欢真的在她手中不成?
还是顾子婴一早打听,知晓他在找寻清欢,借机如此?
仲序一时犯了难,不知该如何决断。他坐在椅子上,将笔放下。万千的幽愁与哀怨紧缠在他,惹他心揪成一团好不安生。他最怕的是他的清欢无依无靠,四处飘零。也最怕她不愿与他相认,独自承担着所有。
他想要找到,却又不敢再找。怕是她,又怕不是她。怕失望,又怕欣喜。
该要如何,清欢才愿见他一面?
仲序起身推门而出,站在院内感受着冷风吹过。风再凉,也比不上心凉。他在心中默默祈求上天,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在见清欢一面。如果清欢不想相认也好,他就远远的看上一眼。无论清欢变成何种模样,哪怕是嫁夫生子。
他只想远远的看上一眼,一眼就好。
也不知上天是否听到了仲序的祈祷,在他重新睁开眼时,只有一抹红衣的顾子婴站在他的身前。两人对视许久,甚至与忘了开口。
那双轻挑眉下,是透着些许的眷恋的双眸。眸中映着呆愣的仲序,以及他迟缓的动作。
仲序都忘了,他是多久未曾见过顾子婴了。似乎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她不会在纠缠与他,久到他以为清欢虽被囚禁却依旧衣食无忧。可惜,蒋双双的出现彻底毁坏了所有。
或许他本就不该奢求的,他应该祈祷才是。所以上天才要这般惩罚他,让他满怀期待又一次次的失望透顶。
顾子婴不曾开口,却是进了仲序的房内。她坐在书桌前望着桌上的那副字帖,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不为所动。她提起笔刚想落下,却又收回。桌上堆着的书卷,页尾已翻卷成圈。想必,经常翻阅吧。
她随手拿起最上的一本翻开瞧去,上面扭歪的字眼甚是扎眼。顾子婴还未曾如何,却被仲序抢先一步护在怀里。
仲序将书页压平,用镇纸的玉器压在上面。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无话可说。可即便如此,两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他抬起头,对着顾子婴那双莫名的眸子低声解释道:“清欢喜欢。”
“哦。”顾子婴并未为难,也不再书桌上乱看。
她近日来忙于应付诸多繁琐之事,有些累了。步步为营,劳心劳累。可偏生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所致。江湖也好,天下也罢。她都有些玩够了,腻歪了,想结束了。
顾子婴趴在书桌之上,低头道:“帮我揉揉肩。”
仲序未曾回答,手却不自觉的搭在她的肩上。顾子婴闭上眸子,有了困意。大开的窗户,时不时吹来冷风。仲序停了手,关了窗后又继而帮着她揉着肩。
他不知这些天她忙于何事,却见她憔悴了不少。每个人活在这世间都过于不易,上天给每个人的难题都不大相同。她的难处,怕是与他不相上下。
夕阳的余晖从窗缝中透出,睡了几个时辰的顾子婴有了醒意。她望着身上披着的外衫,听着房梁上的声响推窗而出。
听到声响的仲序,从椅上有了醒意。他望着桌前的外衫以及打开的窗户,心中也猜到顾子婴方才离开。
仲序起身站在窗前,望着灰蒙蒙的天色,转眼夜色已至。漆黑的夜空中,唯有三两点星光。晚风夹杂着凉意,缓缓袭来,轻轻吹动树梢上的枯枝。
半醉半醒的颜忆才回到怀府内,似乎这一日他收获不少。回到房内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躺在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的天早早亮起,太阳比昨日要明媚许多。湛蓝的天空,白云轻飘。
洛歌将马车赶进怀府,领着小不点进了府内。他坐在怀府大厅内与小不点吃着东西,这几天也没有歇息好。东西倒是拿到手了,只是曲折了一番。
也不知宁九儿找的怎么样?
简亦繁醒来很早,早早便知今日两人要回来,特意嘱咐厨房多加了两副碗筷。他坐在桌前为两人盛着汤道:“此行如何?”
“还算是顺利,只是未曾想到小不点会跟上来。”洛歌眸中透着无奈,好笑道。
可惜洛歌偏生对小不点毫无法子,只得派人从天机阁中取出想要的东西,然后再转到马车内赶回怀府。幸好爹去赴什么会,离开几日,才不至于被抓包。
何姗听到洛歌的话,撅着嘴委屈道:“大哥哥嫌弃姗儿。”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怕危险。你若是有了三长两短,我拿什么向蒋双双交代。”洛歌一听何姗的语调,里面哄着何姗。生怕她下一刻哭出来,到时他才是真的有理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