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柳暗花明又一村
房内的何姗听到声音也从屋内出来,对着两人行礼问好道:“哥哥,姐姐。”
“忘了介绍,小不点姓何名姗。我能出来多亏了她的帮忙,从今往后她就是我的亲妹妹了。小不点,这是简姑娘与宁九儿。”洛歌侧过身,怜爱的摸着何姗的脑袋道。
简亦繁对他认几个妹妹倒不以为然,他好奇的是这小姑娘是玉面神教何人,竟能将洛歌从内救了出来。先前洛歌给的信息中,出来的路就只有一条。他们出来也没见着两人,就证明还有别条出路。
玉面神教多数人身上都种着蛊虫,他们的一举一动,神教的人都该知晓一二。既然如此,洛歌又怎么会堂而皇之的走出?
宁九儿拉着简亦繁的手腕进了洛歌的房内,她嘴角一勾道:“呦,小哥这么快便移情别恋,简姑娘你就放心交予我吧。”
“九儿莫要胡言乱语,我与小不点清白干净。才不是你脑内那种不洁的关系,你休要污蔑于我。”洛歌说着双眼时不时望着简亦繁,生怕简亦繁多想。
奈何简亦繁的心思压根就不在洛歌的身上,白费了洛歌一番苦口的解释。
何姗戳着桌上的杯子,听着两人的对话。她歪着头望着简亦繁,莫非大哥哥喜欢的人是这位姐姐。她挽起洛歌的手腕,撅着嘴带着些许认真道:“大哥哥是我的,谁也不能跟我抢。”
“不抢,不抢。他是你的,谁都夺不走。”宁九儿不嫌事大,逗着何姗和洛歌。她累了一天,走过来的时候全身都快散架了。桌上的饭菜,无声的吸引着她。
宁九儿拿起筷子,端起手旁的一碗米饭送到简亦繁的面前道:“多少吃点,吃饱了好回房休息。别的事情,明日再说。”
“也好。”简亦繁也觉有些饿意,低着头吃着饭菜道。
洛歌知道两人还在挂念着玉面神教和滕州百姓之事,他为两人盛着汤解释道:“滕州的事小不点已帮我们解决了,从今以后滕州又会恢复往日的繁荣。明日,我们就可启程前往京都。”
“大哥哥,姗儿也要去。”何姗眸中带着认真,手揪着洛歌衣袖执拗道。
宁九儿将嘴里的饭菜咽下,抬起头望着洛歌认真道:“小哥你说滕州之事已然解决?玩笑话也得有个限度,你我岂能为了贪图速度和麻烦而不顾滕州百姓的死活。休息几日,我与简亦繁再去一趟玉面神教的老窝。看能找出些线索。”
“九儿说的对,我们虽不如那些武功高强之辈,但为民除害之事也有义务。”简亦繁放下筷子,顺着宁九儿的话说道。
两人脸上还在疲惫之色,显然还未从方才的路程中休息过来。加上两日未曾进食,显得有些虚弱。但所说之言,却无任何敷衍之意。
洛歌与何姗相视一笑,神色不一。
前者敬佩他们的侠肝义胆,后者苦恼于他们口中说言的玉面神教。
洛歌为何姗倒了一杯茶,看她委屈苦恼的样子为她平反道:“你们眼前坐着的人,就是玉面神教的教主。”
“别说玩笑话了,她若是玉面神教教主,小爷我还是天王老子呢。”宁九儿撇着嘴,嗤之以鼻道。
她的反应和洛歌当时所差无几,洛歌止不住乐着。简亦繁却安静的可以,他抬起头望着何姗的容颜。她莫非就是玉面神教教主和师父的女儿?
也许,不一定是。
洛歌耸了耸肩,对着小不点笑道:“看吧,不是我一人不信。”
“玉面神教的守护蛊在姗儿手中,九儿哥哥看。”何姗伸开手,冰蛊从她的袖中爬出停在她的掌心。
那冰蛊扑扇着小翅膀,在何姗手心中打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宁九儿一时也难以相信,干笑了几声道:“呵呵,怪小爷我孤陋寡闻。”
“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便启程吧。几位慢用,我先回房了。”简亦繁吃的差不多,放下筷子与三人告辞道。
宁九儿望着眼前的两人,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虽吃的不多,但犹豫再三,还是放下筷子。她对着两人呵呵一笑,起身跟着简亦繁一道离开了。
洛歌目送着两人出了门,起身对着身旁的小不点示意道:“小不点不打算回玉面神教吗?出来几日,你的双双姐姐该担心了。”
“姗儿带着冰蛊在身,双双姐姐才不会担心姗儿。若是姗儿遇到危险,冰蛊自然召集就近教中的人来救姗儿。大哥哥放心吧,小冰能控制好多蛊虫,那些坏人还没碰到我就会被小冰控制。”何姗手摸着冰蛊,有些骄傲道。
冰蛊似是能感应到何姗的心意,顺着何姗手腕钻进衣袖之中。
洛歌嘴角的笑意冷了下来,怪不得走时蒋双双还得意的冲着他额着首。原来打的是个注意,如今倒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玉面神教也真是,什么东西也都能给小不点。也不怕何姗玩心大起,将那冰蛊失手按死。即便他的心中祈祷着,希望何姗能将这玩意按死。但看到何姗对冰蛊爱护的模样,他也不再好苦着脸。
洛歌起身开了门,冲着经过的小二哥喊道:“在准备一间上房,就在我隔壁。”
“不要,我就要和大哥哥住在一起。哼,大哥哥不喜欢姗儿了吗?!”何姗低着头耷拉着脑袋道。
洛歌对着小二哥挥手往前道:“辛苦小二哥将饭菜撤去。”
他侧过身,为店小二腾位。待到店小二将饭菜撤回之后,他重新将门关好,神情也颇为无奈。洛歌走到榻前将薄被铺好,自己则坐在书桌前道打着哈欠:“不早了,你去榻上睡吧。”
“恩。”何姗也不避讳,褪去鞋袜躺在榻上。闭着眼,盖着薄被沉沉的睡去了。
洛歌吹灭了烛光,趴在书桌上也睡了过去。
窗外漆黑的夜中,唯有一轮白月挂在空中。沉寂已久而滕州县也在今晚变得多了点人气,可能那些藏在百姓身上的蛊虫已然退却。晚风带着这个夏季的热气,吹的树梢上的叶子随风摇曳。
强行留在京都仲府内的人,只得望月兴叹。
顾子婴站在窗前,忽而想听琴瑟。她侧过身,望着帘后的古琴。多久了,没有好生的听过一首曲子了。如今连这份心,都被这世俗扰的一干二净。
她转过身做到榻前,靠在榻上对着一旁的仲序言道:“为本尊奏一曲,解解乏。”
“好。”坐在桌前的仲序起身走到帘后,附身坐下低着头望着那把古琴。
他也就幼时欢喜的紧,年岁稍长了些,便无再动过琴瑟了。如今,也不知琴技弱了几许。如今定然不能与幼时的他相提并论了。
仲序的嘴角挂着浅笑,指尖缓缓的拨过琴弦,试着音色。终是调完,指腹爱怜的抚过琴弦后。他才低眉,拨弄着琴弦。烛光摇曳,随乐而起。音色算不得佳,更不能与灵山之山的琴音相提并论,顾子婴竟一点也不嫌弃。似是困了,也不愿诸多计较。
顾子婴躺在榻上,侍者为她盖上薄被。这一夜,在这满是哀愁的琴声中度过。
隔日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淡黄色的光线变得越来越亮。榻上的顾子婴还在睡着,她睡意极浅。太阳的光刚一碰到她,便醒了。
弹了一夜之人,还低着头对着古琴吐露心声。该是有多少的愁怨,整整一夜也吐之不尽。
顾子婴扶着脑袋,望着帘子后的人。如今的仲序,倒是听话了许多。冒充景清欢的蒋双双早死在她的掌心,天山丸的药效也是假的。所有关于景清欢之事,没有一件是真。顾子婴恐仲序伤心,才未将真相告知于他。
死了便好,死了便无人可让他再忧愁。景清欢本就该死,该随着那场大火一同或作白骨的。用不着可惜,更用不着可怜。
侍者从门内进来,手中拿着换洗的衣衫放在双手之上。她们站在顾子婴的身侧,等待着顾子婴的命令。
直到帘内的琴声戛然而止,顾子婴才从榻上起身。她揉着脑袋,双眼还有些困意。身上的衣衫被女婢换好,那些错杂的衣带也被系的整齐。
仲序背过身子,不敢出帘子半步。他望着窗外的日出,不由的犯困。一夜未睡的他,此刻又那么一恍惚。
顾子婴额着首,对着仲序方向示意着。
女婢进了帘内,对着仲序躬身行礼道:“辛苦公子了,劳烦公子这边歇息。”
“顾姑娘在下先行告辞。”仲序出了帘子,别过脸对着顾子婴行礼告辞离开。
顾子婴望着他的背影,直至视线消失。她从头上将那根玉簪拨出,满头的青丝散落。目光落在那剔透的玉簪,毫无点缀她却喜欢的紧。把玩在手中,久久不肯放下。
身后的白衣侍者也不敢惊扰,站在她的身后静候着。她起身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曾几何时,她也天真如孩童。那段岁月,可能一去不复返了。
窗边的微风浅浅而来,吹乱了披散在后背的墨色青丝。也顺便将她两侧的发丝吹的微微晃荡,显的铜镜中的女子更妖冶不羁。
顾子婴的手中还握着玉簪,微微抬首。镜中之人美若仙人,唇边勾起,眉下那双轻挑的桃花眼泛着些许的愁意。她望着铜镜中的容颜,随意挽了发髻将手中的簪子别再发丝之中。
在这京都呆的日子也够长了,是该回灵山看看。免得久日未归,小雏挂念的紧。她起身出了房间,脚尖点地出了离开仲府。被白雾遮掩的灵山,宛如仙境一般。
八个路口看守着八人,要想到进灵山没点本事连山都进不去。更别提是进山到山顶的宫殿之内了。葱葱郁郁的大树,鸟啼蝉鸣声在山间围绕着,为这里多增了几分的凡尘味。
长古殿内的琴声未曾停止过,无论帘外的人是否再听。也许他们早已习惯两班倒,手中的琴弦早已磨练到一种地步。无论顾子婴在与否,该准备的东西一样不差。膳食洗漱热水都照旧,白费了那些好菜热水。
第92章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白雾围绕着山半腰,为灵山增添了几分仙气。山中的主人此刻正在山林之中,瀑布之下喂着大鸟。哗啦啦的瀑布声,点缀着周遭。安静的树干上,爬过几只无聊的蚁虫。
顾子婴蹲在山石之上,手捧着练实,一点点的喂着小雏。动作轻缓而仔细,全无棱角。就连那份清冷与凌厉之色,也都消失匿迹。活像是九天之上而来的仙人一般。
此刻的她柔和的不像话,整个人像极了画中之人。不食人间烟火,不懂凡尘之事。
“小雏啊小雏,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苦心。眼下灵山日益强壮,在江湖上也是人人称赞。可我的心,却未曾放下。小雏,你说我是不是想多了。你若是看到他们来了,可记得要通知我。”顾子婴扶着白鸟的羽翼,对着它言语道。
她低着头,嘴角泛着笑意。微弱的阳光下,显得柔和不已。
白鸟吃饱之后,略带责备之意别过头不愿意理会她。许是在埋怨她这么久也不来看它,放任它在这偌大的山林之中。
顾子婴也不恼,戳着它的小脑袋轻声哄道:“我若再不来看你,你是不是不准备下山觅食。怨不得轻了些,原来是懒病发作。”
白鸟似乎被说中了心事,对着顾子婴的脖颈蹭着。无声的撒娇着,害羞的不愿意看她。顾子婴被白鸟逗乐,用手从瀑布中捞些泉水,供给白鸟喝。她眉眼带着笑意,待到白鸟喝饱之后,从顾子婴的玉臂上飞起。
白鸟在顾子婴的身侧绕着几圈,缓缓的飞入空中。越来越远,直到和天际重合。
顾子婴收回目光,脚尖点地离开了这里。重回长古殿,琴声绕耳不停歇。桌上摆满了好菜,她坐在榻上拿起本书随意翻看着。一旁的侍者望着顾子婴无用膳之意,连忙将桌上的饭菜都撤了下去。
帘内的琴声不止,榻上的顾子婴看书看的认真。似乎谁也未曾惊扰过谁,他们只是在做他们该做之事。
左仪使听到有人来报,说是尊主回来了。站刻出了两仪殿,朝着长古殿的方向驶来。他站在门外听着顾子婴的吩咐,直到侍者示意他尊主有请之时,左仪使才进了长古殿。
顾子婴靠在榻上,自顾自的看着书。目光从未离开过书卷,无形的威严却四散着。
左仪使躬着身,对着帘内的顾子婴行礼道:“禀尊主,之前交代的事属下已办完。江湖上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暗香楼与执剑山庄两派身上,我灵山养精蓄锐不参与这类的江湖是非。”
“玉面神教的蒋双双是何等人,为何非要在本尊面前露一手。这女子,是否还存活于世?”顾子婴的目光从未书中收回,想起之前刺杀她的女子问道。
她都未曾听过这类门派,更是与他们门派无冤无仇,他们又为何要利用仲序接近自己。莫非真是为了天山丸而来?
左仪使直起身来,回道:“蒋双双乃是玉面神教的护法,若尊主想要她的命,属下这就去拿。”
“不必,如今江湖上的好不容易多了些人气,就让他们好生相斗。等到什么时候本尊看够了,再让他们收手也不迟。”顾子婴将书翻了一页,继续往下看道。
她的语气不带任何一丝感情,甚至没有一点的兴致。似乎只是在布阵而已,全天下都为她的棋子。眼下她还有些兴趣,不想随意打翻局面坏了兴致。
左仪使又将近来江湖上发生的大事向顾子婴汇报完,在顾子婴的示意下离开长古殿。待到左仪使的脚步消失之后,顾子婴才将手中的书卷扔在榻上。她躺在床榻之上,望着房梁。
如今江湖四分五裂,早也没有当年的同仇敌忾,也脆不可击。若是顾子婴愿意动手的话,这天下哪还有别的门派的活路。但她似乎不愿意赢得太快,也不想输的太惨。
一边小心翼翼的为江湖上的门派加着砝码,一边又藏于暗处小心观察。
无论是那个门派的命脉,都在顾子婴的手中捏着。她愿意如何便如何,不愿意了无非就是死上几百个人。她无所谓,更不在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她手中的野史不过是夏朝之前的历史,也不是确切的历史。大概不是出自史官之笔,就算不上是史册吧。
不过顾子婴就图个解闷,也未曾将书中的人物故事与现实挂钩。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分的清楚。再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胜利者可以随便编改史册,将失败者说的一塌糊涂。天下就是如此,世人也皆是如此。
也用不着感叹什么,人性本该。
顾子婴却早已消失在长谷殿内,半遮的帘子也看不大清楚。帘后的琴声放低了许多,但依稀还是能听得出曲子的脉络。声色切切如那多情的月牙,随意的变换着心意。可怜那陪伴着的繁星,一守护就是几万年。
窗外的天泛着暗黄,地平线的太阳也快被拉丢了。谁也未曾在意过,太容易见到的总是不会珍惜。漆黑的乌云如愿的遮住了太阳,将微弱的月光暴露出来。乱摆放的星星打着灯笼,随处溜达着。时不时光顾着某家的窗户,看够了之后又偷偷溜去。
唱了一天的家雀,也回窝休息。只要树梢上的蝉鸣没日没夜的高歌不止,吵闹的人心慌乱。晌午的太阳从乌云中挣脱而出,照在徐州城上。
歇息几日的尤许早已缓过神来,他模模糊糊的睁开双眼。下意识的摸索着身旁的人,直到确定仇慈还在身侧便放下心来。总觉得稍不留神,仇慈便会离他远去。前些日子,仇慈也不知去了何处。
许久,也未曾见仇慈的身影。莫不是又去了徐州的知府哪里?
尤许侧过身,望着仇慈安详的睡颜。松开仇慈紧握的手,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的人。无论他看多少遍,眼前的人还是不懂他的心意。可能仇慈的计划,大于一切吧。他真是傻,还在苦闷什么。早该看清一切才是,竟还奢侈的存留那点希望。
情是苦到窒息的毒,一旦沾染便会身不由已。
心中百般滋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该懂的人,如何也不会懂。
仇慈似乎睡得不舒服,一个翻身紧抱着尤许的腰间嘟囔道:“一醒来便如狼似虎的望着我,阿许莫不是想要吃了我?”
“昨夜刚归?”尤许望着仇慈身侧的衣衫,猜测一二道。
仇慈闭着双眸,似是还有些困意,不想过多回答尤许的话。恩嗯啊啊的打发着,他嘴角半抿的应付着。
尤许也不再打扰,想着可能他这几日去打探什么消息。不定是累了一夜,让仇慈好生休息会。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穿好衣衫后坐在书桌之前。起身将窗户推开,好把阳光放进来。桌上的宣纸上,还被沾染着墨迹。
他提笔将那些墨迹小心描了一遍,依稀能看到那么几个字。
仇慈心中的计划是何,来皇宫的目的为何,他始终不清楚。跟在仇慈身旁也一年多了,他依旧是看不透仇慈。想来竟有些讽刺,他的所有仇慈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有情总被无情恼,古人诚不欺他。
尤许望着窗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心生羡慕。曾几何时,他也能如他们一般。可怜命运弄人,让他的前半生百般曲折。遇到了喜欢的人,也不敢开口。
再多的试探,也不过是一次次的寒心。他无财无权无势,也没什么好让仇慈可图的。仇慈待他如何也用不着试,可以为他生,可以为他死的人那份感情岂会作假。
即便那不是他所想要的那份感情,也不会比他期盼的少多少。人不可贪得无厌,尤许将手下的宣纸拿起望着上面的字迹。
这封是仇慈写给三皇子的信,不,应该说是夏箜。尤许猜测着信上的内容,嘴角轻勾着。也快会京了,天下安稳不了多久。
如今也不怎么安分,单不说仇慈,另一派的房一贤也不会让大夏舒缓片刻。
内阁和司礼监不同,他比仇慈的野心更重更大。指不定要都想将皇上拉下,换成了他。奈何三个皇子,都不是弱辈。光是三皇子夏箜的残忍,就够房一贤吃一壶了。
夏家之人,也真是奇怪的要命。也算不得奇怪,活在权势之下的人,能正常才要命。尤许听着床上的人有了动静,立刻将手中的宣纸揉成一团从窗上丢了下去。
仇慈从坐在榻上,将衣衫穿好。似是还在缓着神,脑子仍旧半梦半醒。他起身走到桌前喝了杯茶,望着书桌前的尤许轻笑道:“阿许醒的可真早,梳洗一番我们下去闲逛一番。”
“恩。”尤许从桌前起身,将门打开吩咐小二哥打点热水。两人稍稍洗漱,便一道出了门。
太阳此刻早已挂在头顶,人来人往的街也有些拥挤。可能是夏季的天有些炎热,才让没走几步路的人觉得烦躁。仇慈护着尤许,往前走着。徐州也算是繁华,人多景美。
仇慈站在买簪子的铺前,眼望着那根黑的透亮的簪子。他不禁拿起别再尤许的发髻间,望着尤许莫名其妙的样子好笑道:“阿许可喜欢?”
“恩?”尤许不解道。
那么多玉簪为何偏偏选这么一个?白的,翠绿,怎样都行,为何是黑簪。莫非仇慈发现他也在参与朝堂上的事,借此来警告?待他回过神来,仇慈已付了银两出了谱子。
他快步上前,跟着仇慈的脚步道:“莫不是觉得黑色与我相配,才想送我此簪?”
“黑最佳,我甚是喜欢。阿许饿了吧?”仇慈走到前方的小摊前,绕过行人坐下道。他对着尤许额首示意尤许坐下,对着小二点了几样两碗面,便又坐回。
黑色透亮的玉簪,别再尤许的发丝之间显得有些另有一番深意。黑衣需千沾万染,才能熬成。黑,最是永恒。
仇慈的深意,尤许可能永远不会明了。
第93章笼中之人
小摊内的仇慈低头吃了两口面,耳畔是周遭人的议论声。从京都到此地,还真是什么也拦不住那张嘴。
“最近去钱镇的人回来说滕州以后便可随意经过,今后再也不必担忧遇上玉面神教之人了。”粗布麻衣的小哥,轻笑道。
开口之人脸颊黝黑,手端着碗笑的老实。眸中带着些许的激动,盼了许久终于成真。
对面的男子跟着回道:“可不是,这玉面神教莫非改了姓。谢天谢地,总算不会担忧被那些虫子咬上一口。”
他们口中的滕州,仇慈两人只是经过,并未曾进入。没曾想,这帮派竟如此厉害。玉面神教的人,他们也未曾遇到过。若是仇慈有印象的话,先前他一掌挥死的人就是玉面神教教徒之一。
仇慈喝着碗里的汤,颇为好奇这玉面神教。江湖上多数的门派他都有所耳闻,暗香楼,天机阁,执剑山庄,真是有意思。
尤许也将两人的话听入耳中,他对这些江湖门派都没有多少兴趣。一心都扑在萧蔷之内,萧蔷之外的事皆是无他无关。尤许抬起头,望着仇慈饶有兴趣的模样打趣道:“难不成你也对潇洒自在的江湖,有兴趣?”
“率性而为,谁不眷恋,谁又不喜欢。但世间之事,岂因我喜欢、眷恋而为我开路。”说来仇慈还带着些许的遗憾,被仇恨所缠绕的人,哪能轻松自在。
他的喜欢也不无道理,世间之事有多少是可以自己做的了主。仇慈低着头轻笑,满脸的自嘲。
尤许望着他,似是不大理解。但两人的命运,却又近似的很。
如同两只被束缚的鸟,困在无形的牢笼之内。只要他们愿意,便可从笼中飞去。可能是怕了,可能是倦了,可能是乏了,再也无心去展翅翱翔于他们向往的天空之中了。
尤许不愿再看到仇慈的愁容,起身背对着仇慈道:“我们赶路吧。”
“听阿许的。”仇慈站在尤许的身后,与尤许并着肩回了客栈。
太多感情用不着言明,就如同扑面而来的风。不是看不到,它就不存在。
仇慈站在客栈前,接过小二哥马车。他扶着尤许上了车,自己则坐在车外赶着路。
尤许掀开车窗帘子望着人群快速告退着,他也无心再看下去,缓缓的将帘子放下。漫漫长路,却因心悦之人在侧而变得不再难熬。上天无意的点缀,却让尤许失了心。
吱吱呀呀的马车不停地摇晃着往前行驶着,尤许身上盖着薄毯靠在马车上。不知还要过多久,他才能安稳睡了过去。此次进京,可能这份悠闲的日子便一去不复返。
他躬着腰身出了车内,坐在仇慈的身侧道:“我们真的要回京了吗?”
“阿许若还有想去的地方,直管告知。回不回京,全看阿许的心意。”仇慈挥着皮鞭,望着前方的小路。
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城门,在前往滕州的小路上吱吱呀呀的往前。
尤许眉眼弯如月牙儿,轻笑道:“你我身负皇明却如此悠闲自在,皇上若是知晓早都砍了你我的项上人头。”
“他若有这想法,他的头会比我们先行落地。阿许担心过于多余,多散散心也是好的。”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仇慈说的是如此顺嘴。
天下易主对仇慈而言太过容易,但他不想就此罢休。就如同熬汤一般,小火慢炖。
尤许靠在马车,侧过脸望着驾着马车之人。他相信仇慈有这等本事,也眷恋仇慈给自己的安全感。命运这种事,好像对仇慈无太大的用处。
他不敢想象,有朝一日仇慈大仇得报弃他而去。他接下来的日子,该要怎样度过。
仇慈转过脸回望着尤许的双眸,承载着万千的哀愁眸底,像是冬日里的冰块一般难以化解。他敲着尤许的额头,好笑道:“还有何事不如阿许之意,说出来我好一并解决。”
“我哪有那般的尊贵,让别人都顺从我。”尤许被仇慈动作惊的一愣,望着前方不再看仇慈。仇慈对他的宠溺过了度,也怨不得尤许多想。
尤许抱着双腿,不愿再多看仇慈一眼。生怕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他将头埋在着自己的双腿上,像只野猫一般蜷缩着。温润的风吹过他的发丝,无声的安慰着他。
仇慈将马车驶的慢了些,让他少吹些风。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的光也变得强烈起来。
尤许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欢喜,侧过脸望着驾着马车的仇慈。他无比期盼着时光能停留此刻,阳光温暖微风迎面以及身侧的仇慈。摇摇晃晃的马车,也不停歇。
仇慈悠然的望着前方目光没有焦距一般,望着仇慈的尤许眸底尽是柔和。在光线的作用下,圣神的让人不可冒犯。命运弄人,缘分使然。他的心中无数次曾描摹过得人,却始终不知道他的面貌。
尤许望着望着,他的双眸被光线柔和的催眠过去,驾驶着马车的仇慈将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
仇慈望着此刻的天,靠在马车上也不知思索着谁。
夕阳缓缓的落下,天际出现了霞光。霞红色往深黑色过度着,太阳缓缓的下降着。前方的路漫无边界,长到没有尽头。两旁的树枝上歇息的鸟儿,为两人的孤独旅程伴着奏。咿咿呀呀的,倒也别有风味。
微风也由热转凉,天地间呈现出一片暗灰色。
仇慈闭着眼稍作休息,他感受着每一缕风从他的脸色经过。睡了一中午的尤许有了醒意,他揉着自己的后脖望着身侧的人。不知不觉夜幕已至,他还没怎么发觉一天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尤许跳下马车,站在车前望着天际。在过一座山,就会到京都。他想再拖延些时日,不想太快到达那个地方。
浅白的月牙从夜空中透出,与漆黑的夜成鲜明的对比。四周空荡荡,除了他们也别无人影。可尤许一点也感觉不到恐惧,因为他相信他身后的人会保护好他。
仇慈缓缓睁开眼,望着前方漆黑的身影道:“阿许上来,我们接着赶路。”
“你去车里休息会,下面的路我来驾着马车。”尤许搀着仇慈的手,上了马车。他坐在车拿起一旁的皮鞭,驾着马车。吱吱呀呀的声音,在两人的耳畔不停歇。
仇慈也没了睡意,他靠着马车望着沿路的风景。黑不隆冬的,也不知有什么看头。他却看的起劲,想来他最喜欢的还是这漫天的黑。
忽然想起两人赶了一夜的路,还没吃多少东西。仇慈进了马车拿出车里的包袱,从里面拿出干粮和水壶。
仇慈拿过尤许手中的皮鞭,将手上的干粮和水壶给尤许道:“阿许先吃点东西,长夜漫漫肚子受不住。”
“仇慈,呵呵,我竟连你的真名都不能知晓。”尤许结果仇慈递的东西,刚想呼唤仇慈名字,心中不免有些苦闷。
想来也是,相处一年多了,连真实姓名也不知晓。即便是两个陌路之人,也不会混成他这般。也不知该说他愚蠢,还是还说他聪明的好。
“我如此做法也是对阿许好,免得他日我虎落平阳,阿许也可借此撇清关系。”仇慈挥着皮鞭,望着前方的路悠悠道。仇慈的思虑很多,或生或死。可能早已无生无死了,他活在这世间只是为了仇恨。
尤许对仇慈而言,只是他计划之中的一个例外。但尤许的存在并不妨碍他继续实施他的计划,毕竟他为了这件事已经准备了十几年。身体中每一丝血液,都不会允许。
尤许低着头啃着干粮,不再言语。越是沉默,越是心酸。嘴里的干粮硬的他咽不下去,手中的水壶却捏的死紧。
他抿着嘴,侧过脸望着仇慈强行咽了干粮道:“为何待我如此之好?你我素不相识,却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既是生死相交,却为何不敢坦诚相对。”
“阿许莫要多想,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定会将一切都告知于阿许。长夜漫漫,去马车里歇着吧。到了地方,我会喊阿许。”仇慈不再回避,但也是一种回避。他所言的时机,也不知何时能到来。
也许仇慈压根就没有准备说出口,也许尤许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泛着黑的夜,在蝉鸣虫叫声中显得有些惬意。黑白的前方,却踏实的要命。
仇慈驾着马车朝着滕州的方向走着,这一赶就是两天一夜的路。黑夜白昼来回替换,他仍旧一如既往的坐在马车前。这一段路,倒是空荡的很。来来往往也未曾有几人,客栈与村落也少得可怜。
他望着途中唯一的一家客栈,将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侧过连望着客栈的门匾,风云客栈的四字显得有些狰狞。
仇慈扶着尤许下了马车,几日的路途赶的有些累。两人急需好生休息,好好的调休一番。风云客栈内的伙计们,望着进来的两人互相使着眼色。
也许,他们只是见到了金银的影子,却没有闻到危险的味道。
仇慈坐在客栈之内,望着桌上的刀痕剑伤,也猜得到此店绝非一般的小店。
店小二为两人倒着热茶,恭恭敬敬道:“客官想来点什么?我们这儿什么都有。”
“随便上点家常小菜,下去吧。”仇慈制止与尤许拿起的碗,侧过脸对着店小二道。
尤许将碗放下,望着桌上的刀印,心中也有些了然。这黑店做的也如此明目张胆,将桌子也不换。可能这一段路就这么一家客栈,他们才有恃无恐。
店小二将饭菜都端了上来,放在两人面前。盘里的两根菜叶,以及碗里未煮熟的米粒。
仇慈忽然起身,拉着店小二的衣襟冷声道:“这些饭菜就是我点的吗?呵呵,你们倒是一点也不避讳。你来吃两口,让我瞧瞧。”
他语毕一把将店小二按在桌上,顺手夹起一筷子菜就往小二嘴里塞。力道兴许用的过分了些,将小二哥的脸惹得通红通过。坐在一旁的尤许,望着店小二的反应也被吓得够呛。
第94章情既来之,又以何来拒。
仇慈的动作快而凌厉,但却未曾带有一分的内力。可能对付他们,还不足以动用。
一旁的伙计一看,这家伙属硬茬的。顺手就抄起一旁的板凳,就朝着仇慈的后背招呼过去。板凳还没碰到仇慈,就被仇慈的掌风拍死在地。
尤许望着仇慈手下的店小二也因吃了不干净的饭菜,而昏死在地上。如此强势的场面,尤许也不是第一次见。先前他们被两人追杀时,那两人的功夫比起他们不知道要高上多少倍。
仇慈一路劳累,不想多这点小事上浪费任何功夫。能死的,绝对不会让他们有活的机会。见血虽不必,但这些人活着怕是有些难度。
老板娘带着身后的武夫从楼梯上款款走下,目光落在楼下满是尸体。她的面上也没有丝毫的惊愕,对着身后的人额着首道:“还不快带两位客官去上房歇息,好酒好菜备上。客官,这边请。”
“阿许,我们上楼吧。”仇慈躬着身扶着尤许出了尸体堆,怕尤许惶恐走不稳。
武夫客客气气的请两人去了二楼,里面的装饰是整个客栈最好的。随后小二哥又送上大鱼大肉,忙忙碌碌完躬身退了下去。
尤许起身将门关好,重新坐在桌前。他抬起头望着仇慈,也不知该不该吃。仇慈从怀里掏出一根银丝,在每道菜中刺过,确认无毒之后才让点头示意。
楼下的老板娘望着楼下几人的尸首,嘴角抽搐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栽了就栽了,好生送走便是。在外做买卖,怎么着也得留个后路不成。
她让武夫从后面叫了叫个人,将这几个人的尸体拉走重新打扫一遍。一个人坐在柜台上,稍稍有些惋惜。怎么着都跟她有些年头了,就这么死了怪心疼的。
算了吧,算了吧。回头好生安葬,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老板娘低着头翻着账本,最近过路的人越来越少。她客栈也没赚多少,抢来的钱还够填补些日子。也不知楼上的爷,究竟是何来历?瞧着说话作风,都不像是武林中人。
武夫将马车系到树上,喂了点干草重新回到了客栈。他站在老板娘的身后,傻呵呵的杵在那儿。也不知是否会言语,整个人充满了憨傻的气息。
楼上的房间内,尤许喝着碗里的热粥后知后觉道:“你方才的阵势,真当是吓坏我。幸得也未曾伤了多少人,你我也能稍作歇息。”
“若非方才两下子,阿许哪能吃的了如此可口的饭菜。”仇慈轻笑着为尤许夹了几筷子菜道。
这年头没点实力,怎会有人会听从你的话。不过这些道理,他不指望着尤许能懂。
尤许用勺子尝着碗里的热粥,半碗下去肚子也被暖热。他不敢抬头,更不敢对上那双带着宠溺的双眸。比起残忍来,仇慈是比他要过分很多。但他们想给对方的,却是同等的温暖。
关于爱情,没有谁的付出比谁高尚,也没有谁的喜欢比谁肮脏。
情既来之,又以何来拒。你可不体谅,却不可惊扰。
仇慈吃的差不多,起身推开窗户望着窗外温暖的阳光。他靠在窗边,闭眼沐浴着阳光。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回京都。也不知如今的京都,可否安稳?
尤许放下筷子,起身坐在书桌前侧过头望着阳光中的仇慈。望的功夫久了,双眸便有些恍惚。倘若光线再强一些,双眼便有所不适。他趴在桌上犯困,闻着宣纸的香味,闭眼沉思着。
小二进了门望着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出了房间。
仇慈听到有声响,转过身背对着窗户。他望着书桌上睡着的人,勾着嘴角一把抱起尤许轻放在床上。
尤许环着仇慈的脖颈,闭着眼装睡着。感受着身边的人的举动,睫毛微微颤抖却不敢睁开双眸。恋爱中的人总是在期待和幻想中,单相思也算是上是一种爱情吧,可能吧。
仇慈躺在尤许的身侧,闭眼睡去。这几日一路奔波,身体早已吃不消。他感到有人环着他的腰间,也不拿开。可能是真的很困很累,懒得再多做计较。
尤许也点到为止,搂着仇慈的腰间沉沉的睡去。晌午的太阳最是猛烈,光线却照不到榻上的两人。倒是窗外的蝉声高歌不止,吵得人心烦不已。
远在京都的天,比起风云客栈的天气更是燥热无比。留在仲府的仲序几日未曾见到顾子婴的身影,却因景清欢而留了下来。府内的侍者对他是百依百顺,就如同对待顾子婴一般对待他。
不管仲序如何的坐站不安,一旁的侍者也不会告知与他顾子婴究竟何时才能归来。她仿佛是消失了,也顺带将清欢带去。所有的消息,跟着她一并消失。
仲序坐在书桌前,已经等了一天又一天。他却依旧未曾等来顾子婴的消息,只好起身出了仲府。许久未归家,怕家中老爹挂念。他走在鲜少人的街道上,望着一旁的皇轿。
心道,这夏箜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前些日子非要让施行什么变法。到现在也没见到个所以然,仲序尽可能远离轿子。他可不想招惹太子,不光是仲序,同一街道上所有人的心声皆是如此。
谁不知京都城内,太子如豺狼,残暴至极。如今又大权在握,更有恃无恐。好在太子再多的残忍,也鲜少对百姓。最多也就是杀几个不听话的官,或者太监之类。
仲序快速绕开,回了自家的府邸。生怕夏箜逮着他,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酒楼之上的夏至,恰好望见这一幕。夏箜啊夏箜,就先放任你多嚣张嚣张。夏至眯着眼望着楼下的轿子,直至消失不见。
张苏站与夏至的身后,顺着夏至的目光望去道:“王爷莫要放在心上,现下王爷还需多忍耐一二,等候时机。”
“先生说的是,本王受教了。只是本王实在是看不惯,尤其是老三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夏至眯着眼望着早已消失的轿子道。
太子之位,按照祖宗历法,也该是他才对。属于他的,他自己会全部夺回来。
夏至一个转身,坐回餐桌上。他为自己斟满上一杯酒,捏着酒杯道:“二弟最近有何消息?”
“恭王一如往常,下棋品茶。”张苏站在夏至的身后,躬身道。
京都的局势分为多股,无论是装傻充愣的皇帝,还是无心问政的恭王。新朝再加上旧朝交替着,两股势力不相上下,就更别提各家都暗自培养的势力了。张苏的心里十分清楚,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如今的夏箜,也不过是帮他们挡住了所有的明箭暗箭。
现在的皇上还在中年,要换皇子也是轻而易举。更何况是他的太子之位来路不正,民间的声望也低的可以,下台是早晚之事。他一点也不急,就怕夏至先一步乱了分寸。
夏至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起身推开门道:“张先生先回吧,本王去二弟那里转悠转悠。”
“苏某先行告辞。”张苏说完,便躬身离去。
酒楼走廊上的夏至,慢悠悠的下了楼。如今这天下落入谁手,还是未知数。他满心算计的出了酒楼,朝着恭王府走去。他有他的计策,夏箜自有夏箜的对策。
这世间没有几个傻子是任人摆布算计的,能死的人都是活够了的人。
恭王府内的夏堇摆弄着他的棋局,自顾自的和自己博弈着。他的外公忙于朝政,无闲心陪他博弈。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取乐。
帘后的丝竹声未曾停止过,棋盘山黑白两色错综着。夏堇手执黑子,思量着该往哪落。一时之间,举棋不定。
门外传来通报声,扰乱了他的思绪:“禀王爷,大皇子来了。”
“请大哥进来。”夏堇将黑子落在棋盘之中,又换了位置手执白子。方才他已经将自己的路都堵死,现在不知该如何落。他该如何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夏至一进门内就望到沉迷于棋局的夏堇,也心知他偏爱棋局便不做打扰站在一旁观望着。心觉这二弟也真是有趣,自己也能将自己难住。
一旁的小厮准备提醒夏堇,却被夏至拦住。他到想看看,要过多久夏堇才能发觉。可惜夏至也不懂棋,站在一旁有些无聊。轻咳两声,示意着。
夏堇将棋子放入棋盒,起身连忙请夏至坐下道:“大哥何时来的,也不说支会一声。”
“二弟一心都扑在棋盘之上,又岂会注意到我这个大哥。”夏至接过小厮送来的茶,轻笑道。
婢女将棋盘和棋子一道撤了去,腾空了桌上,匆忙为两人布上茶水点心。
夏堇闻声倒有些不好意思,举茶赔罪道:“最近无人陪我下棋,一个人闲来无事下棋打发时日而已。”
“二弟既如此痴迷棋局,为何不看天下这盘棋。岂不是比你那木板上的黑白两子更有趣?”夏至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下道。他想若是有了夏堇的参与,夏箜这家伙一定不会得意太久。
虽是建议,心中却无比期盼夏堇能从棋局中走出。
那黑白两子见老二从小摆弄到大,也没见到老二摆弄出什么。现在夺位之战,老二竟然全心玩弄他的棋子。夏至就想不通了,破棋子有何意思。
夏堇摆手示意房内的人退却,他端起茶杯望着茶色道:“大哥此言差矣,小弟向来不喜皇权斗争。他日大哥或三弟得了皇位,小弟自会去我的封地绝不给两位留下威胁。如今父皇和母后还都在世,小弟想多陪陪他们。”
“大哥理解你,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会理解你。等老三坐了龙椅,二弟想去封地怕是没那般的容易。这天下,就这般让二弟提不起兴趣?”夏至不由的好奇道。
这世间还有人不喜权势财富之人?他们生于皇家,卷入这场争斗是早晚的事。二弟对他还算不错,他觉得自己有必警示。
以免日后他这个二弟稀里糊涂的死在老三手里,还怪他这个大哥没提醒过他。
第95章子欲养而亲不待
夏堇望着茶杯里的茶叶,缓缓散开他双眸中满是清明道:“大哥之意,小弟也明白。但小弟实在无心参与朝政,这天下就有劳大哥和三弟了。”
“既如此,大哥也不强求。二弟继续,大哥就先回府了。”夏至将茶杯放下,起身告辞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老二一再推辞,他也不能赶鸭子上架。
夏堇望着夏至离开房间后,起身走出了房内。谁的算计,谁的思量,他都一清二楚。当年重回京都之时,他早已见识过了杀人于无形的朝堂及吃人不吐骨头的阴谋。
此刻的天明朗,太阳有些刺眼。要变天,也得再过些时日。来劝谏的人不少,但他们岂会得知后手他早已准备妥当。这天下无论是谁当政,他能全身而退也能取而代之。
现在大夏内忧不堪,宦官当道,朝局分割都是以私利为上。若是就此坐上那个位置,实在太过棘手。大哥和三弟看重的是利益,而他则不然。要想坐的稳当,光是利可不够。
小厮进了房中将茶杯退去,棋盘重新摆上,上面棋子丝毫未动。
夏堇站在门外许久,太阳的光将他身照的发烫。院内的大树上的蝉也不知在吐槽什么,嘴里未曾停歇过。树梢上的绿叶被风吹的左右摇摆,像是个女子的细腰。
“禀王爷,皇后娘娘请您入宫。”一旁赶来的小厮,躬身与夏堇身前道。
夏堇收了视线,转过身望着小厮道:“备轿,入宫。”
他的眉间的坦然去了些许,早就听闻最近宫里也不太平。仇公公送来的女人,把父皇弄的五迷三道。母后让自己进宫,也不知是为这件事烦心还是?
夏堇坐在轿子上细想着,听闻传言仇慈已经投靠了三弟。为三弟网罗天下美人,献给父皇,借此扰乱朝纲。不过朝堂上的事一般都是房一贤的领域,仇慈如此做法就不怕被房一贤记恨吗?
内阁对此事的态度是坐视不管,还是早已下了杀手。
夏堇下了轿子进了宫门,他碰到过往太监行礼也没有发觉。直奔着皇后的宫殿走去,他心中对他的母后还是多有担忧。
“二哥来此,难不成也受了父皇的召见?”太子夏箜拦住夏堇的去路,好笑道。
他这个二哥平日里也不怎么进宫,终日窝在自己的小府内。如今竟让碰到他进宫,难免好生打趣一番。
夏堇对着夏箜行礼,轻笑道:“父皇如此看重太子,真是恭喜了。”
他的眉眼中没有一丝的嫉妒,过于坦荡让夏箜有些无趣。侧过身为他让路,不想再多问下去。
夏堇继而往前,有些事比起嘴上得胜更为重要。皇后的贴身宫女瞧着夏堇来到,连忙引着他面见皇后。琵琶声中久久围着他的耳畔,母后何时爱上了琵琶。
别怡然听到宫女的话从帘后走出,一袭华服雍容尊贵。头顶别着凤钗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着,静温和的黑眸溢出无波无澜的淡然,对着夏堇笑的慈爱。
夏堇连忙躬身行礼道:“母后。”
“本宫与恭王有事要说,你们都下去吧。”皇后摆手示意,清冷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甚至于威严之色,也去了不少。
宫女和太监闻声纷纷退下,顺带将门也关了去。
夏堇站在一旁,静候着母后的下文。
“母后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京都豺狼虎豹众多,恐我儿受尽委屈不得善终。”别怡然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声色有些哀鸣道。
后宫之中争斗纷纷,她早已无心管理。如今又送来了诸多美人,瞧着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身子薄弱,患病已久。若是某天死在在宫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儿子。
她儿不争不抢,太子之位岂会自己送来不成,陵王和太子又岂会轻易放过。
夏堇走到别怡然的身后,捏着她的肩膀缓解着她的乏力宽慰道:“母后如此贤德,定会长命百岁。儿臣之事,儿臣自有法子,母后莫要担忧。为今之事,还以养身子为重。”
“太医前行日子来过了,将病情也告知于本宫了。可能活不了多少日子,母后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了。你若真无心夺位,不如早些离开京都。”别怡然眉眼泛着担忧道。
对于有些人而言,不争就是一种争。朝堂上父亲扶持于他,才让现在的他不至于倒台的太快。但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父亲的亦是。该自己动手的,谁也帮不了。
夏堇低着头望着那黑发中竟有几根白丝,心中有些惆怅道:“是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忧了。”
“你父皇身子骨好,还能熬些日子。母后也不知你心中如何思量,若是需要母后的只管开口。别等到母后到了地下,还责备自己不能帮你丝毫。”别怡然一番话下来,轻咳了两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扶着椅子将手帕掏出捂着口鼻。两下,竟咳出血来。
夏堇看的一惊,眼圈泛红跪倒在别怡然的身前。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此等不幸,竟让他遇上了。他哽咽几分,才吐出几字道:“母后,父皇可知?”
“人老了,难免有这病那病的。你父皇日理万机,没必要在意这些小事。只要我儿能平平安安的,本宫也就放了心。”别怡然抚着夏堇的头上的发丝轻笑道。
再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她的病态,奈何生死由天。她对世间也无过多留恋,荣华富贵她也享过,尔虞我诈她也见过。
夏堇眼眶不禁湿润了几分,他千思万想都不曾想到母后让他进宫来,是为告知这一消息。既母后不愿声张,他也遵循母愿。他也懂母后对外公和父皇不告知,是不想让他们担忧。心中又实在放心不下自己,才赶忙将自己召进宫来。
做为儿子,在母病危之时仍有担忧,是为不孝。他心中酸楚,默默蹭去眼角。
夏堇继而捏着别怡然的肩膀,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道:“母后可有心愿?”
“年轻之时还是有的,到老了就看淡了。你父皇当年如你这般大时,已坐上了太子之位。没过几年,就做了皇上。他当年啊,也是满心的志向。”别怡然似乎看到了那时候的他们,那股子年轻劲头她现在还羡慕不已。
可过去的,终究是过去的。她也再无经历去辅佐,去经营和计较了。
夏堇顺着她的话,往下问道:“母后年轻之时心愿为何?”
“当年大夏朝交予你父皇手中时,就是这副摸样。各种势力逼迫他只能做个无能君主,可能母后有生之年见不到太祖年间的盛况了。若是有朝一日,我儿取了天下。定要富国强民,百姓安乐,朝局清明。大夏的百姓受的苦太多了,也该让他们享享福了。”别怡然的眼中带着憧憬,有种繁华盛景,见过一次便难以忘记。
她也只是期许,不敢盼望。毕竟上天也不给她留有时间,该离开的时候谁也拉不住。身后的夏堇静静的听着,那些关于夏朝的往事一一被揭开。
站在殿门口的夏恒,将屋内两人的话听入耳中,他良久没有动身。世间最懂他的人,就是殿内的女人。如果有朝一日,他不敢想象无她的日子。
夏恒转过身,逃避似的回了别个宫殿。可能多停留一分,就多惶恐一分。看不见,才能装作从未发生过。不告知,便能装作不知晓。
人要面对现实能有多难呢?还是心底里多不愿,看到自己想象中那番场景?
夏恒坐在宫殿之中,遣散了所有的仆奴。一个人坐在榻上,许久也未曾回过神来。铺天的苦痛,压的他苦不堪言。人这一辈子能遇到多少个知己,即便是遇到了,能相守的又有多少。夏恒嘴角勾着苦笑,他这一辈子唯一的几次幸运,多数都牵连着他心中的人。
当年父皇喜欢别怡然,他便娶她为妻。本为敷衍讨好父皇,相处下来却被她的才华和胆识所震撼。如今已过就是许多年,他们的孩子也长大成人。当初所喜好的皇权,现今在他的心中不过尔尔。
众多皇子之中夏堇最得他心,无论是胆识还是谋略都有当年他和怡然的影子。但现在那孩子却无意于皇位,谁有能强求。
夏恒靠在床榻之上,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一坐龙椅悔万千,早知当年辞让人。如今定当儿孙绕,安心共享天伦乐。”
他也明自己悔之晚矣,大夏的根基早已腐烂。他接手时如此,可能他放手时也该如此吧。皇帝一位,看似九五之尊,不过是站在利益的最高点。
面对这千疮百孔的天下,补不完的漏洞。内外兼顾不得,便满盘皆输。
窗外的太阳,照不透着萧蔷的愁怨。它缓缓落到地平线上,还天地一片安静。漆黑的夜,再次笼罩于天地之间。家雀也早早的赶去歇息,只有那蝉惨叫个没玩没了。晚风吹过树梢,落在了赶路的马车上。
宁九儿驾着马车,往着钱镇的方向赶着。也一路上倒也安稳,没有土匪和黑店,更没有堆满尸体的村子。记仇的玉面神教,也消停了几分。可能也算不上消停,他们的教主就在马车内。
可这份安稳,却足以让几人和乐一阵了。毕竟谁喜欢打打杀杀,提防过活。
洛歌闲来无事,捏着皮鞭望着夜色闲聊道:“九儿,你可去过钱镇?”
“不怕你笑话,小爷我还是第一次出门。你说我爹残不残忍,如此就将我和简亦繁扔在客栈之内不管不顾了。”宁九儿说到这还有些生气,从小到大就没多少如她愿的。
宁九儿也无数次幻想过,当初可能是产婆报错了,或者是阴差阳错调包。她说不定还真是姓简,不姓宁。想来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心中的诽谤也少了些许。
对此,洛歌也深表同情道:“哈哈哈,我可得多谢你爹。不然我岂能遇上你们,更别提这一路的经历了。”
第96章她就是如此离不开他
“你是得感谢小爷,不然你能拐到这么个可爱的姑娘吗。哎,小爷我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宁九儿靠着马车打趣道。
无奈上天偏偏如此不公,她又有何法子。一路上磕磕绊绊,最后还得好生伺候着后面的小主。也不知老爹到了京都没,她可不想太早回凤阳。
简亦繁应是想回去吧,毕竟简亦繁是那么恋家的人。也真是难为了简亦繁,还要跟着她跑上一趟。那有什么法子,她就是如此离不开简亦繁。
她也不想让简亦繁离开他的视线之内,毕竟她可是说过要护简亦繁一辈子的人。
洛歌被宁九儿的话堵着,已经懒得平反了,他靠着马车打着哈欠道:“我不是怕小不点在滕州闷坏了,这钱镇还有多远的路?都走了这么两天了,还没有见到影子。”
“我们声音轻些吧,马车里的两个不定已经睡着。若是被吵醒,免不得埋怨。”宁九儿听着马车内浅薄的呼吸声,低声道。
她靠着马车,却不怎么想睡。最近和梦魇已成平手,也不再担心一觉不醒。她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心中不免有些空落落。但简亦繁和洛歌都在她的身边,她也没有什么好孤独的。
远在边境的怀念梦,不知过得如何?怀念梦那副不能吃亏的脾气,也不知改了多少?
洛歌也不再言语,驾着马车继续往前。眼前的路,好似没个尽头。
灰蒙蒙的天,追求着温和的风。请来了蝉鸟,歌唱个不停。讨好之意,太过显著。可能沾染爱情之人,都会变得有些矫情。赶来救场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微弱的光,将马车内的何姗唤醒。
何姗揉着眼躬身坐在马车外,她望着洛歌满脸的疲惫,心疼道:“大哥哥赶了一夜的路,去歇息会,让姗儿来赶路。”
“小不点现下可否后悔,外面不如滕州那般舒适。风餐露宿,连觉也睡安稳。”洛歌揉着何姗的脑袋,如同看妹妹般望着她。
可能何姗的脸型嫌小,偏生有长得可爱。不只是在洛歌的眼里,其余两人也将她当做妹妹。总是忍不住护着她,让着她。
何姗眉眼一弯,望着洛歌摇头道:“有大哥哥陪着姗儿,去何处都不害怕。小冰说前面就到钱镇了,大哥哥马上就可以歇息了。”
“小妹妹为何单看洛歌,不看小爷一眼。论长相,小爷应再他之上吧。”宁九儿握着皮鞭不满道。她秀眉一挑,逗着小家伙。奈何这小不点就是不接宁九儿的茬,装作听不见的回到了马车内。
洛歌见状哈哈大笑,嘲笑着宁九儿。笑声惊醒了浅眠的简亦繁,他掀开帘子出了马车,示意宁九儿回马车休息。
宁九儿撇嘴进马车前给了洛歌一个白眼,冷哼一声小人得志。洛歌哪有功夫听她的话,满眼都在出马车的简亦繁身上。那副狗腿的样,还真是欠揍的很。
洛歌将车外的水壶递给简亦繁,轻笑道:“马车里睡得不舒服,过会到了钱镇好生休息。小不点说,很快便到了。用不来多久,简姑娘忍耐会。”
“洛公子也是,不必强撑。若真是累了,大可去马车内歇息。我来赶车便是,解决不了之事,我自会唤你二人。”简亦繁接过水壶示意道。
身为男儿身的简亦繁,一直被两人护在后方心有不安。他望着头顶的天,已呈现全白之色。太阳悠闲的从地平线上升起。将天边染成金白色。
洛歌哈欠连连,赶了一夜的路难免意识模糊的犯困。在旁的何姗看到后,心疼不已。她抚在将袖中的冰蛊,与冰蛊商榷一番后,冰蛊爬到洛歌的袖中让洛歌回了马车内。
简亦繁拿过皮鞭,继续驾着马车道:“你的大哥哥若是知道你对他用了蛊术,不知会如何反应?”
“……,姗儿是怕大哥哥太累了,简姐姐不会告诉大哥哥的,对吧。”何姗后背一僵,将自己的缘由说出道。
她将又冰蛊偷偷的召回,护住自己的衣袖。可怜兮兮的对着简亦繁撒娇着,冰蛊却以一种微妙的速度从她的衣袖中爬出。
简亦繁也不再打趣,直言道:“同何姑娘说玩笑,我若真是开口,何姑娘还不得用蛊虫控制与我?”
“简姐姐才是说笑,姗儿不敢伤害简姐姐。”何姗不想脑中的想法被猜中,脸颊泛红。何姗一股脑钻进马车内,不敢和简亦繁多呆。怕简亦繁再看出点什么,逃之不及。
马车里的两人早已睡着,留在唯一清醒的何姗有些无聊。她望着手心的冰蛊,和它对谈着。吱吱呀呀的马车声响在耳畔,摇摇晃晃的让车内的两人睡得不安稳。
简亦繁穿过小道,将车缓缓停了下来。他望着前方的小村子,根据上次养尸村的经验他果断继续往前。却没想,还没开始走就被前面的人拦住。
“呦,小姑娘长得不赖吗?下来,下来,让本大爷瞧瞧。”胡子拉碴的大叔模样,嘴里也是污言秽语。不知羞耻,不懂礼仪。
一旁的老大爷用棍子敲着两人的屁股,骂骂咧咧道:“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当劫匪。去,去,去。姑娘莫怕,我们村子里的人可不都像他们这般无赖。赶路辛苦了,不如下来歇歇。”
“多谢老人家好意相邀,但我们急着赶路,就不多逗留。”简亦繁低头谢绝道。
从马车里探出头的何姗,可怜巴巴的望着简亦繁道:“简姐姐,姗儿肚子饿。我们在这歇歇好不好?”
她既已开口,简亦繁也不好再回绝。抬起头望着眼前的村子,人烟倒是不少。
简亦繁跳下马车,低声轻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如了何姑娘的意。”
“嘿嘿,姐姐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何姗闻声后,立刻拍着简亦繁的马屁。
简亦繁一笑回之,拉着马匹找着可住之地。这个村子似乎也没有客栈之类的小店,只有一家挨着一家的房屋。
他敲了敲马车,对着车内的何姗表示遗憾道:“何姑娘,这个村子没有可住之地。我们还得接着赶路,何姑娘再受些委屈可好?等到了钱镇,我们再好生休息。”
“简姐姐,姗儿来帮你找吧。”何姗从马车内走出,面上带着笑意道。
果然她出来没有一刻钟,两人还没几步就被一户人家拉住。
“姑娘这是找地住?我们乌村啊,可没客栈酒楼什么。”老大娘拉着简亦繁的衣袖,笑的朴实。简亦繁连忙行礼,了解道:“多谢大娘提醒,我们这就离开。或许天黑之前,还能赶到钱镇。”
“不用,不用。你来大娘这里住,一个姑娘家的多不安全。”老大娘无论如何也不放简亦繁离开。
何姗在一旁也跟着说情道:“简姐姐就住下吧,大哥哥他们也累了几天了。就一晚,明早我们就启辰。”
平白无故出现的大娘,如此相邀。若非这小不点捣的鬼,他真想不出别人。简亦繁轻笑这感谢道:“既如此,那就多谢大娘。我这里有些银子,权当是住宿费。”
“你这丫头就是实诚,来吧,大娘家就在这儿。”老大娘笑呵呵的将银子收到口袋,引着他们朝着巷子里去了。
马车内的两人还睡的正香,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可以好生睡个觉。何姗与老大娘并着肩,闲聊着。简亦繁拉着马车跟在身后,听着他们的对话。附近的村子也没有几个,唯有这一个村子还带着人烟。
何姗蹦蹦跳跳的来到老大娘的家中,似是心情不差。简亦繁将马车拴好,掀开车帘望着睡得正香的两人轻声唤道。
宁九儿听到声音后,揉着眼睛用手臂碰着洛歌的腰间道:“你的简姑娘喊你呢,还不快快起来,等什么呢。”
“谁,谁,简姑娘?”洛歌忽然睁眼看,望着空荡荡的车内道。何处有简亦繁的身影,摆明被骗了呗。不过,这是何地?
洛歌打着哈欠,也不和宁九儿计较跳下马车。宁九儿紧跟其后,两人望着陌生的环境有些好奇。
这里也不像是客栈后院,也没听到人群吵闹声。一股饭香味传来,两人皆是咽着口水。
简亦繁望着发愣的两人,笑着解释道:“我们还未曾到了钱镇,这里只是途经的小村子。大家都累了,现下此休息。明日,我们再启辰。”
“简姑娘说的有理,小不点呢?怎没瞧见她的人影?”洛歌望了望四周,好奇道。
莫非她觉得一路走来苦不堪言,决定回去?!太好了,他心中轻轻的舒了口气。还没得他高兴一刻钟,耳边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大哥哥,快进来吧。大娘做了好吃的饭菜,姗儿都忍不住要偷吃了。”
宁九儿跟在简亦繁的身后,呵呵一笑道:“我们家简姑娘就是贤惠。”
“九儿若是不饿,就去喂马。”简亦繁转过身,背对着宁九儿道。
他说完直接进了房内,洛歌对着宁九儿耸着肩,无声的笑宁九儿活该。
宁九儿朝着他的屁股踹上一脚,耸了耸肩道:“把你家小不点看好了,别到时候和你的简姑娘打起来。”
“呵呵,你就嫉妒吧。”洛歌拍了拍衣衫,也不和宁九儿一般见识。
在宁九儿的眼里,就是小人得志的嘴脸。她跟在洛歌身后进了房间,桌上摆着几道家常小菜。简亦繁为几人盛着汤,一旁的老大娘他们也不认识。
宁九儿干笑着,坐在简亦繁的旁边道:“那个,大娘如何称呼?”
“用不着见外,就这么喊着。饭菜一会就凉了,你们快吃。”老大娘一脸的憨厚样,笑呵呵道。
洛歌接过简亦繁递的汤,眉目传情着。一旁的宁九儿看的直想笑,她瞥了眼干瞪眼的小不点。
宁九儿摸着何姗的头,打趣道:“瞧瞧,你家大哥哥有了新欢就要抛弃旧爱了。小家伙啊,你怎么遇上这么个负心汉。”
“九儿你休要胡言乱语,说的小爷跟那些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一般。”洛歌听不下去,为自己平反道。他吃了两口饭,填饱着肚子。
第97章一寸山河,一寸血。
宁九儿眉头一挑,笑着打趣一番。在收到简亦繁警告的眼神后,乖乖闭嘴。
天大地大,简亦繁最大。
何姗戳着碗里的饭,望着简亦繁和洛歌。简姐姐和大哥哥之间,莫不是有什么关系?她撅着小嘴,眉间里透着惆怅。
宁九儿嘴角勾着笑意,喝着碗里的汤。简亦繁和洛歌的感情还未言明,如今又多加一个小不点真是剪不断、理还乱。简直比书里的人物传记还要有意思,就差怀念梦那个小妮子了。
怀念梦若是在此,指不定会更有意思。对了,还有颜忆那小子。他们在边关如何?可否如意?宁九儿息了声后,饭桌上便安静下来。
简亦繁吃的差不多,随意拉着话题道:“大娘的儿女不在身侧,平日里一个人在家?”
“儿子和儿媳都去京都赚些散碎银两,就留我老婆子一个人在乌村。说起来,是有年头未见了。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老大娘说着,用衣袖擦拭着眼睛。
宁九儿一瞧着大娘哭,她便想起自家母上。低下头,将情绪匆忙隐藏。她的老爹,见了指不定如何收拾她。想想,也就释然了不少。
简亦繁眸中带着些许的柔和,忙宽慰道:“此处是他们的家,怎会不归。”
“人老了,求得不多。只盼能日日见到他们,为他们多做些什么。”老大娘红着眼圈,叹息道。她嘴角一扯将脸上的皱纹牵动,那饱经风霜的双眸让人颇为心疼。
洛歌年幼丧母,第一次见到一位年迈的母亲思子之痛。可能,也不大了解。
但见状后,心中不免有些低沉,如果换做是他的娘亲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情景。他转过头,望着小不点一脸的茫然。眉眼不由的弯起,想着小不点定然比他还要蒙圈。
洛歌揉着她的头顶的发丝,好笑道:“小不点吃饱了就与简姑娘歇会,明日还赶路。到时可未有如此机会,有好觉可睡。”
“恩。”何姗还是不太懂,但听话的点着头。
简亦繁将怀中的手帕赠与老大娘,帮着大娘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何姗在旁,学着简亦繁的样子。可能她的心中对简亦繁有些芥蒂,总觉得简亦繁有些可怕。
宁九儿和洛歌坐在凳子上,望着三人将饭菜都端走。其实,他们都还没吃饱。不过,也没有心情吃下去。
窗外的太阳挂的正高,屋内也热的够呛。
简亦繁和何姗帮着大娘收拾的差不多,几人分开去房里歇着了。
夏日的晌午总是烤的人难受,加上树梢上的蝉乱吼乱叫不停下弄的心中烦闷。宁九儿坐在榻上望着窗外的烈日,忍不住犯困。她躺在榻上,闭着眼沉沉睡去。如今的天气,弄得人心生烦躁,
洛歌靠在榻上,望着黏他的小不点蹙眉道:“你去跟简姑娘一起休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你今后还怎嫁的出去。”
“姗儿就想跟着大哥哥一个房间。”何姗低着头,嘟着嘴委屈道。她才不想跟简姐姐呆在一起,简姐姐让她心生惶恐。总觉得简姐姐那双眼睛,能看到她心中所想。
她吸着鼻子望着洛歌,双眸里透着无助,似乎在说你怎舍得抛弃我。
洛歌叹了口气,起身坐在桌前道:“你睡吧,我在这儿帮你守着。”
“还是大哥哥最好。”何姗立刻转悲为乐,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笑道。
这世间总有一个人,让你舍不得骂,舍不得凶,舍不得骗。这个人一旦出现,你所有的原则底线都会因她一降再降。不一定是爱情,也不一定是亲情。
洛歌遇到的就是这么一个人,让他所有的要求都降到不能再降。
何姗的一个眼神,就能击垮他心中的所有防线,让他的罪恶感疯长。他无奈的趴在桌自上补着觉,明日一早也不知要赶到什么时候。钱镇离此地相距几许,谁也不知晓。他们光顾赶着路,忘了计算时日。
隔壁房内的简亦繁却没一点的睡意,他坐在榻上沉思着。这大娘也是个苦命的人,也不知小不点的对大娘用了什么蛊?是否对身体有危害?
此次远行于京都,离家数日,不知爹娘身体如何?可有挂念与他?
简亦繁忆起老大娘说起自家儿子时的神情,心中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人终有离开父母的一日,要成长还是放弃自由,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
而今他的选择与大娘的儿子一般,离家远行。还在凤阳的爹娘是否也如老大娘一般,日日念叨着自己。此刻的简亦繁只想要早点到京都,与宁叔叔回合后回凤阳。他第一次如此想念家中的二老,挂念着的还有家乡的美景和热菜。
老大娘躺在自己的房间,搂着为儿做的衣衫左右缝之。无论制作的如何用心,也无人来试穿。可怜了衣衫,负了一个母亲的心。
唯有树梢上的蝉看到了这一幕,将这段故事化成了歌声,高歌不止互相传唱。炎热的天,将地上的土都烤烈缝了。边关的天,比起乌村更要热上几分。帐篷里闷的人难受不已,但怀念梦早已习惯。
怀念梦丝毫没将自己看做女儿身,与颜忆同甘共苦。练兵、巡逻、吃饭、睡觉,这便是怀念梦的日常。此刻的她坐在帐篷中,细读着颜伯伯送她的兵书。
耳边听着帐篷外的动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异常的清楚。手中的书卷看了几页之后,有了困意。她躺在床上,闭眼休息着。半年功夫,她的武功已不能与往日而语。
一招一式,都是用鲜血换出来的老兵教于他们的。守在帐篷外的士兵,站的挺直。太阳将他们的影子,在地上拉的长长,长到有些看不清。
地上的绿草根本没有机会生长出来,地上来来回回训练的士兵早将它们来回踩平。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热气吹的人眼都吹湿。帐篷外的人,一个时辰一次巡逻,来回替换。风雨无阻,已然成为了种习惯。
颜忆穿着士兵的衣衫,他出了军营之后,便骑上了马。到了巡逻着军营之外的土地,那些双眼触及不到的地方,早都化作一阵风吹的好远好远。
广袤的土地,一眼望不到尽头。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凄冷与孤苦。
与颜忆随行的几人,跟在他的身后。狠毒的日头,报复性十足的加大着热火。颜忆一身的衣衫都被晒的滚烫,他却依然骑着马一寸寸的巡逻着。
一寸山河,一寸血。每一寸的土地,都是由这里每一位将士的鲜血和汗水组成。谁都能辜负和割让这番情义,他们作为一个兵却是万万不能的。
他们身后,不只是一个腐烂的王朝,更是他们的亲人家属还有千万的百姓的寄托。有谁会因为愤世不平,而白白将无数人的性命拱手相送。
颜忆骑着马,在此地绕了整整三圈。直到确定此地无误之后,才骑着马回了军营。
守着军营的将士们,直着腰板头上的汗一层层的往下滴着。汗水还没落到地上,就已被晒干了。手里中紧握的铁枪早已发烫,手背上已被晒成暗黄色。
风沙兮兮,战士守卫边境,一守便是百年。
回到军营中的颜忆与另一波交换信息,躬身在桌上书写着近日的情况。他出了帐篷时,天上太阳的光已经收敛了很多。
颜忆回了自己的营帐之后,洗了把脸躺在床上。他热的都快被煮熟,也不知再过多久,这天气能变的清爽一些。他闭上双眸,补着午觉。
现在的天气就适合睡觉,游玩。但这类的活动,颜忆多数都没有兴趣,怀念梦当然也没有。
“颜忆,你睡了吗?”怀念梦站在帐篷前,对着里面喊道。
热风吹起她耳鬓的发丝,将她的风姿显露无疑。皮肤是被晒的没有往日那般的白皙,但五官如前,也丑不到何处去。
颜忆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帐内出来。他望着站在太阳下的怀念梦,忙请她进来道:“大中午的,也不说多歇息。下午还有训练,到时你若吃不消免不了被人笑话。”
“颜公子放心好了,几斤几两,我自己能分不清楚吗。听闻你今日出军营外巡逻,可有异状?”怀念梦进了帐篷之内,好奇道。
她坐在床榻之上,望着书桌上的信封望去。九儿和简亦繁好久都未曾给两人写过书信,也不知他们是否忘记。
怀念梦拿起桌上的纸望去,姨母在信上将近来的状况都说的清楚。她抿着嘴,将信扔在桌上道:“九儿和简亦繁就没来一封信?”
“不曾,可能他们太忙,忘记给你我来封。”颜忆宽慰着换念梦道。
前半年还来信勤了些,现在却反而越来于少。但愿两人平平安安,没有遇到什么难解之事。
怀念梦也自知边境与凤阳县相隔多久,忘记也是难免之事。九儿现在定是和他的简亦繁双宿双飞!她心中有些吃味,将纸张折叠整齐放在怀里道:“近日可能有外族来犯,你下次出巡时小心些。”
“但愿未曾开战的大夏,不会再有开战的机会。免得战争一触即发,朝廷内忧外患。”颜忆难得正色道。
怀念梦也不了解当今天下的局势,更不懂大夏内部的纷争。她所能看到的,就是在这广袤的边境上每个士兵都在为这个国家努力着。兵法有云:令民与上同意也,可与之死,可与之生,民弗诡也。
她为颜忆倒了杯茶,起身递与他手道:“尽到自己的本分,即可。能守,则守。”
“老爹昨日找你相谈,所谓何事?连我这个亲生儿子,竟也要瞒着。”颜忆捏着手中的瓷碗道,他总觉得父亲好似早就认识怀念梦一般。可明明他与怀念梦是初次来边境,大家也都初次相识。
怀念梦听着帐篷外的哨声,起身道:“该我巡视了,下次再细说。”
“也好,我不急。”颜忆将碗放下,望着怀念梦的背影道。
第98章何需提防?!
颜忆对怀念梦的欣赏之情不言而喻,一介女子能在军营之中长期生存并不算厉害,厉害的是怀念梦能与这万千将士共甘共苦,日日练兵巡逻。不惧风吹日晒,风霜雨打。
曾几何时,他也被这军营磨出一身傲骨,心中盛满了对国,对家的爱护之情。
细想来,怀念梦已许久未曾动过骰子。难不成她的赌瘾已经戒去?颜忆心中有些窃喜,若真是这样实在是太好了。他躺在榻上,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浅薄的风,吹着营帐,将颜忆哄进了梦乡。
这世间有大爱小爱,亦有大恶小恶。喜好这种东西,一旦眷恋了,沾染了便难以戒掉。可能颜忆是出于愧疚,越发觉得自己当初将怀念梦带到赌坊实属不该。
头顶的太阳,缓缓落到地平线之上。宛若深红色的绸缎,飘在天际之中。悄然的包围了地平线,远观只觉静怡的美。
风云客栈内的两位,一个榻上休息,一个坐在书桌上望着此刻的夕阳。溜进窗前的风,长叹了口气。终有一个人,褪去仇恨和束缚享受当下了。
仇慈望着太阳缓缓的从地平线上消失,留给天地一片漆黑。房内被烛光点起,暗黄色的光晕有些温暖。可能家就是这般的颜色,像冬日里的阳光一般温暖着每个人。
尤许走到仇慈身前,为仇慈研着磨道:“今日的夜,竟来的如此之早。”
“阿许,我们明日启程吧。早日到了京都,阿许也能早日歇息。”仇慈提笔,也不避讳,为京都的太子写下一封信。
来回的奔波,让两人都有些心力交瘁。还不如早些回京,安稳的歇息。
尤许不再多言,双眸却有意无意的望向仇慈书写的宣纸之上。他心中多有忐忑,不愿再回到那个伤心之地。却有无可奈何他的意中人,偏爱那里。再多说,他也拦不住仇慈想要归京的想法。
仇慈一抬眸,与尤许对上。两人各怀心思,却又心系彼此。
尤许别过脸,心中有些不安。他的小心思,仇慈不定早已发现,一直不愿明说而已。即便这般,他的心中仍有万千疑问。每每问及此事,皆以敷衍告终。
仇慈将笔放下,镇纸的黑玉将宣纸压平笑道:“阿许若是想看,待我写完给阿许一看便是。你我之间,何需小心提防。”
“公公倒是坦荡的紧,却连姓甚名谁也不肯告知。好一个何需提防,公公还真是将话说的是恰到好处。”尤许秀眉一弯,顺嘴呛了回去。
也怪此事困扰他许久,他不明白也明白,心中仍有不平与怨气。
仇慈则默不作声,他的宠溺给了尤许嚣张的勇气。这哪还是当初弱不堪言的尤许,此刻张牙舞爪的让人恐慌。仇慈虽嘴上未曾言语,行为上却无声的继续宠他惯他。
有时候太过宠溺,容易惯坏一个人。但仇慈有能力让尤许继续下去,最好为所欲为。钱权财势,这些都可以不放在眼中。想要的,他都能赠之。
只要尤许能过的舒服,能将之前所有的委屈发泄干净。即便是毁了天下,又有何妨。也许是有过太多次的感同身受,也许对某个时间段来说他只是在同情自己。
对别人好,需要理由,那么对自己呢。
仇慈将宣纸吹干,放在尤许的眼前。他继而提起笔,却不在书写文字。反而是画起了画,时不时抬起头望着尤许的模样。
尤许眼中的哀愁太过明显,以至于宣纸上的他让人犹怜。
无奈画中人的双眸盯着信中的内容,信上无非是说一些官腔话。大致的意思也很明确,那就是仇慈无论如何也要回京都。尤许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仇慈信中的言语。
京都有何好,再多的繁华也抵不住它本身的肮脏不堪。他知道仇慈有仇慈的思量,他连个绊脚石都算不上。普天下下,能拦住仇慈的人有多少?他尤许有几斤几两,能三言两语让仇慈回心转意。
尤许将纸放在桌上,望着与仇慈相视着,低着头又望了望仇慈在宣纸上勾勒的线条。他的脸不由的泛起了浅淡的红晕,别过脸转身不再看仇慈。心中万般滋味,甜意却最是汹涌。到了心底里,却发涩。
仇慈关了窗门,从包袱里拿出一本书,坐在榻上翻看着。
尤许却站在窗前,久久不能回神。他坐在书桌前,望着那幅画。他侧过脸,望着榻上的仇慈,又偷偷回过头。
他还是不敢将那份压抑在心中的情感,暴露出来。怕惹得仇慈厌烦,离他远去。心中多有惆怅,想要努力的克制自己。可眼中那饱有深意的神情,又岂能藏得住。
这夜有些漫长,长的看不到尽头,却不足以让尤许理清思绪。
仇慈将书卷看的有些犯困,躺在榻上睡去。整个房间内,留有尤许一人清醒着。烛光摇曳,轻叹两人感情太过曲折。
客栈下守夜的人,在桌上打着瞌睡。柜台上的武夫,却精神的要命。他望着门外空荡荡的黑夜,连根树叶都不曾落下。除却两人之外,整个客栈内的人都已陷入睡眠之中。
守夜人趴着睡的正欢,却被手臂膈的难受,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去。
天灰蒙蒙的开始发亮,天边的轮廓还隐藏浅白的月牙。若是不仔细些,根本发现不到。
守夜人总算是睡饱了,他揉着眼睛望着门外。打着哈欠进了客栈后院,喊着客栈的伙计们起床开工。这一早上,在众多埋怨声中度过。
楼上的两人被时光催促着,太阳的光拉起。仇慈望着身侧的人还睡的安稳,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收拾着包袱,准备一大早启程。
尤许听见声响从榻上醒来,他侧过身望着收拾包袱的仇慈眉头微蹙。怕仇慈想要弃他远去,心中不免有些酸涩。
仇慈收拾的差不多,将包袱扔在书桌上出了门。他似是未曾看到醒来的尤许,自顾自的做着一切。
尤许连忙穿戴好衣衫,连鞋也未穿推开门望着仇慈的背影唤着他的名字。却见仇慈拉着小二,让小二准备热水,饭菜。尤许看到之后,关了门回了房内。
仇慈嘱咐完一切后,重新折回房内。他望着赤脚在地的尤许,埋怨道:“地上有寒气,赤脚易生病。”
“恩。”尤许坐在榻上乖乖穿着鞋,是他太过敏感了。他低着头,抿着嘴暗恼着自己。可心碎成渣的人,粘起也脆弱不堪。
小二哥提着热水壶,为两人换了茶。顺便将饭菜布好,一切就绪后小心离开。
仇慈将关好门随意挽了发髻,洗漱着。回京都的时日,也没有定下。但他并不急,顺其自然最好。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再多的意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与其独自苦恼,还不如享受当下。
尤许理了理衣衫,将一切的准备就绪。忽而想起那本古琴,翻找着却再也找不到。他心中万分惋惜,遗憾道:“琴也不知落到何地,可惜了。”
“阿许洗把脸,吃点东西。等回了京都后,我命人去灵山脚下为你取来。”仇慈坐在桌前,盛着汤道。
那把绝世古琴怎会轻易丢了去,仇慈早就先一步送回灵山。也许仇慈也知这天下没有哪个地方,会比灵山更安全。一提到灵山,仇慈不免记挂山顶上的小雏,不知道它可还住的习惯。
尤许坐在仇慈的身侧,拿起筷子吃着饭。两人默不作声,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仇慈吃的很快,大概是他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即便他心中多种考量,却也全凭他的心情处之。相比之下尤许倒是慢条斯理的吃着,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可能是无意将时间拖延着,却无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抬起头望着已经吃好的仇慈,起身拿起包袱道:“我们走吧。”
“我还以为阿许想再次多逗留片刻。”仇慈起身,将房间门打开道。
跟在他身后的尤许默不作声,楼下的小二看到两人恭恭敬敬不敢造次。笑脸相迎将两人送出了客栈,直到目送着他们离开后才眼露凶光。
武夫从柜台后出来,直接朝后院走去。风缓缓的吹过风云客栈的匾额,落在房梁之上。走在小道上的马车已越走越远,最后在成一个小黑点。
老板娘的目光从马车上慢慢收回,她的嘴角勾着笑意道:“前方便是我玉面神教的地盘,过了老娘这一关,还有无数的关等着你们。”
她的声音飘的很远,远到驾着马车的仇慈也听不大清楚。车内的尤许格外的安静,他靠着车算着天数。用不了多久,他又要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
光是想想,心中还有些堵。那些人,他宁可这辈子也不愿再见到。可他又不想离开仇慈,离开这份温暖。舍不得,也不想舍得。起初仇慈带着他瞎转悠,如今才不过一年光景却又要待他回那个是非之地。
尤许捏着手心的衣衫,闭着眼沉思着。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争取了。总是要付出些代价才是,上天岂好心过。给了你欢愉,必然将悲伤一并塞给你。
吱吱呀呀的马车声在他的耳畔响起,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烦闷。车外的仇慈尽量将车驾的平稳些,途经过养尸村他也未曾多做停留。
光是闻着那股子尸臭味仇慈心中就已明了,他驾着马车经过滕州也未曾停下。马车的速度随着皮鞭而加快着,似乎未有停歇之意。
尤许不知仇慈如此迫不及待的回京,心中究竟挂念何事?马车内的他将手中的衣衫放下,莫不是因为房一贤。他心中忽然了然,怨不得呢。
京都没了仇慈,可不就是房一贤的地盘吗。皇上也不愿管这些杂七杂八之事,任由两派争斗不止。如今让房一贤钻了空子,之前仇慈所有的部署被弄的七零八落。
即便现在仇慈回到了京都,也不过是一堆的烂摊子。驾着车的仇慈自然也是知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99章阴雨天
仇慈现在还不没有尤许想象中的那般急切,能笑到最后的才算是赢家。他一点都不急,这场游戏从头至尾都是由着仇慈的性子来。高兴了陪你玩几把,不高兴大不了全杀了就是。
区区一个房一贤,还不足以让仇慈放在眼中。
他要的复仇,可不单指天下皇权。如果一个人的野心若大于能力,便会自讨苦吃。但仇慈的能力,足以支撑他全部的野心。
一连赶了几天的路,马车外的仇慈也有些吃不消。偏巧又赶上下雨天,只好将马车的速度减了下来。
前方的村子被火烧起,在这场大雨中显得格外的耀眼。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烟味,将这雨滴都烧热。尤许掀开车帘望着那村子,有些好奇。
仇慈冷声警告道:“村内的蛊虫过多,阿许躲在马车内勿要出来!”
“哦,你——万事小心。”尤许放下帘子,坐在马车内低声回道。他竖着耳朵,细听着车外的动静。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拍打着车顶,偶尔还能听到呼啸的风声。明明才是夏季,却能感受到汹涌的凉意。本该燥热的空气也被雨滴打在地上,化作那一滩雨水。
仇慈手握着皮鞭,将迎面而来的几毫米的蛊虫挥成肉泥。他的目光带着些许的凌厉,将内力灌输在皮鞭之上。眯着凤眼望着这些蛊虫,快速从乌村经过。
不知此村得罪了谁,或者为何全村陷入火海?不过,仇慈一点也不想知晓。与他无关,也不想掺合其中。雨滴是带着些许滚烫,落在皮鞭上被仇慈的心染凉了。
大火中一辆马车喷涌而出,万千的蛊虫为马车而开道着。那万虫护车的阵势,让人颇为震惊。车外的宁九儿和洛歌驾车马车,出了乌村之后马车才缓缓慢了下来。
本以为能早早离开的一行人,却反被连累。也不知为何在乌村耽误至今?
两车一前一后的行驶在小路上,仇慈在前,宁九儿在后。两个人的速度旗鼓相当,都慢的可以。可能雨天路滑,才如此小心。
宁九儿眉头紧蹙着,出了乌村许久也未曾舒展。她一脸冷峻如冰窖一般,眼如寒星望着前方的马车。她身侧的洛歌,也是一脸的严肃。
也不知一行人究竟遇到了什么?
按说有何姗这个蛊虫之王在,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对。为何才短短几日,四人竟这般的狼狈。若不是赶在阴雨天,怕是凶多吉少。
前面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后面的洛歌也将马车停了下来。这一路也不知走了多久,似乎还有一段路程才能到达钱镇。奈何前方的路被堵,只能跟随他们停了下来。
简亦繁掀开车帘,望着车外的两人身上都被淋湿。尤其是宁九儿,她的衣衫几乎都湿透了。简亦繁见状,从车内拿出薄毯披在宁九儿身上。
洛歌望着车内的何姗,躲在车里低着头不敢说话。他心疼不已,钻进马车里安慰道:“小不点乖,一切都过去了。”
何姗也不言语,紧搂着洛歌的腰间。将整个头都埋在洛歌的胸口,一动也不动。洛歌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着。
简亦繁将马车缓缓的感到破庙前,扶着宁九儿下了车道:“九儿莫要记恨,怪只怪我们自己疏于防范,让他人得了空。”
“我来吧,你带着他们去破庙里躲会雨。小不点那边,就交给洛歌吧。”宁九儿将马车拴好嘱咐道。她头顶的发丝还黏在脸上,冷风扑在脸上,将那张小脸打的有些苍白。
简亦繁撑着纸伞站在宁九儿的身后,为宁九儿遮着雨。生怕宁九儿撑不住打击,跟着宁九儿进了破庙内。庙内早已生起了火,不过却不是洛歌与何姗所生。
宁九儿一进庙内,第一眼便看到了仇慈。怎会与这个家伙遇上,宁九儿坐在洛歌一侧未曾打招呼。现下她也未有心情叙旧,应付。
简亦繁将她身上的外衫去了,用手拧干搭在一旁。他从包袱里拿出干衣披在她身上道:“先换了外衫,免得染了风寒,等到了钱镇再说。”
“恩。”宁九儿心情极差,不愿多言。随意将外衫套在身上,低着头生这火。
对面的仇慈望着四人满身的狼狈,不定是从何处出来。他坐在杂草堆上,泛着困意。靠在一侧,眯着眼假寐着。
尤许让这四人这番模样,心中不免有些好奇道:“几位是要到何处去?为何一身的狼狈,发生了何事?”
“我们往钱镇方向走,两位是?”简亦繁勉强勾出一丝笑意,自动省略尤许的后半句。仇慈他还是有些印象,至于仇慈身侧这位他就不得而知了。他侧过脸,望着已换了外衫的宁九儿,又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木柴。
可能是劫后余生吧,四人心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一向爱咋呼的洛歌,也变得极其的安静。只有那柴火被燃烧的声,滋啦滋啦的响起。
尤许呵呵一笑,靠着火道:“真巧,我们也是往钱镇走。今天也雨也不知会下到何时?”
“可能老天爷有诸多不满,才降雨不止。”简亦繁目光从宁九儿身上收回,他望着庙外的的大雨感慨道。
关于这件事情,他们四人也不想再提起。有道是,人心难测。怪他们太过轻信与别人,才落得个如此下场。
简亦繁回忆起此事的前前后后,心中苦的发涩。那日他们在老大娘吃饱喝足后,都在房内歇息。何姗见老大娘有些可怜,为她解了蛊毒并且将一切都告知与老大娘。
可惜的是,房内休息的三人全然不知。还老老实实的在老大娘家住了一宿,没成想却当夜惨遭算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古先贤不早已告知。
那夜这老婆子竟在四人的饭菜下了*,将四人捆绑着扔在柴房之中。
幸得宁九儿当时没吃多少,后来才发觉其中有诈。但她身中*,全身乏力用不上武功。只能将计就计,看看这老婆子究竟想作何。
事实却让她失望透顶,起初的同情心也被撕得一干二净。他们在柴房中,一呆就是几天。
宁九儿是又渴又饿,但三人就是没有醒意。她身上的*已去的差不多,但这几日老太婆都会为四人加着*。用水,一一灌之。
老婆子早已将他们包袱里的银两和值钱物件全都拿走,还将村长请到了厨房之内。当时宁九儿闭着眼睛假意昏迷,将两人之言全都听了去。
那老婆子用脚踹着宁九儿的小腿,对着老头乐道:“男的留下当农工,女的随你处置如何。不过,我要这个数。”
“好说,好说。没想到你这老婆子心还狠,两个丫头我都收下了。钱,你明日去家里拿。”老头猥琐的笑声传到宁九儿耳内,让她多有不适。
宁九儿心中恼怒不已,却也沉着气。这老大娘用人面兽心形容,也不足为过。奈何她再强打着身体,也受不住*一碗一碗的灌。
冰蛊似通人性,从何姗的袖中爬出爬到宁九儿的衣袖中。它似乎也能感受到自家小主人可能要大难临头,召集一票的蛊虫出现。
老婆子一看到满地的虫子,吓得差点昏倒。惊慌失措的愣在原地,久久未曾回过神来。村长见状,哪敢多呆,吓得跑出了老太婆子的家中。
蛊虫自老太婆家中开始往外蔓延散开,宁九儿身上的绳索也一并被蛊虫咬开。她勉强从地上站起,她拿起厨房一根辣椒塞进嘴里,终是将意识逐渐恢复。从水瓮中舀起一瓢睡,将其余三人泼醒。
她出了厨房将院内的马车解开,对着三人道:“快上车,我们离开这里。”
柴房内的三人还未反应过来,究竟是出了何事?他们不是在房间中睡觉吗?全身疲惫的宁九儿也来不及做多解释,扶着三人上了马车。谁知门刚推开,就瞧着一顿的村民举着火把围攻着几人。
冰蛊钻进何姗的衣袖中,将一切都与何姗说明。何姗一时愣了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吸着鼻子掀开车帘,望着莫名敌对的村民们一下子有了百般的委屈。
万千的虫子朝着村民扑去,宁九儿乘机将马车赶出了老太婆的院子。无数个火把落在地上,点了一个个的房屋。他们的身后,是一个个被燃烧和控制的蛊虫人。
简亦繁和洛歌坐在车内,听着何姗将情况一一道出。
夏季本就干燥,火一经燃起便迅速传开。火势很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洛歌坐在马车外与宁九儿一道驾驶。万千蛊虫为马车开道,却惨遭毒火。灼灼的火焰,将它们化为灰烬。
谁也不会怨恨这个比他们小上几岁的姑娘,只是心中都不是滋味。他们都不曾伤害过这个村子的人,最多也只是想留宿一晚。
为何却平白遭遇如此毒手,他们要怪只能怪人情薄凉贪婪自私。
破庙内的何姗心中委屈不已,却又不断自责。若是起初听了简姐姐的话,他们不至于被人下药,还差点惨遭毒手。若不是她看老大娘可怜,想将蛊毒解了,也不至于……
简亦繁将包裹里的干粮分出几块,已然手里塞了一切。几日都未曾好生吃过东西,身体难免过吃不消。水壶还是他之前早早准备的,连干粮也是。
本来刚好能够达到钱镇,却没想耽误这么久。硬邦邦的干粮,咬着还着硌牙。
何姗是一口也吃不进去,她窝在洛歌的怀里忍不住大哭起来。哭声弄醒了半睡着的仇慈,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那小家伙长得还真是水灵可爱,她的手里还捏着半块干粮。
仇慈猜测可能是她不喜欢吃,他坐直了身子听着那边的对话。
洛歌见小不点一哭,心都化了。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事既已发生谁也挽留不得。现下已然成为过去式,谁也未曾揪着过去不放。他连忙抱何姗搂在怀里,拍着何姗的后背哄道:“小不点不哭,我不会再让他们再靠近。”
第100章纯白如雪
“我出去转转,看看是否能打些野味之类的,也算是点开荤吧。小哥,你在庙里好好照顾着小不点。”宁九儿将干粮吞进去,喝了口水道。她心绪堵厉害,想出去透透气。
尤其是在这种下雨天,雨声惹得更为心烦。
简亦繁紧着起身随着宁九儿出了破庙,他抬起头望着天,伸出手感受着雨滴的大小。下了将近半个时辰的雨,似乎有停的意思。太阳缓缓从乌云中挣脱,照射着大地。
出了破庙的宁九儿掰断了树枝,撑着地上往树林深处走着。地上的脚印,一深一浅。鞋上还沾染了些许的泥,她却无丝毫在意。
简亦繁自然紧跟其后,他生怕宁九儿有个好歹。虽说在世人的眼中,他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地上的杂草叶上还带着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宁九儿猫着腰,四处望着。但愿这种地方,能有什么野味可让她打。
破庙内的洛歌不断的哄着小不点,一旁的尤许不解道:“你们四人莫不是遭人抢劫,吓坏了小姑娘。”
“哎,一言难尽。”洛歌叹了口气,将乌村的事情与两人说了。
只不过将蛊毒之事,隐藏了去。
他的眉间透着些许的清冷,仇慈他也是认得。只不过经历乌村之事后,这世间的是是非非他便不能在以从前那般定义了。弱者,并不一定是值得怜悯之人。强者,并一定是值得讨伐之人。
尤许靠着火,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心中难免有些震撼,侧过脸望着烤火的仇慈。如果不是仇慈,他不定早就死在路上。
仇慈听完之后,面上没有多少起伏。他背负的仇恨,比这要苦的多。只是可怜这尚幼的孩子,让她看到如此不堪的一面。今后若想要变回从前的模样,也不大可能。
有些伤痛,不是岁月的长短便可抹去。再浅的疤,也曾有疼到痛不欲生的过往。
躺在洛歌怀里的小不点,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何姗搂着洛歌的腰,吸着鼻子面带委屈。似乎到了现在,她还未想通。十几岁的年纪,哪能看得懂这世事无常。
夕阳的余晖打在破庙内,暗黄的光照在洛歌身上。将他怀内人的脸上打着光圈,无声的安慰这个可怜的孩子。
宁九儿抓着几只兔子,从庙外走进。随手扔了两只兔子给仇慈,另外几只则自己烤着吃。她望着已睡过去的何姗,眸中带着些许的柔软,就连动作也轻了几分。
破庙中的神像早已损坏,甚至拦腰断了。也不知谁与着神像有仇,如此对待。
宁九儿烤着手里的兔肉,对着睡着的小不点叹了口气。这小家伙总算是不闹腾了,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这种事多遇到几次,也就见怪不怪了。
一直被人保护的太紧,难免承受力低下。这一行,也算是让小家伙多点抵抗力。
洛歌心疼的紧,小心翼翼的哄着。看的宁九儿一恍惚,这家伙不会……
他移情别恋的速度倒还挺快,但宁九儿看洛歌对简亦繁的态度也不假。莫非这小子准备两手通吃?
宁九儿摇了摇头,专心烤着兔肉。简亦繁将烤好的递给洛歌,低声道:“把小家伙喊起来,几天都没吃过东西了。吃点东西再睡,免得身体出了差池。”
“多谢简姑娘。”洛歌接过烤肉,轻推着何姗道:“小不点,醒醒,吃点东西。”
“恩?我这是在哪?大哥哥,你说我是不是下了地狱。”何姗吸着鼻子,撅着嘴望着眼前的兔肉道。她的肚子饿极了,但想起自己做的错事不能原谅自己。
宁九儿听到之后,被何姗逗笑道:“要下地狱的也是他们,不是你。乖,吃点东西再睡。”
何姗从树枝上揪出一丢丢兔肉,小心的望着简亦繁。因心中多有愧疚,而不敢和简亦繁对视。生怕看到了审视的目光,加重她心中的罪恶感。
一旁的仇慈看到之后,心中也觉得这小丫头真是可爱不已。未经世事的人,总归是有些单纯的。此刻的何姗是既可爱又可笑,让人喜欢又让人惋惜。
等再过些时日,经历的东西再多些,就不再是这幅单纯的模样。曾经被保护太好的她,如今也开始慢慢去接触这个天下。
洛歌怜爱的揉着何姗的头顶,将一整只兔肉都递给她。小家伙收到如此惊吓,怎么着也得补偿补偿。火堆散发着微弱的光线,将整个破庙照的有些暖意。
一侧的仇慈烤着兔肉,对着宁九儿言道:“自威州一别之后,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没成想却还能撞到一起,我们也算是有缘。”
“公公是准备回宫吗?”宁九儿将手上的兔肉掰成两半,分给简亦繁一多半。
几个人的目的地都是京都,但宁九儿估摸着就他们这么赶路,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如此尿性,她也颇为无奈。反观跟在自己身后的老太监一路飞快,比他们的速度快的不是一点两点。
尤许吃着手里的兔肉,半仰着头望着仇慈。听着仇慈的回答,低着头望着身前的火苗。摇摇曳曳的,干柴滋啦滋啦的响着。像极了尤许内心的**,越烧越旺。
仇慈顺手又添了几根柴火道:“你们也是先去京都?”
“对啊,不过路上遇到之事太多,一再耽搁。”宁九儿捏着手里的兔肉道。
多数的事,都未曾如她所愿。本以为的江湖,本以为的天下,与宁九儿心中想象的相差甚大。一路下来,她也不再抱有期望。大概是终于明白,期望越多,失望越大。
仇慈恩了一声便不再言语,破庙里安静十分。出了柴火被燃烧的声音,还有那破庙中藏于深处的老鼠叫声。
简亦繁将手中的兔肉吃完,又添了几根柴火。过了今夜后,明早就得启辰。
洛歌哄着小不点再次进入睡梦中,他靠在干草堆上也泛着困意。他全身都疲惫不堪,吃饱喝足后想睡个安稳觉。宁九儿靠在简亦繁的肩膀上,闭着眼假寐着。
对面的仇慈也因赶路的疲惫而有了困意,他望着尤许对着火堆发呆有些好笑,靠着干草望着尤许被火烤的有些红晕的侧颜缓缓进入梦乡。
尤许自我调节的差不多,望了望四周发现所有人都睡了。他们几个,倒是默契的很。他靠在仇慈的肩膀上,闭着眼享受着这一刻。
如此静逸的美好,值得细细品味。破庙头顶的漏出月光,洒落在庙内的石像上。树梢上的蝉依旧高歌不止,也不知他们互为传唱的歌还是曾经的那首?草堆里的蟋蟀也前来凑热闹,支支吾吾后才开始放开嗓子。天上挂着的星星,为它们喝彩着。仿佛是给了他们希望,一直唱的到月光隐去,太阳从地平线升起。
光线从破庙外照射过来,这一夜几人都睡的很安稳。全身疲惫的几人,也在这一夜缓过神来。那些不好的,能过去就让过去吧。
尤许最先有了醒意,他揉着眼从干草上坐起。腿上有些麻躬着腰揉着小腿,伸着懒腰出了破庙,抬起头望着此刻的日升。
宁九儿打着哈欠,小心的从简亦繁的肩膀上起来。生怕打扰到他,动作也是极轻的。她将晾干的外衫塞进包袱之内,拿着包袱出了破庙扔在马车内。她折回时望着站在破庙前的尤许,昨日未曾细看,没曾想这老太监身侧的男人都长得这般俊俏。
可惜了这幅容貌,奈何也是个太监。
宁九儿回到破庙之内,坐在简亦繁的身侧望着冒着白烟的火堆。心想若是在戏文中,指不定会出一个什么样的妖怪。她自我逗乐,靠着草堆勾着唇角。
洛歌的手臂被小不点压麻了,他望着怀里那安稳的睡颜却不敢叫醒。
小不点是他带出滕州,一路上跟着自己没享过一天好日子,还白受了那么多委屈。洛歌心中总觉得亏欠与她,当初在玉面神教老窝时还觉得小不点甚是可怜。
除了那偌大的府邸之外,天下的一角都未曾看过。现在想来,也不尽然。最起码她还保持着最纯真的模样,在滕州那片领域无人敢伤她。
何姗似乎有了些醒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从洛歌的怀里坐起。好奇的望着四周,似乎不记得这里是破庙。可能昨日哭的太过投入,忘了看及四周。
简亦繁也从梦中醒来,他望着三人已醒来。他起身理了理衣衫,轻声道:“既然醒来,我们即可启程吧。”
“既同往京都,不如一道随行。”仇慈从干草堆上坐起,拍着身上的杂草道。
庙外的尤许听到仇慈的声音,走到马车旁等候着。
宁九儿也不推辞连道几声好,请仇慈先行。她心中太了解仇慈的武功,就是他们几人联合也是敌不过的。
仇慈背着包袱出了破庙,望着等候在马车旁等候他的尤许嘴角勾着浅淡的笑意。如此细微的动作,怕是连他也没能发现。
他将包袱扔回马车内,扶着尤许坐着马车带着责备的意味道:“若是我睡的再久些,阿许被他人劫走。留我一人在此,我该去何处去追寻阿许。”
“庙内太闷,我想出来透气。”尤许将包袱放好解释道,他低着头盖着薄被。
仇慈驾着马车在前悠悠的走着,在后的宁九儿也只能放慢着速度。简亦繁陪着宁九儿在车外,洛歌在车马内哄着小不点。两辆马车驶在小路上,慢悠悠的朝着钱镇的方向走去。
宁九儿眸中的困意散了些许,挥着皮鞭,另只手揉着肩膀道:“昨夜可睡的安稳?”
“还好。只不过照我们的速度到了京都之前,宁叔叔也该飞鸽传书谴责你我了。”简亦繁望着前面马车驾驶者的速度,悠闲的可以。
想起一再被耽误的进程,也不知到了京都之后又是哪日。兴许,陪这春夏秋冬各走一遍。但愿,京都那边,一切安好。不似他们,坎坎坷坷。
第101章畜生也比人多了几分心
驾着马车的宁九儿捏着手中皮鞭,叹了口气道:“爹自是不会怪罪你我,谁让他将你我扔在客栈之内。也未曾留有多少银两,你我路也不识,能走到这里实属不易。到时见了爹,我定会解释缘由。”
“宁叔叔也是为我们好,九儿莫要记恨。”简亦繁听着她提起自家老爹那股子怨恨的劲,怕是不明白宁叔叔的苦心。
宁九儿不再多言,靠在马车上专心赶路。他爹待她如何,她自是清楚。
幼时求了几日的武功,却只教了轻功。再长大些,几乎也没有过多管过自己。可能老爹心中也清楚她不过是个女儿身,那些对男儿的期望从不放在她的身上。
重男轻女,她又岂会不知晓。
洛歌听着宁九儿的吐槽,想起之前也听宁九儿说过。不过想着宁九儿应是挺在意自家老爹的,所以才不断想要引起他老爹的注意。若是真如宁九儿口中所言,大可不理会便是。
但宁九儿口气皆是委屈之意,洛歌不由的想笑。一个男儿家,为何要在意父亲对自己有如何的看法。洛歌想起自己的爹,常年在阁内喝茶品书。连门都不迈出一步,还说什么天下尽在我手之类的话。
何姗抬起头望着洛歌,靠在马车上带着些许委屈道:“大哥哥,姗儿都未曾见过姗儿的爹是何模样。娘说姗儿是虫子生的,还让姗儿照顾好它们。”
“小不点乖,别想太多。”洛歌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真相如何,他也清楚的很。但一个大男人说那些话,总感觉有些矫情。
车外的简亦繁自然知晓她娘亲为何这般,大概是不愿何姑娘去寻找。茫茫人海之中,去找一个每时每日都想远离她的人实在太残忍。可即便是找到了,又能如何?
当初能一走了之,现在还能待之如故?如此不负责的人,不记得最好。想起他们从乌村逃出火海之时,亏得那些虫子帮他们挡住了火势。若非不然,几人早就葬身火海。可见,畜生也比人多了几分心。
仇慈将车驶进钱镇,寻找往日的印象找了家不错的客栈停了下来。宁九儿紧跟后,将马车塞给小二后扶着几人下了车。
简亦繁望着宁九儿的脸色不太对劲,心想宁九儿一定还在独自生气。他跟在宁九儿的身后,进了客栈之内道:“九儿,可有气?”
“不曾有,你们歇息吧。我去买些干粮,备些食物。”宁九儿语气如常,未曾有丝毫的变故。她随手将行囊扔在房间内,将房门今后后下了楼。
简亦繁紧跟其后,他一把拉住宁九儿的手腕,唤着宁九儿的名字道:“九儿。”
“如何?”宁九儿心中有气,却还是将脚步慢了下来。
她怕自己再次将简亦繁弄丢在人群中,下意识的握着简亦繁的手腕,就如先前一般。无论她是有多少的不满,都不足以让她松开手。简亦繁的安危,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简亦繁望着手腕上的手,心也跟着软了下来。他也不再多说什么,跟在宁九儿的身后在街道上闲逛着。有些话宁九儿不愿听,那便不说为好,出来散散心也好。
宁九儿撇着嘴,努力平复着心绪。赶了一早上的路,肚子早就饿了。她随地这个摊位,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上道:“老板,来两碗面。”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哥收了钱,擦拭着桌子。
小二哥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会,便为两人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面。
简亦繁为宁九儿递了双筷子,望着眼前的人道:“九儿可还想闯荡?”
“为何不呢?”宁九儿眉间一挑,眸中透着些许的坚定道。
她还不至于为了眼前的遭遇而磨灭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怪自己资质尚浅,不懂人情世故。但出来久了,该懂的东西自然懂了。若是常年多窝在那个小县城中,无非是个坐井观天之辈。这才多大一点的事情,不至于。
简亦繁脸上仍旧带着浅薄的笑容,双眸中却带着些许的落寞望着宁九儿。宁九儿一抬头,他便低下头开始吃面。
他心中不免为宁九儿而感到高兴,人总是要突破自己才能换来成长。而如今的宁九儿能以另种方式成长,他也替九儿开心。
宁九儿吃了两口的面,想着一会还是买些些东西。之前只有他们两人,水壶和干粮随意些也就够了。现在四个人,怎么着也不能将就。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叫卖声不断。他们身后坐着一对大汉,警惕的目光望着四周。
可能他们身前背着的包袱内藏有什么宝贝吧,光是那一脸的凶神恶煞就够让人惶恐的了。加着桌上摆着的两把大刀,更让人生畏。
其中一个大汉冲着小二哥喊道:“两碗面。”
“好嘞。”小二哥想必也是没有在意。
大概是平日里在此经过的人太多,形形*,难免碰上几个硬家伙。
宁九儿被那声响惊到,她转过身望着那粗狂的身材不由的吞着饭。一个家伙都赶上三四个她了,真不知吃什么长的。体型能长得如此,如此魁梧。
简亦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低声道:“专心吃饭,一会我们还得买些东西。”
“哦。简亦繁,你说怀念梦这小妮子会在边境呆多久?许久未曾见到了,没这小妮子竟然还有些不习惯。”宁九儿转过头,想起内心同样魁梧的怀念梦道。
那小妮子小小年纪,就敢傲视群雄,嘴上的功夫毒的让人想拍死她。
简亦繁放下筷子,好笑道:“怎么,九儿想怀姑娘了?若是想了,不如给那边写封信。估摸着怀姑娘看到后,一定会很开心。”
“谁让她开心了,小爷我才不为讨的她欢心特意给她写封信。”宁九儿低着头喝着汤,死鸭子嘴硬道。简亦繁也不再拆穿,拿起筷子继续吃着饭。
身后的大汉的话却在他们的耳畔中响起,不是他们有意找茬而是他们中气太足了。随意说个话就能让整个摊位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更别提离他们近些的宁九儿和简亦繁了。
小二哥也不敢得罪,却又怕他们吓跑了客人。脸上的表情几分变化,却还是乖乖将两碗面上了。那副摸子敢怒而不敢言,小心应付的摸子让人好笑。
宁九儿对着简亦繁勾唇一笑,低着头继续吃饭。她几乎可以想象多管闲事的怀念梦一定会跳出来,将两人暴揍一顿,顺便在说一些噎死人不偿命的话。颜忆一定一脸纠结的站在怀念梦的身后,想要阻拦却不敢阻拦。宁九儿将一碗汤喝了个干净,肚子被暖的格外的舒服。
简亦繁也吃的差不多,起身示意道:“走吧。”
“恩。”宁九儿面上带着笑意,因为想起某些人不自觉而笑着。
她的手握着简亦繁的手腕,侧过身让着行人。街上的杂货太多,宁九儿一时也犯了难。不过得买上几个水壶,她摸着怀里的银两幸好还够用。
简亦繁站在她身后,看她一脸为难的模样。难不成身上带着的银两不够?他从袖子拿出一点银子递给宁九儿道:“想买什么就买,我身上还有点银子。”
“嘿嘿,正想给小不点买点蜜饯,现在正好够了。”宁九儿手里捏着银两,望着摊位上的东西道。
她的手握着简亦繁的手腕,继续往前走着。这钱镇也不小嘛,转了这么几圈,还没有到头。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多的数不清。
简亦繁手里拿着她买好的水壶,跟着她的脚步。人潮拥挤,却不能将两人分散。
客栈内的洛歌几人坐在楼下吃着早饭,仇慈喜欢坐在角落里听着来过过客的闲言碎语。下意识的带着几人选了个焦炉的位子,随意的点了几个小菜。
尤许耳畔是洛歌与小不点的对话,听的他心中羡慕不已。望有朝一日,他与仇慈也能如两人一般。即便不如胶似膝,也能如此恩爱如斯。
仇慈为尤许夹了几筷子菜,瞧着尤许干喝汤眉头一凑道:“阿许身子骨弱成那般,勿要再挑食。”
“恩。”尤许低着头吃着碗里的菜道。
何姗学着仇慈的样子给洛歌的碗里夹着菜,她仰着头望着洛歌愣神的模样呵呵笑着。
洛歌揉着何姗的头发,轻笑道:“小不点多吃些,吃饱了上楼歇着。”
“大哥哥也是。”何姗脸上带着笑意,她听话的转着头拿起筷子乖乖吃饭。她的嘴角勾满着笑,仿佛已从乌村的事件中走了出来。唯一的变化是比起之前更黏洛歌了,望着洛歌时满是依赖之色。
“听闻就近暗香楼的人,常常往这边走动。”来着一身青衣,坐在两人桌前。他年纪与洛歌相仿,腰上挂在执字玉佩。
身旁跟着的老头压低声音,面露愁容道:“董磊,说话注意些。这里人多眼杂,若是被暗香楼里的人察觉,有你好果子吃。”
魏莹莹撇着嘴角,心中多有不满。我执剑山庄之人岂会怕暗香楼,他们不过只有十二人手。就敢将姐姐打成重伤,她一定不会放过暗香楼楼主。被说教的董磊坐下,脸上再多不满也不敢开口回之。
暗香楼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伤我执剑山庄之人,还见死不救。若不是大长老在此,他一定杀到暗香楼老窝问个清楚。一桌的气氛偏低,甚至于有些阴暗。
洛歌在看到董磊腰间的那块玉佩时,就已猜出几人出自执剑山庄。不过执剑山庄和暗香楼结怨已久,怕是免不了一场争斗。
他望着四周,也不知客栈内是否有暗香楼的人。为了保险之见,还是去楼上避一避。倒不是他怕,而是小不点在这儿。太血腥的场面,还是让她不见为好。等她年纪再长一些,再说。
洛歌放下筷子对何姗示意道:“小不点,我们出去逛逛。”
“好啊,好啊。”何姗放下筷子从位置上起身道。她早想出去转转,可又怕洛歌反对,只好乖乖的跟在洛歌身后。
第102章恶人自有天收拾
客栈内的仇慈却吃的极慢,似是一点也不担心。江湖纷争,他倒也不排斥。静静的坐在那儿,看着两派相争的场面。哪张老谋深算的脸,透着饶有兴趣。
尤许放下筷子,喝着碗里的汤。他抬起头目送着洛歌和小不点离开客栈,心道洛歌还挺宠溺这小丫头。若是这丫头再长大些,两人的关系不定是何模样。
小二为执剑山庄的人上好了饭菜便退了下去,继续忙着别的客人。
两个粗犷的大汉从门外走进,在客栈望了一圈。
其中一个将目光停留在青衣的三人道:“大哥,你说那三个家伙是不是执剑山庄的?”
“我看像,执剑山庄偏爱青衣。”出声的两位便宁九儿早上遇到了两位大汉。
没成想,兜兜转转又碰到客栈内的仇慈一伙人,不过两人的目标不在此。两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董磊一桌想不听都不成。罗素按住董磊的肩膀,拿起筷子继续吃着饭。他不慌不忙,看的魏莹莹心中有气不敢发。
彪壮大汉也不急着动手,坐在执剑山庄的旁边望着他们三人。之前伤我门派令主,今日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小二哥好酒好菜伺候着,无暇顾及他们这三桌的恩怨情仇。仇慈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这场好戏,并未曾想要介入其中。
罗素将筷子缓缓放下,对着两人示意离开。准备重新换家客栈,不愿与暗香楼之人多计较。
大汉刚坐下看着三人想走,立刻不高兴道:“哟,也不是执剑山庄的人吗?怎么,现在见到我暗香楼就想跑?当初杀我门教的威风哪里去了。”
“执剑山庄向来管不平之事,若非暗香楼楼主实在过分的很,我们也不会动手。”魏莹莹出口还之,伤姐之仇她是一定要报的。天山丸,她也是一定要拿到的。
彪壮大汉放下手中的茶杯,幽幽的飘出一句:“我也没瞧着执剑山庄对仇慈与房一贤两大奸臣下过追杀令。”
“阁下若是想要比试一二,不如我们去门外选个空阔之地。在这里斗嘴皮子,失我执剑山庄之礼。”罗素握着手心中的剑,望着身后的两个大胖子。
尤许再后面听的一愣一愣,难道仇慈和房一贤的所作所为都牵怒到江湖之中的各大门派?他望着仇慈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似乎也没将几人的话放在心上。
仇慈则是目送几人离开,怪不得洛歌早早与小不点出去,留下来竟是怕见到这一幕。客栈内的人,视线也跟着无人的目光离开。
宁九儿带着简亦繁刚要回客栈,就被几人的打斗堵在门外。简亦繁望着那两个大胖子,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见过?这不是方才小面摊上的两位吗?宁九儿望着一身青衣的董磊和魏莹莹,便认出他们乃是执剑山庄之人。先前见过一次,不过当时暗香楼好似以多欺少。如今倒是换了过来,三对二。
罗素站在路中央的对着董磊和魏莹莹摆手道:“你们后退,老夫去试探一二。”
“是。”两人倒也听话,齐齐后退三步。
两位彪汉拔起手中的大刀就朝着老头挥去,既然这老家伙前来送死他们也就用不着客气。罗素侧过身一躲,连手中的剑也未曾拔开。
他眉间没有一丝担忧,速度极快的窜到两人四周拿着剑鞘收拾着两人。身法极快,压根就没有给两人还击的机会。宛如一阵风,连他的样貌都看不到便已经感受到他的威力。
不到一刻钟,大汉身上的淤青就已然填满。都说疯子可怕,拿着刀的疯子就更可怕。气急的大汉也不管三七二十几,朝着四周乱挥着。毫无章法可言,杀气四射倒也惊了围观的百姓。兴许是被气急了,才这般不管不顾。
罗素拿着剑鞘连连躲避,鞘中灌输着内力,抵住了大汉的彪悍之力。胜负已分,无需再比。但罗素却没有想放过两人的意思,连连出招,将两人打到不能还手。他的身法过分轻盈,总让人担忧不敌二人。却不料,他招招击中两人要害。
魏莹莹看的出气,虽然也想上去给那两个胖子好看,但罗素的话她又不得不听。
两位大汉坐在地上,全无方才的豪迈之气。像是霜打的茄子蔫蔫的坐在地上,一副我累了,你随意的模样。
罗素收了手,连头也回背对着两人道:“告诉你们暗香楼楼主,若是还不将天山丸交出,执剑山庄是不会放过他的。莹莹,磊儿我们走。”
宁九儿挑着眉望着坐在道路中央的两个彪悍,完全不堪一击嘛。
不过方才那位老者也真是厉害,竟连路两旁的小摊没打翻任何。光是这份侠气,就够让宁九儿敬佩的。一个人在盛怒之下,仍能平复自己的心绪,且不损伤他人利益,真当不失为一个侠者。
老爹口中的侠,是否如此?还是比这位老者更甚?
宁九儿不知道,也未曾介入过江湖之中。但她是向往的,也是憧憬的。
很快人群开始流通,三三两两的人在两位大汉旁边走来走去,宁九儿也拉着简亦繁进了客栈之内。恶人自有天收拾,也用不着他们操心。
简亦繁将买的东西都拿回房内,将水壶灌满水,干粮也分好放在包袱之内。他对小二哥喊来,要了浴桶准备沐浴后休息。
宁九儿瞧着洛歌房门,敲了半天也每日回应。想着他们不定是出去了,重新折回自己的房间。她坐在书桌前,提起笔为边关的怀念梦与颜忆写下一封信。
也不知内容几许,只见宁九儿眉间带笑。可能忆起两人幼时的小事,觉得好笑。当时的种种计较,谁也不甘让谁一分。如今天涯相隔,却是生出几分想念。人的情感真是匪夷所思,比风都让人捉摸不透。
窗外的阳光偷偷从窗外钻进来,悄悄瞧着那些文字。也不知看到什么,竟然羞红了脸。浅淡的风也跟着凑起了热闹,望着书桌上的纸上。
宁九儿将笔轻轻放下,拿起宣纸对着窗外的阳光吹了吹上面的笔墨。最后折叠在一起,小心塞进怀里。宁九儿低着头轻笑着,怀念梦也不说给她来那么那么一封信。
难道怀念梦在边境过的太舒服,忘记给自己回信了?
还有颜忆,怀念梦不懂事他怎么也这般不懂事。哼,害她在这儿等的这般好奇。
宁九儿起身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方才输了的两位大汉早已不见了踪影。可能是羞得躲起来了吧!她就想不通了,不就是那个什么天山丸吗?执剑山庄想要给他就是,用得着这么打来打去也不嫌累得慌。
暗香楼的人若不是杀了执剑山庄庄主的女儿,人家指不定都懒得理会他们。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若是有朝一日,天下知晓天山丸本身不过是个谎言,不知是何心情。如今即便是让执剑山庄的人夺了去,也不过是枷锁的戳破这个谎言。更是将这一切的幕后操纵手,暴露无遗。
要怪就怪人的本性过于贪婪,不知如何放弃没有价值的东西。就像是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给自己画的怪圈之中,别人进不来,自己也不出去。还埋怨这世间的人不懂自己,真是可笑又可悲。
桌上放着的蜜饯,还未送给小不点,在桌上一放再放。天上的太阳比往日更烈了几分。晒得书桌前的宁九儿有些烦闷,她起身坐在榻上泛着困意。
仇慈带着尤许也早早的进了客栈之内,两人一个喝茶思虑,一个躺在榻上进入睡梦之中。对于阴冷的人来说,此刻的阳光正好,恰巧能照在他的心窝之中。
尤许捏着手里的茶杯,感受着阳光落在身上的温暖。
窗外的白鸽缓缓落在桌前,抖着自己的小腿。尤许揭开白鸽腿上的信纸,望着太子送来的信息。提起笔帮着仇慈回之,顺道送走了白鸽。
无论朝堂上的势力有多复杂不堪,现在离他们都太过遥远。如今的风餐露宿,对于尤许而言都是享受。比那个人人披着华服的京都来说,不知要好多少倍。
尤许揉着太阳穴,泛着困意。他趴在书桌前闻着纸香,缓缓入睡。
客栈外的洛歌带着小不点随处瞎逛,手里都是买给小不点的糖葫芦蜜饯。两人坐在游湖之上,吃喝玩乐好不自在。
何姗跟着洛歌也十分享受,几乎没有受过多少苦。她坐在洛歌的对面,吃着饭桌上的糕点笑呵呵道:“大哥哥,我们下次还出来好不好?”
“小不点要是喜欢,我日日带你出来。等我们到了京都之后,便能看到更多有趣玩意,到时候一定带你玩的尽兴。”洛歌心中多有宠溺,对着何姗笑道。
他仍旧是那一袭浅色衣衫,微仰着头望着何姗,轻启着极为性感的双唇。语气也是没由来的温柔,眸中里的宠爱之色让人不由的失了神。
可能洛歌也是忌惮于乌村之事,生怕何姗的心灵受到多大的打击。他那副姣好的轮廓,配上柔软的明眸,竟让人有几分的心动。
何姗脸上的笑意随着他而笑着,她的年岁比不上洛歌小几岁,只是太容易被那张娃娃脸骗过。再加上何姗的也不是很高,比宁九儿还要低半个头难免让人觉得她还年幼。
几日相处之下,何姗对洛歌的依赖越发的强。连她袖中的冰蛊仿佛也能感受到,时不时偷偷望着对面的洛歌。
湖面上的风轻轻飘过,将湖水吹起涟漪几朵。平白的送来了些许的情意,让人心醉。躲在湖下的鱼儿,不敢窥视一二。生怕被人抓走,丢了性命。
洛歌念着手中的酒杯,望着湖面上反射出太阳的光,不免有些被这等美景看痴了。他将酒杯缓缓放下,不由的好笑道:“小不点,如今要是后悔跟我白袍一趟,可就没了后退的余地。不过,你们玉面神教除了滕州之外,是否还有别地设有分舵?”
第103章他们,一定会相遇的。
“滕州就是我们的分舵,不过娘在此地遇见爹爹。所以,我就一直住在滕州。”何姗眉眼微弯,眸中带着些许的笑意。
她有些好奇洛歌酒杯里的酒水,拿起酒壶闻着酒香。不明白大哥哥为何偏爱这玩意,感觉还没有茶水好喝。小冰也讨厌酒壶里的酒,她将酒壶又放回原地。
洛歌不由一愣,滕州竟是分舵。想着小不点都在滕州,还以为是总舵。可能是她娘亲觉得天高皇帝远,离得远点不受控制。他拿起吃着桌上的点心,咬了口道:“那么你们总舵在何处?”
“京都啊。”何姗摸着小冰,低着头逗着冰蛊。
似是小声与冰蛊商榷着何事,让人无法察觉。顺口回着洛歌的话,不过她只是知道这个名字,还不知道京都在哪?娘说了,只要她在滕州好好呆着就行。别的事情,不必她考虑。
京都?!洛歌摇了摇头,怎么都喜欢京都。
宁九儿和简亦繁要去的是京都,两个太监要去的也是京都,小不点的总舵也是京都。不得不说他心中又多了几分的好奇,京都他也去过几分,没见到有何异常。
兴许京都有特殊之地,他未曾注意过。亦或是因为这京都过于繁华,才引来无数的江湖中人前往。洛歌再深思,也思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这一游湖就是一天,洛歌看着时辰差不多才带着小不点回了客栈。他不想遇到江湖中人,打打杀杀的吓坏小不点。特意耽误了一天,让几人打斗。
何姗拉着洛歌的衣袖,在人群中穿梭着。头顶的灯笼照着前方的路,喧闹之声也很快淹没了两人的脚步声。来来往往的人,来到何姗的眼前又匆匆离开。
她仰着头望着身侧的洛歌,生怕有朝一日洛歌也如这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般匆匆离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以后他们总归是要有交集的,如若没有她也会让无变成有。
毕竟她可是不想再回滕州,再回玉面神教之中。等九儿哥哥他们到了京都之后,她就可与大哥哥找爹了。她相信,她的爹一定也在某个角落寻找着她。
他们,一定会相遇的。
洛歌带着何姗回了客栈,到了客栈门口并未走进。直到发觉客栈内的两个派没了踪影,才领着小不点进了客栈内。
正巧与下楼吃夜宵的宁九儿碰到,她拦住两人的去路笑道:“你将小不点拐到何处去了,我给她买些许蜜饯都见不着她人影。”
“我们出去转悠了一圈,喏,这是小不点给你带的糕点。我们先上楼休息了,明日一早还得启程。”洛歌对着宁九儿呵呵一笑道。
他望后看着怎么不见简姑娘的身影?莫不是身体不适?小不点揪着洛歌的衣袖,将洛歌拉回现实。洛歌这才继续上楼,回了房间内。
宁九儿则是拿着糕点下了楼,随意点了碗面。她的肚子也不是太饿,随便什么能填饱就可。甜食这种东西,只有怀念梦喜欢的紧。她偏爱辣,甚至无辣不欢。
可惜这一路走来,她也没吃上几顿好饭。一路的奔波,让她也无多少时日好生品尝美食,闲逛一番。
宁九儿将手中的剑放在桌上,等候着小二哥上面。她望着四周,客栈的人倒是没几个。大概都忙着回家,不愿在外面多做逗留。
夜幕将至,也无多少人来。空阔的紧,这样也好。免得人太多,声音嘈杂的让她吃不消。客栈外的灯笼早早的挂起,来来往往的过客转眼换了一批。
小二哥的速度很快,将面上好后便站在客栈门前四处张望着。大概是不来人,他有些着急。
窗外的天越来越黑,最后都分不清黑不隆冬的是夜还是一块黑布。微弱的月光,悄悄从乌云中走出,为街道上的光增添了些许。
钱镇的繁华与京都的相差甚远,甚至于都比不上一丝一毫。京都不光是繁华,还带着精美。每一处看似随意,实则意味深长。无论是房屋建设,还是着装礼仪。
东宫内的夏箜坐在寝宫内,他捏着仇慈的回信。身旁坐着灵山的左仪使,静候着夏箜。左仪使手心捏着墨玉质的茶杯,无声的等候着夏箜,整个人的气场全开。
夏箜将信纸递给左仪使,眸中带着不解道:“依先生看,仇公公意欲何为?这几次的来信,让人摸不着头脑。”
“依我看,此信八成定是被人劫了去,信中的笔迹与之前的大相径庭。”左仪使实事求是,无半点隐瞒道。字迹模仿的再像,也不是出自一人。更何况,语气也不大相似。
夏箜终觉不大可能,重新拿起信纸,认真望之。命人去翻找之前仇慈送来的信封,从而两者对比。果然不出左仪使所料,两者之间果不同。
左仪使走到门口,躬身道:“太子不必忧愁,用不了多久仇公公自会回到京都辅佐太子登上皇位。”
“那就借先生吉言,若先生有事便去忙吧,不必在本太子这儿耽误了。”夏箜轻笑道,他双眸中带着些许的坦诚。
似乎对左仪使十分信任,目送着他离开后双眼一眯将信纸扔在一旁。这个仇慈莫不是在和他玩把戏,该走不走,该回不会。他一时弄不明,这仇慈究竟是何意?
夏箜拿起茶杯,抿上一口道:“老大老二那边可有动静?最近是否有异样?”
“禀太子,恭王近日往后宫去的勤了些。陵王终日在美人酒杯中度过,无多少异样。”站在夏箜身后的人,躬身回道。
在夏箜的眼中来看,老二也不是未有野心。现在终是暴露了马脚,假借探望皇后之由从而面见父皇。夏堇啊夏堇,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夏箜嘴角勾着笑意,仿佛是等这一刻等了许久,却不知夏堇只是为了陪他不久于世的母亲。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是生他养他的母亲,怎么说不得憔悴几日。
可能是夏堇藏得太深,以至于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让人觉得不大简单。
夏箜摆手示意几人退下,他望着茶杯中摇曳的烛火眉头紧蹙着。他还以为老二要多藏些日子,最起码也要等他们的父皇仙逝之后。现下就出山,是否过急了些。
他这个太子之位,刚坐上不久诸多权力用的不是很顺手。若是拿着夏堇开刀,试上一试,会不会能震慑道老大?被人莫名算计的夏堇,还在恭王府内惆怅万分。完全没有意识到,夏箜的大刀已经举起,瞄准着他的脖颈之上。
灯火通明的房间内,夏堇捏着他母后的手帕坐在榻上。他似乎到现在都不能接受这一切,母后的年岁算不得高怎会……
莫不是被后宫中的那个妃子算计,着了道?那也不大可能,母后在后宫中掌权已久,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可能真是天命所致,夏堇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将手帕捂在胸口,面上哀愁。双眸中透着惆怅,如秋日中的落叶一般。
在夏堇的印象中,死亡离他很远很远,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遥不可及。他不过才是二十出头,难能体会到岁月的力量。但这次皇后的重病,却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何滋味唤作无力。无论之前他对朝廷,对夏箜,他都可以运筹帷幄。
可对他的母后,更多是无能无力。
最近总不能入眠,一人尝坐于枯灯下到天亮。星光掠过他的窗前,也不免要唏嘘一番。门外守夜的人,靠着墙昏昏欲睡。他手中拿着的灯笼,打着哈欠缓缓进入梦乡。
夏堇起身走出了内厅,长站于窗户前,和着晚风。体会着凄清的夜中,唯一的温热。双眸中悲痛不言而喻,他轻扶着窗。布满红丝的双眸,更显的他憔悴不堪。
而仲序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却没及时来安慰。
可能仲序还陷在景清欢之事上,仍无法从中走出。一个等了十几年的人,才相处不来几天,又再一次以死亡的方式离开。想来,是挺让人难过。
每个人都活在各自的苦难之中,忽而发觉活着就是为了见证不同苦难。若是战胜不了,便只能沉浸其中。
夏堇此刻也只能把握别怡然余下的时日,能多陪陪她便多陪陪她。一想到他的人生路才刚刚开始,而他的母亲却已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他仰着头望着天色泛起的浅黄及初生的太阳,想着今日还要去进宫。于是匆匆换了衣衫,理好服侍后坐着轿子进了宫。
街道上来往的喧闹声未曾扰到他,他轻靠在轿子,短暂休息。白皙的脸颊上,透着一股病态的憔悴。让人心疼不已,却又替他感叹惋惜。
“啪~”
也不知是谁,愣是撞到夏堇的轿子之上。弄的抬轿的人摇摇晃晃,愣是将夏堇摇醒。夏堇掀开帘子,下了轿子。醉倒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好友仲序。
他扶起仲序,望着醉醺醺的仲序不解道:“才几日未见,你怎成这幅模样?”
“清欢,清欢。顾子婴,你还我清欢。”仲序握着夏堇的手,用了几分的力气。满脸的怒气,却又生生的压在心中。
夏堇叹着气,清欢早在十几年前随着那场大火消失了,可怜仲序还苦苦等候。他实在心生不忍,恰好又快到了皇宫,便将轿子让给尤许。他自己则步行进了皇宫,心中想着仲序提起的那个人名。
清欢,这两个字似是多久远的字眼。当年景府一家惨遭灭门,仲序也就此一蹶不振。若是清欢还在的话,见到这般的仲序会不会心生嫌弃。
指不定会臭骂一通,好让仲序重新振作起来。可惜造化弄人,命运不公。
夏堇走在走廊之上,心中感叹不已。若是那个小丫头在,说不定现下已可边境浴血奋战了。他脸色带着惋惜,进了皇后的寝宫之内。
来往的宫女行着礼,纷纷为夏堇让着路。夏堇进了内殿后,躬着身望着躺在榻上的妇人。她脸色未曾上妆,加上体虚而显得苍白无比,面上无半点血色。身旁的宫女拿着盛满药的碗,站在一侧。
第104章可如今,她没了。
太阳还未升到高空之中,更未曾将它的温暖洒在宫殿内。灰暗的光,总带着一个摄人的寒意。
夏堇蹲着身子拿过宫女手中的药碗,小心的伺候着别怡然。榻上之人闭着眼,有意无意的喝着夏堇喂送的药。许是她也知自己活不矣,在喝下去也无济于事。
别怡然摆手,轻咳两声道:“拿下去吧,本宫累了,都退下歇去吧。”
夏堇将药碗递给宫女后,自己则坐在床榻之边。眸中透着无奈、悲痛。他用衣袖缓缓的蹭个别怡然的嘴角,将她身上的薄毯往上提了提。
别怡然握着那只手,睁开眼有些失望道:“还以为你父皇来了,却未想到是我儿。堇儿陪着母后也有段日子了,该去歇着就去歇着吧。母后一个人,还可以。”
“母后若是想念父皇,儿臣这就去请。”夏堇看到别怡然失望的神情,心中一揪。此刻的她不再是权倾六宫的皇后,不再是贤惠知体的正妻,只是一个临死之人思及丈夫的可怜女人。
夏堇委实不愿再让母后伤心下去,手腕却被别怡然紧抓。看母后摇头示意,夏堇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心中却不免埋怨夏恒,可怜母后一人把持大局多年,临了却落得个如此下场。
越是深想夏堇心中越是觉得苦涩不堪,他恨夏恒的无情无义,又怨自己的无能无力。总该些事,让他无计可施。天下不是棋盘,却比棋局更是凶残。他连悔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继而落子。
别怡然似乎觉得大限将至,拉着夏堇的手反复嘱托道:“我儿若得了天下,要勤勤恳恳做个好皇帝,更要优待你父皇。若是隐退于山林,你父皇遇难需救之。母后身体是不行了,可能看不了大夏盛世繁华的局面。若是有幸,我儿可要替为娘好声看一眼这天下。”
“母后,父皇他配不上你。”夏堇似是感受到别怡然在用另种方式同他告别。他重重的闭上眼,轻吐出几个字。泪水沿着脸颊划过,落在他的手背上。余热抵不上心寒,暖不到心上。
别怡然语毕后就再也没言语过了,她的身体也渐渐由热变凉。
夏堇的心也跟一同着凉了,眸中的泪也掉干了。他颤颤巍巍的起身,扶着床榻站了起来。却不料,还未曾站起,身体却承受不住的倒了下去。
晌午的太阳极热,热到水刚滴落在地转瞬化为乌有。偏是这份热,也暖不回别怡然的身体。待到日头偏西,宫女才发现两人一死一晕,差点也跟着吓昏过去。
她连忙跑出殿内惊慌的呼道:“不好了,皇后娘娘,恭王出事了。”
引来的太监连忙过来查看,宫女自己则去请御医。
皇宫中发生这一大事,皇帝自然也被惊动。他之前只是以为皇后重病未曾细想,连忙从别的寝宫出来朝着皇后的宫殿走去。怡然,不会真出了什么事情吧!
夏恒心中有些担忧,之前见她身子还好,怎会忽而重病。太医也不知去了没有?
他摆驾去了皇后的寝宫,夕阳的余晖打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落寞。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晓,别怡然在他的心目中究竟占着怎样的位子。等进了宫殿内,他的脚步却越发的慢了起来。
夏恒无视着御医躬身在侧,宫女们低头行礼,目光留在榻上的女子脸上。多久了,他都未曾好好看过别怡然的脸。总觉得才几日未见,别怡然的鬓角竟染上了白发。他还依稀记得他们年少时的模样,恍惚间就已共同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
夏恒坐在床榻上,手轻轻拂过别怡然的侧脸。温热的手背碰到冰意的脸,愣在当场。他握起别怡然的手,音色竟有些许的哽咽道:“皇后病况如何?”
“请皇上节哀。”御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
一旁的宫女太监也跟着连连磕头,夏恒握着的手并未放下摆手道:“退了吧。”
他侧过脸轻吻着别怡然的手背,目光落在别怡然那张苍白的容颜上。
夏恒还清晰的记得第一次见别怡然的场景,她是那般的尊贵从容。这世间千万女子,没一人及得她丝毫。那双眸子似是能穿透一个人最深处的灵魂,却一句也不多言。总觉得深闺中的女子,多是一板一眼。她却最是例外,博古通今自有一套见解。
可如今,她没了。
此刻偌大宫殿之内除了两人之外,也别无他人。
夏恒嘴角泛着苦意,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了,才知道失去的究竟是何。他的指尖划过别怡然的眉宇之间轻笑道:“用不了多久,我自会陪你下去。怡然啊,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无论是治国平天下,还是对你的承诺都无一兑现过。”
“怡然啊,你怎舍得,离我而去。成亲那晚你就说过,九泉之下亦不会离开我。如今,连这世间都不愿陪我。”夏恒一人自言自语,也不知说些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甚至没了音,可能那些关于他们的故事中的浓墨重彩早已褪去了颜色。留给夏恒了除了那过往的回忆,便是这无尽的忧伤。
这世间有何人能坦荡来去自如,总归是要有些细小的污点。他几乎一夜未眠,坐在床榻上良久。
守夜的老太监瞧见也不免伤感,皇后平日里也没多少架子,更不会刁难他们这些下人。如今皇后这么一离开,他们的下场指不定会如何。新来的妃子,都不大好伺候。
老太监躬着腰,将灯笼举起。照亮前方走廊的路,他的脚步极轻的朝着前方。也不知要往何处去,只是那身影羸弱不已。
萧蔷之外的太傅府内,睡了一天一夜的仲序有了些醒意。他揉着肩膀,望着四周。
家?!
仲序扶着床榻坐起,刚一推开门便是铺天盖地的冷意。将耳鬓的发丝吹起,让他着实有些吃不消。明明是夏季,却总让人觉得寒意四射。
他拉着经过的家奴问着昨日的情况,还未曾多走几步就听到宫里传来鸣钟之声。
仲序想也未曾多想,赶忙出门去了恭王府。皇后她,不可能,她最多也算是中年之姿。他不敢细想,步伐有些急匆匆。他站在恭王府的门口,望着门上挂着白绫,心中一紧。
守门的小厮看到仲序,连忙领着他朝着夏堇的房内走去。进了门的仲序不敢多问,生怕触及到夏堇的心伤。他进了内厅之后,站在床榻旁望着昏迷不醒的夏堇心生怜悯。想夏堇前半生无欲无求,偏生孝敬。如今不过才二十出头,却要经历丧母之痛。
作为好友的自己,却不能及时发觉更未曾过早的安慰实在愧疚不已。都怪他太过沉浸在清欢之事,忽略了身侧之人。
夏堇似乎有了醒意,缓缓睁开眼望着仲序和家奴又重重的闭上了眼。他心中悲痛万分,无言可说,无词可表。躺在榻上的他,将身子蜷缩成一团。
仲序对着房间内的家奴和女婢使着眼色,示意他们退下。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榻,这几年,他们活的都不容易。太累,太苦。良久之后,还是仲序先开了口。
他将头埋在自己的双膝之上哽咽道:“前些日子,清欢来找过我。我却没能护的了她,又让她离开了我。有些人,总归是要离开的。有些事,总归是要自己面对。”
夏堇没有回答的话,可能也是默认了吧。想起仲序两次失去景清欢,也有些同情。
一个人对死者投入了十几年的感情,兜兜转转等来的不过还是死亡。那些破茧成蝶的美言美语带着些许的残忍,倘若是突破不了也只能闷死其中。
仲序闭着眼,想着若是这么离开了人世也好。他对这世间已无多少依恋,可能死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成全。两个人神情似乎皆一蹶不振,也许是伤痛过分强大。让他们一时承认不了,所以才想找个地方躲避。
自我欺骗,聊以*。
今日的风似乎来势凶猛,不断的拍打着门窗。呼啸而来的风,似乎想将他们吹醒。却被着墙拦个正着,被逼无奈只能敲打着门窗。
皇宫之内一时陷入悲痛之地,夏恒躺在别怡然的寝宫之内。闭着眼回顾着他的前半生,他的手下意识的环着前方。却发现,那人早离他远去。
人总是要给悲伤留些时间,适当的放纵总是好的。免得压抑太久后,没有治愈的可能。
赶来的太子和陵王站在皇后的寝宫之内面面相觑,似是皆还未曾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夏箜也被鸣钟引来,皇上长留皇宫寝宫,莫不是……
真是天助我也,夏堇没了皇后空留一个丞相,看他在自己面前还有何种嚣张的资本。他的眉眼中毫无悲伤,可能帝王家的人皆是如此。冷血的要命,无情的要命。
陵王夏至问了宫女之后,也了然于心。怨不得夏堇这段日子往后宫跑的如此之勤,原来是为探望他的母后。想到此,他转身离去朝着恭王府去了。
如此打击夏堇的好机会,夏箜又岂能错过。两人各怀心思,坐着轿子出了宫。
如今的夏堇根本无闲心应付两人,甚至连面多不愿见到。房间的他靠在床榻上,听着仲序举着古往今来的例子劝说他。
千百年的大越女帝宫冉歌也曾遭遇此劫,那时凤后女帝双双离去。给她的的天下满是疮痍,最后不还是她能振作起来做了个明君。越贤帝列传也说过,被天下选中之人,必经百般磨难。懂了世间百苦,尝了万千心酸才能治理好天下。
仲序靠在床榻上继而言道:“你既有才识,也有魄力,更有能力。却为何仍旧将这天下拱手让人,即便你让给太子他也不会放过你。你的不争,对太子和陵王而言便是一种争。”
“你将天下之势看的如此透彻,为何偏落在儿女之情中无法自拔。”夏堇望着坐地之人好笑道。两人志不在此,都想做个闲云野鹤,却被各种现实束缚。
第105章尘埃落定
仲序环着自己的双腿,将头埋在肩膀上。人生在世,难免有不如愿之事。能战胜那些不可掌控的,便是上天赐予的考验。若战胜不了,便是上天惩罚的灾难。
进了内厅的小厮,躬着身请示道:“王爷,太子与陵王来府,您看。”
“帮本王辞了。”夏堇摆手示意着,他实在无心去应付。
仲序从地上站起,望着小厮离开后眉头未曾舒展道:“若是有能帮上的地方,只管开口。”
“如此我这幅残破之躯,也只得休养。别的,不敢多想。”夏堇极其谦虚,所言之语也多有回避之意。
仲序作为局外人看的很清楚,但现在夏堇不想言明,他装作不知情一般顺着夏堇。
门外传来兵剑相撞的声音,夏堇制止住要出门的仲序。想必夏箜又按捺不住性子,想要闯入被侍卫拦了下来。
仲序望着夏堇气定神闲的神色,缓缓的坐在一旁的椅上。他靠着椅背,听着刀剑声不断传去耳中。约莫过了一刻,才停了下来。
敢闯恭王府,除了当朝太子之外也没旁的人了。
仲序低着头,望着桌上的一盏茶杯。莫不是在他之前,还有人来过?他将茶杯掀开望着杯内的茶水已满。想必那人连动也未曾动过,当今之势,唯有那人心挂于夏堇之外,也无别人。仲序低着头嘴角轻勾,这世间多数之人偏爱隐于情感,殊不知逝去的是多少本该相处的光阴。
没过多久,小厮躬着身前来将方才的事禀报着。
夏堇躺会床榻之上,似是没多在意夏箜与夏至的所作所为。
仲序见状也不好多待,立刻辞行离开。夏堇随身的家奴送着仲序到家门口,目送着他远去。家奴刚回了恭王府,躲在暗处的两人忽然出现拦住仲序的去路。
夏箜揽着仲序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和蔼可亲一些道:“仲家小子,方才进去二哥可对你说些什么?”
“恭王还在榻上昏迷不醒,并未召见与我。我与王爷多日未见,又逢皇后重病而去。于情于理,我都该探望不是。”仲序一番话说的合理。
夏至站在夏箜的身后,听着仲序所言所语想着也套不出什么来。仲序在朝中也是毫无站场,耗着也是浪费时间。他心中瞧着情势不对,脚步便放慢几分。
等到夏箜心在夏至的身上之后,夏至转过身从另个巷子中离开。
街上的夏箜眼见从仲序的嘴里套不出话来,松开仲序的手道:“回头若是让二哥知晓本太子为难于你,你知道后果如何。到时,可别想让本太子可不会放过你。”
“太子说笑,恭王岂会是您的对手。”仲序理了理被揪乱的衣衫轻笑着,他的话倒是让夏箜心情大好。也不再为难,放仲序离开。
夏箜身前的轿子也停了下来,一旁的小厮将轿帘掀起。他坐在轿内,面上带笑的回了东宫。站在原地的仲序不由的摇了摇头,光凭夏箜岂是夏堇的对手。
只是如今夏堇还未曾行动罢了,若是夏堇出手之日哪有他们的活路。有些人,喜欢杀人削骨磨皮般残忍。而有些人,偏爱杀人于无形般不动声色。前者令人生怯,后者令人生畏。
仲序望着夏箜的轿子走远轻舒了口气,庆幸自己终是摆脱了魔爪。他也不敢在街上多做逗留,赶忙回了家中。免得再被旁人盯了去,受多少活罪。
此刻的太阳挂的正高,将天上的乌霾去了不少。炎热的气息逼近着每个人,让地上的人们无所适从。早从钱镇出发的一行人已从钱镇出发,进了群英山内。马车缓缓悠悠的似乎也没了主意,也不知该往哪一处走好。
驾驶着马车的宁九儿挥着皮鞭往前赶着,望着这错综复杂的地形有些窝火。到底是那一条路,她抿着嘴思索着。
一旁洛歌也犯了难,这条通往京都的路他也未曾去过。
想着宁九儿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在路口左右为难。
跟在马车后仇慈也从马车上跳下,他的腰微微躬起走到宁九儿身侧道:“如何?”
“这三条路,不知那一条才是通往乐至县之路?若是选错了,我们不是白费功夫一场。”宁九儿望着三条不同的小路,有些为难道。
她不敢鲁莽行事,免得走太多冤枉路。毕竟已耽误了太多时日,再耽误下去——
仇慈转身挥着衣袖道:“中间这条,走吧。耽误下去,又得在山上多呆一天。”
“我信公公。”宁九儿呵呵一笑,坐在马车上走向中间那条小路。
她想着这老太监一定比她还急,也不会蒙她。不过老爹在京都一定是等的不耐烦了,指不定早已怒气冲天。只等着她到了京都,揍上一番解解气。
洛歌靠在马车上,听着吱吱呀呀的摇晃声闲聊道:“九儿去京都多久?若是找不到你爹,又要回去不成?”
“小爷我还未曾想好,怎么,小哥准备带着小不点回家成亲?哎呦,那我与简亦繁岂不是喝不了你两的喜酒?!”宁九儿一脸的认真,像是真的在思索这件事一般。
弄的洛歌脸上骚红一片,他不过就是随口问问。再说了他和小不点之前,纯洁得很。即便是要娶,也该娶简姑娘才是。小不点才多大,什么都不懂,更别说男女之情。
洛歌连忙出口制止宁九儿接下来的话道:“事关一个姑娘的名声,九儿你可别瞎说。万一今后小不点遇上喜欢的人,还不知该如何记恨我。”
“呦,瞧这话说的酸不溜秋。难不成你还会阻止?这姑娘家的心意,你个大男人懂什么?怎么,你不放心小不点?”宁九儿也停止了打趣,直言道。
宁九儿的眸子里透着笑意,觉得这洛歌对小不点的感情不假。但至于说是哪一种,她便无从得知了。
洛歌一脸严肃,环胸望前道:“那是自然,谁若是让小不点受了委屈,我定活剥了他。本少主都捧在心尖上之人,又岂能让他人欺了去。”
马车内的何姗听着洛歌的话,不由红了脸。大哥哥待她可真好,若是一直能留在大哥哥身边便好了。京都之后,她就可以与大哥哥找爹了。
不知爹,会在何处,是何模样?大哥懂得那般的多,一定会知晓一二。小冰与双双姐姐都不愿多说,她也未有可问之人。
简亦繁望着情窦初开的何姗,靠着马车低声道:“小家伙,想什么呢?”
“简姐姐,我们何时才能到达京都啊!”何姗仰着头期待的望着简亦繁道。
似乎到了之后,她便能和洛歌长久的在一起了般。简亦繁也不知这小不点打的什么主意,但过了这座山后,没两个县便到了京都。
简亦繁却没有明说,而是闭着眼假寐道:“几个月后,怕是秋季来临之前能到吧。”
“竟是要如此之久?!”何姗叹了口气,抱着身上的薄毯有些惋惜道。
她还想着以后能常与大哥哥在一起,无论去哪都能陪在大哥哥的身侧。
后面仇慈的马车内,却未曾有宁九儿这一辆车内情感丰富。驾着车的仇慈不紧不慢的跟着前方的路,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让人惶恐不已。周身总有股幽怨的寒气,隔开一切。
他的眸子里太过坚毅,让人不敢深望。免得被吸进后,无法自拔。
马车还未到京都,京都发生之事,仇慈却已全权掌控。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
坐在马车内的尤许靠在车内,被摇摇晃晃的马车晃睡了。他的心因为仇慈而变得格外安稳,无论前方是何他都不在乎。
爱情的魔力有时候竟如此之大,让人忽然间有了对抗天下的勇气。奈何这份爱情,又委实低到尘埃之内。若非用心寻找,定然不会被发现。
在尤许的梦中,他再次回到了碰见第一次遇到仇慈时的场景。这一次他没有害怕,没有惶恐。他是如此安静的望着那个拯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人,也是如此心悸的望着勾动他心神之人。
尤许不知要过多久,多久他才能将这份感情放下。但此刻,尤许是如此深沉的喜欢着,眷恋着,依赖着眼前的人。他似乎不敢眨眼,生怕错过关于仇慈的一切。
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爱到如此卑微的地步,也是令人可敬可叹的。但无可奈何,心偏悦之,悦之无因。
马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无声的催眠着周围的人。
仇慈也止不住打着哈欠,用不了多久他便可回到那个地方。
皇后的死,对皇帝的打击定然不小。加上后宫佳丽众多年老色衰也不少,如此时机他更得好好把握才是。夏箜想必也等不及了,那个位子有多耀眼,自己不是也很清楚吗。
仇慈眉头轻挑,面上泛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看久了,竟会有些惶恐。
谁不知仇慈心中所谋之事是何,也不知这天下究竟要如何才能讨得他欢心。日头开始往西偏着,浅淡的红晕在天际中散开。夜幕不知何时悄然降临,诡异的包围一切。
两辆马车缓缓的进了乐至县中,街道上满是各色灯笼。各色的灯笼,映着各色的光。也不知,今夕是何夕,今日是何日。怎会让这里的人,如此兴师动众。
宁九儿的脸上不由的被暗红色的灯笼照起了红晕,双眸中透着新奇。她望着四周觉得有些好玩,却还是老老实实赶路。
洛歌却是喊着小不点道:“小不点,快出来看。”
何姗听到后,忙从马车内出来。
宁九儿只得坐回马车之内。免得车外太挤,又被小不点嫌弃。特意为两人腾出位子,好让两人的感情升温发酵。她掀开车窗帘子,对着简亦繁额首笑道:“简亦繁,你看,多美。”
简亦繁未曾言语,静静的望着五色的光打在宁九儿脸上恍了神。他又顺着宁九儿的目光望去,车外的烟火与灯笼光交杂的各色光中,竟别有一番风味。
孩童高举着动物糊着的灯笼,四处瞎跑。喧闹的人声,遮盖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