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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97度     凤引九雏txt下载     凤引九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深藏不露

    宁千指不管不顾自家女儿已久,想来心生愧意。

    他将茶杯放下缓缓开口道:“九儿不是一直想习武吗?爹教你。”

    “爹若当真,九儿可要信了啊。若是反悔,我定告诉镖里的叔伯,你说话不算数。”宁九儿差点乐蒙,有怕他反悔,想着后路道。

    求了这么久,总算见着成效了。她就差感激涕零,抱着宁千指的大腿大哭一场。

    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情,心中着实雀跃不已。

    宁千指起身望着从房檐上落下的雨滴好笑道:“爹何时骗过你,若真想制止,岂会让你偷学了去。张叔鲁叔他们,也不会教你。”

    宁九儿想着老爹的话也言之有理,除了轻功之外也没见他用别的武功。

    基本上连招式也没见过,老爹真会武?

    镖里的叔伯说爹武功高强,她却没见过自家老爹对任何人用过武力,为此深深怀疑叔伯所言的真实性。

    宁千指站在大厅中央,对着宁九儿正色道:“以你学过的招式,来攻击我。我若用手,算是不欺负你。”

    “说话算数。”宁九儿来了精神。

    不用双拳,她老爹也真是太狂妄。

    要知现在的宁九儿除去三脚猫功夫之外,还习得天山神功和另一本不知名的秘籍。

    宁九儿自然不想败给他人,就算是自家老爹也不行。使出了浑身力气,对着宁千指连续攻击。她深觉自己速度之快,没成想老爹比他还快。

    他老爹甚至能躲过攻击,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宁千指只是躲避,无丝毫的敌对意思。即便这样,宁九儿也耐不了他丝毫。

    此刻,宁九儿才知自家爹的厉害之处。她稍有迟钝,给了宁千指机会。

    他双腿朝着宁九儿连环踢,脚尖落地眉目紧锁的望着宁九儿。

    不跟她任何喘息的时间,连环的腿法已让宁九儿招架不住。前些日子所学,皆如白费。

    宁九儿用手臂挡着攻击,她猜想着这根本不是爹的真实武力。

    招式虽快,却没带任何内力。即便如此,她也身受重伤。

    宁千指点到为止的立在原地道:“九儿的武力增长的速度之快,是我没料想到。莫非还偷练,别派的旁门左道?”

    “爹若是早些教我,我何故会学别人家的。”宁九儿被打的略惨,她直起腰板不平道。

    老头若是和自家老爹比试,也不知孰胜孰负?

    宁九儿揉着手臂,坐在一旁椅子上道:“爹怎会忽然想通?”

    “再过两年,爹需你帮爹送件东西。若是刚才那点三脚猫,东西早就被他人抢走。”宁千指无任何气喘,仿佛方才只是热身。

    在他看来,不过用不到一成就已将女儿打败。

    若是用上一成,宁九儿岂不是要伤及生命。

    天下四杰不是空穴来风,四人除去武功高强,声望和品行亦是数一数二。

    此刻的宁九儿内心自嘲,原来是忙不过来。怎会有如此的爹,她的哀嚎宁千指听不到。

    不过这也意味着,她可以闯荡江湖。

    爹不仅教她习武,还让她去江湖,简直想都不敢想。

    宁九儿脸上的笑格外灿烂,似乎心情不错的模子。

    她也知,自家本领在老爹面前简直连提鞋都不配,但谁让他是自己的爹。

    她不信,再过几年她定能和爹一较高下。

    宁九儿回过神来,自家老爹已经离开了。

    她忍不住掩嘴笑着,忽发觉今儿天气真好。连那飘零的雨滴,都觉分外可爱。

    心情畅快的人,只觉世间皆是美好。

    宁九儿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缓解着口渴。她从座椅上起身朝着在走廊去,耳边尽是点点雨声。

    似是从天上流浪到人间,只为目睹刹那般的美好。

    就如她所期盼江湖那般,心怀憧憬不留余力。

    人生不过数十载,若不做喜欢的事,临了岂不是太过遗憾。

    怀念梦仰着头,随她一同望着从房檐滑落的雨滴。

    “雨从天上而来,落到人间岂不秽浊。”怀念梦难得没有出言讽刺道。

    宁九儿转过身,望向怀念梦轻笑道:“许是来时就已思量清楚,不然千万里路程也不敢贸然前往。”

    淅淅沥沥的雨水,下个不停。却唯有这一刻,两人回到了她们最初的模样。

    也不知是谁改变了两人的境遇,让她们的性格变成这般。

    墙角处的女鬼悄然望向两人,她幼时可否也是这般模样。

    孤零的魂魄,随处飘荡。无依无靠,无家可归,无人可寻。

    甚至不知她从何处来,更别提她对自己身世的了解。冒雨来此,她也不知为何。

    女鬼低着头,望着自己身上破烂的红衣。忆起顾子婴的那抹衣裳,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宁九儿一个转身,女鬼立刻跑的不见踪迹。

    也许女鬼已忘了,这人世间谁也见她不得。

    怀念梦只觉一股寒意逼来,雨中夹杂着冷气。她连连后退,夹着雨中的匕首凌空朝她的眉间刺去。雨滴也被匕首此成两半,后劲十足的向前刺着。

    女鬼瞬间的挡在怀念梦的身前,却不想匕首还是从她的身上穿过。

    这种无意识的举措,女鬼也未曾想到。

    宁九儿也被忽如起来的杀气惊到,眼看着匕首离怀念梦越来越近。立在原地的宁九儿,上前一步却没能阻止。

    似乎下一刻,怀念梦将身葬于此。

    莫名出现一人,用两只手指夹住匕首,指尖一挥匕首朝着雨中原路返回。

    后知后觉的宁九儿,有些后怕。她不敢相信,就在那一瞬间。

    可能,怀念梦就要永远离开她。

    无论曾经多么恶语相加,也不过是年少轻狂的胡言,没有真的想要她死。

    未曾回过神来怀念梦,头顶冒着薄汗。

    谁也不明白,那一瞬间她有多清楚的知道匕首的刀尖离她的额头的距离。

    第一次,如此确切的知道生命的脆弱。急促的心跳,在回应着她的感受。

    宁九儿躬身向身旁的简思远行礼道:“简伯伯,多亏您及时出手相救,若是表妹她出了差错,我真就无任何颜面再见爹娘。”

    “凡事小心为上。”简思远目光望雨滴中的某处,直至鲜红色的血开始在地上的雨水中蔓延。直到陷入泥土里,消失不见。

    宁九儿扶着怀念梦回房,望着简思远的背影道:“简伯伯和爹藏在这小地方,隐藏武功不知所谓何事。”

    “你一说我也觉得事有蹊跷,姨夫从不教我们习武,偏偏从小练将轻功练得上乘。”怀念梦也不傻,从她来宁府之后,总觉半夜有人窥探窗户。过后,也不见人影。

    还有简伯伯和姨夫一相见,便严肃不已。

    似乎他们之间,在隐藏着什么。姨夫每次走镖回来后,没见过他笑。

    即便是雇主道谢时送来大把银子,也不屑多看一眼,最多应付几句。

    虽说宁家不似小门小户,但也鲜少有人如此淡薄钱财。

    宁九儿将怀念梦扶着到她房内,方才的人为何想要夺她的命。

    莫非也被她的毒嘴熏到,实在受不住也想一招致命。如若不是,怎会有人对一个姑娘家下手。且怀念梦长的花容月貌,旁人怜惜还来不及。

    典型的例子,颜忆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宁九儿有时觉得简亦繁对怀念梦偏心的过分,但无奈人家脸美音甜。

    即便是脾气泼辣些,也被视作可爱率真。

    怀念梦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的细雨。她转过身忽然忆起什么,对着宁九儿的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可能是宿敌的心起,不愿与他多言。

    女鬼飘在怀念梦的桌前,眸里柔情一片。

    她担心的望着怀念梦的眉间,似乎方才的匕首被刺到了一点。

    细雨水从窗上打进,溅在桌面。

    宁九儿关了窗户,走到门口望着门外的细雨道:“简伯伯说的对,小心为上。”

    “恩。”怀念梦手里捏着的笔,不知为何放下。

    她望着宣纸上的墨汁,听着宁九儿关门声。一切总都有解释,被人当做目标也需理由。

    她自出生起,连自己亲生父母都未曾见过。稍年长些,就跟在姨母姨夫身旁。

    他们说的任何,她都信。

    即便有时和宁九儿闹得不可开交,姨夫还是偏向她的。

    简伯伯也是,有了好东西也先送于她,然后才是宁九儿和简亦繁。

    这般极致的宠爱中,怀念梦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似乎关于她有很多的未知,首当其冲的就是她的亲生父母是谁?她查过宁家族谱,姨母根本没有姐妹。那怎么她的有从何而来,他们为何要掩埋自己的身世?

    许久也未曾向自己说明?

    女鬼听着窗外有动静,立即警觉。她飘到窗外,望着颜忆小心翼翼的敲着门。

    停了片刻后,门才被怀念梦打开。

    颜忆朝着房里四处望着,立在门口迟迟不进道:“宁叔叔说,再过两日,你便要与我一同前往边境。”

    “莫要说笑,姨夫岂会让他亲外甥女离开宁家。”怀念梦侧过身,望着颜忆探着的头道。

    这种玩笑话,她定然不会信,更不会放在心上。

    她在宁家已待十几年,完全将这里看作是自己的家。

    这十几年姨母姨夫将自己视如已出,怎么会忽然将她赶出家门?

    一旁的女鬼也听不太明白,弯弯绕绕的着实复杂的很。

第32章不幸中的万幸,万幸中的不幸。

    颜忆恐怀念梦生气,等了半天也没见她发火,才敢走进了房内。

    他坐在桌前,向怀念梦说明道:“具体事宜,我也不知晓。听简伯伯之意是怕宁家已不太平,你若再留在此地怕是有性命之危。”

    “宁九儿可去?简亦繁可去?”怀念梦质问道。

    如若真觉宁府不太平,又怎会让她一个人离开。

    她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姓怀名念梦。

    颜忆给自己倒了杯茶,听着窗外漆沥的雨声道:“他们不去,就你我。”

    具体的情况他也不知,不过大人总有他们的一套说辞。

    作为晚辈,面上总是要乖乖听话。

    颜忆不断的开导着她,希望怀念梦莫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毕竟听得出,两家将她的命看的多么重要。若不是,他还以为怀念梦是宁家的女儿。敲打窗户的细雨,好笑的回应着。世间人皆爱自寻烦恼,专喜损人不利已。

    不明真相的宁九儿,还在琢磨着秘籍。

    她脑里已经将整本书背下,闭着眼也能默背出来。方才发生之事,越发让她感受到能力的重要性。

    她必须加快步伐,今日怀念梦明日可能就是简亦繁。

    若是以后,有人再对自己的父母大下杀手,她宁九儿又该拿什么来保护他们?!

    这世间谁也靠不住,谁也靠不稳。

    坐在床榻上打坐的宁九儿,想的很远。可能过于居安思危,忘了她的年龄。

    现如今,她也不得不这么想。总喜欢给自己留后路的人,怎么能坐以待毙。

    这一次,宁九儿决定认真的和梦里的墨迹小人一较高下。每次从梦中醒来,她就如脱胎换骨般。武功提升的异常之快,虽然后果也不堪设想。

    但为了那些她在乎的人,宁九儿情愿一试。

    如若是有朝一日,她死于梦中。也好过她眼看着在乎的人,一个个死于她面前。

    悄然经过的时光,不给任何人话语权。它**统治着每一寸时间,一分一毫都不愿匀给别人。

    灰蒙蒙的天,也分不清是夜,还是即将要突破地平线的黎明。

    高山之上的长古殿内,琴声却盖过雨声。丝丝紧扣心扉,乐声紧抓情意。

    山脚下是被冷落的尤许,他坐在榻上望着窗外面露愁容。

    他都忘了算,已是多久未曾见过仇慈了。每日食不下咽,担心着仇慈的安危。

    此处的人待他客气,好吃好喝相送。穿着华服,享受尊贵。

    尤许却心中多有不自在,他的心早已不在此。

    每至傍晚,尤许常在门口徘徊。像是妻子等待丈夫回归一般,若是晚回了就如他一般担心不已。开门的吱呀声响起,一身的衣衫被淋湿之人走进房内。

    仇慈甩着衣袖抖着身上的雨水道:“我来看看阿许,没曾想搬了地,真是让我一顿好找。”

    “快换件衣衫,染了防寒可就不好了。”尤许翻箱倒柜,拿出一件与他体型相称的衣衫塞于仇慈手中。

    他连忙出了房门,吩咐着小厮准备浴桶和热水。顺手拿着毛巾,帮着仇慈擦着头发。

    尤许不愿碰触那张假脸,那是他们不够坦然的象征。

    仇慈伸着懒腰将外衫褪去扔在一旁,穿在里衣坐在榻上。

    一路赶来,也未曾发觉。许是这秋日带来了寒意,差点将雪花一并带来。

    尤许坐在他身边,细心的帮他按摩着肩膀道:“这几日去了何处,见了何人让你如此难以割舍?”

    “阿许莫不是怨我?”

    “山庄与皇宫的待遇相差无几,我又岂会埋怨。”尤许拐着弯,避开他的话。

    心里着实有些埋怨,怕是自己习惯了他的好。

    又怕仇慈将他抛于这山野之间,拿着金银去享受自在。

    尤许也深知,自己的存在究竟是有多鸡肋,无用处也无价值。

    仇慈说过的誓言,还历历在目。

    但尤许不想让成为他想弃又懒得弃之人,却也不想打破沙锅将仇慈的所有都摸清楚。

    人一旦软弱了,连骨子里也硬不起来。

    小厮将浴桶抬进,热水填满。

    尤许跟着小厮一同离开房间,让他安心洗完澡,好生歇息。

    立在门外的尤许,望着黑漆漆的夜。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竟有些习惯。

    曾经,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他不都这么一步步走了过来。

    那些惨痛的回忆,想起了还隐隐作痛。吹了冷气的容颜,有些惨白。

    消瘦的脸,在头顶灯笼的映照下,让人心疼。

    时不时经过的小厮,打着灯笼走过。踩着地上的雨水,发出微弱之声。

    换好衣衫的仇慈,将外衫披在尤许的肩上望着黑夜道:“天气转凉,加点衣衫,阿许可要惜着身体。遥远的以后,还等着你我。”

    “遥远,是多远?”尤许转过身望着仇慈,那张易了容的脸不是仇慈的真容。

    他只望向那双深邃的双眸,它正戏谑的说着遥远的以后。

    似乎也不太在乎即将发生之事,无论多大。

    仇慈拉着尤许进了房内,顺手关了房门轻笑道:“阿许可否为我弹上一曲,许久未听,心生怀念。”

    “无琴可弹。”尤许坐在榻上,望着前后道。

    他也没太注意,顺着仇慈的目光望去还真有把琴。帘布之内竟藏有古琴,还真是隐秘之极。也不知它的主人到底是何心意,想让旁人看到却藏得如此之深,不想让人碰触却又摆了出来。

    尤许走到琴边,手轻轻抚过。他望着帘里的古琴,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

    小蛇腹断纹,纯鹿角灰胎显现于磨平之断纹处,鹿角灰胎下葛布为底。龙均作扁圆形,贴格一条桐木薄片接口于右侧当中。

    琴上隐约写着文字,灰暗的烛光下,让尤许看的不太清楚。

    他看的仔细些,似乎认得出。

    琴上的诗是:抚琴难拨伊人美,折花却见蝶起舞。夏不语情深似海,秋不言离别恨苦。

    看起来似是两首,前者带着迷离,后者带着感慨。

    也不知是谁,将两首片段刻在其中。可惜了这把好琴,整体的美感被毁的一干二净。

    唯有琴上的花纹拯救了些许,依稀迎合着那伊人,那花,那蝶。

    他情不自禁的拨起琴弦,隐约感到了,似乎有东西从指尖流淌而出。

    此琴带着些许灵性,却又带着隔阂。尤许立在原地,不知该待它如何。

    坐在垫子上的尤许,怀着崇敬之心抚过古琴。他爱惜极了,指尖轻轻拨过。

    琴声勾动了房外漆黑的夜空,沉淀着清澄的光。躺在榻上的仇慈闻着琴声,闭上双眼。弹琴者心绪单纯,才让旋律如此动人心。

    仇慈不由的想起一句诗来,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缘分有时候诡异的让人惶恐,就如同仇慈与尤许的相遇。

    一个是深不见底的黑,一个是清澈单纯的白。

    似乎两人都有自己不能言说的故事,埋藏心底不愿与人说明。

    不幸中的两人却遇见了彼此,小心维持着某种联系。

    在琴声中的仇慈,很快入了眠。而藏在帘子后的尤许,似乎找到了情绪的发泄口。

    来回拨动的琴弦,引起共鸣。每根弦上都带着尤许的情感,他的故事饱满了整首曲子。

    窗外的天漆黑漆黑,连星光也不曾有过。琴声却未曾断过,一夜都未曾停歇。

    黑如墨的天,带着微光的窗。倒是让榻上的仇慈睡的一夜好梦,兴是许久未曾听过如此动人心神的乐声。

    一夜好梦的仇慈起身穿好衣衫,望着帘后的尤许。

    有些经历是不可选择的,毕竟地位卑微的人没有言语可为自己辩解。

    这一点,对两人而言深有共鸣。

    仇慈掀开薄纱的帘布,望着躺在垫子上入睡的尤许。他躬着腰将尤许抱起,睡梦中的尤许似是有些紧张。

    尤许抿着嘴,抓着身上的衣衫。

    仇慈将他放在床榻之上,盖好被子回到尤许刚才的位置。他低着头,望着上好的古琴。

    曾几何时,有多少人梦寐以求只为见此琴一面。如今,却在他的手里。

    指尖轻拨,悦耳的琴声从指尖流出。仇慈低着头,随着旋律而沉迷其中。

    琴乐是他最爱的一种,却也是最不想碰的一种。

    他的指尖灌注着内力,如一层层防护罩一样罩着房间。窗外的雨声,脚步声,风声似乎都听不见。

    唯有安静的琴声,在耳畔响彻。细小如丝,音轻如花开一般。

    若非仔细聆听,便听不出此声是从古琴中传来。

    仇慈低头望着古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修长的指尖划过琴弦,宛如女人的纤纤玉指一般美的不可方物。

    不知何时,榻上的人有了醒意。仇慈这才收了手,从帘后走出。

    尤许从榻上坐起,模模糊糊的睁开双眼望着眼前之人。

    他似是不敢相信,直到眼前的人的身影慢慢清晰尤许不由得一愣。

    以为醒来之后,仇慈早已离开。忙着他的大计,将自己又丢在这个华丽的牢笼里不管不顾。

    女婢将饭菜布好,匆匆离去。仇慈洗漱着,手轻撩起温热的水。

    天气渐凉,连盆里的热水很快都转温。

    仇慈转过身,望着还在发呆的尤许笑道:“阿许还未回过神来?”

    “昨日睡的有些晚。”弹了一夜的琴的他,指尖都印着弦印。

第33章不言自明

    尤许收回了落在仇慈身上的目光,起身下了床榻,穿好衣衫洗漱着。

    仇慈则是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这张皮,他有该用到何时。

    究竟何时,他,才能用自己本来的面目见人。

    他的指尖抚上这张假脸,一身的书生气质。仇慈很讨厌,这种无能的感觉。

    他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顺便望着镜中望着他的人。

    悲苦的人,总喜成堆结盟。形单影只的,也唯有强者。

    仇慈也知尤许经过那人的摧残,已不再如常人一般。

    脆弱,敏感。

    窗外又下了一夜的雨,今早还听着淅淅沥沥的细雨敲打着窗门。

    也不知,这雨究竟要下到何时?

    尤许立在仇慈的身后,帮仇慈挽着发髻。

    就像曾经他帮仇慈前身挽一样,只不过一个真,一个假。

    仇慈望着镜中人认真的神情,想着为尤许寻个女子。

    免得尤许陷的太深,染上其他的癖好。

    尤许的动作轻缓,如做一件浩瀚的工程。认真,仔细。

    仇慈忽而起身,头发重新散落在后背。

    他背对着梳妆台,望着眼前的人走近一步道:“阿许可是还怕仇慈,你心知我不是他。”

    “你且坐好,我重新帮你挽发。”尤许将手里的木梳紧握,他又岂会不知。

    同一张脸,不同的人。为此,眼前之人还重新换上另张脸。

    仇慈重新坐在梳妆台前,目光悠长。可能最初将尤许留下,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残缺的他,如何面对另一个残缺的尤许。

    起初的同情,现已变为累赘。

    尤许没了从前的惧意,认真的服侍仇慈,就像服侍仇慈前身一般。

    往日,尤许也就这般。

    桌上的饭菜由热至温,饭香夹在着雨声。挽好了发髻,尤许才退步。

    他似是很满意,忘了自己。随意给自己挽了发髻,立在仇慈的身后。

    仇慈从梳妆台前起身,走到桌前吃了两三口道:“阿许今日陪我一道出去,闷久了会闷出病了。”

    “恩。”尤许跟着仇慈坐下,修长的玉指拿起筷子。

    饭菜的温度正好,还热乎的紧。仇慈用内力将饭菜都捂热,太凉的饭胃会不喜。

    他望着门外,此刻的细雨没有停下的兆头。

    依旧下个不停,也不知谁招惹了天上的众神,让他们如此恼怒人世。

    尤许细嚼慢咽,听不出半点声响。如同一个大家闺秀的女子,遵守礼教。

    可能是皇宫的礼仪熏陶到,现在还改不掉。

    仇慈起身出门房间,对着路过的小厮附身说着什么后。小厮匆匆离去,而他则是望着这下了几日的雨。

    雨珠似是带着愁怨,仇慈看的只觉心伤。

    小厮将油纸伞躬身递给仇慈,进房收拾着碗筷。

    立在原地的仇慈,直着身子望着细雨道:“阿许,我们启程吧。”

    “好。”尤许也没准备什么,从房内走出立在仇慈的身后。

    仇慈将手中的纸伞打开,遮住了两人。

    两人立在走廊上,仇慈将伞递给尤许手中浅笑道:“阿许执着伞,环着我的腰。”

    “……”尤许遵从了前一步,张开双手却不知如何放下。

    仇慈恐耽误了时辰,手臂环着尤许的腰间脚尖点地离开了山庄。

    脚下一空的尤许有些惶恐,他不敢多看紧抱着仇慈。

    空中飘着的细雨,纷纷散落在两人的身上。

    尤许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中的伞,他举过头顶绝多数都遮住仇慈之身。

    仇慈紧了紧手臂,乘风而行。两侧的发丝,随风飘起。加上那娇弱的面容,病态的宛如仙子。

    尤许抿着嘴,望着身旁的人。没曾有过如此的体验,既惶恐又兴奋。

    他紧贴着的仇慈,感受着仇慈身上的温暖。出了山庄后,他才惊觉路途遥远。

    四周皆是草木,陡峭的山崖中似有一座宫殿。

    这一行,尤许几乎看不到人。偶尔脚下能看到几只走兽,很快又消失不见。

    呼啸的风在他的耳边经过,夹在着雨滴。一盏茶的功夫,仇慈已将尤许带到目的地。

    尤许的半身全部湿透,他别过脸望着一身干净的仇慈。

    幸好,仇慈没沾惹半点雨水。

    仇慈立在一家府邸的门前,随即换上了仇慈老太监的皮,轻敲着府门。

    开门的小厮一看到仇慈,立刻躬身请进。

    跟着仇慈身后的尤许,也进了府邸的大厅。满厅皆是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仇慈脸上勾着笑,坐在主座之上端起茶杯笑道:“这些就是知县大人找来进宫的女子?”

    “这些皆是方圆百里,长相和品行最出众的女子。”知府直挺着腰板道。

    眼看下了几场雨,涝灾遍及。

    一朝天子不想着如何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却想着坐拥后宫美色。

    仇慈将手里的茶杯,扔在地上。

    破碎的瓷器相撞,吓得莺莺燕燕不敢吱声。他的举动,也吓坏了立在身旁的尤许。

    知府也面露危色,他也深知坐在主座上的公公在皇上身前地位如何。

    三言两句,便可让他丢掉乌纱帽。

    仇慈站起身来,目视着知府眼里皆是凌厉之色道:“就拿这种货色服侍皇上?后宫中随意提出的宫女都比她们都要强。知府大人若是辞官养老直言便是,老奴也好禀明皇上。若是想要借此讽刺皇上,老奴就得请问知府大人可否做好了满门抄斩的准备?”

    “公公所言诧异,本官尽心办理此事。方圆百里,能找寻的也就这些。”知府听他所言,也有些后怕道。

    他丢命事小,连累了家人可使不得。

    尤许低着头瞧着仇慈的威严,抿着嘴又望着大厅内的人。

    权势究竟何其重要,不言自明。

    仇慈捂嘴轻笑,翘起的指尖指着一堆站着的女子宛然笑道:“你们可知进了宫,该当如何?后宫佳丽不止三千,皇上即便一天换上一个,也轮不是你们。品行是何物?能让你不死于他人之手?可笑至极。青楼女子为生计委屈求全,老奴看啊你们还不如她们。”

    他的一句话将后宫三千连带骂了过去,打趣之余也将实话说出。

    锦衣玉食,趋炎附势为的不过是权势。

    满厅的女子皆是面面相对,面色不一。

    也许只是不信,皇宫在平常人的眼里是何等的威严和华丽。一人进宫,全家享福。

    仇慈转身望向尤许,才发现他的衣衫已湿了半边对着知府下令道:“钦差大人衣衫皆湿,知府还不招人为大人换件衣衫。若是得罪了,别说是老奴了就是你的项上人头也要丢掉。”

    “钦差大人?!仇公公说的是。来人,带大人速去换衣。”知府显然未曾发觉,也不知晓还有钦差。

    但仇慈带着令牌,他不信也得信。再者皇上没谱惯了,谁知皇上又想作何。

    朝野上下早被弄得乌烟瘴气,太后在时可能还稍好些。

    知府刘瑾不由得感叹着,大势所趋。若当年的景都统还在,岂会让这些奸佞之人在霍乱朝野。

    仇慈面上的笑意未曾落下,他对着刘瑾摆手道:“大人尽可忙去,老奴有些话想单独对这些将要进宫的女子们说。若是大人在,多有不便。”

    “辛苦公公。”刘瑾语毕对着一旁丫环使着眼色,转身离去。

    窗外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仇慈坐在太师椅上,靠着椅背一副慵懒的模样道:“一路奔波,老奴肩酸腿痛。”

    身穿鹅黄色的裙摆的女子立在仇慈的身后,帮他捏着肩膀。动作轻柔,力道正好。

    此时明眼人,立马也明了仇慈的意思,纷纷向那位鹅黄衣裙的姑娘效仿。

    立在原地的的几个人,不屑的别过脸。她们生来的高贵头颅,不许她们低三下四伺候一个太监。

    仇慈享受在莺莺燕燕之中,对着不过来的女子挥手道:“诸位皆是有品格之人,老奴想皇上未必享用的了。依老奴之见,都赐予钦差大人吧。”

    “你有何权利,掌管我等命运。不过是为当今圣上传个话,就如此嚣张。将狐假虎威的伎俩,还真玩转到极致。”说话之人一身白衫,裙摆上绣着牡丹的花纹。

    一句话说得有理有据,仇慈却似乎听不大懂。

    他缓缓伸开双手,起身将说话之人的咽喉握在手里。

    戏谑十足捏着女子白净的脖子,他指尖只要轻轻一动就能那女子的脖颈捏断,让她将命丧于此。奈何她人美命不好,偏偏遇上了仇慈。

    立在仇慈身后的女子们,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站错队伍。

    气氛骤然紧张,仇慈勾起嘴角轻笑着结束了女子的性命。

    换完衣衫的尤许刚进大厅,就望见这一幕。

    他内心泛起波澜,假扮仇慈之人的手段比当初的仇慈还要狠毒些。

    仇慈抬起头望着尤许走进大厅,坐回到椅上冲着一旁的小厮额首示意,小厮赶忙将地上没了呼吸的尸体拖走。

    尤许望着他周围的莺莺燕燕,转身想要离开。

    却被仇慈的话制止:“阿许若有看中了谁,我便赠之与阿许。”

    “公公还是独自享受吧,我去别处透透气。”尤许实在不愿在此待下去,兴许是他不赞同仇慈的做法。

    仇慈摆手,示意所有人离开。

    他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尤许面前将自己所有的杀气和狠意收敛唇角勾着笑意道:“阿许是怪我杀人?还是想弃我而去?”

第34章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公公准备杀人灭口?”在尤许面前的仇慈,也不过是个温润极了的男人。

    他的话,却直戳着仇慈的心口。他不是杀人成瘾之人,只是必要之时他才会如此。

    无奈的是,两次都被尤许撞到。

    仇慈不想伤害尤许,毕竟有些东西只有经历过才懂得。

    尤许不明白,仇慈到底经历了多少才成为今日的模样。

    若是有机会,他能看得到仇慈这一路走来的经历,他定会懂得仇慈今时今日所做之事。

    仇慈转身背对着尤许,直挺的站在那望着细雨道:“阿许怕死吗?”

    “遇到你之前,怕。”尤许的声音穿过空气,在雨声中传到仇慈的耳中。

    仇慈转过身,轻轻的抱着尤许目光悠长道:“我怎会灭阿许的口。你累了,我送你回房歇息。许诺阿许之事,我岂会作废。”

    “仇慈,你的计划中我可有可无,你又何必将我看的如此之重。”

    如果不是被小心呵护,他也不会习惯这份温暖。

    不习惯的话,他也就不会沉迷其中。尤许站直身子,跟在仇慈的身后。

    仇慈将天下作为棋盘,而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备用棋子。

    无论武功,亦或智谋他都少的可怜。

    尤许抿着嘴,紧跟在他的身后,望着仇慈挺直的背。

    发觉自己与仇慈两人像极了正在交往中的一对情人,时不时闹着小脾气。

    他不禁轻笑出声,惹得仇慈莫名其妙的回过头。

    仇慈搂着尤许的肩,颇为动情道:“阿许笑起来,天下至尊的宝座都及不上。”

    “公公这哄人的本领向何人学来,他日我也好去拜访讨教一二。”尤许心情豁然开朗,与着仇慈开起了玩笑。

    立在不远处的小厮,紧紧的跟在两人身后。

    将他们所言,都记在心中。仇慈心情颇好,不与那小厮计较,恐毁了好气氛。

    他将尤许送到房门口,才离开。坐在书桌前的尤许,望着窗户外的仇慈经过。

    仇慈没有注意到他,越走越远。冷风沿着窗口过来,飘零的雨滴打在窗台上。

    尤许提起笔,思量着自己的处境。在宣纸上写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网字还未曾写完,几个女人便闯入他门中。脂粉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尤许下意识的捂着口鼻,起身立在窗口蹙着秀眉道:“几位姑娘来我房里作何?若无别的事,就请回吧。”

    “方才仇公公已将我等姐妹赏于钦差,大人若是嫌弃,我等岂敢苟活。”开口的女子站在最前,想是仇慈在大厅的手段吓到,不敢不从。

    尤许的面色随着女子的话落,而发沉。

    仇慈还真是思虑周全,连这一点都想的到。

    尤许一脸正色,哪享的了齐人之福。

    女子往前一步,他往后退一步。如此书生气质的人,倒是让人有些心动。

    方才的女子,又开口掩嘴笑道:“大人莫不是怕小女?”

    “姑娘若是在往前一步,就休怪小生无礼了。”尤许结结巴巴的说出这一句。

    此言一出,屋里的五女皆笑。钦差比那老太监要有意思许多,且无任何杀伤力。

    尤许望着快贴近他身上的女子,闭眼别过头道:“不知羞耻。”

    “何为羞耻?”女子长相俊俏,身着大方。趴在尤许身上,对着她的耳畔低声说道。

    尤许何时见过行为如此大胆的女子,吓得跑出了房门。

    窗外的雨不断的敲打着在他身上,一把伞忽然撑在他的头顶。

    他望着撑着伞的人,连忙道谢道:“多谢姑娘。”

    “公子若不嫌弃,可在亭内一避。”女子乃是知府的女儿刘宛白,她鲜少出门。

    却无意中碰到了淋雨的尤许,帮他解围。

    一旁的丫环,感叹公子好运气。方圆百里,谁不知姑娘的名号。

    尤许跟着刘宛白的步子,进了亭内。

    他望着亭外的细雨,感叹道:“雨欲何时休?”

    “许是上天深觉人间满是污垢,才想洗个干净。”刘宛白侧过头望着雨水,迎合着时世发表言论道。

    她的双眸带着与世共进退的坚定,此刻又多了几分怜惜。

    许是感叹世间的受苦的生命,勾动了她内心深处最最柔软的地方。

    立在原地的尤许袖子里的双手紧握,他不就满是污垢吗。过于自卑的他,不敢再回应刘宛如。

    刘宛如却以为他如自己一般,感叹这世事无常。

    她起身将伞赠与尤许,淋着雨带着丫环离开了。尤许想,她定在清洗自己身上的污垢。

    “如此绝妙佳人,怎会囚于小笼之中。如若天下赠于她机会,岂不造福万民。”

    细雨啄地,将他的声音怕打消失。

    尤许握着手心的油纸伞,对刘宛白表示敬畏。

    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仇慈,坐在亭内饮着热茶。玩弄着手里的瓷杯,如同玩弄整个天下般顺手。

    良久也未曾发觉亭内多一人的尤许,依旧对着雨滴发呆,脑内盘旋着刘宛白的话。

    她说,许是上天深觉人间满是污垢,才想洗个干净。

    被晾了许久的仇慈,捏着茶杯提醒道:“阿许对方才的女子动了心?”

    “我岂能配的上她。”尤许不禁脱口而出道,回过神的他,有些后悔。

    他将纸伞放在石桌之上,接过仇慈递来的茶杯。

    仇慈却被他的话堵得说不出来,方才的女子未曾细看。

    回头让人去打探那姑娘的底细,看她究竟有多高尚让他的阿许配不上。

    气氛有些尴尬,幸好不停歇的细雨前来救场。尤许想要收回刚才的话,却不想仇慈已然当真。且真心实意的祝福,并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

    只有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也为两人添了一段虐缘。

    仇慈将茶杯放下,郑重其事的望着他的双眸意味深长道:“原来阿许喜欢这类女子。”

    “不是喜欢,只是敬畏。你送来的姑娘,我怕是无福消受,还是收回去为好。”尤许生怕他逼迫刘宛白嫁他,也怕刘宛白就这么丢掉性命。

    更怕的是,他想太多。

    仇慈的目光悠长,他生平第一次想对人好。全心全意的,无所顾忌的,只想要对尤许好。

    许是想起了当初的自己,才会如此情不自禁。

    仇慈从石凳上站起,闭着眼感受着四周的气息。

    总感觉细雨中夹杂着别的东西,脚步很轻很轻,若是一不留神便找不到它的动向。

    仇慈忽然忆起一物,也是这般轻巧。

    尤许撑起纸伞,以为他就要回去,将伞遮在仇慈的头顶。仇慈走一步,尤许跟一步。

    细雨浸湿了两人衣摆,出了凉亭后在走廊上徘徊。

    尤许将纸伞收回,留下一路的雨滴。

    不知不觉中,仇慈已走到了大厅内,他下意识的坐在主座之上。

    雨水忽而停下,晚风送来了凉意。使得尤许不禁缩着身子,打了个冷颤。

    仇慈这才反应过来,一路跟着他那个小玩意来到这里,直至现下才发觉它跟随一路。

    夜色已至,雨也停了。他忽的想听琴色,起身环顾四周,遗憾的叹了口气。

    知府家中琴皆无灵气,即便是有,也不过尔尔。

    尤许接过小厮手中的白玉壶,为仇慈新添了一杯茶顺口问道:“谁敢不顺公公意,让公公叹气哀愁。”

    “若是九霄环佩在旁便好。”仇慈也不想再回山庄取琴,只能留有惋惜之情。

    尤许也不知他所言是何物,不定是枚玉佩。难不成那枚玉佩对他别有深意?

    尤许不由的为仇慈急起来,拿起一旁的纸伞问小厮借来灯笼四处找寻。

    仇慈目光随着尤许的离开而离开,他走出大厅脚尖点地到了房梁之上。

    月光下映出那只白色的大鸟,它在仇慈的四周飞旋着。似乎有些不满,却也不可奈何。

    仇慈从怀里掏出些许练实放在掌心,爱怜的望着它。

    大鸟别过头,朝着月亮飞去。越飞越远,越飞越远,直至与月色融为一体。

    立在房梁之上的仇慈望着小院里的刘宛白和尤许,怨不得尤许去时匆匆,原来是赶着去见心上人。

    仇慈飞下房梁,离开了知府家。泛黑的夜,带着皎洁的白月光。

    偏远之地的宁九儿正和那墨迹小人大战,老爹告知她,明日将要送走怀念梦和颜忆。

    宁九儿不知父亲为何会做此番决定,她与怀念梦相处虽多有矛盾,但已然十几年过去。

    忽让那小妮子离开,宁九儿定然心生不舍。坐在原地打坐的宁九儿望着墨迹小人半天不理会她,闭着感受着它的状况。

    那根白色的墨线又被宁九儿看到,但这一次她不想让墨迹这么快离开。

    她需要发泄,需要倾诉。找了旁人诉说,宁九儿觉得过于矫情。

    墨迹却不愿搭理与她,将她推开的远远的。

    宁九儿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有一场大火。熊熊的火焰不断的灼烧着什么?

    站在远处的她,却能听到木头被烧毁的声音,嘶嘶的火花不断的迸出。

    她的脚被定在原地,用尽全力也能观望。

    后来火越来越大,越来越旺。灼热的气息,扑在她身上。

    宁九儿高呼救命,嗓子却干哑无比。她清楚的感受到火灼烧着皮肤,烧着身上的衣衫,头发。

    高呼一声救命的她,从床榻上坐起。猛然发觉窗外的雨已停,她满头是汗的靠在枕头上喘着气,仿佛刚发的大火真切的发生过一样。

第35章别扭的别离

    太阳从窗户外折射过来,筋疲力尽的宁九儿无暇观赏。

    她重新躺在床榻上,闭上双眼隐隐约约又进入梦乡。

    大火再次在她燃起,越来越大。

    宁九儿这次不闹也不喊,干脆坐在原地任凭着大火烧着。多痛她也忍着,不出声。

    火苗的中心离她越来越近,那人穿着一袭藏青色的锦袍,墨色的发丝被白玉带高高的束起。他抬起头如同一缕清风拂过,脸上带着浅薄的笑容。

    纯黑的眸子如同一潭汪洋,抬起头朝着她望去。

    宁九儿不由呆了神,这不是简亦繁吗?

    他手里紧握的是什么?

    宁九儿越发的好奇。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一把匕首朝着她的胸口直直的刺去。宁九儿直直的朝后躺去,血顺着匕首浸湿了上身的衣衫。

    她的眼角望着越走越远的简亦繁,直至他消失在视野。胸口的疼痛,让她失去意识。

    宁九儿非常清楚的知道这只是一场梦,但她却不能接受简亦繁的背叛。

    两人不知何时产生了某种默契,某种牵连。

    窗外的太阳再也唤醒不了宁九儿,她忙着和自家的梦魇较量。

    城外的人烟稀少,景色却怡人。

    简亦繁站在简思远的身后,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宁九儿。怀念梦眼圈泛红,她若是离开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姨夫姨母,还有经常惹她生气的宁九儿。

    颜忆对着几人抱拳道:“多谢简伯伯几月来的款待,也欢迎各位常去关里做客。”

    “一路小心,念梦脾气不好,多担待几分。”宁千指的脸上多了些许皱纹,那是岁月在他的脸上亲吻过的痕迹。

    怀念梦的别过脸,不想将她柔弱的一面展现出来。

    简亦繁从怀里掏出手帕,递与她的手中嘱咐道:“路途遥远,多担待些。外面不似家里,不可再率性而为。”

    “简亦繁,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说几句人听的话吗?”怀念梦哭笑不得,她不是小孩子,用不着嘱咐叮咛。

    昨夜姨母已将该带的该说的,通通说了个遍。

    简亦繁抿着嘴,思索着道:“我会替你照顾好九儿,你若在边境实在待的不顺心,就回来吧。”

    “告诉宁九儿别让我见到她,到时有她好看。”怀念梦不喜煽情,转身上了马车。

    她手里紧握着简亦繁送给她的手帕,这家伙难得说句中听的。宁九儿没有前来送别,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怀念梦心中多有不满,也惆怅万分。她真的就要走了,那个混不吝也不说看自己一眼。以后再见,不定何日。

    颜忆坐进马车里后,车缓缓开始行驶。

    吱吱呀呀的车轮上,在两人的耳畔响起。

    车走了很远很远,怀念梦才从车窗里探着头望着他们,眼泪瞬间绝提。

    姨母,姨夫还有简伯伯和简亦繁,他们待她极好。还有她待了十几年的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怀念梦将车帘放下,紧握着简亦繁赠她的手帕。

    颜忆第一次见女孩子哭,有些乱了阵脚。

    他从怀里掏出百里川相赠两人的书卷,递给怀念梦道:“师父说,我们去了边境武功也不能落下。怀念梦,你且安心,我定护你周全。”

    “谁要你护我,师父这个小老头也学宁九儿混不吝,连你我最后一面也不看上一眼。”怀念梦眼眸一瞪,甚为埋怨。

    又觉颜忆好笑,连安慰都不会。

    前面驾车的人,听着两人的话音,轻笑着。

    宁千指等人立在原地许久,直至他们连车影都瞧不见才转身离开。

    打道回府的简亦繁来到宁九儿的门口,他轻敲着门。房内悄无声息,如同无人一般。简亦繁一把推开,进了房内望着躺在床榻上的宁九儿。

    她头上的额头满是汗水,连头下的枕头也被浸湿。

    莫非她又走火入魔?简亦繁忽然担心不已。刚送走了她的冤家,她又陷入昏迷。

    简亦繁心道不妙,他站在原地心生担忧。让人打了盆水,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宁九儿猛然抓着简亦繁的手臂,说着梦话道:“简亦繁,你为什么要杀我。”

    简亦繁愣在原地,我杀她?她究竟是梦到了什么?我又为何会杀她?

    梦里的宁九儿委屈的望着对面的人,墨迹小人换成了简亦繁。

    宁九儿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但幻形的简亦繁却屡屡得手。

    她答应过简亦繁要保护他的,又怎能伤害他。

    宁九儿实在过不了心里这关,内心的大火煎熬的燃烧着。

    幻形的简亦繁嘴角勾着嘲笑,也是,她都在这厮面前死了数万次。

    别说他此刻瞧不上她,宁九儿也瞧不上她自己。

    宁九儿在脑内催眠着自己,他是假的,他是假的。她的掌心注入着内力,还没开始进攻就从梦境中醒来。

    简亦繁拿手帕将她额头上的薄汗擦干忧心道:“方才梦里的我对你作了何事?”

    “没,没什么。”宁九儿接过他手里递来的茶杯,一饮而尽。

    与从前毫无差别,梦醒后全身酸痛。

    简亦繁面色沉了下来,看得出她很劳累的样子。

    忆起先前在竹林里听两人的话语,九儿梦里的墨迹小人难不成换成了自己?

    肚子饿扁的她忽然想起今日怀念梦要走,她穿着外衫急匆匆的要离开房间。

    “怀姑娘和颜兄已离开许久,她让我带句话给你。说是别让她见到你,到时有你好看。”简亦繁的话制止了宁九儿离开的举措,却没想她还是离开了。

    宁九儿脚尖点地飞出宁府,简亦繁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出了城门,朝着怀念梦的马车追去。

    每次梦醒宁九儿都觉自己功力又进了一步,但也耽误了不少时辰。

    她能清晰的想到到怀念梦当时说那句话的神色,定然是又气又恼心里不定怎么怪她。

    呼啸的风穿过两人的耳畔,幸好马车走的不快两人得以追赶的上。

    宁九儿立在马车前拦了车的去路,马车里的人被忽然停下差点摔个踉跄。

    怀念梦本想训几句驾车之人,掀开帘子看到两人一时没了言语。

    车里的颜忆望着发呆的怀念梦探出头来,他看到宁九儿和简亦繁两人顿时哭笑不得。两人不会要同他们一道去边境吧?

    “你来作何?”沉默良久的怀念梦忽然发声道。

    宁九儿眼尖的望着怀念梦手里的帕子,一把抢过笑道:“小爷本就好看,人中龙凤,用不着你让小爷好看。恐你今后再也见不到像小爷如此美貌之人,特地前来让你看小爷最后一眼。”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怀念梦失声笑道,真是爱往脸上贴金。

    颜忆也忍俊不禁笑着,宁九儿也真是逗趣。从城门赶来,只为回怀念梦一句话。

    宁九儿转过身,背对着怀念梦道:“保重。”

    话刚说完就拉着简亦繁离开,坐在车里的怀念梦有些呆愣。

    颜忆对着车夫挥手示意继续前行,吱吱呀呀的车又重新开始行驶。

    他望着身旁人发呆的模样,莫不是怀念梦瞧上宁九儿?

    一见面就掐的两人,只是在打情骂俏?!

    摇摇晃晃的车内催人睡,怀念梦靠在马车上想起宁九儿最后那句保重,嘴角泛着浅淡的笑意。

    天色已至傍晚,宁九儿也回到了家中。

    她想起与怀念梦所言,甚觉幼稚。

    怀里还装着简亦繁的手帕,她顺手掏出塞在简亦繁手里郁闷道:“拿好。”

    “恩?”简亦繁望着手帕眼熟的紧,这不是他送于怀念梦之物吗。

    怎么又?

    宁九儿忽然酒瘾上来,拽着简亦繁的衣袖委屈道:“简亦繁,我想喝酒。”

    “此刻?你等上一等,我去给你拿些酒来。”简亦繁心想她定不舍怀念梦的离去,借酒消愁。如此一想,也合情合理。

    他离开房间,吩咐小厮上几道小菜便回到家中。

    宁九儿躺在床榻上,哀呼道:“我方才对怀念梦说了什么?那个小妮子不定怎么笑我,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宁九儿啊宁九儿,你瞧瞧你,连句离别送行的话也要拐弯抹角。”

    房门被推开,宁九儿一个翻身坐起。

    她望着小厮将小菜上齐,才想起自己一天都没吃东西。手摸着扁扁的肚子,饿意袭来。

    简亦繁拿了壶好酒,关了房门坐在宁九儿身侧为她斟上。

    两杯酒喝了肚,宁九儿的心情忽然转好。她吃着小菜,缓和着肚子的饿意。

    简亦繁却滴酒不碰,只为她续杯道:“九儿昨日梦到什么?可否与我有关?”

    “梦到你要杀我,呵呵。别郁闷,我比你更郁闷。”宁九儿酒喝的有些多,忘了分寸。

    她将藏在心中的话,脱口而出。酒劲上了头,把持不住。

    这一壶酒乃是简思远深藏的百年好酒,光是酒香就已让人迷醉。

    更何况宁九儿连喝几杯,快将一壶酒喝个干净。

    简亦繁不断续着杯,继续问道:“为何郁闷?”

    “若是你要杀我千百遍,我也不能做到如数还之。”宁九儿揉着脑袋,望着空荡荡的酒壶叹息道。

    还没怎么喝,怎么就见底了。

    这简亦繁也真小气,就拿来那么一丢丢。还没喝几口,就完了。

第36章清颜寡欢

    简亦繁吩咐小厮将菜全数撤回,让他们在酒壶里灌些姜汤送来。

    他用手帕擦着宁九儿嘴角的酒渍,为开解她道:“幻形又岂能与真人相论,再者能对你动杀机之人,又岂会是我。”

    “等我梦中见了它,定然要好好教训它一番。它学的太假,一点也不真。以为披上你的皮,我就奈何不了它。”宁九儿拍着桌子,气急道。

    她本就奈何不了幻形,如今他有多加砝码。每晚醒来后她的功力就长一寸,而隔晚梦境里的幻形也跟着增一丈。宁九儿想来,越发哭笑不得。

    简亦繁接过小厮送来的姜汤,为她倒满酒杯递于宁九儿手里骗哄道:“多喝点。”

    “老头不知一人偷摸去哪吃酒,一个人干饮好生无趣。”宁九儿说话间眼神瞥向简亦繁,心道要是他能陪上自己几杯,就再好不过。

    简亦繁拿起酒壶,斟满两杯姜汤塞进宁九儿的手里,他端起酒杯一口饮下。想来最近多雨,姜汤恰好可抵御风寒。

    看的宁九儿一乐,跟着一饮而尽。她酒醉已深,没有察觉到杯里的酒已变了味。

    简亦繁眉眼微弯,多给宁九儿倒了两杯。

    宁九儿心情好了些许,也不推脱连喝几杯。没多久就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简亦繁扶她躺在床上,关了门窗后离开了。此刻已近半夜,天上的一轮明月高空悬挂。他细算着时日,再过一年多也该是他与宁九儿弱冠之日。到时他大可将这身女装褪去,亦可见宁九儿的女装模样。爹答应了他,在弱冠以后就可与九儿离开此处闯荡江湖。

    这个消息,不知宁叔叔可告知与九儿?

    地上的泥土依旧有些潮湿,他走过还带着浅浅的脚印。藏在树梢上的蝉,声音越发的低沉。它漆黑的双眸,映着整个世界。地平线初升的太阳,散发着柔和的光。

    坐在轿子里的顾子婴,掀开帘子望着喧闹的集市。一男子入了她的眼,勾着嘴角的她魅惑倾城。她的一声令下轿子停了,深情缓缓从轿上走下。一身红衣便已出尘绝艳,更别提那魅惑人心的容颜。

    如此美人,岂是能轻易忘去。

    人群里的仲序一眼便认出了她,淫贼一枚!

    顾子婴眉头微挑,似是看上了仲序。她低声吐出几个字,足以将仲序停住脚步:“景清欢在我手里。”

    “清欢?”听到这个名字的仲序,愣在了人群之中。

    他大喜过望转身朝着顾子婴望去,却发现人已上了轿子背离而去。仲序的脑内不断在盘旋着顾子婴的话,清欢,她……她还活着。仲序跟着轿子,想要问个清楚。

    却被抬轿之人身上的气势,逼的几尺之远。万千的疑问在脑内,他想冲进轿内,却苦于自身文弱不堪。待到轿子停下,他的脚步也跟着停下。

    顾子婴下了轿子,进了一家客栈,别有深意的看了仲序一眼。

    她势在必得的眼神,却是弄红了他的脸。淫贼,就是淫贼。

    仲序望着顾子婴一阶一阶的上着楼梯,故意放慢步子似是在等待着他。

    她的出现,夺去了楼下喝酒人的双眼。惊艳间,情款款。如错踏人间的仙子般,刹那间引得众人爱慕。唯有仲序心心念念的着别人,全然无视顾子婴的美颜。

    顾子婴身后跟着的左右侍者,眼泛寒意将周身的爱慕转换成惶恐。

    仲序也被她身后的两位侍者,所吓匪浅。

    顾子婴提着裙摆上了楼,进了上房之内坐在床榻之上静候着。

    跟着上了楼的仲序,望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侍者躬身道:“小生找房内的姑娘有事要问,可否通融通融。”

    “放他进来。”一阵强风将门吹开,门内榻上的顾子婴勾唇对着左右侍者笑道。

    门外的两名男子各退一步,为仲序让路着。进门前的仲序,对着侍者欠身行礼。此事关系重大,他不想被旁人听了去,顺手将门关了。

    顾子婴的手撑着脑袋,慵懒的望着仲序道:“公子莫不是想让本尊负那日轻薄之责,让本尊娶公子为夫。”

    “姑娘莫要说笑,方才在街上听到姑娘说起一人。姑娘可认识景清欢,景姑娘。”仲序躬着身,将自己的来意说明。期盼的双眼,盯着榻上的红唇。盼望她说出关于清欢的消息,好让他有地可寻。

    日日思念的亡人,忽听觉她还健在人世。

    他的心,欣喜的过了分。

    顾子婴抬眸间一笑嫣然,红唇轻启道:“竟是想要寻她?那本尊倒要问公子可有何资本与本尊交换?不然这样如何,一字千金?”

    “姑娘此言差矣,当日姑娘有危难之时,躲于小生房内。如今轮到小生有难,姑娘岂有不救之礼。”仲序耐着性子和顾子婴一一讲理。

    红影闪过,顾子婴从榻上起身的瞬间已立在仲序面前。

    原地的仲序,一晃神被她的动作惊到。

    她指尖挑起仲序的下巴,手搭在他的肩上故而调笑道:“公子不如从了本尊,本尊今后见到了,也好帮公子留意几分。”

    “姑娘莫要胡言,若是如此这般,小生也无话可说。”仲序转身就要离去,被顾子婴拦个正着。

    他望着身前的人,蹙着秀眉。却未曾发觉那人眉眼中带着眷恋之意,亦多了几分戏弄之色。

    顾子婴指尖轻点击中他的穴道,拦腰扛起好笑道:“本尊岂是你想见就能见之人,给本尊扔在轿里。”

    “无赖,淫贼。”仲序怒视着顾子婴,气急怒道。

    门外的侍者抱起仲序下了楼,敢如此侮辱尊上后能喘气的人,普天之下几乎没有几个。尊上嘴上虽未交代,但他深知此人对尊上的重要性。

    侍者将仲序好生安顿,放在轿子里送出京都。

    顾子婴留在房内,推开窗户望着街道上人来人往。桃花眼半眯的她紧盯着从人群中消失的仲序,直至轿子消失。

    她的双眸似是只轻轻一扫,便足以勾起这世间千万人之魂。一阵微风吹来,耳畔两侧的墨发微微晃荡,更显妖冶不羁。却不能忽略她唇角的宠溺,像极了猫对鱼的喜爱。

    门外的侍者双手环胸,守在门外。

    房内的顾子婴坐回床榻,闭眼歇息着。她都忘了此行目的为何,十多年前的府邸现已换做他府了吧。若是岁月再重新倒退,她又该如何去对待这一生?

    顾子婴闭着眼,也难以入眠。她从榻上坐起,从窗户上离开客栈。

    红影闪过,像极了一朵变了色的云。

    烦闷的她重回长谷殿内,脚踏进殿内听着仲序的骂喊声。

    顾子婴闻声进了内殿,望着榻上五花大绑的仲序不禁乐道。她的手下,还真懂她的意思。顾子婴每上前一步,仲序就多骂一声淫贼。

    如此强买强卖的买卖,真是让人难为情。

    顾子婴蹲下身子,与仲序平视道:“公子欠本尊银两,还如此不依不饶。本尊倒是想问公子准备何时还那两万四千两黄金?”

    “你这淫贼胡言乱语什么?你我不过两面之缘。第一次轻薄与我,第二次强掳与我。我还未曾问过姑娘是何居心?!”仲序有些气急,咬着牙双眸里燃着的怒火已快烧到眉毛。

    如此绝色佳人,别人赶着还来不及。仲序倒是推脱的干净,生怕被人误会。怒火中烧的他,不由的恶语相向。

    顾子婴起身坐在书桌前,将之前写的诗文扔在地上道:“这位公子喜画,你们帮着为他画上几幅。”

    “是。”门外站着的两个侍者,匆匆赶来将仲序抱起。

    两人还未曾走到门口,就听到桌前的人说道:“切记,公子偏爱淫贼。为他作画时,将衣衫去个干净免得遮住了公子的风华。”

    “你这淫贼,不知羞耻,不懂廉耻。”仲序气急怒反道,奈何他全身动弹不得。

    如今的他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非但没找到清欢的下落,还要被人如此侮辱。

    从小饱读诗书的他,顿时有了轻生的念头。他刚想咬舌自尽就被人点了穴,连话也说不出更别提想要自尽。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夏季就如此应付过去。微风轻吹着树梢上的枝叶,轻易间吹掉了两三片。

    顾子婴提笔挥毫,宣纸上写着一个欢字。

    景清欢,呵,清颜寡欢吗?

    谁为她起得的名字,如此凄惨。

    顾子婴举起宣纸,太阳从纸上穿透过来。将黑墨的欢字,映的格外显眼。

    子曰诗云空尽欢中的空尽欢,是否就在诉说此刻的她。顾子婴将宣纸扔在书桌上,低头痴痴的笑着。似是嘲笑着命运的折弄,又似是暗讽自己的命运。兜兜转转又回原地,这一次她不想讲仁义道德,只愿顺从心意。

    一切不如她愿者,皆无存在的价值。

    几个时辰后,女婢将有关仲序的画送来。女婢将画送到顾子婴的手里,岂料她又原封不动的扔在画缸里。

    仲序也被送了进来,其余人识趣的退下。

    顾子婴兴趣渐失,坐在床榻之上闭眼道:“若想要景清欢活命的话,最好给本尊闭嘴。”

    她说话之余,解了仲序的穴道。被捆绑着的仲序,瞪着身侧的人却不敢言语。生怕眼前的人,对景清欢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天地之间不知何时忽然沦为一片漆黑,它叹息声化作一阵风吹向各处。躲在乌云中的月亮也不敢出来,生怕被吹走。

第37章清欢很好,不必担忧。

    似乎万物都在等,等着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就连藏在草丛里的虫子,也不敢出声。

    长古殿内也是一片安静,仲序躺平身子望着黑漆的头顶。他不清楚这些年来清欢是如何去熬那些日日夜夜,更不知如今清欢又身在何处?

    处境如何,是否陷入危险?

    仲序什么也不知道,只能凭借想象。他是多么希望当初,也追随景清欢而去。如今便可了无牵挂,也不会日思夜想,更不会忆起清欢便心痛不已。

    明日,明日何其多。若明日无清欢,又有何意。

    爹将一生都扑在帝王身上,教皇帝习文断字。知礼教,懂兴替。而仲序并不想过那样的一生,可他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无论是对于清欢,还是他的以后。显然他也不在乎,那场大火中他读懂太多。

    想来人生就该不断的追寻,流浪。

    只有经历了千百种苦楚的人生,才能体会幸福为何。

    顾子婴侧过身将仲序搂在怀里,她低声在仲序耳畔呢喃道:“清欢很好,不必担忧。”

    她的音色很轻,像一片羽毛划过仲序的心尖。平复仲序内心所有的动乱,让仲序安心的躺在她的身旁。

    仲序的心在听到后也放了下来,闭着眼沉沉的睡去。清欢好,一切都好。他只要忍,只要等,一定会见到清欢。

    十年很长,长到一分一毫都能看的清楚。

    十年很短,短到还没有准备好他就要见到清欢了。

    仲序的手紧紧的握着拳头,他一定会等到那天,定要穿最得体的衣衫,带最温润的笑意,一身干净去见清欢。告诉清欢,这些年他是怎么度过日日夜夜的。

    也许会,也许不会。

    女子的心意最难琢磨,万一清欢已不再喜欢自己。他又该如何过下半生的日子?即便如此仲序还是希望能看景清欢一眼,远一点也可以。

    让他确切的知道,曾经他深切爱慕之人,如今幸福美满的活在人间。

    其余的,他不在乎。

    顾子婴搂着怀里的人,闻着他身上的笔墨味。

    想必他之前经常提笔习字亦或苦练书法,身上才会沾染上墨水的味道。也不知他为何紧张,将身子绷得如此之紧。顾子婴睁眼双眼,依稀看到他的眼角有泪水滑过。

    他,竟是哭了。

    仲序紧闭双眸,不敢想象他再见到景清欢的场景。

    还没开始,他就已涕不成声。

    如若他们不是生在京都,不牵扯朝野恩怨。说不定此刻,正过着男耕女织的平凡日子。如此就好,如此便好,如此最好。

    顾子婴掰开仲序紧握的拳头,与仲序十指相扣。如此难熬之夜,她愿陪着仲序度过。

    初生的太阳挂在高空之上,点缀着云朵四处飘散。

    顾子婴早已换了衣衫,坐在山间。清晨的阳光,带着别有深意的温柔。远处飞来的白鸟,在她的身边盘旋。多日未见,大鸟思念的很。洁白的尾羽蹭过顾子婴的脸颊,连转了几圈后立梧桐枝上。

    她坐于石上打坐,吸天地之灵气,品日月之精华。她紧闭的双眸,与天地融为一体。

    九天之上的云霄,空洞的可怕。

    长古殿内的仲序已从梦中醒来,他从床榻上坐起。脚踩在地上,柔软的触感传来。忍不住低头望着地上的毛毯,上面绣着的图案他看不大懂。似是一只白色的大鸟盘旋于太阳之中,又似是只凤凰。

    仲序起身走到书桌前,将揉乱的宣纸展看。越发的确定内心的想法,那人一定有清欢的消息。若不是清欢开口,那人又岂会知晓清欢与自己的关系和重要。

    茫茫人海中,清欢一定也在寻他。总有一日,他们会找到彼此,总有一日。

    女婢将饭菜布好,热水倒好。打点完一切后,匆匆离去。

    仲序简单的洗漱,从怀里将那枚玉簪放在手心。当初一直想送于清欢,此时却没机会。如若还有可能,他想亲手为清欢戴上。他没有多少食欲,吃了两三口便出了长古殿。

    这里的人皆穿白衫,除去白色之外,他只在顾子婴的身上见过别的颜色。

    那抹嗜血的鲜红之色,他岂能轻易忘去。

    此刻的淫贼,又去向何处?

    莫不是去向清欢说明,征求清欢的意见。若清欢不愿见他,他又该如何是好?就此离开,重回京都吗?其次呢?找个人娶妻生子,随意应付一生?

    仲序忽而又怕景清欢同意,他此刻这般模样,清欢会喜欢吗?

    已过十年,清欢是否还能认得出?

    仲序心中纠结不已,怕见到,又怕见不到。想诉说情意,又怕打扰到景清欢。关于他们的曾经,怕景清欢忘掉,有恐景清欢记得清楚。仲序忽然忆起,这一切不过都是十多年之前发生的事情。

    说不定此刻的清欢,早已变得让他认不出。即便是站在自己的面前,只要清欢不说明他就不知晓。

    仲序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的时不时经过的家雀,也无人轰赶它就在阳光地到处闲走。

    唯恐见到那个人,逃跑似的走回殿内。他,有何颜面见清欢。脚步声,从殿外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仲序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移动。他怕转身之后,看到的就是景清欢。

    没有任何说说话声传来,有的只是顾子婴疑惑的双眸。

    仲序对着顾子婴行着礼,眸中带着落荒而逃的怯意道:“昨日情绪过激,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送小生离开此地”

    “只要公子所欠债务须得写清,本尊自会放公子离开灵山。”顾子婴也不为难,示意着仲序写下借条。

    只要仲序肯写,她自会放他离开。

    仲序自然不想多呆,但两万四千两黄金宛如天价。犹豫再三的他,终还是提起笔顺了她的意。

    顾子婴从桌上将借条收据拿好,藏于袖中。她从仲序怀里夺过玉簪,对着仲序笑道:“此物算是抵押,何时公子还清本尊的黄金,何时本尊还公子玉簪。”

    “你,姑娘休要欺人太甚。”仲序出手想要夺回,可他如何是顾子婴的对手。

    即使顾子婴让他九分,仲序都奈何不了。

    顾子婴瞧仲序一脸愤怒,嘴角的笑意勾起的越欢。她将簪子别与发间,挑眉耍赖道:“欺人太甚吗?即便是,哪有如何!帮本尊将公子,好生护送回京都。若是有半点差错,也别再回灵山。”

    “是。”门外的侍者,躬身对顾子婴行礼道。

    侍者对仲序做了个请的姿态,跟在仲序的身后离开了长古殿。

    殿内的顾子婴将怀里的收据和玉簪扔在书桌上,随着风一并消失在殿内。唯有余留的微风从窗外吹来,吹卷了宣纸的页尾。

    窗外的天蔚蓝的过分,白云轻飘,太阳高照。如此天气,光是看着就让人舒服不已。不知何时,天色将近晌午。原本炙热的光线变得柔和几分,甚至于让人眷恋不已。

    知府内的仇慈坐在亭内的摇椅上,身后的两位女子帮他揉肩捏背。亭内的女子为他弹奏琴弦,他躺在摇椅上闭眼歇息。悠闲的天气,悠闲之人。

    尤许走至亭内,接过了仇慈身后女子的手帮着仇慈捏着肩膀。累了的仇慈,似是毫无发觉。他闭眼假寐,耳享琴瑟之声。

    若是仔细些,就会发觉仇慈的指尖时不时跟着旋律敲着椅子。

    亭内的女子去了大半,只留弹琴之人。她的琴艺算不得高明,甚至有些拙劣。

    仇慈似是不挑,但他敲椅子的旋律和女人弹琴的旋律不一。

    尤许心知他瞧不上,示意女子离开。他坐在古琴前,续着那段曲子。

    仇慈从摇椅上坐起看到琴前坐着的人,又靠在摇椅上之上顺口问道:“阿许怎会想起看望我这个老头,而不找刘姑娘诉尽情缘?莫不是言语上得罪了她,被人从房内赶了出来?”

    “刘姑娘的闺房岂是我随意便能进的,公公莫要说笑。”尤许低头望着古琴,指尖轻拨。

    此琴哪有山庄里的那把不知名的古琴好,不管是它那个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的外形,还是它弦发出恰到好处的琴声。

    尤许还记得琴上最末的两行诗,美的让人心惊。

    前半句的抚琴难拨伊人美,折花却见蝶起舞。

    似是男子对女子的思恋之情,夭折的花怎会有蝴蝶来访。

    可见写下两句诗的人,对那段感情的惋惜和坚守。

    即便她不再是原来的她,他也依旧不放手。如此深情,尤许看的有些心伤。

    后半句的夏不语情深似海,秋不言离别恨苦。

    似是琴上原有,那首诗的名字尤许还有些印象。夏言,好似是个人名。

    靠在摇椅上的仇慈不知尤许到底何处招惹了刘宛白,但尤许喜欢,仇慈也不想过的多掺合。

    感情之事,唯有当事人有发言权。

    但仇慈不得不承认,尤许的琴艺是极好的。还有他的手法,加上他生来就是个可人的模样。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容易被人觊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不是谁都懂。他的前身仇慈待尤许,不就是如此吗。

    此刻的仇慈,可怜了尤许,也可怜了自己。

    曲色中的哀愁似是从天上而来,落入这凡间变的俗不可耐。

    再好的古琴,若没有一首好曲,也是可惜的琴弦。

    仇慈起身不想听尤许的曲中之音,离开了亭子。

    坐在亭内的尤许,依旧在拨弄着琴弦。似是对此曲动了心,深情拨弄。

    仇慈一身锦衣华服出了知府家,在街上溜达。喧闹的街市,将他脑内悲壮的琴声去了多半。叫卖声,一拨接着一拨。他随意进了家酒楼,点了两个小菜。

    耳边是说书人的话,以及喝彩的叫好声。这类戏说前朝的把戏,仇慈似是没兴趣。

第38章反正她又打不过

    仇慈坐在酒楼下独饮了两杯后,听着楼上摔打之声,也见地上摔落之人。声响太大,死相太惨,惹得众人有些惊慌失色。仇慈抬头望着楼上的之人,他眉清目秀手握玉笛眼里皆是调笑。

    还没细看来人的容貌,便只剩一抹黑影。

    酒楼的小厮多有心疼,抬着死人离开。手段如此残忍,如此似曾相识。楼上无声,楼下有声。沉默片刻后,仇慈的周遭开始低声议论。

    “这次死的又是谁?”

    “暗香楼之人,这江湖可有好戏看了。”

    “谁说不是。”

    “你们还是轻声为好,小心殃及。”

    “对,对,对。”

    仇慈捏着手里的茶杯,眼神悠长。听着周遭之人从楼下惨死之人走出,议论别门别派。

    左方的桌前一位粗糙布衣在身,发丝凌乱的男子举起一碗酒一饮而尽道:“你们可知灵山已重出江湖,听闻他们的尊主长得甚为绝色。”

    “你是从京都听来的传言吧。”一旁的带着纱帽的女子握着手里的剑问道。

    小厮对这些江湖传闻,来者不拒。他们的言谈,也恰好给了说书人的题材。

    “听闻灵山有一宝,可让人起死回生。”最墙角处的刀客,咬着筷子提议道。

    一时之间,大家有把重心转移到宝物身上。

    仇慈坐在原地,细细听着就近的江湖传闻。

    除了灵山派,暗香楼还有什么是他漏掉的?楼上的人,与仇慈一样细听灵山。

    不明灵山为何要在乱世中重出江湖,莫不是要平息这场灾难?

    仇慈一杯下去该听的也听完了,起身付了银两离开酒楼。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两个本不相干的地方,却千丝万缕的牵连在一起。

    打打杀杀不是仇慈的作风,杀人无形才是他的最爱。

    走没几步,仇慈便看到尤许和另一女子立在不远处小摊前说说笑笑。

    他不由欣慰几分,这家伙总算是上道,还知约姑娘游玩。仇慈转身回了知府家,召集那些莺莺燕燕从中选出两个容貌最出众的女子留下,其余的打发回家。

    如此一来,知府家也算清静了许多。

    尤许不喜欢的,仇慈也没有多少眷恋。

    此刻的天泛着浅淡的灰,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颜色。连太阳,也都被染灰了。

    一大清早的宁九儿便被宁千指提溜出院子,强逼着让她练武。

    宁九儿岂敢不从,自家老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她又打不过。

    好笑的是,简亦繁的遭遇竟与她惊人的形似。

    也不知这两家的长辈是如何思索,前行死活不教,此次又全心逼学。

    简亦繁还好些,宁九儿就有些受不住。此刻的她站在后院中,被老爹虐的不分日月。

    尽管她无数次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怀念梦还没走多长时间,老爹就开始虐女之旅。

    但宁九儿身上杂七杂八的武功路数太多,宁千指一下子归正不过来。

    日头偏西,微弱的阳光同情的抚过宁九儿的额头。似乎也在感叹她的命运,凄惨可笑。

    宁九儿内心其实还是雀跃的,因为她老爹实在太强。

    若是真能学到几分,别说是行走江湖,称霸天下都没问题。

    宁千指赤手空拳,在互相较量时纠正。这种挨打习武,宁九儿已经屡见不鲜。

    起初老头就是这样待她,害的她全身没有一处不疼。不知老头和自家爹相比谁更胜一筹,宁九儿连连躲避宁千指的掌风思索着。

    但不幸的发现除了轻功之外,宁九儿还真没别的能与自家老爹抗衡。

    可就连轻功也是宁千指让她几分,侥幸让她逃脱。

    之前从老头和墨迹小人那里学的,压根就不够宁千指玩的。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宁九儿已处于下风。

    在她惊叹宁千指实力之前,就已被宁千指玩弄于鼓掌之中。

    脚底生风的宁千指,不给宁九儿逃脱的机会,连连出招。

    宁九儿干脆躺在地上,装死道:“世上怎会有如此残忍的爹,要对自己的骨肉下死手。”

    “你倒是服输的痛快,说死就死。人人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倒好直接躺在地上。别说黄金了,就连骨气都未有。”宁千指虽冷着脸,却不难听出他的话中带着笑意。

    他心知自家女儿究竟有多无赖,招式也随机而变。

    即便是一身男装的宁九儿,也没半分宁千指年少时的英姿。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不愿左右宁九儿的人生。宁千指背过身去,迈步离开。

    宁九儿忽扑在他的后背,两条腿环着他的腰间,勒着宁千指的脖颈得意的笑道:“爹可服输?”

    宁千指无言,向后一倒。宁九儿吓得立马跳下,却成想中了宁千指的计,又被他连连逼退。

    她也心知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自家老爹。想着再打下去,非得虐死自家不可。

    宁九儿眼珠一转,对着院外高喊着:“娘亲,爹欺负我。”

    “若兰,你听我说。”宁千指脚尖落地,转过身准备解释。

    他望着空荡荡的身后,根本连自家夫人的影子都未有。待宁千指知道中计时再看宁九儿,发现她早已跑的没影。

    常言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宁九儿还是将自己的小命看的重,她溜出大厅偷摸到了简府。

    想去瞧简家爹爹是如何教简亦繁的,转悠了一圈,没见两人踪影。

    正准备打道回府时,恰碰到偷酒吃的百里川。两人相视一笑,不谋而合。

    宁九儿上前几步,拦住了百里川的去路笑道:“师父,徒儿带你去个好地方,保管你能心想事成。”

    “师父刚喝完酒,想去别处散散心。”百里川虽然心痒痒,但还是拒绝宁九儿的一番美意。

    宁九儿一看老头的表情,明显是有乐子可寻。

    她嘿嘿一笑,搭在百里川的肩头道:“师父莫不是去斗*?”

    “你怎么得知?”百里川有些诧异道。

    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深,不会被人察觉。

    宁九儿撇着嘴,一天到晚满身都是鸡屎味,衣衫上时不时沾着鸡毛。

    她倒是想不知道,老头也不给她机会啊!

    百里川眼看也躲不过去,也不再故弄玄虚挑明道:“徒儿真聪明,今日是县里斗鸡晋级赛。为师得去瞧瞧,就不多说了。”

    “哎,哎,哎。师父,你不能扔我一个人在府里吧,好歹带徒儿去见见世面啊?”宁九儿抓着百里川的衣袖,就是不肯他离去。

    他越是急急忙忙,宁九儿就越是拖拖拉拉。

    百里川眼看着斗鸡的晋级赛就要开始了,他还赶着去选鸡呢。

    不想再说废话,只好同意宁九儿跟他一同前往。得逞的宁九儿乖乖的跟在百里川的身后,穿过街道来到赌坊的后院。满院子的鸡屎味,真是有些呛到她了。

    百里川却丝毫不嫌弃,仔细的挑着公鸡。

    他转来转去终是瞄准了一只大红公鸡,那鸡背部颈部毛羽为红色,腿羽胸羽和尾羽为黑色。百里川细看也有鸡尾,鸡背部羽底绒毛为浅灰色。

    宁九儿立在百里川的身后,随他的眼神望去。此鸡光是看着就身高体壮,浑身是劲。但她还没搞清楚,何为斗鸡?莫不是两只大公鸡互相打斗吧?

    满心好奇的的宁九儿望着老头正在兴头上,她也不好打扰。

    只能跟在他的身后进进出出,无意间瞥了眼高台上的两只大公鸡。还没瞧得仔细,老头就离开。宁九儿只得又跟在他的身后,还真如她所料,果然是两只鸡互相搏斗。

    百里川将选好的大红鸡送去参赛,从人群中挤进最前,宁九儿紧跟其后。

    她垫着脚尖,望着高台之上的两只白绿公鸡。

    刚被放进场内的它们,已成蓄势待发之姿。

    白鸡毛发竖起,扑闪着双翅,以犀利目光望着敌方。忽而白鸡跳起鸡腿朝着绿鸡挥去,它的动作极其快速吓了宁九儿一跳。

    绿鸡也不甘示弱,口叨腿蹬,向对方以猛攻去。绿鸡的奋起迎敌,让宁九儿看的一愣一愣的。高台之上的两只鸡,瞬时变成了两个身怀武功的侠士,为了恩怨情仇一比高低。

    百里川的眼直盯着场内的争斗,如此几个回合下来,两只鸡皆无受损。

    宁九儿来了兴趣,斗鸡场在她的眼里如同武林中的豪杰一般。

    头顶的太阳照的正欢,鸟啼蝉鸣惹得人心烦。

    远离京都的仇慈在街道上转悠的大半日,察觉到被人跟踪。暗道不妙,他双手背后进了一家青楼。刚进去,就瞧见了各色的女色在他周身围绕,转过身望向身后之人。

    仇慈微微朝着那个人额首,转身上了楼。心中却不由暗道,这不是先前酒楼楼上的家伙吗?

    怎么盯上了我?

    仇慈随便抱起一个女子,进了房内。无视她身上的胭脂味,却着实呛的难受。

    他捂着女子的嘴鼻,听着门外的动静。除了靡靡之音外,还有一个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仇慈的手从女子的脸上往下滑着,停在她的脖颈之间,微微用力将她仍在一旁。

    仇慈瞬时将门打开,望着门外的人。

    那人身穿紫色华服,身段高而修长,头发被高高绾着。乃是天机阁少主,洛歌是也。

第39章天若宠之,亦必罚之。

    洛歌望着眼前的仇慈,微仰着头轻启薄唇道:“本公子若要杀你,跑的快有何用。”

    “公子莫非有别的癖好,才跟我至此。实在抱歉,我与公子并非一路人。”仇慈面笑心不笑,堵在门口捂嘴轻笑道。

    “找打。”

    洛歌一脚就朝着仇慈踢去,仇慈却是躲也未曾躲避。洛歌忽然想起,自己有事要问他,瞬时停了脚。

    他将关一门坐在椅子上道:“本少主就问一遍,灵山在何处?”

    “不好意思,我不知。”仇慈也收了手,关了门生怕惊动太多的人。

    也知眼下不是暴露之时,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望着楼下的街道。

    似乎随时准备离开,只要洛歌有任何的轻举妄动。

    他好不容易才将周遭眼线除去,可不想如此之快的跟来一批。

    洛歌脚搭在一旁的凳子上,手臂撑在脑袋道:“天机阁是作何的,本少主就不用再细说。若本少主想要调查你是何人,轻而易举。所以,最好乖乖听话。”

    “恕我孤陋寡闻,不奉陪了。”仇慈语毕后从窗户上跳出,消失在房间内。

    洛歌懒得从窗外望仇慈去向何方,灵山在何处他自有千万种方法知晓。

    但若是直接去灵山,又太过无趣。

    江湖啊江湖,你究竟是何模样,为何父亲执意让我跳进来瞧上一瞧?

    灵山的尊主是绝美容颜,他心中也想见识一二。

    江湖上传的如此沸沸扬扬,也不知孰真孰假。只有见了真人才能知晓,万一是个满脸麻子粗腰丑陋之人,岂不是在江湖上闹了个大笑话。

    离开青楼的仇慈回到了知府家中,穿过走廊回了自己房内。

    尤许立在窗前,望着窗外良久。听到声响之后,才转身道:“回来了。”

    “恩,险些回不来。”仇慈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上一杯茶。

    想起跟自己一路缠人的男子,他不由的轻摇着头。他的计划险些被打乱,唯一收获就是江湖中将灵山派传的很神。

    尤许坐在他的身旁,眸底的幽怨仇慈看不到。

    仇慈只管着思虑大局,却也不知心中想要究竟为何物。

    他起身拍着尤许的肩,想起一事道:“今日我瞧见阿许和刘姑娘了。”

    “恩?”尤许闻言,拿起茶杯的手一顿。

    也对,他也瞧见仇慈直奔青楼而去。仇慈能见到自己,也在情理之中。

    仇慈起身关了门窗,褪去外衫躺在床榻之上。

    忽然想听琴声,身穿里衣半盖锦被的轻声唤道:“阿许可否为我弹上一曲?琴就在柜里,我取给阿许。”

    “好。”尤许似是有求必应。

    他的双眸早被仇慈勾走,望着穿着单薄的衣衫的仇慈。仇慈从柜子里将古琴抬出,动作过分时,上衣里露出的白皙稚嫩的肤色。让尤许咽着口水,别过脸不愿再看。

    仇慈将古琴放在榻旁,拿几个软垫放在琴后。他才重躺会榻上,手撑着脑袋望向尤许。

    窗前的光落在尤许的脸上,衬托的他甚为俊秀。轮廓上那姣好的五官,再配上他本就儒雅的气质,不由的让人沉迷其中。

    这般的他,该会使得多少女子为之垂帘。就连,宫中的老太监也对他痴迷不已。

    仇慈望着尤许低头轻拨琴弦模样,听着尤许弹过的弦声。

    尤许拨弄弦声才发觉这是山庄中的那把古琴。

    此琴与尤许甚为相通,似乎能听进他的衷肠。尤许感激仇慈将此琴送来,能让他有可诉愁怨之物。他抬头望去,对着仇慈发愣的双眸,一时红了脸。

    低着头,不再看向仇慈。

    东风乍暖,暖风催人眠。舞蝶狂蜂,酒醉花露。莺飞雀鸣,芳草留人住。

    这首曲的词,尤许不敢念出。

    只敢走进音色与文字的之中,品尝着它们的喜怒哀乐。

    榻上的仇慈被尤许弹出的琴声听的醉了,躺在床上的他已进入梦乡。

    一曲终了,榻上之人已睡,窗外之色也已深。尤许起身,轻声将古琴放回原处。

    他走到床榻之前,吹灭了不知何时被点起烛火。去了鞋袜后躺在仇慈身侧,小心翼翼的轻触碰着他的指尖,待仇慈无反应后才轻握住那只手。

    尤许侧过身,环着仇慈的腰间。闻着仇慈身上的胭脂水粉之味,心里多少不是滋味。想起仇慈今日去了青楼,寻欢作乐心中不免有气。

    他的指腹来回蹭着仇慈的手心,将他手上的薄皮蹭掉。让光滑白皙的皮肤,得以重见天日。

    月色从窗户上偷偷溜进,打在仇慈那张皱纹遍布的脸上。

    他与仇慈十指相扣着,打量着眼前这张脸。想要知道仇慈的真正面容究竟是何模样,他脑内多有幻想。仇慈睡的很深,却没想到有人竟觊觎他许久。

    两人终相拥着而睡,一夜好梦。

    当这隔天第一缕阳光,从窗户上折射出来时。

    尤许已从梦中醒来,他揉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望着依旧在梦中的仇慈呆愣很久。

    忽而怕仇慈从梦中醒来,看出自己的意图。他急忙穿着外衫,轻声出了房门。

    关门的一瞬间,仇慈的双眸就跟着睁开了。

    仇慈暗道莫不是刘宛白不能满足与阿许,才会想要在自己身上寻求温暖?

    他从床榻上坐起,将门窗打开望着立在门前的人一惊。

    本以为尤许已然离开,却没曾想竟是站在门前等着。

    仇慈忽然忆起一句话,觉得可笑。天若宠之,亦必罚之。

    尤许昨夜睡得最是安稳,他望着仇慈抿嘴道:“公公醒的可真早,昨夜睡得可是安稳?”

    “阿许醒的也不晚,昨夜啊,我梦到一只小猫只往怀里钻。”仇慈对着尤许躬身打趣道。

    他摸着自己的手,暗道不妙,昨夜的尤许竟是把假皮给揭下来。

    仇慈转过身,忙回了房间。从床榻之上寻着,终于找到了将皮重新贴在原处。

    丫环敲着门,轻声细语道:“公公,热水饭菜送来。”

    “门没关,进来。”丫环推开门,将热水倒在铁盆里,试着水温。

    身后的小厮将饭菜布好,跟着丫环一并退下。

    尤许前脚刚进门,后脚便关了门。

    洗漱完毕的仇慈,转身又见到尤许不由的眉头微蹙道:“阿许还未用膳?”

    “未曾,我不饿。有话想与你说明,你我一再幽州已待了几个月。随行的太监和侍卫都死于非命,皇上还不知你我身在何处。万一召见或起疑该如何是好?”尤许眸中泛着担忧,为两人性命着想道。

    仇慈这才明白尤许这几日的忧虑是什么?

    皇帝什么的,仇慈未曾放在眼里过。现下夏恒能安然的坐在龙椅之上,是他仇慈大发慈悲。

    仇慈拍着尤许的肩膀,眉眼带着的笑意道:“阿许放心,只要我活一日,定然不会让阿许先我一步而去。”

    “我只是担心。”尤许眸底一片柔软。

    如此誓言,他已说过三次。

    尤许自是不怕死,只是内心有些担忧。自从相识了仇慈,他和从前的自己大相径庭。

    之前意图寻死,现在却贪生怕死。这一切的转折点,就是眼前之人。

    尤许不曾见过仇慈的真是面容,却已心顺于仇慈。

    这是何等的魔力促使而成,他也不知。

    仇慈坐在桌前,低头往尤许碗里夹着菜道:“阿许多吃些,瞧你消瘦的模样。”

    “仇慈,你不会弃我而去的,对吗?”尤许抬眸,认真的望着仇慈。

    未来之事,多数不靠谱。

    但此刻,尤许信他。

    就如那夜,他将自己解救于水深火热之中。

    尤许抿着嘴,等他回答。

    仇慈为他盛了碗汤,笑道:“今生我都是阿许的人,丢不了。”

    “即便是你骗我,我也信你。”尤许低着头,拿着汤勺喝着碗里的汤声极轻道。

    心是放了下来,却跳动的更欢快。那不该出现的感情,他自会把控。

    仇慈只当尤许还未从先前的遭遇走出,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他是否是那个人。

    无论是说了多少遍,解释了多少遍。尤许还是会重新问起,细心追问。

    尤许吃完饭后便离开,只留仇慈一个人在房内。

    丫环帮忙把残羹剩饭撤走,收拾了房间后也匆匆离去。

    晌午的太阳不再耀眼,反而收缩了温暖的光芒。微风吹过,将树梢的叶子吹落了几片。

    宁府内的宁九儿才从废院回来,全身精疲力竭。她拍打着肩膀,揉着手臂。

    最近练武练得太勤,全身上下都酸痛不已。

    她推开房门,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再这么下去,她非得被老头和爹折磨至死。

    爹说一年,一年后就放自己离开。现已是**月份,秋风早至。如此算下去,她还剩小半年。宁九儿趴在桌上,算计着自己还要忍耐多久。

    爹也真是奇怪,从小缠着他非不教。现在学的杂七杂八,非要重头来过。

    老头也不靠谱,连什么天山神功藏有另本秘籍都没发现。

    不过爹教的,对梦里的墨迹小人还有些用处。

    老头就算了,墨迹小人招招式式都是她的克星。

    写书之人也真是奇怪,既然要写为何还要藏。

    宁九儿喝了两口茶,躺会床上闭眼睡去。浑浑噩噩中,没了意识。

第40章凡事有异必有妖

    自怀念梦走了之后,再无人和宁九儿吵嘴。

    生活忽而变得乏味不堪,细想她也没有可贬可损之人。

    宁九儿想着自己总会习惯这么一天,怀念梦会离开,颜忆会离开,爹娘也会离开。

    她是要学着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是是非非,曾经的她自会慢慢褪去。

    树上的泛黄的叶子,一片片落在地上。小厮一个时辰扫一次,却依旧扫不干净。

    简亦繁立在凉亭之中,望着静逸的湖面。爹的忽而想开,让他有种隐隐的担忧。凡事有异必有妖,他们一定在瞒着什么。事情是否过于棘手,才急于让他离开家门。

    简亦繁的所思所想并不是毫无道理,但凡事若都能提早知晓便好了。

    那样的话,多数的事情都大可不必发生。

    百里川立在房梁之上,望着亭内之人。他手里搂着一只大红鸡,赶着去赌坊斗鸡。没有闲心去管简亦繁,匆匆离去。

    幽州与群英山交界处的山半腰上,乃是灵山所建的宫殿。

    长谷殿内的顾子婴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她手执笔挥毫,书写着天下二字。此刻的她,从头上拔开玉簪,放在手心。想起仲序的面容,双眸跟着微微弯起。

    帘外的琴声,从未停歇。一日又一日,曲调悠扬。

    顾子婴喜琴喜红,正站在帘内挥着衣袖闻着琴声翩翩起舞。她轻撩衣袖,掌内带风。说是起舞,不如说是练武来的痛快。不过招式过于优美,才让人恍惚。

    四下除却琴声,别无他音。

    一只白色的大鸟沿窗飞来,绕着顾子婴的周身盘旋。

    顾子婴停下舞姿,伸出手臂好笑道:“小雏可是思我的紧?”

    白鸟侧着头,望着顾子婴。落在她的手臂之上,蹭着她的侧脸。无声的撒娇,却更得顾子婴的心。能博得顾子婴一笑的人,世间能有多少。只叹这笑颜多么纯净,清澈。

    她赤果的脚,走向柜子旁。另一只手翻着柜子,忽然忆起什么,从床头拿出练实放在小雏的嘴旁喂着它。

    认真细心的模样,让人一时慌了神。

    她莫不是从天而降的仙人,只为在凡间匆匆而过。

    手臂上喂着的白鸟,像极了她的坐骑。奈何周遭,除了琴音还是琴音。无人能欣赏到她的美艳,她的温柔。

    顾子婴瞧着白鸟吃的差不多,走到窗户旁举着手臂浅笑道:“小雏乖,想回就回。”

    大白鸟别过脸,眼眸里泛起一层薄雾。似有不舍之情,呜咽的望着顾子婴。

    万物若有情,天地已老去。

    大鸟从顾子婴的手臂上飞起,朝着天空盘旋几圈才迟迟离去。

    顾子婴望着夕阳的微光,还泛着黄晕。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刹那之间,一天又过去了。顾子婴躺回床榻之上,眉眼似是揉合仙气,出尘中带着入骨的媚惑。又许是她本就我见犹怜,偏有加上了一股子的英气。

    她的气质难以形容,就如她本身一样是一个不解的迷。

    回到家的仲序在夜色下入了眠,他惦记着顾子婴手里的玉簪。

    本来想送于清欢,现在却在那人的手里。

    当年的事,其实他也没弄清楚。朝堂上众说纷纭,最后也不知被谁压了下去。

    心灰意冷的他,也不曾注意最后是如何收尾。颇多细节,也是如父亲所言。

    上一辈的老臣之间互为较量,他作为小辈哪能参与。如若清欢还活着,清欢定想查明真相。仲序望着黑兮兮的夜,不知该要如何帮景清欢。

    或许他该帮着收集一些景家灭门前的一切线索,等清欢想用时,也可用的上。

    父亲作为太傅,应该清楚很多他不清楚之事,或许他可多请教几次。

    仲序一想到可以帮助景清欢,心中便舒服许多。这些年来,他总觉对清欢多有亏欠。

    这夜的晚风吹来了些许的凉意,一夜之间庭院内的叶子被秋风打的所剩无几。

    清晨的太阳没能升起,天地间却已是光明一片。呼啸的风,使得不少人加了衣衫。

    仇慈带着尤许准备离开这个小县城,选中的女子,仇慈已找人将她们护送到宫里。

    尤许坐在马车里,躲避着冷风。眼看着冬日就要来了,他细算着日子。

    转眼间已半年之久,仇慈却依旧深藏着本来面目。可能是仇慈想留有后路,才不想要尤许看到吧。但在尤许的眼里,已生成习惯。

    仇慈坐在马车里,冷的搓着手道:“今日的风太多,马车不定能赶多远。阿许穿的厚些,免得染了风寒。”

    “再冷的天,一闭眼就过去了。”尤许似乎很有经验,却还是紧了紧外衫。

    马车里还算温和些,倒是车外的冷飕飕。

    强风将街道上的行人都吹的回了家,唯有一辆马车缓缓开始行驶。

    仇慈紧挨着尤许,听着车外呼啸而过的冷风。若知今日如此寒冷,仇慈就绝不会选择今日离开。

    但自今日之后,天后更冷。到了寒冬十月,他才不会到处瞎转悠。

    尤许将毯子多数盖在仇慈身上,他的贴心换来了仇慈的困意。

    一路上吱吱呀呀的马车响起,无声的催眠。

    尤许只感觉肩膀一沉,他侧过脸望着仇慈,他的唇无意间轻蹭过仇慈的额头。他的脸,瞬时红成了一片。匆忙别过脸,唯恐被人发现。

    马车不太大,气氛却有些暧昧。

    除去仇慈睡的正香,唯有尤许一人独自害羞。

    马车穿过树林,走在小道上。驾着马车的马夫,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前方的路。马车碾过石头,摇摇晃晃的将车里的仇慈弄醒。

    仇慈睁开眼望着身侧之人已在梦中,他的手小心将尤许的身子摆平,躺在自己的腿上。自己则是靠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将他的思绪理清。手心忽被人紧握,仇慈刚想推开又怕他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另只手将毯子盖在尤许的身上,靠在马车上小眯。

    尤许感受着手里的温暖,但那也是从假皮里传来的。粗糙的皮肤,和那晚的光滑柔软大相径庭。不过这样也很好,至少仇慈不会推开他。

    不知何时,马车缓缓停下,但尤许已在睡梦之中。

    仇慈将厚毯盖在尤许身上,抱着他下了马车。

    风似乎柔和许多,不再那般蛮不讲理。

    尤许有了醒意,他轻轻睁开眼望着抱着他的仇慈抿着嘴。怕他太沉,累着了仇慈。又不想惹得两人尴尬,索性闭上双眼继续装睡。

    仇慈对着客栈要了间上房,抱着尤许上了楼梯。用脚踹开门,将尤许放在床榻上缩着身子在床榻。

    小二加了暖炉后,房内立马暖烘烘的,桌上也新添了壶热茶。

    仇慈将暖炉拿起,放在离尤许最近处。他起身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哈着暖气,暖着手心。

    躺在榻上的尤许只感觉一股热气起来,他半眯着双眼望着不远处的仇慈。

    眼神撇向散热源头,心里一暖。身上盖着的被子,让他不再寒冷。

    仇慈倒了杯茶杯,起身坐在尤许身旁。手摸着尤许的额头,恐尤许沾染了风寒。

    尤许浑然一怔,全身不敢动弹。待到额头上的温暖离开后,他的心才回归正常。

    仇慈扶起尤许起身,轻声唤醒道:“阿许,醒醒。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恩。”尤许慢慢睁开双眼,张开嘴喝着喂到嘴边的热茶。

    待到尤许喝完之后,仇慈才将尤许的头重新放在枕头上。

    赶了一天的路,全身有些乏力。

    仇慈伸着懒腰,挤在尤许的身侧道:“阿许若是醒来,可否知会我一声?”

    “恩。”尤许轻声呢喃道。

    他生怕仇慈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因为他几乎能清晰的感受到它要从胸口跳出来。

    仇慈盖子被子里,腿搭在尤许的腿上苦恼道:“为何我偏睡不着,想和阿许说说话。这世间每日发生千万之事,我却挑不出一件。”

    尤许闭着眼,静心听着仇慈的诉说。这是第一次,仇慈向自己展开心扉。

    无论如何,他都格外的珍惜。

    仇慈不知想到什么,轻笑道:“普天之下可有阿许喜欢的?若是有,只管告知我。无论多难,我都会送于阿许。”

    尤许捏着手心,他最想要的,却是最不敢说出口的。

    尤许听着仇慈说起他的喜欢,他的心悦之人。那颗跳动的心,跟着一点点的冷却下来。

    原来,仇慈是有喜欢的人。他该是有多天真,才会相信仇慈是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后面的话,尤许听不太清,也许根本就不想听,本能的排斥所有。

    仇慈说完,侧过头望着闭眼的尤许道:“睡着了?我也困了,睡吧。”

    尤许忽紧抱着仇慈,他竟是如此害怕失去。即便仇慈的心中已有了她人,却依旧想要拥有。

    仇慈呵呵一笑,拍着尤许的后背哄着他。像是母亲,哄着襁褓中的孩子。

    尤许想,怎会有这样的一种人。无时无刻撩拨着别人的心意,却偏偏又透着距离。

    若是作为两个男人而言,仇慈对尤许算得上是仁至义尽。金银财宝,锦衣玉食但凡是仇慈能拥有的,都与尤许共享着。

    只不过,两人想要的各不相同。

第41章恐吓七分,嘱咐三分。

    尤许环着仇慈的腰间,却发觉仇慈的腰比女人的还有纤细。对他而言,却是充满了安全感。

    也许是仇慈除了高强的武功,对尤许的贴心所为终是叩开了尤许的心门。

    但仇慈的本意并非如此,他只是想拿尤许当做并肩作战的战友。

    必要时同生同死,但仇慈自问普天之下谁能敌的过自己。

    即便是傍晚,太阳还依旧躲在云层之中。呼啸的风,却柔和了不少。

    榻上的尤许闭眼环着仇慈,在满是仇慈的气息中睡了过去。他的手紧紧的环着仇慈的腰间,将仇慈整个人搂在怀里。

    仇慈有些不适,推了推尤许。见尤许搂的紧自己又有了困意,也懒得计较。

    两人相拥而睡,一夜好梦。

    窗外的月色有些浑浊,黑漆漆的夜看都看不清楚。连月牙的轮廓都看不全,若非门口高悬着的灯笼打着光,也不知多少人要跌跌撞撞摔多少个跤。

    即便看不清,也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它不断拍打着窗户,似要撕裂整间房。

    隐隐约约中尤许从梦中醒来,他下意识的摸着身旁,发现他的腰间被人紧抱,心放了下来。他轻握着仇慈的手,又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

    仇慈紧了紧怀里的人,呢喃道:“别乱动。”

    “恩。”尤许迷迷糊糊的回道,他很享受仇慈的拥抱。

    不动声色,默默的欣喜,闭眼重回梦乡。

    当天地终于将开始第一抹光,重放回人间之时。

    宁九儿也被老头拉起,立在废院里习武,简亦繁自然也不例外。

    两人立在原地齐齐望向百里川的身影,困意皆深。

    宁九儿打着哈欠,心里不禁暗骂。不就是赢了场斗鸡吗,至于夜不能寐吗。

    天才蒙蒙亮,她还不容易才将那个小人打成平手。睡了不到一刻钟,就被老头的敲门声叫醒。

    宁九儿见着夜还黑,也不多做表情道:“师父莫不是教我们红鸡独立?”

    “呵呵,为师实在睡不着。将今日的招式教了去,我还要赶去斗鸡。”被拆穿的百里川有些不好意思笑道。

    他的大红公鸡赢得晋赛接下来就是总决赛,这几日被百里川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简亦繁第一次听到两人提起,好奇的望向宁九儿。

    百里川也不想再做解释,他赶着时间。天开始透白,就开始教武。

    他教的匆匆,并不代表两人学的不精。在宁九儿的眼里他的招数及其慢,她很快记得清楚,更别提简亦繁过目不过的双眼。

    老头立在原地额首道:“你二人各习一遍,让为师好生瞧着。”

    宁九儿依百里川的动作,所差无几的做完。

    百里川对简亦繁就更是放心,连看也不看就离开了废院。

    宁九儿不由吐槽道:“这个老头,大早上将你我叫来,只为了斗鸡真是着实可恨。”

    “最近被父亲看的紧,除了清晨以外都没见着九儿。”简亦繁立在原地,半低头的望着她。

    谁说宁九儿不是,但宁九儿喜欢练武。

    虽然现在依旧比不上宁千指三分,但若是长此以往定能达成平手。

    宁九儿呵呵一笑,拍着简亦繁的肩道:“简伯伯岂会对你下死手,再者你过目不忘的本领学起来应是极快。”

    “一年之后,你我就要离开此地。九儿,你勿偷懒应付。江湖凶险,你我需做好充分的准备。”简亦繁担忧起两人的今后道。

    若是连基本的自保都没有,拿什么在江湖上混。

    宁九儿点头同意着,她对那个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

    等了许久,终于要等到了。

    她岂能不珍惜之理,平日里宁九儿也会向鲁叔,张叔打探就近江湖上的近况。

    所有的所有,只是为了明年之后。

    宁九儿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道:“不知道怀念梦在边境如何?还有颜忆那死小子。”

    “九儿若是担心,可为他们写上一封家书。”简亦繁也有些担忧,但他一个男儿身份不好多做言语。

    而宁九儿就不同了,她是怀念梦的表姐。于情于意,都在常理之中。

    宁九儿摆手拒绝道:“得了吧,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冷风吹起两人的衣摆,钻进两人的衣衫内。刚练完武的两人,还不觉有任何凉意。

    宁九儿想起怀念梦之事,有些起疑。爹怎么会让怀念梦和不知底的小子一起去边境,万一遇到什么不测。宁九儿脑子飞速转动着,她决定向爹问了明白。

    简亦繁瞧着时辰也差不多,送宁九儿到了宁府后离开。

    回到房内的宁九儿越想,心里越对劲。她虽相信颜忆,但不放心怀念梦。

    怀念梦脾气烂而臭,若是受了委屈身旁都没一个可诉之人。爹他究竟是如何想的,忽然做此决定。宁九儿坐在书桌前,决定为颜忆写上一封信。

    她低着头,细细的书写着。信中恐吓七分,委托嘱咐三分。

    写完之后,心里仍是不放下。将信塞进怀里,进了简府之内直奔大厅。

    宁九儿思来想去,还是想问清颜忆的真实身份。她不想让怀念梦遭遇任何不测,恐怀念梦会死在边境。立在大厅的宁九儿左右徘徊,等着简思远的到来。

    简思远此时已有了中年之姿,却难掩他意气风发。

    宁九儿对着简思远行礼急切的问道:“简伯伯可了解颜忆的身家?表妹跟着他远赴边境,九儿实在放心不下。”

    “你和念梦不是经常互看不上彼此吗?怎会忽然关心她的安危来?”简思远坐在太师椅上,望着宁九儿道。

    她关心怀念梦的话,让简思远觉得有些好笑。若是怀念梦听到,不知作何表情。

    简思远故作神秘,低着头轻声言道:“怀念梦被当朝皇帝选中,要远嫁边境。九儿若是想要见她,也得穿山越岭。”

    “远嫁?!”宁九儿有些蒙圈,一切似乎都不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不是,怀念梦才多大。怎会远嫁?这皇帝老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九儿望着简思远轻笑的神情,知自己上了当撇嘴道:“简伯伯就知戏弄九儿,还故作神秘。”

    “哈哈哈,九儿放心吧。念梦很好,颜忆很好。九儿就安心的跟着你爹习武,以后你简伯伯还要指望你和小繁。”简思远不由的被宁九儿逗乐,这丫头从小就机敏的厉害。

    被拆穿之后的简思远也不觉羞意,直言大笑。

    宁九儿却还是糊里糊涂,什么叫很好?

    简家爹爹也没个谱,三言两句就想搪塞与她。出了大厅的宁九儿兴致乏乏,重新打道回府。简伯伯都不告诉她,自家老爹更不会说。

    两人也真是,有什么连她都不能知道的。哼,总有一天她会自己找出来。

    宁九儿心中多有不爽,回到房内趴在书桌之上。

    许多疑惑,也无人能解。闲来无事,提笔将那本秘籍重新默写完。

    她盯着那厚厚的宣纸,想着昨晚梦到的小人。它的越发完善,恰好印证了自己的实力越来越高。

    宁九儿想着上次她是倒看着书,这次她干脆从书的最末页往前读着。

    “这孙子,谁写的这本书。”宁九儿气急之下,不由拍桌怒骂着。

    她总算是看出了书里的门道,此书共分为三层。

    最外面的天山神功为第一层,单看的字形拼凑的小人为第二层,而现在她倒翻看的秘籍则是第三层。

    写书之人,实在过于奸诈。

    宁九儿从看着书里的备注,心中的怒火越发的被烧旺。

    这家伙不只是藏字,还藏着别样玄机。

    整本书浑身是宝,也不知老头究竟是从何处得来。宁九儿忆起先前老头说是景家之物,天底下姓景之人太多。谁知老头说的是哪一家?

    若是她有幸能见到写此书之人,一定要好生他骂一顿。

    怨不得梦魇中的小人总是忧郁脸,她的第一层都没练得成,就发现了第二层。而且她的顺序,完全反了。梦魇中的墨迹干脆指引着她,将第一层的功法教授与她。

    宁九儿将宣纸叠好,想起爹说她的武功太杂。强而短暂,维持的时间太短。遇上了江湖上武功不佳的人可敌一二,若是碰到了数一数二高手唯有轻功可逃过一劫。

    转来转去,又到了轻功!

    老头将第一层也教的差不多,她睡着的时候也不再被梦魇逼得出不来。

    看来,现在的第二层已然开启。爹说的太深,她现在有许多还是听不太懂。

    宁九儿手里提着笔,戳着此书作者的备注道:“你个小样,不愿意写就别写,写了又不好好写。”

    她愤恨的吐槽着,细想来她也得改变战略。依她现在的功力已过了第一层,在第二层中停留。

    老头该教的已教完,剩下的两层,只能自己去摸索。爹那边,也得强加练习。

    不过就算是明年之后,宁九儿也不敢保证她能敌得过自家老爹。

    如若老头教她的是书上的功法,那么老头本来的武功为何不教?

    难不成老头怕暴露自己的身份?

    有朝一日她定要揭那张假脸,非要看看老头真正尊容是何模样。宁九儿心生一计,她坐在梳妆台上易了一个老头的容颜。看来看去,又着实不像。

    老头的易容手段极强,若是能学到一二就好了。今后闯荡江湖,不定用的着。

第42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宁九儿起身将那本默写得秘籍撕成碎片,泡在盆里。

    她在房间内左右徘徊,想着如何能拆穿老头的假脸,又让他不失颜面。

    思来想去,唯有酒醉之下才能骗老头说出。

    宁九儿还是决定去找简亦繁商量,刚打开门就看到自家老爹站在门前。

    小心脏差点受不住刺激晕了过去,好在她经常受刺激已成了习惯。

    宁千指提溜着宁九儿往前院走,日日习武,一日也不可懈怠。

    宁九儿趁着宁千指还没出手,立马躲在丫环的后面咽着口水委屈道:“爹,我没吃饭呢。你即便是赢了,也是乘人之危。”

    “你自己不吃,我还能强迫你不成。”宁千指对着一旁的小厮使着眼色道。

    呵呵笑着的宁九儿,躲在丫环后面死活不愿走出。

    小厮将饭菜拿到大厅,宁九儿撇着嘴,反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也不急着送死,坐在桌前慢条斯礼的吃着。

    宁千指坐在宁九儿对面,望着她难得斯文模样。

    他已不奢求宁九儿能变回大家闺秀的模样,只要平平安安的,宁千指就已心满意足。

    一旁的宁九儿吃的极其慢,一顿饭已吃去了大半个时辰,全然一番赖皮模样。

    从侧院走出的周若兰,脚步款款的朝着大厅里的方向走去。

    宁千指端起一杯茶,在看到来人之后,眼底一片柔软。

    握着勺子喝汤的宁九儿顺着老爹的眼神望去,娘怎么想要过来?

    心中却不由暗喜,救星来了!宁九儿立刻将勺子放下,朝着周若兰扑去。

    她紧紧抱着周若兰,委屈十足撒娇道:“娘亲,九儿都好久好久没见你了。娘亲不想九儿,九儿可想可想娘亲了。”

    “少耍滑头,跟你爹好好习武。若是再不听话,娘亲可不管你。”周若兰嘴里全是推脱之言,手却轻拍着宁九儿的后背。

    宁千指对上宁九儿那双幽怨的双眸,有些好笑。

    宁九儿本以为娘亲站在他的这边,没想到娘居然和爹站在一条线上。

    周若兰从怀里将一枚玉佩掏出,塞在宁九儿的手里道:“本该我给小繁的,你要是有空替我送于他。”

    “恩?娘亲为何不送于我?”宁九儿举起玉佩,好奇望着上面的图案。

    一条白凤绕着一个小人盘旋着,蓝色的流苏从她的手里滑落。光滑的质感,很是舒服。

    宁千指别过脸,起身离开了大厅。他这一离开吧,宁九儿就更是好奇。

    周若兰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握着着宁九儿的手意味深长道:“当年你奶奶送给为娘,将来由娘之手要送于你今后的良人。可再过两年,你就要离开娘的身边。娘倒是无空,再将此物送给小繁了。”

    “那个,娘亲,您是否思虑的太过遥远?我与简亦繁年岁才多大一丢,他连弱冠之年都还没到。这个,九儿不要。”宁九儿撇着嘴,从周若兰的手里抽出手道。

    哪门子的话,谁说她要和简亦繁在一起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竟瞎说。

    幸好怀念梦去了边境,若是听到了指不定如何笑话。宁九儿几乎都能想象的到,怀念梦双手环胸,讽刺道:“长得跟豆芽似的,还挺将自己当一回事。”

    周若兰却极其认真,将玉佩放回她的手心道:“九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娘都管不着了。但唯有这件事,乖乖听话。”

    “好,好,好。”宁九儿不想把自家老娘心情弄得不好,有些膈应的将玉佩收下。

    怎么说,娘亲大人都是她的大靠山,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

    周若兰嘱咐也一切有的没的,宁九儿几乎左耳进右耳出。脸上是百般的答应,事后完全想不起周若兰所说半句话。

    爹死命教武,娘死命的嘱咐。这一切,都让敏感的宁九儿感到有一丝的不适。

    总觉得有何重要之事要发生,偏偏谁也不愿相告于她。

    宁九儿望着秋风吹过地上的叶子,无声的哀叹着。被人蒙在鼓里,着实不好受。

    无奈,谁让那人是她的爹娘。似乎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时机。

    不停说着的话,后年会是个什么日子?

    周若兰将该言之语言尽,便起身离开。

    宁九儿望着爹娘擦肩而过,心里不是滋味。她也歇息的差不多,跟着老爹开始苦练。

    简亦繁也相差无几,他没有丝毫的怨言。凡事只要简思远不说,他也不问。

    安于天命的他,顺着时势而走。

    秋风扫落叶,劳燕多纷飞。

    顾子婴站在高山之巅,望着夕阳下的飞雁。她肩上站在白色的大鸟,陪她一齐望着远方。

    夕阳落在山脚,地平线上的最后的一抹光消失不见。带着些许的灰暗之色,却又匆匆离去。

    待顾子婴重回到灵山之时,灵山却多来了个不速之客。顾子婴正坐于床榻,欣赏着琴色。

    忽听有人隔着帘子报道:“禀尊主,天机阁的少主闯我灵山,我等已被拒之门外。左仪使问尊主,现下尊主是否愿介入武林。”

    “闲杂人等都敢闯我灵山,给本尊轰出去。”尚好的音色被打断,惹得顾子婴甚为不悦道。

    帘后的人,惶恐万分,忙道了是连连退下。

    白衣男子出了长古殿,穿越石桥。急忙出了灵山的殿门,来到青龙使者身后。

    青龙使望着眼前的男子,被他气笑道:“若非门里要求,不让在此见血。你这小子,早就见了阎王。”

    “呵呵,本少主可不是夸。你们全灵山的人一起上,都未必是本少主的对手。”洛歌立在身后,听着前面的兄弟胡诌一番。

    他来此本就为了见识灵山尊主的真容,没成想辛辛苦苦爬上山后还被人从头拦到脚。虽然一路他都没怎么出手,但他带了可是天机阁的一线高手。

    即便如此也未能进了灵山大门,还被拦在了门口。

    说出去实在太丢脸,幸好洛歌一开始没用真身出现。

    青龙使懒得打发,侧过身望着身后的男子道:“左仪使怎说?”

    “轰出去。”男子颤颤巍巍道。他哪敢说这句话出自尊主之口,还惹得尊主不悦。

    青龙使正过身,手一挥强劲的掌风将眼前的一道人马推到几尺之远。洛歌也被逼地连连后退,灵山派果然高手云集。故而灵山宝物也不是多好得,好汉不吃眼前亏。

    洛歌低声对身前的人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

    周遭的高手,身负重伤,洛歌还未想好怎和爹交代此事。

    再这么折损下去,他都看不过眼。

    青龙使压根没看向几人,转身进了灵山。

    随后八个人立在几人身前,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暴揍。于是乎,几人皆是被揍的鼻青脸肿被灵山之人赶下山。

    月色下映照的洛歌坐在马车内,他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由的苦笑几分。他怎会落得如此田地,被人打到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秋风萧萧,洒落着一地落叶。月亮高挂,弯弯的弧度似是在嘲笑方才几人的自取其辱。就连偶尔闪烁过的星光,也跟着一并嘲笑。

    长古殿内的青龙使朝着右仪使的殿门走去,方才侍者没说清楚。

    灵山成立已有五年之久,为何还不介入武林。

    尊主究竟是何意,他们是否行走江湖时,需不需要注意遮掩身份。

    青龙使白衫被风吹起,将他白衫上锈的白龙图案吹活了。他走进左仪使的殿内,除了侍者之外没见到左仪使本人。

    莫不是赶去见尊主去了?青龙使等了片刻,没等到人影起身离开。

    长古殿内,琴色依旧。躺在榻上的顾子婴听着左仪使给她的交代,说着江湖上的是是非非。

    顾子婴眼神游离,似乎没听进几句。左仪使也不好再继续下去,在旁停了音。

    顾子婴躺在榻上之上,手撑着脑袋,似是有了些许睡意。

    殿房内早就点上了烛火,窗外的天夜色早至。

    床榻之人起身而立,赤脚从帘内走出,她望着一旁的左仪使道:“如此安静之地,也被世俗打搅。是你等之过,还是本尊之过?”

    “属下明了。灵山在江湖的声势日益增长,世人皆想一睹我门起死回生的天山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即便我门高手如云,也架不住终门派的合围。”左仪使将未来的局势分析给顾子婴听道。

    琴声如流水般在两人身旁经过,却不曾扰乱了两人的思维。

    顾子婴手抚起白帘,低着头望着帘上的纹理。

    耳畔是左仪使进的忠言,她虽无意却也认真思量道:“就依你之见,做你想做的事。切记,万事以灵山荣辱存亡为先。”

    “是,属下这就去办。”左仪使说完便躬身退出了长古殿。

    顾子婴放下手中的白帘,她重回床榻之上。侍者将窗门紧闭,立在帘后候着。

    黑漆漆的夜空中,唯有月亮挂在天空中。起初还有蝉鸣鸟叫相陪,如今就它单单挂在天上。秋风吹落了树梢上的枯枝,嘲笑它像个光秃的老头。

    宁府内的宁九儿依旧再和小人一较高下,但她今儿得赶早。速战速决后,进入梦乡。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宁九儿便已从梦中醒来,她洗漱好之后出了门。

    宁九儿紧了紧衣衫,朝着简亦繁的房门走去。穿过了小院,立在门前敲着门。

第43章骨骼奇精,无师自通。

    睡意正深的简亦繁听见敲门声,匆忙披了件外衫将门打开。

    呼啸的风,吹起简亦繁的发丝。冷的简亦繁将身上的外衫披在宁九儿后背,拉着她进了房内责问道:“这才几时便起来,出门也不说多穿些衣衫,染了风寒便知悔恨。”

    “找你来商量事。不得不说,今儿个是真冷。”宁九儿抱着简亦繁递给她的暖炉,暖着手心。

    简亦繁点了烛火,换了件外衫坐在她的对面。

    家丁奴婢还未醒来,没有热茶可喝,唯有暖炉勉强可维持。

    宁九儿身子暖的差不多,将暖炉放在桌上解释道:“我怕再过会老头比你我都先一步,才提早过来与你商议。”

    “九儿说的可是师父?”简亦繁一头乌黑秀发散在后背,还没来得及梳洗。他随手挽起男子的发髻,听着她的下文。

    房内被暖炉熏热,却还是能听得见冷风略过窗户。摇曳的烛火中,映红了宁九儿侧脸。

    宁九儿蹭了蹭鼻尖,呵呵笑道:“那个,很早之前和咱们师父一起喝酒时,我发现他脸上的皮是假的。”

    “你是说师父易容?”简亦繁避开她想避开的话,直奔主题道。

    宁九儿点头,一副小爷就是这个意思的神色。

    简亦繁还是不懂宁九儿到底想说什么?无论师父是否易容,与他们又何干?许是师父在江湖上树敌太多,恐被仇敌认出。又或是他不想以真实的身份教他们习武,人老了难免有几个怪癖,这很常见。

    宁九儿轻摇着头,不等简亦繁会她的意直言道:“你就不想看看他的真实模样如何?兴许是简伯伯假扮老头,又或是我爹。”

    “九儿真会说笑,他们若是想要教我们又何苦费这么大的周折。宁叔叔和我爹是不大可能,但也可能是女辈。”简亦繁顺着她的话,胡言乱语道。他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打趣的成分更多。

    宁九儿微扬头,眉眼微弯好笑道:“别闹。”

    她的眉间泛着柔柔的涟漪,随简亦繁笑而笑。那双耀眼眸子微弯,似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坐与她身侧的简亦繁,微微一愣。宁九儿笑简亦繁装傻,明知自己的心意却偏不拆穿。

    如此一笑,将两人之间的窗户纸捅破,谁也不必再继续装下去。

    简亦繁手边的暖炉烧的正旺,望着窗外的天已开始泛白。他从座椅上起身,坐在梳妆台前挽回之前的女子发髻。

    宁九儿立在他的身后,目光落在他的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之上。

    世间少年是否皆如此?

    若是换做她,都不知该如何如盘那复杂的发髻。

    简亦繁理了理衣衫,半低着头望着宁九儿发呆的神情稍有不适道:“看我作何?师父不定在后院等你我,走吧。”

    “你是我的简亦繁吗?是不是老头所扮?”宁九儿歪着头,似乎有些不习惯。大概是她从未见过一个男子能将女子的扮装,扮的如此出神入化。加上方才一颦一笑,饶是她也有些分不清。

    院内的风,刮得她脸生疼。如此触感,不假。

    简亦繁走在宁九儿的身旁,拖着她往废院走着,好笑道:“你若问我,我要问谁。你我自幼相识,你都不识我,谁又敢识我。”

    “师父,你来的好早啊。”宁九儿听出简亦繁话里的埋怨,看到老头之后,立马转移话题。

    被甩于身后的简亦繁,摇头苦笑。当他走到百里川面前时,宁九儿已和百里川打好了招呼。也说好了,练完之后去那个酒楼饮酒聊心。

    百里川依旧身穿单衣,不惧风寒。他的内力就已足以抵御,更何况秋季初过。

    宁九儿背对着百里川,冲着简亦繁吐舌眨眼。简亦繁回之一笑,表示收到。

    百里川望着两人郎情妾意的,想要撮合道:“等老夫喝你们的新婚之酒,可别嫌老夫酒量大。”

    “师父你是不是大清早酒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宁九儿用眼神剜了眼老头,出言打趣道。

    简亦繁没曾想她的反应如此之大,别过脸装作没听到。

    百里川为两人心急,明明情投意合,为何还不早早表明心意。他亲眼见这小子为了给姑娘报仇,大闹了伊人阁。姑娘偷跟了一路,直把这小子送回家。在百里川的眼里,两人分明就是一对恋人嘛。只不过年龄稍嫩了些,这有何关系。

    宁九儿偷瞄了眼简亦繁,呵呵笑道:“师父,今儿个我们换个招式。”

    “徒儿想学什么?”百里川除却那本秘籍上的武功之外,别的一概不会。

    他的出名绝技是易容术,但教他们显然不合适。

    宁九儿抖了抖肩,环着胸思索道:“恩,徒儿还不知师父的名号。万一以后行走江湖被人问道,我该如何回答。”

    “骨骼奇精,无师自通。”百里川也不知为何,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句。语毕之后,百里川也被自己逗乐了。

    简亦繁立在凌冽的风口,头发和衣衫随风飘起。

    宁九儿身子也冻得不浅,她顺着老头的话呵呵笑道:“风大适合饮酒暖身,徒儿说的可对?”

    “徒儿说的有理。”百里川无事就想合上几杯,前几日忙着斗鸡都没功夫喝。

    现下恰好结束,寻着何时喝上几杯。

    宁九儿手臂搭在简亦繁的肩上,挑眉笑道:“我们就去赌坊对面的春满楼,简亦繁吃菜,我们喝酒。”

    “走。”有人请客,岂有不去之理。百里川在前带路,出了宁府。

    此时的天已大亮,街道上的人比往日少了几分。叫卖声,却没减少。

    宁九儿握着简亦繁的手腕,跟在百里川的身后往前走着。似是伊人阁之事落下的后遗症,总觉得只有握着手中,才不把某人弄丢。简亦繁顺着自己的手腕,望着那只玉手。宁九儿的力气适中,拖着他往前走着。

    百里川还没到酒楼里,就闻到了酒香。他立在酒楼门前,连说了两句好酒。

    简亦繁立在宁九儿身后,望着他们选的酒楼。他不善饮酒,大概是从小扮相的缘故。很多事他只能看,不能做。宁九儿则就不同了,她生性好动,巧言令色。只要她喜欢的,她就努力得到。

    奈何光是习武这一条路,就被宁叔叔封死。

    宁九儿和老头一道进了酒楼,选了一间上房。酒楼里比外头要暖和许多,进了房内后她才将简亦繁的手腕放下。

    百里川坐在桌旁,闻着酒香已然沉醉。如此美酒,光是闻到酒香就醉倒,若是喝上两口岂不是飘飘欲仙了。

    宁九儿拿起茶壶倒上两杯热茶笑道:“先暖暖手,一会好酒好菜就来了。”

    “还是我徒儿好。”百里川接过茶杯暖着手道。

    挨着宁九儿坐着的简亦繁,望着推门的小厮将酒菜端上。他恐宁九儿喝多了,却不想宁九儿只顾着给百里川倒酒。

    小厮上完酒菜,推门离开了。

    宁九儿本着喝倒老头的意图,一杯杯的灌着他。

    百里川嗜酒,喝了两口越发上瘾。

    宁九儿冲着简亦繁使着眼色,她趁机喝了一杯,果然是好酒。

    简亦繁为百里川倒了满一杯酒恭敬道:“师父是我所见人中,武功最高强之人。徒儿再敬师父一杯。”

    “哈哈。”百里川听完简亦繁的话,高兴的一饮而尽。

    宁九儿连忙为他满上道:“可不是,若是师父能报出名号。他日我们行走江湖,脸上也风光。”

    “你这滑头,在这等我。”百里川虽喝的多,但不醉。

    一壶酒早被喝干,但百里川丝毫没有醉意。

    宁九儿来了劲,让小二哥直接上坛子。小二哥迅速提了几坛酒,放在桌上。

    宁九儿提起酒坛就往嘴里灌着,她眉头轻挑道:“若是论酒量,谁能比过我宁九儿。”

    “好酒量。”百里川提起酒壶赞叹道。他低着头先是嗅着酒香,摇着头沉醉不已,猛灌了自己一口,品尝着酒味。发觉深得他心之后,不禁多喝了几口。

    简亦繁望着两人喝酒的路数,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宁九儿将酒坛放下,虽提起酒坛,入口却极少。她脑子依旧保持清醒,身形却开始装醉。小酌了几杯而已,方才的酒洒在她的衣衫上。以至于满身酒气的她,让简亦繁稍有不适。

    百里川一坛酒下去,脑子开始晕乎。

    宁九儿掐算着时机,将桌上的空坛扔在桌下。她提起自己的半坛酒,摇头嘲笑道:“老头的酒量还不如我,瞧我都喝了半坛,你怎么才抿了一小口。娘们习性,真是让小爷瞧不上。”

    “胡言,方才我明明喝了一坛。咦,空坛去了何地?”百里川起身望着四周,哪有空坛唯有桌上满满几坛酒。唯有半空的酒坛,还在宁九儿的手里。

    简亦繁起身立在窗前,唯恐两人打起来。

    宁九儿不管不顾,提起半坛酒就往嘴里灌。

    百里川也不示弱,同她一样灌着自己酒。两坛下去,百里川有些晕乎。

    宁九儿呵呵一笑,将半坛酒放下得意的笑道:“如此豪饮,岂有不醉之理。简亦繁,小爷我可未醉。”

    “九儿,今后勿再要学师父豪饮。”两人的阵势,让简亦繁接受无能。

    一个人如此这般,不将身体当做一回事,成何体统。更何况长此以往,身子岂能承受的了。

第44章红颜未老恩先断

    一桌子的酒菜三人未动丝毫,倒是酒洒了一地,也沾染了桌上的饭菜。

    简亦繁上前握着宁九儿的手腕,轻摇着头正色道:“勿要再喝下去。”

    “就一杯。”宁九儿紧抓着酒杯,往嘴里凑着道。

    她手腕处却被简亦繁捏的死死,宁九儿只能抬起头撅着嘴扮相可怜。她真未喝多少,只顾灌着老头,心也不在酒上。如今好不容易得了空,怎么着也得喝上一杯吧。

    百里川见两人争夺不下,夺过宁九儿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道:“你们不喝,我喝。”

    “……”

    宁九儿嘴角轻抽,还敢喝!她的目光望着百里川喝完,心瞬间哇凉哇凉的,不由的碎成渣渣。真是一杯都不行吗?

    简亦繁才发觉自己方才越举,连忙收了手。百里川喝完趴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宁九儿拿起桌上的筷子戳着老头,离得近些轻喊道:“师父,师父?师父,你喝醉了?”

    “可能是真的喝醉了,九儿就别扰师父。”简亦繁坐在桌前,目光望着宁九儿道。

    等了片刻,也不见百里川醒来。

    宁九儿翻过百里川的身子,指尖在百里川的下巴上摸索着。膈应的皮肤让宁九儿有些不适,也不知那层皮的位置在哪?

    简亦繁抱着暖炉望着宁九儿的一举一动,等了半响,似也没等来什么。

    宁九儿不死心,在下巴处总算是摸出一层薄薄的皮。她小心翼翼一点点的揭开那层皮,老头的新面孔出现。似是一个白嫩小生,宁九儿抿着嘴不死心继续重复着方才的动作。

    没曾想揭了一层又一层,层层不绝的假皮扔到房间到处都是。

    宁九儿撇着嘴角道:“这家伙到底往脸上糊了多少层皮?”

    “若是师父醒来,不定会生多大的气,九儿还是就此罢手吧。”简亦繁刚想制止,新的一层皮扔在了他的身上。

    百里川一个翻身,趴在桌上不再醒来。动作突然,着实把吓了两人一跳。

    宁九儿拍着胸口,嘴角轻扯道:“吓死小爷了。简亦繁,你说我们该当如何?”

    “找间客栈吧,让师父好生休息。九儿过来,我来背师父离开。”简亦繁起身走到百里川的身后,背起百里川跟在宁九儿的身后下了楼。

    宁九儿付了钱出了酒楼,她转过身望着简亦繁手揪着简亦繁的衣袖。她生怕再次弄丢了简亦繁,让简亦繁又落入他人之手,白受莫名之苦。虽然此刻两人的武功不能同往日而语,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过可惜的是,依旧不知老头的真实容貌几许。

    这小老头该不会知道他们今日存心灌他吧?才估计往脸上糊那么些假皮,故意让人猜测不到。

    宁九儿眉头微蹙,暗自思索着,但愿一切只是她多想了。

    冷风渐去,太阳从乌云里出来。柔和的光线,打在三人之上。

    宁九儿将方才的假皮都塞在怀里,想着无论如何老头都需要个交代。到时她大可将房内布置成百里川醉酒闹事,告诉百里川将是百里川自己的脸皮乱撕在地。反正老头喝醉了,也不记不大清。胡诌一番,总能忽悠过去。

    简亦繁就近找了一间客栈,安顿好百里川。

    宁九儿将怀里的假皮乱扔在地,仔细的布置着案发现场。为了让百里川更加确认,她多用了不少功。

    简亦繁则是问小二要了壶热水,擦拭着百里川的脸。其实简亦繁也不清楚,至于榻上这张泛着红晕的脸是不是他师父就更无从得知。不过那也未有多大的关系,他只是尽他的礼。

    宁九儿布置的差不多,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茶,缓着劲道:“总算布置完了。”

    “九儿,我们回家吧。现下离家已久,爹娘他们定然着急了。”简亦繁将被子盖在百里川的身上,细心为百里川做好一切。除了满地的假皮之外,其余没别的差别。

    闻声后宁九儿放下茶杯起身,伸着懒腰道:“走吧,困了,回家睡会。”

    简亦繁关好门,和宁九儿一道离开了客栈。天依旧不死不活的发着浅淡的光,只是进客栈之前的太阳早就消失的不见踪影。

    宁九儿一出客栈门便握着简亦繁的手腕,她顾不得别人的目光。依旧我行我素,同简亦繁一道回了宁府。

    喧闹的街道,依旧喧闹。人们不过是多加了几件厚衣,抵御着寒冷。远在他县的仇慈,继续四处乱溜为皇帝寻找美人。他手执皇帝令牌,谁又敢不尊。此刻他加厚了衣衫,站在滕州知府的府邸中。

    滕州知府听闻宫里来人,站马穿好官帽来到大厅。知府望着来人除了那张皱纹遍布的老脸,其他也无特长。对方那双厉眼,似是在等的不耐烦。

    知府李玟站在仇慈身旁,瞧他也没拿圣旨疑问道:“公公所到我府邸可有何事?莫非皇上让公公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大人说笑了,皇上派老奴来此,不过是为后宫增添妃嫔而已。”仇慈险些笑出声来,轻捂着嘴角道。

    体察民情?

    这知府也真是说笑,皇帝要是有半点的怜悯仁爱之心,哪会想要扩充后宫。

    三千之后,又三千。

    滕州知府思索了片刻,想着皇上是沉迷女色已久不假。李玟轻咳两声,直言道:“公公可有凭证证明身份,下官也好放心为皇上办事。”

    “大人不信老奴,那也应认得此令牌。”仇慈从怀里将令牌亮出,宫中密令让知府不信也得信。

    更何况接下来的仇慈将圣旨扔出,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玟不敢再胡乱猜疑,望着眼前的人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早就传闻后宫之内,仇慈仇公公只手遮天。无奈偏讨的皇上欢心,很多事皇上明知却故作不知。如此宠溺下去,恐要出大乱。

    李玟心有不满也不敢说出,他面露笑颜道:“公公既是带着皇上的旨意前来,下官自会依旨而办。”

    “既已大人已明了,老奴也该回客栈休息。告辞。”仇慈将圣旨和令牌收回,转身离去。

    站在原地的李玟内心颇有不满,大夏若如此下去,不亡国才怪。奈何皇上昏庸,偏信佞臣。李玟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锁他不想让县里的姑娘遭此不测。一入宫门深四海,再加上后宫佳丽本就多不可数。

    即便是选上了绝色良人,也不过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屏障后的李夫人走出,她望着丈夫愁眉苦脸之色道:“老爷还是照办,不必非此心机。既是皇命,岂有不尊之理。”

    “夫人说的是,但六宫粉黛千万,若是再费心思也是枉然。”李玟默叹道。

    周越两朝也只有一后,连妃嫔都不曾有过。如今的皇帝倒好,三千尚嫌少。

    李夫人心知丈夫心愁何时,轻抚着他的后背轻声道:“老爷若觉难办,不如交于妾身。”

    “也好。”李玟也不推辞,他心中烦闷不已。生怕此朝将是大夏最后一朝,到时改朝换代又得添多少白骨鲜血。

    回到客栈的仇慈,将外衫扔到榻上,他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担忧道:“阿许睡了一天了,吃东西了没?”

    躺在床上的尤许无半点反应,屋内的两人皆是沉默了。

    仇慈发觉不对劲,连忙起身走到榻前观望。床上的尤许面露红光,仇慈的手贴着尤许的额头,感受着发烫的温度。暗想着可能是染了风寒,自己怎没注意到了呢?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请个大夫。

    他转身关门离去,留着客栈内的昏迷的尤许。

    此时的天色渐黑,房间内没有点上烛火跟着泛起了黑。尤许口渴难耐,他的手四处摸索着。舔了舔发干的唇角,伸手喊水。空荡的房间内,却无一人回应。

    等了片刻不见水来,尤许只能扶着床缓缓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到桌前。为自己倒上一杯茶,喝了几杯凉了的茶睡后又躺会床上。

    待到仇慈归来时,房内已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匆忙点上烛火,请大夫看望尤许。对仇慈而言,此地环境甚差。但他在此地也停留不到多少时日,待到他玩够了自会离开。

    大夫把脉看完之后,起身对着尤许说道:“不过是感染了风寒,我为他开上几方药。喝上两天,应会好转。”

    “大夫辛苦,受累跟我一趟。”仇慈从怀里掏出银子递到大夫手里道。

    医者父母心,但谁又不喜欢银两。大夫趴在桌上,为尤许开了药方后便离开了。

    仇慈坐在桌前望着药方,心想不能再如此下去。尤许身子骨薄弱,风吹的起劲些他就受不住,那还得了。他们此行不知要去多少个地方,不过眼下还是为尤许抓药治病的好。

    仇慈又匆匆离开房内,去了药店抓了药之后又借客栈的厨房熬药。

    如此一来一往,熬好药之后已是半夜。

    仇慈推开房门将温热的药端在手里。他坐在尤许身旁轻唤着尤许起床。唤了几声,也没见尤许醒来。仇慈只好将碗放在一旁,扶着尤许坐在床上,轻推着尤许道:“阿许,醒醒,喝点药。”

    “好冷。”尤许将被子往身子提了提,声音发颤道。模模糊糊的睁开双眼,侧过头望着仇慈端着一碗药眉头微蹙着。

    仇慈见尤许有了意识,忙往尤许嘴里灌着药水。苦涩的药味,在尤许的嘴里蔓延。

    尤许刚咽下一口,就全身苦涩不堪。他望着仇慈发上还带着灰,不想负了仇慈一片好意。忍着苦涩,将一碗喝个干净。

    仇慈从怀里掏出蜜饯,塞于尤许嘴里扶着他躺回床上。等仇慈收拾好一切时,天已经蒙蒙发亮。尤许睡的很快,躺在床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睡了一天一夜的他,脑内的意识逐渐清晰。

    窗外的白光照在房内,烛火也已将灯油烧干净自动熄灭。

    尤许侧过头,望着靠在床沿的仇慈。昨日忙了一夜的仇慈,这才有功夫可睡。尤许对仇慈总是心怀感激,有时却又总心生埋怨。怕仇慈无情无义,又怕仇慈真情以待。

第45章界限分明

    榻上的尤许抬起手来将仇慈发丝细细的整理着,心想着如若就此下去该有多好。谁也不必将你我分清,如此甚好。他的指尖划过仇慈的眉间,心想仇慈的易容手法多超然,竟一点也看不出真假。

    若是旁人之容对着尤许说他就是仇慈,尤许也深信不疑。

    床头放在油纸包着的蜜饯,尤许拿起将油纸打开又重新放回原地。用不了蜜饯,光是看仇慈为他满身风尘,那点苦药他也甘之如饴。

    一身劳顿的仇慈实在困得很,他半坐在床边上身靠在床沿稍做休息着。昨日一顿繁忙,让仇慈全身乏力。如今只能稍稍歇息,补充着精力。

    尤许深知仇慈昨日为他奔波劳累,他一声不吭的躺在床上望着仇慈。两人的关系越发的微妙,当然这只对尤许而言。仇慈并无感有任何的不同,他还是他,尤许还是尤许。

    界限分明的仇慈,岂能意会到尤许的情意。

    尤许翻个身侧躺在床榻之上望着仇慈,仇慈的眉眼已在心里刻画过无数遍,但他深知那都不是仇慈的真是容颜。要到何时,他才能看的到仇慈的真身?

    此刻即便是仇慈就躺在他身侧,尤许还是觉得不太真实。不是仇慈的存在不太真实,而是他与仇慈之间的距离相隔太远。房内的光线越来越充足,让尤许可以细看清仇慈的眉睫。

    客栈外的天,依旧寒风瑟瑟。细看还飘着雪花,浅淡的让人看不清。只是刚落在地上,便化为乌有。来往经过的小贩脚踩而过,将雪花踩化了些。

    京都的天,可没有如此的太平。纷纷飘落的雪花,已在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青砖绿瓦的的太傅府内,仲序在书房里翻着太傅的藏书和笔记。即便是白衫在身,总让人感觉他身单体薄。

    仲序满心念着收集景家灭门的讯息,此刻的他正坐在书桌前细心翻阅着。只望有朝一日,他的清欢能用得着,哪怕是两三页,他也觉心满意足。太傅府内的记载鲜少,但仲序仍是苦坐桌前,将得来的景家信息一一整理在宣纸之上。

    他执笔低头书写着,宣纸上的字迹骨力道健,超尘脱俗。

    仲序提笔挥毫完,躬身吹着宣纸上的墨迹。待到墨迹已干,他才小心折叠好塞进怀里。

    “咚,咚,咚——”

    家丁候在书房门口,手捧着画卷躬身道:“少爷,方才有人托小人将此画送于少爷之手,说是让少爷别忘了欠下的债。”

    “债?”仲序将笔挂在笔架上,丝毫未曾记起自己欠了谁的债。

    他起身推开门,接过家丁手里的画卷。关了书房的门,将画卷缓缓展开。那张脸随着画上的内容,而越发的阴沉。更别提画中还附带一封书信,仲序怒火中烧,顺手便将画卷撕了个粉碎。

    此等淫贼,竟会想此方法来羞辱于他。画卷上的赤果的男子,不是他仲序,又会是何人。仲序脚踩于残画之上,来回碾压,实在难以平复心绪。

    他躬着身将地上那封没来得及撕的书信捡起,随手拆开后双眸盯着那段文字,心中各种滋味。尤其是那流水般的文字,向仲序出言调笑:论羞耻,本尊恐及不上公子。若是实在无银两还于本尊,也可卖身替之。

    仲序不过片刻连同书信也撕个干净,相比之下内心的怒气也在不少数。可那几万两黄金的巨款,他上哪去找。此贼明知他没有,却仍用言语激之。

    若非那人知晓清欢的消息,仲序万万不可能与那人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可如今,清欢在何处他无从知晓。心中又担忧无比,清欢一介弱女子若受了欺辱,谁来护清欢。

    仲序推开书房的门,站在走廊上望着天上飘散的雪。这才多久,房檐上,小路上都被遮成了一片白。清欢,下雪了,你可安好?他的思绪传不到景清欢的耳里,还没出府门,就被大雪压下。

    山腰上的灵山派,却是一片的安宁祥和。除了风儿晃动树枝时发动的声响,几乎听不到其它的声音。蝉虫赶去冬眠,来不及唱完那最后一首高歌。

    长古殿内的琴声依旧不断,看不清帘内的人。帘外的人也不知他们的尊主是否还在,只管轻拨琴弦。窗外的空中,一道白衣飞过。她的速度过快,让人分不清是人还是眼花了。

    细瞧,才发现是右仪使归来。她回到两仪殿,望着沉默在桌前的右仪使。

    右仪使将身上的外衫扔在椅背上,好奇道:“夫君为何事如此纠结?莫不是尊主又给你个难办的差事?”

    “那倒不是,闭关的如何?功力可有长进?”左仪使抬头问道,眸中的深沉之色淡去了不少。提及闭关之时,他也为她难得好运气而感到高兴,不是谁都有机会得到尊主的指导。

    最近他一直都在忙江湖之事,而灵山早已声名大噪。但尊主的意思是,一静观变。

    加上之前的天山丸,有些难办。

    左仪使起身出了桌前,体贴的为右仪使按着肩膀道:“夫人辛苦,再过几年我们灵山一定可以一统武林。”

    “辛苦倒谈不上,就是越发感觉尊主的武功出神入化。不知尊主,师从何处?”右仪使肩膀被捏的很舒服,想起闭关时顾子婴所教的招式道。

    灵山每过三年办一次比武,唯有胜出者可前往山顶闭关修武。尊主会随机指导胜者武功,闭关时间为一个月之久。左右仪使在灵山一派中武功最是高强,仅次于灵山尊主。一旦选中,后两次比武便没了资格。

    左仪使也想摒除杂事,潜心闭关修武。这一次错过,又要等上三年。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灵山诸多规定,都是尊主说了算。

    右仪使感到手臂上的手停了,她微抬头望着自家夫君遗憾的侧脸安慰道:“下一次,自会轮到你。”

    “也是。”左仪使继续开始帮着夫人捏肩道。

    殿外的侍者心知自己没了多少资格,望着光秃秃的树遗憾着。

    微弱的光,是夕阳残留的余晖。暗黄的天,落在地上后偏暗。好在地上的白雪能映出些白光,才不至于看不清路。

    凤阳县春风楼旁客栈里的百里川这才有了醒意,宿醉让他头痛不堪。

    微弱的夕阳打过窗户,足以让百里川看清房间内的一切。他的意识逐渐恢复,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房内,望着满地的狼藉以及满屋子的假皮,让他赫然一惊。

    后背直冒着一股寒意,这,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脸,想是也分不清这是那张面孔。

    百里川眸中带着些许的怒意,心中却不由郁闷,谁胆子如此之大?莫不是那臭小子吧!他从榻上起身,匆忙的穿好衣衫,倒了一碗水。百里川望着碗里的脸,一副流氓的皮相。手蹭过脸色的皮肤,重新将这层假脸揭开。

    老头的面孔重新出现,宁九儿要是在的话,非得气笑。这老头的脸是贴了多少层皮,一层一层接一层。

    百里川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颇有喝酒时的作风。他的眉头微蹙着,暗骂着宁九儿。这混小子,越来越没谱。

    居然敢将算盘打在老夫身上,真是——

    百里川整个人散发着幽怨的气息,一声不吭的坐在桌前许久,许久。久到窗外的夕阳都收走了余晖,他的气还未曾消掉。那一层幽怨的云,飘在百里川的头上久久不散。被自己的徒弟算计,想来也真是没谁了。

    之前偷抄秘籍之事,百里川已不予他追究。没想到,这臭小子一点儿也不长记性。明早见了非得好好收拾一番,否则这混小子下一次还不知怎么算计他老头。

    漆黑黑的夜,悠长的叹着气。风呼呼的吹过,拍打着树梢上的枯枝。

    宁府内与梦魇斗的你死我活的宁九儿,还不知一把无名火已在她的脚下悄然升起。当灰暗的空中开始泛白,宁九儿才从梦魇中解脱。

    她模模糊糊睁开双眼,看着窗外的太色。从床榻上坐起,抱着枕头打着哈欠。

    累了一天一夜了,真是又累又渴,还想再眯一会。

    犹豫再三,宁九儿还是起身换了件衣衫,坐在榻上抱着暖炉。

    想到今日老头的酒也该醒了,不知他醒来看到满屋子的假脸是何反应?

    “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宁九儿依依不舍将暖炉扔在一旁,在床上打着滚道。

    即便老头怪罪,她也想好了招。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宁九儿怕外面的风吹的起劲,又多添了件衣衫。磨蹭许久,才出了门。果然不出她所料,外面的风嗖嗖的就往衣衫里钻,怎么拦都拦不住。

    她紧了紧衣衫,有些后悔没将暖炉带着。怎么着,也能暖暖手才是。

    宁九儿穿过假山走到废院,百里川已在前面等着她了。

    只不过背对着宁九儿,冷风吹过他的衣摆和那打了结的头发。即便是不看正脸,宁九儿也能猜测的到,此刻老头的脸一定很臭。

    宁九儿哪敢声张,乖乖的站在一旁。当她看到简亦繁来的时候,脑袋忽然闪现一道灵光。宁九儿轻咳一声,示意老头弱弱的说道:“师父,昨日你发酒疯险些吓坏我和简亦繁。非说要为我们变戏法,不停的换着脸。要不是我背着你到客栈,还不知要被你折磨到什么时候。”

    “……”百里川喝了两坛之后就有些断片,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听她的口气,又好似自己的口气。

    百里川转过身望着刚来的简亦繁,脸已换成两人熟悉的面孔问道:“我不信你这小子,丫头,我问你。昨日我是否耍酒疯,变戏法?”

    “师父昨日喝的太多,吐得酒楼满是。我与九儿扶着师父到了酒楼之后,师父就开始胡言乱语在脸上乱撕,皮一层一层落地甚是吓人。”简亦繁没听之前宁九儿说的话,但还是打了个圆场。

    宁九儿站在原地耸着肩,事实如此用不着狡辩。

    百里川心想丢人丢大发,喝酒不只惹事,还丢了老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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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引九雏介绍:
她出生于武林世家,从小立志为一代女侠。 从小耳濡目染江湖上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 为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一准备就是十八年。 奈何命运偏偏将她的设定为:坑蒙拐骗专业户。 随之而来的人生格言也从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改成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溜的流氓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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