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骚包走势
两辆马车在小路上缓缓的停了下来,若是再往前便是幽州了。灵山派所处位置特殊,在高山之巅。宁九儿一行人只能纷纷从马车上跳下,路上的人不在少数。看样子不少的江湖中人也都要去灵山,他们几人也不过其中尔尔。
宁九儿仰着头望着高高的山石,如此险而峭的真是让人望而生畏。不过这灵山怎么个去法呢?在她还未想通便有人先一步为她做了示范。
站在人群中的灰衣男子忽而从地上飞起,脚连续的踩过山石消失在山腰之中。男子的速度极快,让人不由的一恍惚,宛如一道青色的光线转瞬即逝。像极了乐至县的烟花,没来得及细看便已然消失。络绎不绝的人想跟模仿着,不一会就消失一大半。
何姗将目光从男子身上收回,揪着洛歌的衣袖扬着头担忧道:“大哥哥,姗儿不会飞。”
“无碍,有我在。小不点别急,我们再等会。”洛歌似是不大急,安慰着何姗道。
简亦繁反手握着宁九儿的手腕往后拖着,不自觉的站在宁九儿的身前。他抬起头望着山半腰上的情况,免得有人从上而落。
还在发愣的宁九儿,被他们飞来飞去弄的有些沉迷了。虽也有那么几个不着调,飞不到三米便摔了下来。还好都是练武出身,不至于落地姿势太惨。
何姗咽着口水望着他们被吓得够呛,揪着洛歌的衣袖又紧了些许。忽而感受到头顶一片温暖,她仰着头望着洛歌暖意十足的双眸不由的回之一笑。那些惊慌,也不知躲藏到何处了。
空中的光线越来越亮,落在几人身上增添了些许燥热。
简亦繁目光落在何姗与洛歌身上,蹙着眉道:“洛兄去过一次,应当有些经验。这山也不知多高?我们又该如何上山?”
“轻功稍强之人都可上山,你与九儿应是没不成问题,小不点我带她上去。现下时辰不早了,我们赶天黑前到灵山派殿门前。”洛歌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日头,计算着时辰道。
洛歌忆起当初他们守了多天,才从山上找到出路。若是到了之后已至夜里,到时山上泛起白雾来,别说去灵山了连路都看不清。
宁九儿额着首,示意两人先上。万一出了意外,他们也可跟在后方助两人一臂之力。所有武功中,她对轻功最是有把握。毕竟当年老爹只教这么一门,她若还不钻深些岂不可惜。
简亦繁望着洛歌抱起何姗从朝着山上飞去,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速度虽快,但他们也是看的极其清楚。
宁九儿伸了伸懒腰,揉着脖子后跟着洛歌的步伐朝着上方飞去。她的刻意放慢了些许速度,已保两人。最后的简亦繁,顺着宁九儿一道离开。
留在地上的人仰着头,纷纷往向陡峭的山石上。柔热的风,似是吹落了崖上的碎石。落在地上,斑斑点点的像幅画。上不去的人羡慕上去的人,摔下的人羡慕上不去的人。
山半腰一时之间风声大作,呼啸着穿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吹的让人有些不适。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宁九儿几人总算是快到了山顶。地上也依稀出现了几条小路,不过七扭八歪的四通八达,让人不由的眼花缭乱。这种情况让宁九儿下意识的紧握着简亦繁的手腕,她可万般不能再将他弄丢。
洛歌将怀中的何姗放下,轻喘着气望着眼前的路。跟他们一道来的江湖之人,不知不觉的都消失不见了。放眼望去,只剩他们几人站在小路中央。
何姗点起脚尖擦拭着洛歌额头上的汗,颇为心疼道:“大哥哥累坏了吧!”
“无碍的,等穿过这些路,我们便能到了灵山。”洛歌揉着何姗的脑袋,目光朝着路中央望去。他温暖的模样,融化了何姗心中的愧疚。
当初为了帮天机阁收录灵山派的信息,洛歌带几阁内高手前往此处也是无功而返。不过好在,洛歌还知晓该如何走到灵山派门前。
当何姗揪着洛歌的衣袖时,却被洛歌紧握住。何姗仰着头,似乎带着些不解。在感受他手心中的薄汗时,忽而领悟。大哥哥莫不是害怕,才会想要握着自己的手吧!
无碍,这一次她来保护大哥哥!
洛歌的目光从远方收回,寻着记忆往前认真道:“简亦繁、九儿你们紧跟与我。再往前些,每一条路都设有阵法。若是不小心触碰了阵眼,怕是再也下不来山。”
“恩。”简亦繁眉头紧锁着,如此阵法倒是和斗鸡山中的阵法颇为相似。
灵山派与历史中的灵山派,是否有异曲同工之处?简亦繁的深思,化作了某种力量带着宁九儿一点点的往前走着。
宁九儿对此倒也没有多放在心上,有简亦繁在身侧,即便全是阵法她眼都不会眨一下。她打着哈欠望着头顶,太阳已然开始往西偏了。手紧握着简亦繁的手腕,像是溜后花园一般漫不经心。
最前面的洛歌倒是小心翼翼,几步一停,尤其是到了分岔路口更是要停歇好大一会。不明真相的何姗,对着袖中的冰蛊不断吐槽着眼前的路。兜兜转转的简直是要把她弄晕了去,每一条都好像长得一个模样。
简亦繁也不多做打扰,跟在洛歌拖着身后的闲散人员往前走着。明明是宁九儿想看灵山,却不见九儿有任何的积极性。看的简亦繁真是好气又好笑,但无奈既然陪九儿来一遭,怎么也得活着回去。他再往前些,似乎看到有个人再冲着他们招手。
简亦繁反手紧握着宁九儿,低声警惕道:“前方有状况,九儿莫要走神太深。”
“呦,那不是老头吗?简亦繁,这老头怎也上灵山来了?不在凤阳县好好斗鸡,瞎跑什么。”宁九儿隔着老远都能闻着百里川身上鸡身上特有的味道。
瞧着那货摇摇晃晃的骚包走势,不是百里川还能是谁!
但宁九儿不敢松开简亦繁的手,生怕下一刻简亦繁被阵法卷了去,更怕想当初那般,一松开手便是再也寻不到人影。她从来也不知,也未曾细想过。她,是如此害怕简亦繁收到伤害。可能是仗着自己从小的男儿装扮,保护上了瘾。
百里川眉眼一弯,搂着他的大红公鸡摇摇晃晃就走了过来。不过在看到简亦繁与宁九儿的装扮时,沉默了良久。若不是简亦繁的那声师父,他怕是还要再耽误一些时日。
回过神来的百里川,摸着他怀里的大公鸡呵呵一笑道:“九儿与简家姑娘换着装扮玩啊!这声色神韵也学的有模有样,真是不丢我百里千面的脸。哈哈哈,哎,这两位是谁啊?你们的结交的朋友吗?”
“忘了介绍,这位是我师父,百里千面。这两位是洛歌,何姗何姑娘。对了,师父你怎么来这儿?”简亦繁不由恭敬的问好道,毕竟灵山与凤阳差的距离远了去。
聊得正欢的几人,却未曾注意到何姗的小脸越来越沉。
宁九儿颇为无奈的撇了眼他手中的大红公鸡,真是在凤阳县还不够斗的。还特意带公鸡不远万里来灵山,光是这份情调就是一般人欣赏不来的。
百里川见到两人似乎很开心,细想来也是一年未见了。虽然他的徒弟们都不大让他省心,但好在还有一个简亦繁。
他冲着前方指了指道:“武林各派都在前方,我带着你们过去。那里有饭,有睡觉的地。你们两人出来晃荡一年了,也不说回去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对了,我家大红赢了凤阳县所有的比赛。所以老夫特地带着大红来灵山散散心,顺便看看传说中的灵山派是何模样。”
“还以为您老早就忘了我们二人,每日忙着斗鸡偷酒,过的自在的不得了。”宁九儿懒得戳穿百里川的小把戏,她挑眉一笑搭在百里川肩上道。
不过好奇的是百里川脸上的皮怎么也未曾变过?还是在他们面前,习惯于这张脸?
宁九儿顺势往后看了眼,发现小不点一脸的严肃。她脑内不由的想起向前洛歌说过关于玉面神教教主之事,这老头,不会是小不点的爹吧?!这种两面不讨好之事,她也不会去做。
百里川闻言,老脸不由一红。这小儿郎,还如从前一般。
倒是简亦繁老老实实的跟着百里川步子,随着百里川在小路中穿过,一伙人朝着几个搭着简易帐篷的空旷地走去。走近了才发现,这周边被多数的粗枝围成了一道防锁,难不成这里倒也夜间还会别的东西出来吗?
简亦繁侧过头,望着身后的洛歌。却见洛歌一脸的凝重,何姗也是。莫非,这一切有诈?!他紧握着宁九儿,生怕他们羊入虎口。可即便是陷阱,洛歌也该提醒他们才是。
百里川与宁九儿有说有笑的进了营帐之内,地上满是干草,干草上坐着形形*之人。那些人在见到几人进来,也没有多在意。可能是不在乎,也可能是见怪不怪。
简亦繁挨着宁九儿坐下,他警惕的望着周遭的一切。
洛歌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百里川与玉面神教的关系小不点应还不知晓吧?但愿,也无人相告于小不点。他扫了眼帐内的几大门派,执剑山庄与暗香楼以及少林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门小派。呵,还凑的这么全乎。不过怎没找到玉面神教之人?
难道这次玉面神教之人不打算参与?不该啊!还是因小不点在此,那些人不敢出来放肆?
洛歌下意识的往身侧看了眼,目光落在何姗格外冷漠的双眸上。这般的何姗,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他顺着何姗的目光望去,正是和宁九儿聊的正欢的百里川。
此景此景,让洛歌的心哗的紧凑着,似是随意的风一吹便会碎成渣。
冰蛊,不会对小不点说些什么吧?洛歌也不愿再多想,更不愿看到如此的何姗。他捂着何姗的双眸,不敢放任小不点如此血淋淋的目光继续看下去。
第182章连我的梦,你都不愿再多来吗?
何姗闭着眼,感受着遮着双眼的那只大手。她这时才回过神来,沉默的将自己的心绪调整。她紧握着洛歌放在双眼上的手,似乎是要将其掰碎一般,偏生又柔和的让人不舍放手。
洛歌轻叹了口气,也不敢知道小不点为何会情绪突变,生怕冰蛊将真相都告知于何姗了。她实在不敢细想,只是在何姗的耳畔低声安慰道:“别想太多。”
“大哥哥安心就是,姗儿不会莽撞的冲上去问谁是姗儿的爹。”何姗勉强的扯出一丝笑意,将遮住双眸的手拿开道。
洛歌紧握着小不点的手,生怕小不点做出什么冲动之事。可又怕小不点憋在心中,难受的紧。左右矛盾的他,不敢开口将真相说出,也不想让小不点自己找出。
帐外的天,忽而变得血雨腥风起来。好在漫无天际的夜色将他们统统遮盖,任谁也看不出。所以说啊,无知最好了。如此才能装腔作势,才敢装腔作势。
宁九儿见百里川随身带着一壶酒,一把抢过扒开酒塞闻着酒香,回味道:“师父方才说,您早年冒充算卦师父的事,徒儿未听的太清师父可否再说一遍。”
“哈哈,老夫当时喝了几杯。假扮算卦师听到两个人议论他们的刚生孩子,忍不住想要恶作剧一番。故而将夫人怀男儿的说是千金,则高枕无忧。若不是,则大难临头。另一个,则完全相反。不过想想,也都快二十多年了。”百里川将当年之事,几乎和盘托出。
百里川望着宁九儿手中的酒壶,也不多做计较。脸上的笑颜格外灿烂,却未曾注意到宁九儿的唇边勾起的弧度更加深了几分。
一旁的简亦繁自然也听得到,一模一样的语气怎么是旁人。虽他也有好多次想揪出那个骗子好生修理一番,但事过多年想想还是作罢吧。
宁九儿举起酒壶喝了两口,耳畔是百里川得意洋洋的说辞,听的宁九儿心中越发的恼火。她抬起头仍旧笑靥如花,挑眉示意百里川继续往下言语。
这夜的天,真是不动声色,又惊天动地。帐内的篝火灼灼的烧着,似乎谁都未注意到帐外的天。夜就是那般轻易的,悄然的遮盖了万物。想来,不止武学、各种百家学说的最高境界怕是如此了。谁也未曾发觉,谁也不必努力,自然而然的已成为心中所求。
一切就如这漆黑的夜一般,进退自如又让人捉摸不透。
晚风悄然的飘起,从灵山到京都,轻而缓。萧蔷之内的夏箜,独自躺在宫殿之中。他的怀中搂着一幅画,似是入了睡。若非他的指腹有意无意的抚过画卷,若非他低声呢喃的那声九儿,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早已睡了过去。
夏箜的唇边的笑意,勾的极浅。他心中的各种算计,早在那一封封奏报中悄然实现又悄然摧毁了去。天下已然得到了,该享受的尊荣与孤寂也享受过了。即便是放手,他也心甘情愿。毕竟这一切,也不过是他的兴趣一场。
比起那触动心灵的线条来说,夏箜更喜欢天下的风景。如若梦中的人,是梦外的人该有多好。这次他不会再推开九儿的手,会毅然决然的紧握跟着九儿一起行走江湖。作画,游赏。可惜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逼真也都是假的。
夏箜不由苦笑连连,呢喃道:“九儿啊九儿,连我的梦,你都不愿再多来吗?”
如此死寂,确实容易让人惶恐。尤其是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确如木头一般不带任何的情感。还不如夏箜UU小说随意勾过的小溪,最起码它还缓缓的流淌过。
终于,再也抵不住困意的夏箜,还是入了梦。只是今夜的梦,再也寻不得那个人,终*着他画自己的宁九儿。可夏箜手中的笔,却已是不自然的成了习惯。无论是梦里,还是梦外。
也许,本就不该贪心的人,是他。
离着永央宫不愿的安居殿内,有一人却是难以入眠。烛光摇曳着,映衬着那人的脸。依稀将他的轮廓,缓缓照亮。
尤许捏着掌心,眉眼中透着些许的惆怅。今夜的某人,又是一夜未归。他不知这是第几个夜来,反倒习惯了这般日夜颠倒的日子。如此也好,有期盼总比连打入死牢的好。
黑的一塌糊涂的天,总算是开始有了别样的颜色。
尤许在房内看的仔细,却还是低头吹灭了桌上的烛火。他细细听着窗外的动静,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放过。再房门开的一瞬间,尤许才重拾回他的疲惫,强打着的精神也都换作了憔悴。
仇慈随手关了门,紧蹙着的眉带着些许的不满。她似乎此刻才注意到,每夜尤许都会等她。直到她回来过,才会安心入睡。尤许的执拗,能比她少的了多少。
桌上的烛火重新被仇慈点燃,她望着尤许消瘦的身子,心跟着一颤道:“我给阿许的一切,不是为了让阿许自我消遣。”
“回来便好。”尤许懒得体会她的言外之意,从椅上起身道。在看到仇慈平安归来时,他所有的力气都已抽干。现下,他只想休息。困与累交杂着,纠缠着他的身体。
仇慈眉中的恼意,只多不少。她站在尤许的身后,望着尤许握着自己的手腕。好多借口,好多理由,想要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想要说昨夜她去做了什么。
可尤许一字也不问,只是牢牢的握着她的手腕。
尤许的害怕是她看不明白,更也不理解不懂得。
她总是习惯将尤许身上所有的毛病都丢给早已死了的仇慈,却不知正是她的宠溺温暖让尤许更加离不开,更加的害怕。她躺在尤许的身侧,昨夜忙了一夜的她也未曾睡的安稳。一碰到枕头,倦意便铺天盖地卷来。
尤许似是很乐意如此,他环着仇慈的腰间,着仇慈后背的寒意以及露珠的湿润。他的额头轻蹭着仇慈的后背,低声呢喃道:“我会等你回来,无论多久。”
还不等仇慈翻过身,细看尤许的神情,尤许就已然入了睡。大概是太累了吧,终于在等到后,心中那根弦总算松了。
仇慈实在不忍,她还未曾言明过。再过些时日,她怕是要永远离开了。到那时,她的阿许该要如何?钱、权、人手她都可以相送,唯独这陪伴她怕是要一并拿去了。荣华富贵,通天权势是她能给的,也是她仅有的。
她俯身,在尤许的额头浅浅的吻过。该要如何言明,才不至于让眼前的人疯狂。
仇慈不想伤尤许,她的指尖不知何时捏着尤许的下巴,嘴角泛着苦意道:“总归有人能配的上阿许,何必非我不可。”
沉默良久的仇慈轻叹了口气,感受着他将自己搂的越发的紧。她的阿许就像一只被剪去利爪的困兽,能依靠的只有仇慈这堆篝火。可火,总有熄灭的一刻。尤许始终要面对的,还是那无尽的黑暗以及未知的危险。
在那之前,不如让尤许好好享受沉醉于这片温暖吧。
仇慈握着她腰间的手,背对着尤许望着房内一片光明。她却是未曾意识到,尤许的眼角早已湿润了一片。如此心酸到窒息的喜欢,自作多情到被人怜悯,他尤许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尤许紧了紧怀中的人,爱怜十足的用下巴蹭着她的后背。温暖过了度,竟会灼热到伤手。他紧搂着仇慈入了睡,仇慈稍有些举动尤许便立即惊醒,感受到她还在自己的怀中心便重新放了下来。
如此反复,惹得仇慈直接点了尤许的睡穴。
她实在不忍,将如此消息告知于尤许。越是心想,越是让她难以平复。该当如何呢?她该如何,才能让尤许安稳的度过下半生呢?
仇慈翻过身来,望着眼前的人。尤许长得眉清目秀,甚至于像是一张白纸般惹人怜忧。而尤许的眉梢上即便是怒极了也舍不得蹙的太紧,稍稍不用神便会错过尤许特有的小情绪。
如此良人,怨不得被人圈养在深宫之中。
想必也是受了不少的苦,才会如此害怕自己的离开。
仇慈不由想起自己的一生来,也是悲多乐少。初次相见时,尤许眉间的惶恐她还记得清楚。尤其是尤许那份惊恐呆愣,与错愕。阿许啊,这余下的路,怕是我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
你一个人,一定要好生保重。
很快,很快,要不了多久。这天下都会毁的一干二净,会支离破碎。他们的不幸,祭奠我们的不幸。如此,才会让人心安。残忍与否,已然不重要了。
仇慈的指腹划过尤许的眼角,怎会委屈的落泪呢?她还未曾开口的话,是否更加让尤许觉得委屈。她的阿许,还真是脆弱的要命。
她试过太多的法子,都不能使得尤许振作。无论是最初老太监的死,刘宛白,青楼女子,还是别的。她以为尤许被那老太监折磨出了特殊嗜好,没想到尤许却能欣然的接受自己。对尤许而言,男女与否已然不重要了。
仇慈想了又想才懂得,尤许眷恋的喜欢的大概是那份连她都想要的温暖吧。
风吹的很暖,暖的让人有些心碎。吹起的枝叶,稀里哗啦的苦笑个不停。太阳早已从地平线上升起,将灵山的白雾抽走。只剩下一片树林,和几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了。
留在灵山上的简亦繁隐约有了醒意,他下意识的望着身侧之人,却发现早已空空如也。九儿?她人呢?那空荡荡的位置,早已没了余温。简亦繁一刹那间睡意全无,猛然从帐内起身。
简亦繁匆匆出了临时搭建的帐内四处观望,焦急而又紧张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的身影上才缓解了半分。忍不住的,轻缓的舒了口气。他的脚步不由的朝着那个半蹲在地上的身影走去,也不知九儿在烤着什么。
一股子肉香味,迎风吹来。浓浓的的牵扯着他的味蕾,大概是真的饿了吧。简亦繁的走到宁九儿的身后也不打扰,学着宁九儿的模样蹲下身子,望着宁九儿认真的模样眉眼弯了几分。
第183章不大好吧?
宁九儿蹲的有些累懒得在起索性直接坐在地上,甩了甩手咽着口水的望着快熟了的鸡肉。她侧过脸望着一脸无奈的简亦繁,眉眼带着笑意道:“等会,很快就好。”
“不急。九儿昨夜睡得可还安稳?”简亦繁将脚步停在宁九儿的身后,随意闲聊道。
他记得九儿昨夜睡得很晚,似是问了师父很多事。除却师父就是当年骗子之外,还有别的收获?简亦繁也未曾多问,低着头将目光都放在宁九儿的身上。
宁九儿望着树枝上的肉香味越来越浓,她咬了一小口尝着生熟,一股的味蕾传来的香味久久围绕。
她从地上站起,掰开一只鸡腿递给简亦繁,额着首示意他吃下去道:“你若是不想招人恨,就在这儿吃完。”
简亦繁有些呆愣,不懂她何意,为何招人恨?
宁九儿看着狐疑的简亦繁,将鸡腿塞进简亦繁嘴里,看着简亦繁一口口的吃完才放心。她搭在简亦繁的肩上,挑眉笑道:“其余的,给师父。”
“恩。”简亦繁一时看大明白宁九儿的意思,却也是跟着宁九儿的脚步朝着营帐走去。
帐内的人差不多都有了醒意,都各自忙活着各自的事情。无形中闻到一股鸡肉的香味,顿时将目光投到刚进营帐的宁九儿两人身上。
宁九儿坐在干草上分给洛歌与何姗各一块,最后全部递给百里川。
百里川拿着肉刚咬了一口就望着宁九儿衣袖上沾着的鸡毛,他下意识的找自己的红公鸡。眼神再四周扫了一圈,全然未曾发现大红鸡的踪迹。
他有些颤抖的从宁九儿衣衫上拿起红色的鸡毛越看越是眼熟,语气带着哭腔问道:“九儿啊,你莫不是把为师的大红烤了吧?”
简亦繁一愣转过头望着风轻云淡的九儿,心里也忍不住的打着小鼓。他师父平生就两大爱好除了喝酒就是斗鸡。酒可偷,鸡却再也寻不着。九儿不会真的为了报当年之仇,将师父的大红烤了吧?
百里川的话刚落,洛歌差点没噎到嗓子眼。他还记得昨日老爷子对着公鸡一副宠溺又炫耀的眼神,如今他们直接下了肚,不大好吧?
宁九儿见百里川迟疑,从百里川手里揪出一大块肉塞到嘴里点了点头道:“师父别伤心,回去再给你买一只就是了。徒儿这刚烤完,就给你送过来了。你要是不饿,徒儿可全吃了啊。”
百里川简直欲哭无泪,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低着头望着手中的鸡肉,含着泪吃了下去。大红可是战绩无数,如今就这么被人烤了,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徒弟。他的心,哇凉哇凉。
宁九儿见百里川表情复杂多变,哭笑不得,就差仰天大笑三声。谁让这家伙没事就爱恶作剧,让她与简亦繁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不得惩罚惩罚。
洛歌下意识的将何姗往自己身边拉,没想到九儿这般残忍,她师父到底做错了什么?!何姗的小心肝也不由的颤抖了下,当然这是被百里川的面目表情所触动。如此比她还要难过的人,她算是见到了。
简亦繁见状心疼不已,连忙从怀中递出一块手帕递给百里川道:“还望师父节哀。”
“九儿啊,为师到底如何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对待为师。”百里川接过简亦繁的手帕,声泪俱下的擦着自己的额头。吃饭吃到如此地步,还真是少有。
宁九儿见状,眉头一挑笑道:“昨夜师父亲口告诉徒儿,您老人家是如何骗我爹与简伯伯之事。我与简亦繁受苦已久,全是托师父您的福啊,怎么着不得报答您老的恩泽。”
百里川双眸中瞳孔一紧,有种被抓包的错觉。他侧过脸也不多言,嘴角溢满着苦笑。心里暗道:真是天道好轮回,自作孽不可活啊。
简亦繁猜的果然不错,怨不得九儿说在帐外将那些肉吃完。若是他知道方才那只鸡是师父了,他说什么也吃不下去。不过现在最难过的,应该还是师父。
宁九儿起身出了帐外,留下一脸伤心的百里川。百里川想起初见那家伙的模样,能如此报复已然好了很多。不过他的大红鸡可是县里最厉害的,陪他征战无数。
简亦繁在旁安慰道:“师父莫要和九儿计较,她就是孩子心性。回头,我帮您说说她。让她给您赔礼道歉可好?”
“别!你可别要让那小子,不,那丫头给我赔礼道歉,老夫真真受不起。”百里川哭笑不得的说出这几句,逗的洛歌与何姗不禁笑出声来。
从帐外回来的宁九儿拿着捆绑的鸡扔在百里川的怀里,宛然一笑道:“瞧把你伤心的,喏,你家大红好着呢。我就是拿着你家大红引了几只母野鸡而已,毕竟大红好歹是个鸡将军,不能浪费了好资源。”
“那是自然,不过九儿啊。大红身上的毛,怎么少了这么多?你不会对它动刑吧?”失而复得的百里川乐颠颠的将大红鸡身上的草绳解开,望着大红鸡上的翅膀大片的羽毛都不在。心中不免起疑,不过好在大红留有一命就好。
简亦繁将手帕重新收回,好笑的摇了摇头。如此法子,也就九儿能想得出。
宁九儿坐回原地,打着哈欠道:“母野鸡太猛,我怕大红生活太过荒淫,直接将它绑了难免弄掉了几根鸡毛。”
“哈哈!”洛歌捂着肚子忍不住笑道,九儿也真是绝到不行了。
一旁沉默着的何姗,也跟着低低的笑着。
不少武林中人早就惦记百里川的大红鸡,可惜被他护的紧,没机会下手。如今听得九儿一眼,纷纷将目光落在大红身上。百里川右眼轻跳,感受到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紧护着他的大红鸡。
简亦繁也注意到四周的眼神,他们在此地呆了大概一天,全然未见江湖中人有任何动静。他们是被困在此地进不去灵山,还是打算就此呆下去?
他的声音放低了几分,问道:“师父怎不去灵山中歇息,非要在此地?”
“不瞒你们几个娃娃,老夫跟着这些人困在这儿已有数日了。现在是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灵山何模样,老夫也没见着。”百里川长叹了口气,无奈道。
他也想回凤阳来着,可惜啊,死活找不着出路。本来想试着自己闯一闯,刚没走几步就碰到他们几个。
宁九儿闻言,侧过身望着洛歌。这家伙先前不是来了一次灵山吗?按说应该有印象才是,莫非是因为不想带着这些人进山?!如此想来倒也是,他们这些江湖门派打着正义的名号,为的不过是灵山至宝。
若是带着去了,岂不是太不仗义了。
宁九儿望洛歌方向移了移,声音极低道:“哎,昨日没细瞧。这其中不少熟人啊!喏~”
“最右侧执剑山庄,正前方是一身淡紫色衣衫的都是凤凰谷的人。左侧你该认得,少林。那头是暗香楼的,少惹为好。其余的在武林上也没多少威望,不谈也罢。”洛歌顺便宁九儿目光望着前方,挑眉讲解道。
何姗靠在洛歌的肩上,听着他们两的谈话。武林上的人,她都没有多少兴趣。小冰说了,九儿姐姐的师父同爹认识。现下的人如此之多,她也不好开口相问。
想到此事,何姗心中不免又泛起了忧愁。她能感受到双双姐姐也在此,不过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她摸着袖中的冰蛊,三三两两的说着心事。
宁九儿从洛歌的话中,将帐内的几大门派大致认识一番。她的目光稍稍一扫,居然有惊奇的发现。想来缘分这东西,到了拦都拦不住。她用手肘戳着洛歌的腰间,忍不住低声笑道:“那不是康文兄弟吗?”
“他怎么来此?哦,一定是为了救他们的大当家。”洛歌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不由跟着笑道。
那家伙还是戏服外套着外衫,即便是百年也一成不变。他就不明白了,死了个土匪头子,康文不就刚好上位吗?如此好事轮到康文头上,怎还会想要复活那个大当家?这土匪作风,真是让人想不懂。
宁九儿起得太早,忍不住犯困。她靠在简亦繁的肩上,被这缘分的牵扯逗乐。不过怀念梦不在此,康文即便是想见也是见不着。怀念梦那小妮子没心没肺惯了,显然是不会将康文放在心上。
哎,可怜了痴情的男儿。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怀念梦。
简亦繁听着帐外风声的呼呼声,明明是青天白日却也是风声大作。众多豪杰被困于此,难道就无人能找寻到路吗?他蹙着眉似乎不想如此干坐,还想着看完灵山后早些回凤阳。
一年多也未曾回家,家中二老难免挂念。可看九儿的模样,似乎不愿太早回去。简亦繁侧过头,望着已然睡着的宁九儿叹了口气。既然她愿意出来,今后有的是时间。但出来的时日过长,也着实让人恋家的紧。
宁九儿双手环胸,闭着眼感受着肩膀下的轻微的动作好笑道:“等看完灵山,我们就回凤阳。别不开心了,我爹会向简伯伯他们说我们在这儿的情况。我说到做到,这次绝对不反悔。”
“我信九儿。”简亦繁停下手中的动作,他眸中担忧去了不少,轻笑道。他的情绪不知不觉就已影响到了九儿的好梦,连浅睡中的九儿还挂记着。
百里川抚过怀中大红鸡闻言望着两人,没想到他的恶作剧还促成了一段姻缘。不过简家姑娘与宁小子,自己都绕不过来。想来真是好笑,百里川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好在宁九儿没有将此事多放在心上,不然凭那臭丫头心中的小九九还不把他折腾死。
如今看来,这师徒情似乎还有些用处。最起码,对宁九儿这小丫头有点用处。
百里川抱着大红鸡,眉头紧锁的望着周围渴望而有恳求的眼神,他不自觉的将大红鸡搂的更紧。生怕那个不着调的人,非要来夺他的大红。
第184章痴人说梦
帐外的天带着几分阴森,甚至于恐怖。隐在树梢上的白衣人,双目紧锁于着帐中。尊主之意他虽不明白,却还是照从。如此也好,就放任这些人多活几日,免得都不够他动动手指头。风吹的稍强一切,将他也顺道吹没了。
宁九儿在那人离开的一瞬,忽而睁开双眼。她想那人应该就是灵山之人,不过那人好像也未有敌意,只是看看而已。这武林中人也真是可笑不已,被灵山派玩转在手却不自知,还妄想从灵山派手中夺些什么。
真是痴人说梦!
简亦繁自然也注意到,只是他未曾有半点反应,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何姗听着冰蛊说着帐外的情况,然后随意闲聊着打发时日。她的双眸有意无意的望着护鸡在怀的百里川,在百里川起身之后何姗也跟着一道起身。
百里川出了营帐内,四处寻找着地方解手。刚找到个无人之地,却见地上多了个影子。他转过身望着何姗,轻咳一声面色发绀道:“你这姑娘跟老夫作甚?”
“小冰说你认识我爹。我问你,我爹在何处?”何姗站在百里川面前,眸中转而一片清冷,一脸的正色问道。
这话倒是问住了百里川。你爹是谁啊,问我要?!
百里川脸上逐渐恢复,对着小娃娃也有些无奈苦笑道:“你这姑娘胡言乱语些什么?老夫压根不知你爹姓甚名谁,又怎么会知晓你爹在何处?”
“玉面郎君何麟,你该认识的吧!既然是同门师兄,总该知晓他的下落。说,我爹在哪?”何姗情绪有些过激不由的上前几步,仰着头的眼神只戳着百里川的心窝道。
百里川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还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到这个名字了,未曾想到还会有人记得。他似很不愿提起此人,沉默再三道:“你是何麟之女?你,你娘亲她可还好?”
“呵,小冰说的果然不差。你先回答我,我爹呢?他现在在哪?”何姗眉间一蹙,目光逼人道。
她现在不想和这老头说些有的没的,她要找的很明确。就是何麟,她爹!冰蛊从她的衣袖中钻出,趴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是在示威。
百里川叹了口气,抚着大红鸡的羽翼有些动情道:“你爹死了有十来年了吧。没想到你是他的女儿,也是都这么多年了,你是该大了。当年若不是他一意孤行,移情别恋也不至于过早离开人世。真是苦了你娘等了他一辈子。何姗,何姗,姗姗来迟。呵呵~他岂是姗姗来迟,是转身就忘了你娘。”
“我爹,死,了。”何姗在百里川说出第一句话时,整个人已经呆滞。
她惊慌失措的后退了几步,似是未曾想到是如此的结果。她连声苦笑摇头转过身离开了此地,怎可能会是这般的结果。最后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被百里川的一句话毁个干净。
死了,竟是死了。她还有好多的话未曾问出口,怎么就不给她机会呢?泪水夺出眼眶,肆意的脸上流淌着。她似乎未曾看到站在她身前的洛歌,直冲冲的望着他怀里撞。
洛歌的胸口一痛,轻叹了口气拍着何姗的后背安慰道:“知道了又能如何,非要这般的执拗。别难过了,你还有我陪着你。”
回答洛歌的,除了何姗的吸鼻之声便无其他。
洛歌之所以不愿说,便是怕何姗如此。何麟的死洛歌也不愿多提,但他现下唯一能做的便是陪着何姗。何姗颤抖的身体像是一把尖刀,一点点的钻进洛歌的心中,肆意划破让他心痛不已。
何姗将泪水一并抹在洛歌的胸前,原来她早就无父无母了。爹是何容何音,她连面都不曾见过,更别说别人口中的爹了。常年深居在玉面神教之中,若不是大哥哥的意外到来,怕是她今生都出不去滕州。
可如今她出来的目的,已经实现了。为何她的心,却是这般的空落落。
洛歌连叹息声都放轻了些许,生怕打扰到何姗的悲伤。他不止一次的后悔过,如果当初他不曾进玉面神教内,小不点就不会跟着他出来,自然也就不会找寻小不点的爹。小不点还是那个快乐的小不点,还是那个不经世俗不染凡尘的小不点。
这世间满是灰尘,很容易弄脏了人的双眼。
百里川站在摇了摇头从两人身后经过,也怕触及到他心中的那根防线。
风很浅、很轻、很柔,像极了母亲的一双手。它拂过何珊的侧脸,也在唏嘘着那荒唐的过往。再多的言语,也比不上此刻陪着她一同沉默来的奏效。
洛歌望着此刻的天,他们已然没有继续在灵山呆下去的理由。他待何姗情绪平复了些许,松开怀抱躬着身擦拭着何姗脸上的泪水,唇角发涩道:“若是不愿在灵山呆下去,我们就离开此地。”
“我想陪九儿姐姐与简哥哥。”何姗吸着鼻子,揪着洛歌衣袖有些哽咽道。
人有时候能自私些该有多好!
洛歌不喜这样的何姗,却又被这样的何姗所触动。有些人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让你心痛,除了继续忍痛下去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洛歌遮盖住何姗的双眸,紧紧的搂在自己的怀里。
这世间千不该万不该触碰的,怕只有那个一个情字了。
天色似乎有些黯淡,却还依旧维持着它的惨白。可能是天上的乌云太多,多的让人应顾不暇。才会为如此伤感的人,配上如此伤感的景。
帐内的篝火早早堆起,不知从哪搞来的果子四处分散着。宁九儿咬了一口,差点没被牙酸掉。她哭笑不得的望着抱大红鸡进来的百里川,瞧着老头脸色不对的模子,又撇了眼洛歌与小不点空荡荡的位子,心已大致了然。
也不知小不点是不是老头之女?
宁九儿不敢多问,毕竟揭人家伤疤实在不道德。她只能忍着好奇乖乖的坐在简亦繁的身侧,烤着篝火希声听对面人的言语。目光却望着对面的和尚打坐沉默不语,唯有和尚身侧的小和尚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
穿着青色衣衫的一门派从帐外走来,她认得应是执剑山庄。
“楼主,我们找到出去的线索了。”
宁九儿的咬了细小的一口,目光跟着发音之人望去。只听那人发声变得极其细小,但在座的诸位武功高强这点声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撇着嘴角,有些无语。
还未等暗香楼一派先站起,帐内的人都纷纷起身朝着他说的方向走去。
宁九儿摇了摇头扶起简亦繁起身,她望着刚回来的洛歌与何姗。尤其是看到何姗那通红的双眼,下意识的瞥了眼自己的师父。她不怀好意的目光,让百里川不由的红了脸。
好奇心简直要把宁九儿吃个干净,但她还是忍着不问,对洛歌挑眉额首道:“跟着人群走,走到哪是哪。”
“恩。”洛歌握着何姗的手心,顺着人群往前走着。
简亦繁望着宁九儿手中吃到一半的果子,看九儿一口咬完将果核扔在篝火中。他用土将篝火扑灭,上前一步握着宁九儿的手腕。也不知道他们继续走下去,会走到何时?刚出帐内就被漆黑的夜包围,他们已来不及追寻那抹霞光。
宁九儿站在队伍后面,总觉得身后被人跟踪。那人的气息极其之弱,隐藏的也很深。但宁九儿还是能感受到,他一直尾随至此。
简亦繁握了握宁九儿的手腕,示意宁九儿切莫打草惊蛇。毕竟灵山与武林各派的恩怨,与他们没有多大关系。他们最多最多,也不过是个旁观者。再加上简亦繁本就讨厌贪得无厌之人,在灵山之地夺取灵山之物。
若非九儿想见识见识灵山派是何模样,他也不至于大费周折来此处观赏各派争斗。
宁九儿打着哈欠跟着一群人往前,走了不到一会她就开始有些厌烦。虽不知这些人究竟识不识路,但仍旧无奈着往前走。但愿能早些到达灵山,再如此折腾下去她也没有多少兴致。不过不知道小不点知晓自家老爹是谁了吗?莫非真是老头?!
哎呦,真是没看出来!
小老头年少时还挺风流的嘛?!
简亦繁将宁九儿拉住,目光望着前方的人一点点的消失不见。
宁九儿的脚步跟着他一道停了下来,侧过头不解道:“恩?”
“九儿,你看。”简亦繁指了指他们前方,示意着宁九儿往前看。
宁九儿望着了一行人消失在阵法之中,她连忙拉住洛歌与何姗却未曾拉回百里川。只能看着他们一点点的离开,最后消失不见。
洛歌似也发现了端倪,想必那些江湖中人稀里糊涂的又进了别个阵法之中。他的手紧握着何姗的手心,感受着小不点的情绪。
宁九儿想着老头进去了,默叹了口气心中惋惜不已。不知道老头会去哪里?安不安全?她跟着洛歌与简亦繁的身后,心中担忧着自家师父。
她身前的洛歌望着周遭开始蔓延的白雾,领着三人朝着方才的简易营帐走去。好在身后的路还没有消失,他们重新回到营帐内望着彼此轻舒了口气。好在,大家都未曾走散。
简亦繁将篝火重新点起,收拾着干草铺着简易的床榻道:“我与洛兄轮番守夜,九儿与何姑娘就先歇息吧。”
宁九儿点了点头,领着何姗坐在干草上。而洛歌与简亦繁两人则坐在营帐口,为两人守着一片安稳。宁九儿望着帐外漆黑的夜,似乎没了边界。她躺在干草上,撑着脑袋望着简亦繁的背影。
多久了,未曾这般看过简亦繁了。从凤阳到京都再到灵山,他们共同经历了太多。
到了此时,她才恍然醒悟。原来,她一直都在江湖之中。血雨腥风,恩怨情仇她一样不落的经历过。可她仍是看不懂这世道,也仍是不解旁人的风情。但她又不是全然不懂,至少她看得出江湖各派不怀好意。
第185章九儿娶我可好?
宁九儿有些惋惜,老爹说过那些环境与场面她都未曾看到过。也许,是她还未曾深入过。只见到几大门派为灵山至宝打的稀里哗啦,不懂他们背后的故事。
说来,又要惋惜几分。
可她也一行也不算虚晃,结识了有情有义的洛歌,以及可爱又让人忍不住疼爱的小不点,还有对怀念梦一往情深的康文,困在萧蔷之内的夏箜……
她仿佛遇到了很多的人,可最多也是擦肩而过。人的缘分很奇怪又很美妙,像是刻意促使,又像是无心而为。宁九儿忽而万分的感谢简亦繁,她的身旁唯一不曾离开过的人只有简亦繁了。从她出生到现下,陪在左右的人都是简亦繁。
夜总是让人不禁想要深思,明明自己本身就浅薄的可以。可宁九儿看着那个坚挺的后背,止不住的想要走神。他们从何时,将彼此摆到了胸膛最深处的位子。
何姗顺着宁九儿的目光望去,在看到帐外的简亦繁与洛歌时又将目光收回。她好笑的望着搭在头顶的树叶,那被遮住了星光和月牙还残留着些许的光晕。九儿姐姐见到灵山之后就会回家,可她不想回玉面神教。
虽有小冰相陪,但冷清的滕州她不曾有一丝的眷恋。爹娘不在,双儿姐姐也常年不在教中。除了小冰之外,再无人相陪。
就这么回教中吗?
何姗仰着头望着头顶,眸中透着些许的留恋。她喜欢今夜的星光,即使有些看不清。比起那些蛊虫拼凑出的日月图来说,她更喜欢此刻的天。还有篝火时不时传来的温度,温热却又有些躁动,时不时被风吹的来回波动。
娘说这辈子啊,最好永远不要出门。那样就见不到外面刮着的刀风剑雨,可她现在出来如此之久也未曾被伤到丝毫。
娘总是爱骗她!
爹的尸骨不知落在何地,有人会帮着埋葬吗?听百里爷爷的话音,爹好像是辜负的娘亲。当年之事,她也未曾来得及问清,不过看百里爷爷好像比自己还要伤心的样子。
何姗越是细想,越发觉得心好累,可是明天还是要马不停蹄的赶来。她的鼻尖还泛着酸,仿佛稍稍刺激便会泪流满面。再久一些她仿佛有了困意,似乎进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隧道再也醒不来。
唯有守着夜的两人,望着漆黑的夜。他们无声的与星辰作伴,随意的聊着东西南北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简亦繁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来,目光落到干草上熟睡的的两人,唇边跟着勾着浅淡的笑意,却比帐内的篝火还要暖。
洛歌见状,不由的低声打趣道:“你与九儿两人的之间的关系,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九儿与你终日形影不离,你就不会觉得九儿累赘?”
“九儿她生性顽劣,若是无人看着,总会弄得满身是伤。不像何姑娘,安静而温和。话说回来,洛兄应该知道如何进灵山的路吧?”简亦繁将目光收回,顺带将唇角的笑意驱散道。
若不是师父的出现,如今他们怕是已到了灵山殿前。如今也没旁人,他们正好快一步到达。乐至的灯火已让九儿错过了,怎么着也得让九儿在灵山看的过瘾。
洛歌打着哈欠望着月色,笑道:“还是等天亮了再走吧,这灵山入了夜后雾大看不清路。小不点找你师父问了她爹的事,看到小不点心绪堵得难受,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简亦繁,九儿伤心欲绝之时,你是如何安慰于她?细想,除了你昏迷那会她神情恍惚之外,好像也没见过她难过。”
“确认了师父是何姑娘的爹了吗?”简亦繁望着帐前的风,好奇道。
在听到洛歌后半句时,简亦繁仿佛能明白洛歌当时的感受。安慰人的确不是所有人都擅长之事,九儿伤心欲绝之时吗?即便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也只有他觉得心乱如麻,难受的想要抓狂。对于九儿来说,没有什么是喝上两口酒解决不了的事。
相比之下,倒是他显得担忧过了度。
洛歌捡起地上的树枝勾勾圈圈的画着无奈道:“自然不是,小不点的爹早就被执剑山庄所杀。其中各种细节,说来话长。”
“何姑娘心性豁达,过不了多久便会平复。洛兄稍安勿躁,等待些许时日便好。”简亦繁心稍稍的放了下来,不是最好。
不过那人毕竟是何姗的爹,将来免不了寻仇。何姗现下年岁尚幼,今后定然会凭玉面神教的本事将当年之事翻个底朝天。不知洛歌做好准备了吗?有些事,怕是像个*早已开始点燃。
爆炸,只是时间问题。
洛歌叹了口气,将木棍扔在一旁不再多言。似乎肩上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每日的思索也越来越复杂。成长与否洛歌不知晓,只觉得人越活越累。早已没了先前的那份洒脱,想到这里他倒是羡慕宁九儿,无论何时都能那般的洒脱自在。
漆黑的夜,终是在发出最后一声叹息后收去了漫天的黑布。营帐外的白雾跟着也悄然散去,四周的一切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一夜好梦的宁九儿伸着懒腰从干草上坐起,营帐前的那个坚挺的背依旧直挺挺的望着远方。这么久了,简亦繁不会困吗?此刻的简亦繁是否是强打着精神?
宁九儿轻手轻脚的站在简亦繁的身后,同简亦繁一道望着前方心疼道:“困了去歇会,我替来你。”
“无碍,等何姑娘醒来我们就去灵山,九儿再等会。”简亦繁起身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侧过头望着宁九儿回之一笑道。
一旁的洛歌靠着草堆睡的正香,篝火也早已烧干净,仅剩那弱小的白烟缓缓飘散。
宁九儿似乎感受到昨日那人的气息,脚尖点地飞出帐内。她的速度极快,先一步将拦在那人眼前。她抿着嘴望着眼前人一身白衣,颇为不解道:“灵山中人?既然来了,躲躲藏藏岂不可笑。”
“姑娘好身法,在下佩服。我们尊主交代过,想要进灵山先要过我这一关。不过我看姑娘似乎不是为了天山丸而来,莫非只是好奇江湖争斗?”青龙使者望着宁九儿眼中一片清明,挑眉道。
他望着随后站在宁九儿身后的男子,似乎两人功法也不差。
宁九儿捏着青龙使者随手抛出的暗器,轻蔑道:“如今没了兴趣,可惜回不去。”
“姑娘如此坦荡,倒显我灵山小家子。我们尊主这几日都不再灵山,姑娘即便是想看也无处可看。武林各派即便是到了我灵山殿前,我们也会送他们下山。若是姑娘当真好奇的紧,不如六月二十六日戌时去京都少林,那时天下豪杰聚首绝对会让姑娘满意。过会我自会派人送几位下山,还望姑娘勿要忘了少林之约。”青龙使者说话便消失不见,速度快的让人不由一惊。
宁九儿耸了耸肩,看来左右绕不开京都,她脚尖落地握着简亦繁的手腕眸中泛着精光道:“最后一次,我们看一眼就回。”
“九儿喜欢,我又岂会阻拦。”简亦繁眉眼微弯,勾着笑意道。他的放纵仿佛越来越没了边界,可即便如此又有何妨。还有什么,能比得上眼前之人唇边的笑意。
宁九儿搂着简亦繁肩,心情忽佳笑道:“我家简亦繁简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等回了凤阳后,九儿娶我可好?”简亦繁眉间的笑意未曾散落,倒是唇间勾的弧度深了几分。他的语气倒是风轻云淡,似乎两人早已私定了终身。
宁九儿握着简亦繁肩的手顿时有些僵,沉默了片刻了后宛然笑道:“自然。若晚一步,被人抢了去小爷连哭的地都未有。”
她眸中从诧异变得柔和,不自觉的收了手坐在帐内的干草上等待着灵山中人来。
简亦繁挨着宁九儿坐下,靠着宁九儿的肩膀等待着。他握着宁九儿的手,十指紧扣着彼此。怎样都是一生,更何况是与九儿相伴去哪又有何妨。既然九儿喜欢四处飘荡,他如愿就是。
宁九儿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侧过头一脸担忧道:“回凤阳后爹再打我,你可得护好我。免得,守寡。”
“好。”简亦繁从宁九儿的肩膀上起来,闻言好笑道。
但宁九儿心非但没有落下,反而开始吊起来。本来老爹交代的是带着怀念梦与颜忆回府,这一耽误都过了除夕。再算上回凤阳的路程,宁九儿不禁咽着口水心疼起自己来了。她怕是又得回去跪上几个时辰,免不了又是一阵毒揍。
想到此处宁九儿不禁将手紧握了几分,忽而哭笑不得道:“自作孽不可活。我方才,竟是答应去趟少林。”
“回去我与宁叔叔相说,是我想要去与你无关。九儿不必担心,想去何地就去何地,做九儿想做的事即可。”简亦繁听得出宁九儿语中的惆怅,不忍安慰着。
宁九儿简直是要把自己逗乐,她撇着嘴收回手捂着自己的脸哀嚎道:“苍天啊!”
两顶轿子从天而降落在两人面前,四人皆是一身的白衣,就连那轿子也是白的扎眼。抬轿的儿郎长得倒是俊,让人不由的恍惚。白衣四飘,顺便将他们的发丝也吹的有些凌乱。
宁九儿从指缝中看着从天而降的仙人,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
青龙使者眉间带着笑意,脚尖落在两人身前彬彬有礼道:“两位请。”
“还望几位稍等片刻。”宁九儿不好意思的起身笑道。她进了营帐内动作极轻的将何姗搂起放在最前的轿子之上,好在未曾惊醒于何姗。
简亦繁轻唤了两声,不见洛歌有任何反应。无奈之下只得效仿宁九儿,抱起洛歌放在轿中。好在轿子不算太小,装他们二人还是足够。
宁九儿揉了揉胳膊,与简亦繁坐在最后的轿中对着青龙使者抱拳道:“多谢。”
青龙使者摆了手示意四人离开,四人的抬着轿子从地上飞起。速度算不得快却让人花了眼,唯有青龙使者站在原地目送着几人离开。那临时搭建的营帐,也随之被拆成了七七八八。
第186章心虚不已
简亦繁坐在轿子上侧过头望着白纱被风吹起,如此凄惨的白灵山却是人人用之,似乎在祭奠某人却又是如此柔和而清澈。怕是这灵山的尊主是个极其讲究之人,连门中之人的服侍颜色都这般的统一,唯有那不同的花纹才张显着不同的尊贵。
宁九儿紧握着轿子,生怕抬轿之人一个不小心将她摔落。哪还有闲心看这轿中白纱之色,能让她安稳坐下就好。一盏茶的功夫过会,她发现这抬轿之人轻功真是不差。
想是方才那位侍者身法应更佳,果然如洛歌所言灵山之中高手如云。光是这抬轿之人,都是这般了得,更别提其他。
简亦繁紧握着宁九儿的手腕,从宁九儿的目光中感受到宁九儿的不安。怕是不放心抬轿之人的武功才会有些担忧。宁九儿感受到简亦繁的示意,她转过头回之一笑。
四个白衣之人将轿子抬得很稳,他们速度不慢的飞出了灵山。最后落地在一片稍偏僻的地方,落地的速度很缓,也很轻。车上的宁九儿与简亦繁,感受不到落地时起伏。
宁九儿从轿上跳了下 来望着周遭的环境,再往前走就是先前的那个集镇了。她转过身望着叫轿子上的洛歌扶着何姗从轿中走下,看来他们二人昨夜都睡的不踏实。
简亦繁跟着宁九儿身后下了轿子,对着四人行礼致谢道:“有劳诸位,辛苦一遭。”
四人齐齐朝着他低头算是回礼,转瞬又抬着轿子消失在原地。洛歌与何姗还未回神,四人已然消失。地面空空如也,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觉。
简亦繁直起腰来,跟在宁九儿的身后为洛歌两人开解道:“灵山中人说是他们尊主无暇打理江湖中事,先送我们回来。”
“这灵山尊主的架子不是一般的大,听闻上次武林大会她就未去。如今各大门派都逼上门来,一句无暇,就敷衍过去。”洛歌想起天机阁送来的情报,不由的打趣几分。
不过灵山的实力在此,谁又敢不从。能力决定一切,即便是武林各派上了灵山又能如何,还不是照样被送了下山来。
何姗揪着洛歌的衣袖朝着先前的客栈走去,她还未曾见过灵山之人。不过小冰说他们长得都好声漂亮,皆是穿着一袭白衫。方才也未曾细看,真是可惜了。
宁九儿握着简亦繁的手腕,挑眉对洛歌示意道:“不过那个美人说是六月二十六日,少林京都自会相见。小哥,到时跟我们去一趟呗。”
“灵山尊主可会去?”洛歌本就要去,听到美人双眼跟着一亮道。
当初他可是为此特意去的灵山完成老爹给的任务,虽说灵山尊主的模样未曾见到,但听闻长得很是绝艳。若是不去看个究竟,真是难抵心中的好奇。
何姗揪着洛歌的衣袖,仰着头好奇道:“灵山尊主可是很厉害,姗儿也想去看。”
“哈哈,这就要问你的大哥哥。”宁九儿笑拉着简亦繁往前走着,为两个留下单独的空间。她实属恶作剧心态,让洛歌收拾烂摊子。
简亦繁反手紧握着宁九儿的手心,两人牵着手进入集镇内。来往的江湖中人还如往常一样,他们按照原路返回客栈之内。瞧着客栈内喝茶吃饭之人又是换了一批,不过他们的目的却大致相同皆是是为了灵山至宝而来。
他松开了手送着带着宁九儿上了楼,无暇去听那些豪杰们的三言两语。现下是五月初,还有近乎两个月时日。京都的天本就风云变幻,届时还不知是谁当政。
简亦繁交代着小厮送些热水,热饭后便送宁九儿到房门。
紧跟着简亦繁身后的洛歌还忙着为何姗解释灵山尊主如何,他像是被偷腥的小猫被发现一般,总归是要胡诌着遮掩过去。
宁九儿进入客房后,直接躺在床榻上。她仰着头望着这伤痕累累的房内,靠着自己的手臂想起今早简亦繁说言之事,唇边的笑意勾的有些深。明明不算是拐卖良家妇男,她却着实心虚不已。
守了多年宝总算是归了她,却还是怕被人惦记了去。
宁九儿翻个身望着进门的小不点,眉眼带笑道:“你家大哥哥解释出个所以然来了没?”
“九儿姐姐你又困了?大哥哥说灵山尊主的武功很高,别的也没多少什么。”何姗坐在桌前,倒了两杯茶道。她刚想递给宁九儿,就看见身后的小二哥提着热水壶来了。
宁九儿一个翻身从榻上坐起,她望着陆续而来的饭菜,不由的摸着瘪瘪的肚子。真饿!两人稍稍洗漱过坐在桌前,宁九儿刚想胡吃海塞,忽而想起简亦繁。她端起热粥没几口就喝完,再想吃些什么已没肚子可吃。
她望着何姗斯文的吃相,挑眉道:“小不点打算今后作何?”
“当然是和九儿姐姐去少林。”何姗低着头望着碗里的粥,有些底气不足道。
然后,然后何姗自己也不知晓。她心中极其抵触玉面神教,不想就这么回去。总觉得如此放下一切,实在太果断。忽而觉得大片的孤独,黑暗朝着她袭来,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宁九儿听着何姗顾左右而言他,可能小不点自己也不知道该去何地。有洛歌会陪着小不点,就像是简亦繁陪着她那样,她没有什么好放心不下。凤阳县啊!真是让宁九儿眷恋又让她嫌弃不已。像个笼子困着她,却偏生自己又喜欢的紧。
家,是个很奇特的地方。
宁九儿吃的差不多从桌前起身,伸着懒腰道:“但愿我们回京都之时,天下太平。”
“九儿姐姐一定会如愿的。颜哥哥与怀姐姐在京都等着我们,他们一定会让天下太平的。”何姗想起那日怀念梦站在高台上飒爽的英姿,不由的崇拜道。
怀姐姐那份杀伐之气被怀姐姐压的无声无息,却换作成另一番壮阔。怀姐姐和颜哥哥都是何姗很喜欢的人,她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何姗捏着筷子,在心中祈祷着。
听到何姗提起怀念梦,宁九儿走到窗前望着楼下,双眸不禁泛着浅淡的忧虑。颜忆和怀念梦他们身上背负的责任跟她与简亦繁不大一样,那份豪情和忧国让他们在人群中是如此的显眼。可,她宁九儿只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
说来颜家老爷子也该从京都出来攻打过来了吧!
颜忆他们是否会跟随,还是准备在京都之内继续静候佳音。宁九儿倚着窗望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出了神,此刻的太阳早早挂起。强烈的光线,让人分不清烦躁不堪。
连吹过树梢的风都带着热气,更何况是吹到京都的天。
训练许久的怀念梦望着高台之下的将士们,望着他们的脸上布满的汗水,想起她在边关时的场景心中有些感慨。她挑着眉望着将士身后的颜忆,却发现颜忆用一种目光望着她。
怀念梦不由的别过脸,眉头蹙的更紧了几分。也许是她还未曾想通,当初颜忆的表白。她不是一个扭扭捏捏的人,更不是个喜欢戏弄别人的人。
可现在谈感情,不适合。
猛烈的阳光下照的颜忆有些晃眼,他的目光从怀念梦身上渐渐收回。现下的爹已从京都出发朝着群英山进军,夏堇那边不知如何应对。朝堂之上的百官被夏箜发配了一多半,留下的也多是乌合之众。
先前大夏的兵,小半早都被楚原带着去剿匪,多数都被分给各个大臣。如今大臣们被发配,那些兵跟着一道或被遣散或被杀。再剩余的人都在城门上防守,宫中的御林军分分散散也没多少。
若非自家老爹带兵回来,怕是夏堇早已进军京都了。颜忆迈着步子,离开练兵的队伍。站在颜忆身后的刘嘉,不知他忧愁为何。莫不是担忧老爷子进军群英山?!
这点,刘嘉倒是不担忧。先不说夏堇带着的景家军与老爷子的颜家军是生死之交,就是真打起来老爷子也吃不了亏。常年守在边关,见惯了杀伐场景,斗智斗勇才将将士带领至今。
老爷子啊,比谁都精。
刘嘉跟着颜忆来到房内,低着头望着桌上的图纸以及战略部署计划。他的目光落在颜忆指尖停留的位置,群英山。
颜忆叹了口气道:“刘嘉,你说我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将军放心好了,您都是老爷子一手带出来的,老爷子自然弱不到何地。”刘嘉低着头望着战略部署计划,撕成碎片扔在木盆之中道。
颜忆抬起头收了手,他望着门外道:“再过些时日,我们也该带兵进军群英山。”
“将军说的是。”刘嘉躬身道,他顺着颜忆的目光望。他们现下动手是有些早,还是先等老爷子那边的消息为好!
火热的骄阳下,两人担忧的颜自章早已从来到永安县。
只有几个小队在永安县内打探着起义军的情报,而颜自章本人带着兵正在永安县百里之远的空地歇息。蝉鸣鸟啼吵得人有些烦躁,尤其是再加上烈烈的炎日。
颜自章坐在树荫下望着地上的蚂蚁爬来爬去,他对当局有些摸不着头脑,当初给的诏书说起义军作乱。已兵临京都形势不可谓不凶险。可当他带兵回到京都之路,国泰民安丝毫未曾见到所谓的起义军。
还想说夏箜这小崽子,是不是在拿他开涮!借机耍一把皇帝的威风?
皇权这种事,真是容易让人变得扭曲,想到此处他将手中的干草扔在地上。管他娘的,群英山要是无大碍,他也不陪着他们夏家玩直接打道回边关。巴林族这些年来安分不代表后一直安分,被他们得了空自己边关还不被吃个底朝天。
颜自章越是细想,心中越是觉得被堵。
这都什么事!
易容成百姓进城打探消息的几个将士归来,他们一个个躬身对着树下的颜自章行礼着。颜自章额首示意一个个说,他的目光依旧望着地上的蚁虫。
“禀将军,城中并未有任何有关起义军的消息。连官府的人都说,起义军到了乐至县,就没有再往前。”
“百姓们虽不知情,但确实有一段日子闹起义军,搞得人心惶惶。”
“听闻起义军从钱镇一路挥师到乐至,但又全权撤回。至于具体原因,只有到了乐至县才能一探究竟。”
第187章万里江山笔下生
颜自章从树荫上站起望了望头顶上的火红的太阳,将几人的话都收入耳里。他拍了拍身后的土离开了树荫,感受着阳光的温度道:“等天气凉快些,我们从小路绕过永安县,直奔乐至。”
“是!”颜自章身前的几个将领,纷纷抱拳领命道。
京都的皇宫内将颜自章一行人的消息,掌握的透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夏箜的眼里。只是御书房内的夏箜并不急着动手,可能是不想动手。他望着新一期传来的奏书,从永安到乐至一封封的传来,颜家军很快便会到群英山。
是否能一举拿下钱镇端了夏堇的老窝,夏箜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终于有封让人心顺的奏书,其它高堆着的劝谏之文让夏箜有些恼火。通篇的皆是废话,无一句可用之言。
夏箜实在懒得将那些人,更懒得一个个叫来骂上一顿发发怒火。皇帝嘛,有人劝谏是好事,但没完没了实在惹人心烦。尤其是那一个个那副圣人嘴脸,实在让人恶心不已。
好在纸上的画缓解了夏箜心中的戾气,他将关于颜自章的奏出扔在一旁,继续提着笔勾勒着山水之容。画者的用心用笔墨勾勒起的墨迹,也带着几分灵气。若是旁人看到,止不住被他的画所吸引,忍不住忘却了他还是一朝皇帝。
明明随手就能勾勒天下之人,怎会在现世中如此残忍。手段狠毒的让人有些不敢接近,可那画中偏生柔美恬静的让人向往。
就连守在门外的宫女,见到夏箜作画时双眼都舍不得从夏箜身上移开。若不是小太监时不时提醒,她怕是早就被夏箜拉出去问斩。
可饶是如此,也不能遮掩夏箜身上的那份特有的气质。若是忽视了夏箜的地位、秉性,就这么远远的望着他,还真是有种万里江山UU小说生的错觉。人有时候竟然这般的让人爱恨不得。
夏箜缓缓收了尾,低着头轻吹着纸上的墨迹。他将笔放在一旁,眉间的柔和之气去了不少。此画,是梦中的九儿最爱的那一幅。可惜每每梦到她时,梦中的自己总是不懂珍惜让九儿伤心欲绝。
好不容易在现实中,找寻到九儿,九儿身侧却已有了良人。
命运故而戏弄,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夏箜转过身望着墙上挂着宁九儿的画,梦中的他很少画宁九儿,即便是画了也刻意画的七扭八歪故意惹得宁九儿发怒。如今倒是好了,他的画功渐佳,九儿却是再也看不到。
想来,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惜。
夏箜的目光久久不能收回,呢喃道:“九儿啊,你若是看到此画,会不会欢喜?”
话音刚落夏箜在心中自嘲几分,如今的九儿此刻早就离开了京都,又怎可能还会见到此话。他也真是痴人说梦,可笑至极。想到此处夏箜不免上前几步,离画近了些许。细看着画中的容颜,那轮廓他勾勒过数千次,却未曾有一次令九儿与他满意过。
夏箜想到此处苦笑连连,伸出指尖想要触碰画中的她,却又生怕弄脏了画卷而收回。情到深处,实在难以自持。就如他画了千百遍的画一般,想要再停手也是没有可能了。
万里江山,也不过尔尔。
夏箜转过身重回桌前,手边的奏折他看到厌烦,天下若是能拱手让人便好了。他如今全然没了兴趣,不想在多呆下去。仇慈的仇也该报的差不多,不知他有没有想要收手。有时候所有的事都如愿了,也没想象中的那般自在。反而开始患得患失,无所适从。
九儿,你是否也如我这般?
夏箜提起笔却忘了要如何落笔,天下之事他无心再管,心中所爱他求而不得。如何,该要如何,这肆无忌惮的**才会收敛些许。夏箜从桌前起身出了御书房,不知不觉中来到御花园内。
花圃里花开的正艳,却没有一朵讨夏箜的欢喜。想来,母妃也气急讨厌这争相夺艳的花。花有期来,人无期归。花引蝶来,人依旧无意归来。
夏箜遥想当日,他就是在此处被宁九儿所劫。他的腰间留着疤是他们相遇的见证,即便是宁九儿咄咄逼人的模样夏箜也喜欢的紧。他坐在凉亭之中望着宫女太监们躬身候着,却仍旧无感。
母妃现下不知在何处落脚,这皇宫已让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如此,也要将他抛在这萧蔷之中。坐在凉亭内的夏箜望着花园中的一人,朝着此地缓缓而来。待影子离得近了些,才发现不只是一人。
两人挨的极紧,怨不得夏箜会看错。仇慈与尤许走进亭内,对夏箜齐齐行礼。身侧的宫女为两人斟满茶后,便默默退了下去。
仇慈扶着尤许坐下,挑眉望着孤身一人的夏箜莞尔一笑道:“如今你已是万人之上的皇上,却终日闷闷不乐?怎么,还为起义军之事发愁?放心,他们现下还进不来京都。”
“这点我倒是一点也不担忧,进来也好,不进也罢。我不在乎也无所谓,最近的我越发觉得我已深陷于自己给自己建造的牢笼之中。不过很快,我就能如愿离开了。仇慈我有时真心羡慕你,无能何时都能有尤许作陪。如此,即便是亡国也能有人相伴。”夏箜一点也不计较仇慈的失礼,仿佛看淡了许多。
即便是将天下送给仇慈,他也无多在乎。只是想再见一眼九儿,便自觉的退出这繁华而又绝艳的京都,另寻找一地隐于山林之中。
尤许闻言望着身侧之人,手中捏着的茶杯不由紧了几分。
仇慈望着夏箜眉间的释然,好笑道:“想要天下的人,是你。不想要天下的人,还是你。夏箜啊夏箜,如今这天下众人的生死大权都在你一人之手,你真的以为想放就能放开吗?”
“唏嘘而已,算不得放手。毕竟自己选的路,也怨不得他人。”夏箜也觉得自己此为多有可笑,跟着自嘲道。该说是他贪婪,还是该说他心胸豁达。
他的笑靥像是初入凡尘的白莲,似乎还能闻到清香的花味,却又转瞬被人扔在河底。饶是夏箜长了副傲然的双眸,也遮盖不住丝毫。
仇慈玩弄着手中的茶杯,望着杯上的纹路眉间的笑意浅了些许道:“如今还不是时候,该让你走时,我自会送你离开。”
“你心中的怨念太深,比起我还要深,真是可怜了尤公子被人连累至此。等你大仇得报,天下也早就换了模样。若是那时,你再想要退去,怕是不容易。”夏箜对仇慈的执念颇为无奈,目光落在一脸忧虑的尤许身上,不由的苦笑几分。
从拥有到失去,从懵懂到错过。该要经历多少,才会懂得珍惜呢?
仇慈闻言侧过头望着尤许的神色,搂着尤许的肩似笑非笑道:“即便我到了九泉之下,我也会护阿许一生安稳。我的阿许,从来都值得拥有最好的。”
尤许心中却更加的惶恐,如何叫到了九泉之下。仇慈,究竟还想要什么?!天下已任仇慈玩弄,难道还不满足吗?!什么仇,值得仇慈如此,非要让全天下陪葬。
仇慈瞧着尤许慌了神,松了尤许肩上的手揉着尤许蹙起的眉间好笑道:“瞧把我的阿许吓得。”
“罢了,早晚都是要离开的。你可要速度些,我怕这京都抵不过太久。”夏箜望着腰间那块同黑色玉佩,起身嘱咐道。
他虽不明白仇慈再等什么,但后路他早早的铺好。只要到了时日,他自会全身而退。无论是夏堇,还是别人,他都不在乎。泱泱大夏,送于他们又何妨。夏箜从位子上起身,为两人留下独处的地方。
凉亭内只剩下尤许与仇慈二人,连宫女太监都未曾有。留在原地尤许,捏着仇慈的手腕,瞪着眼前人道:“你,究竟要想何?天下还不够吗?”
“阿许莫要忧心,再过些时日,用不来多久我自会将一切都告知于阿许,包括我。阿许有些耐心,再等上一等。”仇慈靠在尤许的肩上,似是也不在意尤许微弱的力道。
她低着头玩弄着尤许的指尖,如此纤纤玉手真是让人羡慕的紧。
若是放在往日,尤许不定会高兴一段时日。但是如今他反而越发的担忧,为何仇慈的句句话都像是在告别。他越发的看不透仇慈,越发的害怕。
尤许望着那花园里开的正艳的花儿,花上微卷的花瓣开始一片片的凋零。落在地上,被来回的人踩踏而过。他捏着仇慈的手,该要如何才能阻止的了仇慈。可偏偏仇慈连想要什么,他都一无所知。
满脑子都是仇慈即将离他而去的影子。
仇慈感受到尤许的僵硬,现在还不是说出一切之时。可惜她的阿许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稍稍有所动静就会竖起所有的刺。她岂会伤尤许,不过是要离尤许而去罢了。仇慈的头从尤许的肩上抬起,搭在石桌上撑着脑袋望着此刻的尤许。
那双灵动的双眸,透着无数的叫嚣声。
尤许的眉、眼、鼻、唇,都如雕刻过一般美的不可方物。怕是用不了多久,她便是再也见尤许不得了。想来,还是有些眷恋。她的双眸泛着笑意,似是将尤许的心意全都看的透彻。
直直的目光,使得尤许的脸不由的泛着红晕。
仇慈的手捏着他的下巴,眉头微微上挑道:“阿许还排斥女子吗?”
“你又想将我送于谁?!”尤许望着仇慈饶有兴致的模样,心里不由的一紧。
上次,仇慈也是这般模样。
仇慈松了手握起尤许的手心,拉着尤许起身道:“我这般小心眼,怎会将你送于旁人。”
“上次就——”尤许还未曾说完,就被仇慈拉起靠在亭内的石柱上。他望着如此逼近的脸,对上仇慈兴致勃然的双眸有些恍惚。
仇慈低头吻上尤许的唇,轻而缓。一点点的深入,像是爱惜极了一般。
尤许有一瞬间的呆愣,很快紧搂着仇慈的腰间。当初就该怀疑了,哪有男子的腰,如此之纤细。他的手扶着仇慈的脑袋,不断的回应着。时不时经过的太监宫女见状,纷纷避让。
第188章一并过了
仇慈的眸中映着尤许的沉迷,她缓缓离开尤许的唇边。她还是不懂尤许的所思所想,不懂尤许的胸膛最深处的那颗心。所以才会试探,才会想要掰正那所谓的扭曲。
她唇指腹抚过尤许唇边,却还是故作轻笑的,在尤许耳畔低声道:“如此看来阿许是不排斥了,那我便是安心了。”
尤许只觉耳边的热气喷耳,痒的让人难受,可他偏是喜欢的紧。他紧紧搂着仇慈在怀,不懂仇慈为何意,却还是很享受如此惬意的时刻。
若是他知晓仇慈如此做法只为判断仇慈离开后,他会不会喜欢上女人,不定会动多大的怒气。仇慈也紧环着尤许,低头着将她唇边的笑意遮掩了几分。
今后她的阿许大可娶妻生子,过着子孙绕膝举家团圆的日子。
她能给的金银与人手早都准备好了,只要她一离开,只要她的大仇得报。很快,用不了多久。再等等,再给她一切时间。再过几日,就送尤许离开吧,京都很快就不安全了。
仇慈松开怀抱却被尤许搂的更紧,她哑然失笑道:“阿许也不知羞,旁人看到了不定如何想阿许。”
“我只有你了,仇慈,你可知?”尤许愁眉紧锁,小心翼翼的告白道。
他哪有心思旁人如何看待,他喜欢的是仇慈。无论仇慈是男是女,无论容貌几许,他就是偏爱的很。再多一些的欢喜,他都要承载不下。可眼前的人,似乎从来没有在意过什么。
如此,才是他最伤心之地。
可能,是他太贪心。想要自由尊严,又眷恋温暖。
仇慈揉着尤许后脑勺的头发,颇为无奈道:“阿许莫要再撒娇了。”
她推开尤许握着尤许的手出了亭子,跟在她身后的尤许也不再多言。两人的速度算不得快,一步步的朝着前方走去。走廊上的经过之人,时不时朝着两人行礼。
仇慈望着前方将脚步放慢了些许,犹豫不决道:“阿许。”
“恩?”尤许抬起头,望着与他并着肩的仇慈。他眉头微挑的听着仇慈的下文,似是要说件极其重要之事。等了片刻,也没等了什么。却听的仇慈轻笑出声,没了下文。
仇慈哪敢说出口,那字字都如针尖般。还未曾开口,尤许就已离愁别绪,若是开了口还不知会如何。可她,终究是要离开。仇慈的脚停在安居殿房内,松了手转过身紧紧的拥抱尤许。
她声色带着沙哑,带着些许的叹息道:“无论如何,我的阿许都要好好活着。将我未曾活过的余生,一并过了。”
尤许所有的恍惚忽然全部了然于心,仇慈真是在告别啊!也是真的是想要离开他,想要抛弃他远去。怨不得,怨不得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尤许苦笑连连,一把推开仇慈不断往后退着,直到退到墙边无路可退才停下脚步。
仇慈转过身进了房内,她实在不愿多言。所有的一切她都安排妥当,唯独,唯独没有将尤许算在其中。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可惜上天却偏偏让两人相遇。
门外一道黑影闪过,仇慈站于尤许身前将尤许护在身后。她感受着窗外的人一点点的走远离开才松开了口气。
却没想忽而被尤许紧抱,纠结于心的她想要将离别的话说出。
尤许搂着仇慈的后背,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不想开口将原因问出,仇慈想离开他有怎么阻拦的了。论武功,权谋哪一样都抵不上仇慈。
可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愿就此离开。
仇慈站在原地望着远处的床榻,低声道:“再过几日会有人接阿许离开。阿许不是最爱灵山别院吗?那里还有阿许最爱的古琴,九霄环佩。即便是换了朝代,也会有人来护阿许安全。阿许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妥当。”
“你呢?”尤许的侧脸贴着仇慈的后背音色有些颤抖,他胳膊却环的紧了些,生怕下一刻仇慈就打昏后离开此地。
仇慈转过身下巴放在尤许的肩上,房门忽然打开。门外站着紫衣男子以及一个小姑娘静静的望着房内相拥的尤许,看的两人是一脸的错愕。
不过片刻,便匆匆消失。
尤许感受到肩上的仇慈轻舒了口气,以及方才那两人的架势忽而明白了些许。手渐渐离开了仇慈的腰间,望着仇慈直起身来挥掌将房门紧关。
坐回桌前的仇慈,仿佛方才的一切未曾发生过一般。不解释,也不狡辩。
尤许坐在仇慈的身侧紧握着仇慈的手心,惊悸道:“你我一起,不好吗?”
“他们找的人是我,我去何地,他们就会跟到何地。阿许想要的安稳,是我给不来的。”仇慈将一切和盘托出道。她藏了太久,也是该出来透透气了。
尤许霎时愣在原地,就连握着仇慈的手都停顿在桌上。等了这么久,还是说出来了。
他的双眸中没有任何的愤然,只是唇角泛苦道:“你一早就计划好了,是吗?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救我,救了我又何苦真心相待,护之不及让我一步步的沉迷其中。还不如当初让我在这后宫之中,自生自灭岂不更好。也免得还拖了你的后腿,成了你的累赘。呵呵,仇慈啊仇慈。呵呵,也对,我连你姓甚名谁也不知,你又岂会将我放在心上。怪我傻,在你将我送于勾栏之中,就该看的通透才是。竟,还步步深陷。尤许,你真是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阿许。”仇慈眸中泛着些许的柔软,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对,尤许说的都对。她也问过无数次自己,为何偏生要救尤许。可救已救出,她早无回头路可走。仇慈起身将尤许搂在在怀,不忍看尤许发红的双眸。有些事若真能自控便好了,如若非要怨,怨她吧。
仇慈轻拍着尤许的后背,却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尤许的泪水太过汹涌,总也刹不住。仇慈重重的闭上双眸,感受他气急了颤抖的身子。起起伏伏的胸口,泪水却悄无声息。
如此情形,仇慈只记得三次。第一次,他们落入湖中,尤许气自己不能坦诚相对。第二次,勾栏之中,尤许气她将他随意送于他人。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尤许气她离开。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对仇慈而言男儿的泪水比倾盆大雨还要重、还要汹涌、还要让人难耐。
尤许咬着仇慈的肩,还是那股子血腥味。但这次,他却未有丝毫的心疼。仇慈是如此的狠心,要将他弃之如履。也是如此的残忍,要将他从仇慈的身边抹去。如此轻而易举,他算何?在仇慈的心里算何?可利用之人,可随意抛弃之人,亦或随意把玩之人?
直到尤许的手沾染到血迹,才松了口。他该如何是好呢?他是如此离不开仇慈。这般真是恨不得,爱不得的人,为何偏生让他碰到。尤许面色死灰,他松开仇慈的怀抱。
他一把推开仇慈,起身朝着墙撞去。还没得他撞到墙上,就有一堵肉墙拦了下来。
仇慈顺手将尤许的穴道点了,一把将尤许抱起轻放在床榻之上。她肩上的血,异常的明显。沾染到尤许的衣衫上,格外的刺眼。
她无视尤许愤怒的双眸,帮着尤许盖好薄被苦笑道:“阿许何苦以死相逼。”
仇慈躺在尤许的身侧搂着尤许的腰间,随手将毯子往上提了提。她侧过脸擦着尤许眼角的泪,她终是长叹了口气道:“我如阿许所愿便是。”
尤许垂着双眸,睫毛上还沾染着泪珠。此刻的天,早已泛黑。他却无论如何也入不了梦,生怕稍不注意他已在灵山脚下。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仇慈与尤许十指相扣,闻着尤许身上浅淡的血腥味。她的阿许,竟是这般的离不得她。她蹭着尤许的肩,望着半梦半醒的尤许。指尖抚过尤许眼角的泪渍,那微微颤抖的睫毛似乎在透露着尤许的心事,以及那沾染着血迹的唇角明显的不像话。
想来尤许可真是恨惨了她,仇慈的头枕着尤许的胸口,听着尤许薄弱的心跳声。
他们是如此相像,又是如此的残忍。
她顺手解了尤许的穴,搂着尤许的腰间苦笑道:“阿许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沉默无言的尤许,并未打算回答仇慈,只是紧握了几分仇慈的手。若这世间无仇慈,活着对他而言,才是最可怕。一想到从梦中醒来,又剩他一个人。明明当初掏心掏肺待他之人,却消失到毫无痕迹。
尤许侧过身望着仇慈,才发现他可以动弹。瞧啊,他们之间的关系多么明了。他如木偶一般,被仇慈随意牵引。连,一颗真心都不放过。尤许已然不在乎假脸下的容颜,是何模样,只想留在仇慈的身侧。
如今连陪伴,都要被仇慈所剥夺。一个人活到这种地步,真是可怜至极。
尤许低着头轻轻吻过仇慈的额头,愁眉悲苦道:“我见过地狱是何等模样,却未曾见过离开你的我是何等模样。光是细想,就已痛不欲生,哪还敢离开。”
仇慈似是有了睡意,未曾听到尤许的话。倒是窗外的那一抹月光,映照在仇慈的脸上。将她眼角的泪照的晶莹剔透,顺便将仇慈的心事看的一清二楚。
尤许摸着那渗着血迹的肩膀,心疼的要死。他又恨极了这般的仇慈,也恨极了这般的自己。他双眸像是一把利剑,偏又柔和的如月光一般。他的手心沾满了关于仇慈的血,不想为仇慈上药,偏又心疼不已。
折磨仇慈,也自我折磨。
他的泪又如断弦一般,一滴滴的落在仇慈的脸上。愣是让装睡的仇慈,也装不下去。
仇慈一把将尤许搂着怀里,唇角蹭过尤许的眼角呢喃道:“我在。”
尤许的所有防备,在一瞬间全部都崩塌了。仇慈怎会的如此厉害,让他输得一无所有还这般的心甘情愿。这一夜漫长到没有边界,大概所有的路都被尤许的泪淹没了。
第189章多磨多难
白月光怜悯的拂过万物,在看过安居殿的一幕后不忍再继续逗留。连忙与太阳换了班,悄然离开了天际。太阳深情款款从地平线上升起,轻盈的照亮万物。
灵山脚下的小镇上的人,似乎才纷纷有了醒意。
简亦繁早早起床,他推开窗望着楼下的人们。多数人都背刀拿剑匆匆而过,只有少数几个骑马呼啸穿过。好在楼下连小贩都不曾有几个,才不至于伤及无辜。
也不知九儿可否醒来?
现如今的京都怕是早已风卷残云了,选择这个点去注定有去无回。简亦繁仰着头望着天色越来越白顺手关了窗,转过身出了房门听着楼上霹雳哗啦懒得理会。
他穿过走廊拉着小二哥嘱咐了几句便回了自己房内,爹给的锦囊还在包袱之中,不过现在看是否已没了必要?他走在榻前将包袱打开,瞧着摆放顺序有些颠三倒四,似是有人动过。
九儿吗?
简亦繁坐在榻上目光落在那被包裹木盒上极其丑陋的黑色绸缎,好笑的将木盒里面包裹着的木盒拿出。盒内的悔过书依旧安然无恙,只是那封信的叠放顺序与位置调换。
他心中一片了然,重新叠放好用黑色绸缎包起整理一番。九儿她……
“咚,咚,咚——”
小二哥敲了几声房门后站在门外,等到房门打开后将热水送好便离开了。简亦繁在房内稍稍洗漱一番,也出了房门站在宁九儿房门前敲着。
宁九儿打着哈欠推开房门望着眼前的人,她撇了眼一旁的小二哥侧过身含糊不清的言道:“简亦繁,好困。”
“此地如此不安生九儿还是换了地方再睡,何姑娘醒来了没?”简亦繁站在门外低声问道,生怕吵醒了还在入睡的何姗。却没想何姗踮着脚尖,从宁九儿身后探出头来对着简亦繁笑道:“简哥哥,姗儿醒来了。大哥哥呢?”
“洛兄估计还在睡,我去喊他起床。你们先吃点东西,我们一会过来。”简亦繁跟着何姗笑道,他后退两步转过身离开了。
小二哥早已在送完东西,跟着简亦繁一道离开了。
宁九儿伸着懒腰,坐到桌前羡慕道:“小不点你精神头不小啊,这么早就醒来?”
“是九儿姐姐太能睡了,楼下小贩的摊子上吃饭的人都换了五六拨了。”何姗拿起热水壶往木盆中倒着热水,提醒道。不过简哥哥待九儿姐姐真好,早早准备好一切。
大哥哥指不定现在还睡着呢?!
宁九儿也不好再接下去,只得起身洗漱个大概,坐在桌前等着两人归来。她拿起碗为几人盛着汤,下一顿饭可不会有这般好了。饭菜还是能吃多少吃多少,顶到何时算是何时。
她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到最后的推门声,拿起筷子对何姗额首示意道:“快点吃,吃完赶路。”
“九儿今日倒是积极。”简亦繁将门关好带着洛歌一道入了坐,眉眼微弯道。洛歌睡颜蒙松,端起碗困意连连道:“昨夜楼上打了一夜,困死了。”
何姗仰着头心疼的望着洛歌,也不知昨夜大哥哥经历了什么。不过他们楼上的武林中人早已让小冰控制住。怎着也不能扰了九儿姐姐的美梦!不然九儿姐姐一睡,又要过好久才能醒来。
简亦繁握着勺子低着头望着碗里的粥,喝了两口道:“所以你跟着也打了一夜?”
“可不是,本来好言相劝。没曾想他们非是不听,我也不想闹出人命,陪着他们打了半夜。想着本少主今早还得赶路,直接将他们打昏才消停半分。还未睡上几个时辰,你就来找我了。”洛歌想到此事,一脸的无奈。
他端起碗扒着饭,今日还得往回赶想来也是多有惆怅。不过能见灵山尊主真容,也不枉此行。爹这次为何不去灵山?!莫非早就收到灵山不会动手的消息?!果然老奸巨猾也!
宁九儿闻言,颇为无语道:“一早打昏不就完事,还费劲巴拉的给他们将道理。他们若是讲道理的人,又岂会打起来。怨不得旁人,是你自己真是活该!”
“大哥哥若是困了,一会姗儿来驾车,大哥哥去马车里歇息就是。”何姗吃了两口放下碗筷,目光落在洛歌疲惫的脸上,不忍道。
简亦繁帮着宁九儿碗里夹着菜,不对此事发表任何言论。宁九儿在收到简亦繁的目光撇着嘴低头乖乖吃饭,不再多言。再多的气不过,早碰到某人警告的神色也化为乌有。
洛歌心中一暖,对着何姗傻傻一笑道:“没事,这点路我还是能应付过来。”
“恩。”何姗低着头喝着碗里的汤道,可惜她也无原因可陪他左右了。
小冰说缘分这类事不可强求,娘离开了爹也不在了又剩下她和小冰了,何姗想到此处心上不免多了些伤感。
宁九儿吃的差不多,放下筷子起身望着床榻之上。空荡荡的让她有些心慌,忽而想起包袱先前被简亦繁拿走心才缓缓放下。若是被他人抢走,岂不是坏了事。
简亦繁也放下勺子,对着面前的两人嘱咐道:“我去收拾东西,一会楼下见。”
“恩。”洛歌也东西可收拾,点了点头。
何姗从位子上起身,站在宁九儿的身后,想着能帮上些什么忙。洛歌放下勺子望着何姗的背影,那种若有若无的隔离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小不点担忧什么,他却一无所知。
宁九儿也没何可收拾,她起身望着何姗眉眼微弯道:“走吧,我们去楼下等着简亦繁。”
“好。”何姗跟着她往前走着,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望着洛歌。想要伸出手揪着他的衣袖,却在没伸手时先转身离开。有些习惯,得戒。
洛歌还想说些什么,却也无话可说。跟着两人一齐下了楼,客栈里的人还是来时的模样。简亦繁早早牵好马车,在客栈前等着了。
宁九儿扶着何姗坐进马车,站在原地望着洛歌道:“不是困了吗?反正只有一辆马车,进去睡吧,赶路就交给我与简亦繁了。”
洛歌也不客套低着头上了马车。宁九儿扶着何姗随着洛歌一起进了马车内,她也跟着跳上来。他们这一对,也真是多磨多难。简亦繁坐在车上,挥着皮鞭离开了集镇。
这时候的天,还是很亮很亮,包括那夺目的骄阳。蝉鸣鸟啼惹得人心生厌烦,可偏生对这老天又无可奈何。
简亦繁将马车行驶的速度很缓,他似乎不预备直奔京都反而朝着群英山的方向赶去。宁九儿不认得路,何处知晓下一站。晃晃悠悠的马车,却终是开始了吱吱呀呀的往前了。
马车内的洛歌见何姗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心中多有苦涩。摇摇晃晃的马车,使得洛歌有些犯困。脑袋有一搭没一搭的落在何姗的肩上,何姗的肩被砸的有些酸痛却愣是没出声。
何姗忆起洛歌吃饭时说过的话,往洛歌的身侧移了移好让洛歌靠的更加安稳些。却未曾注意到,靠在她肩膀上的人,嘴角带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她低着头习惯性的揪着洛歌衣袖,声音极轻道:“大哥哥,你也会抛弃姗儿的吧。”
何姗的手抚过袖中的冰蛊,眸中不知何时泛红了眼。连最疼爱她的爹娘都是如此,她怎还能奢求他人呢。小冰说岁月会抹平一切,小冰的话总是很有道理。它活了好多好多年,定然比她懂的多。
摇摇晃晃的马车,却不阻碍洛歌将何姗的话听的清楚。原来小不点是在害怕他的离开,他闭着双眸感受着何姗的小情绪。前可能想过,但在京都事发后他便未曾想要抛弃或者就此离开。
尤其是在灵山,亲眼目睹过小不点的脆弱。
马车外的宁简二人未注意到马车内的故事,只顾着往前走。宁九儿的瞌睡虫又来袭,靠着马车硬生生的睡了过去。温热的太阳光打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了层金边。
简亦繁侧过头望着宁九儿的睡颜,嘴角的笑意深了几许。不自觉的将马车往前的速度也慢了些,连车身也稍稳当了些。只为了让宁九儿睡的更舒服一点。
群英山还有一段距离,正好能让九儿睡个够。天上的云儿,走得很悠闲。四处在天边闲逛着,顺便欣赏了世间的风景。群英山的驻扎的起义军,正火速的被召集着。
谭旭带着军队浩浩荡荡的从群英山出发,温暖的光为他们送行着。
夏堇与仲序守在群英山内静候着他们的消息,现在最重要的是将颜老将军请到群英山和谈。营帐内的仲序望着运筹帷幄的夏堇还在下着棋,手中执的黑子盘算着如何落,倒是显得他仲序有些慌张了。
仲序坐在夏堇的对面捏着手里的白子,陪着夏堇博弈道:“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老爷子的脾气,我自是最了解。见到谭旭怎着也得让他陪着自己喝几杯,到时谭旭再按照我们计划将和谈之事说出便已成功一半。”夏堇将黑子落在棋盘上,唇角勾着笑意道。
不过夏堇也深知老爷子精明的很,巴林大军为此吃了不少的亏。自己的这点手段,怕是瞧不上。不过景家军的旗号摆着,老爷子也会考量一二。
仲序捏着白字找寻着出路,最后终于落了子。记得幼时夏堇最喜白子,直到又一次白子落到染缸之中,染了其他颜色后便再也不喜。他还记得夏堇当时义正言辞的说,经过人生千百种苦难,仍旧不变初心的人,才值得人尊敬。棋子,也是如此。
他望着棋盘上的黑白两子,眼看着要输了直接收起棋子认输道:“输了。”
“仲兄心中有事,意不在此,连我的两三个漏洞都未曾看到。”夏堇说着拿着棋盒的白子堵住他的出口,又重新拿着黑子掂量着如何落子。一来一回,将仲序晾在一旁。
站在一旁的仲序看的起劲,夏堇的棋艺越来越高超了,他实在是佩服。倒是他的棋艺退步不少,连一局都扳不回来。夏堇的见招拆招、环环相扣,似是将棋盘比作了战场,他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
第190章世道不让人好活啊
仲序仍旧对着棋盘看的入迷,都忘了天色。帐外的小兵时不时报告着谭旭的消息,颜景两军现还未曾相遇,不过对方似是有意拖着。仲序坐在榻上拿起军事图,指尖落着两军所在的位子。
怕是用不上半个月,便能碰上了。
最晚六月初也能碰上,如若交锋又该当如何。他可是答应了颜忆,不会伤颜家军丝毫。仲序的眉间微蹙着,耳边传来的消息也不停歇。
天色紧跟着也晚了些,漆黑的夜空中连一颗星辰都不曾拥有。微热的风也带着些许的凉意,绕在营帐之外久久不离。棋盘上的黑白两子终是被占满,胜负也还未曾分得出。
夏堇这才起身将棋盘上的两子纷纷落入棋盘,直到棋盘空无一子,棋盒被装满。他转身望着一脸忧虑的仲序,为仲序开解道:“我这大军刚从群英山出发,你就愁眉不展。放心好了,我军道、天、地、将、法五者皆备,何惧之有。”
“无论我等是否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一旦开战损的都是我大夏的元气,还望堇兄以谋取胜为好。”仲序自是知晓这些,但他忧虑的是毕竟两军互为友军,自相残杀岂不是让旁人看了笑话。
夏堇也不打算让两军交战,但事有万一。无论如何,他也得有个后备之选。
他随手将榻上的地图收了去,躺在榻上轻笑道:“仲兄安心,即便是给我千万个后盾,我也不能与颜家军互相残杀。更何况师如父,我怎会不孝敬师父他老人家,手握景家军与当年的师父的好友对战。我只是怕二弟那边使什么绊子,留后路而已。”
“如此最好,我来时答应了颜兄,无论如何也得保老爷子的兵。你也知道老爷子爱兵如子,我们做晚辈的能让他开心一些是一些。”仲序将心中之虑说出道。
且,他也不忍颜景两军自相残杀。他若是当初随夏堇一道去了边关,一切绝不是这般模样,可惜世上无后悔药。再遗憾,再惋惜,也不过是感慨而已。
夏堇坐回榻上拿起一旁的兵书,重新翻阅道:“老爷子性子倔得很,当年景家之事怕还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如今夏箜借着他这口气撒在我军身上,我怎能不防。”
“景家之事不也是你我心头的一根刺吗?”仲序愁眉紧锁道,他极其理解颜自章心中的感受,现在想起他的心绪还是不能平复。
夏堇抬起头望着他有些波动的双眸,从榻上起身吩咐着帐外的小兵送来几壶酒。他顺手将棋盘收起,苦笑道:“是又如何,即便我将那些官臣宗亲杀了,也救不来景家满门。更何况小师妹那时年岁还小,师父也……”
听到夏堇提起清欢,仲序的眸中泛起的苦涩越多了几分。好在有人将酒送来,让他能一醉解千愁。但愿那清凉的就能让他心头上的苦涩,淡化些许。
夏堇拔开酒塞,灌了自己几口忧闷道:“这几年我忍的很辛苦,每每忍不住时,就去景家门前看看。”
“景家还留有一女,清欢的妹妹还健在人世。就在京都之内,与老爷子的儿子一起。清欢不在了,我想替清欢保护她。”仲序搂着酒壶,两口下了肚,不免惆怅了几分。
他能为清欢做的,怕是只有此事了。
两人眸中的幽怨,似乎能将整个营帐内的所有物都布满。可怜了烛火,摇摇晃晃的为它们哭泣的直不起腰来。
夏堇放下酒壶,义愤填膺道:“世道不让人好活啊。”
“谁说不是。”仲序似是有点醉意,隐隐约约总觉得清欢就在他的身侧。但他有比谁都清楚,清欢早就随着那场大火去了。
夏堇想起往日种种一股子怨意上心头,举起酒壶又连续灌着自己。他很少饮酒,甚至于不擅长。可提及此事,他除了痛饮几杯被无他法。当年没有任何消息传到边关,甚至于他都开始怀疑,师父是不是被财权迷花了眼。
直到,他带兵归来才知晓一切的真相。当年的师父就不该带着师娘他们回京,也不该任由那道旨意结束了景家上下的性命。可如果一朝的天子尚且无用,师父的坚持又有何意。
夏堇恨夏恒,恨的牙根痒痒。他恨夏恒的懦弱,恨夏恒的屈服,更恨夏恒退让。无论是母妃,还是原则。可那又如何,他又不能选择自己的身生父母。
仲序搂着酒壶,不停的喊着清欢之名。也许他也知道,再见只能九泉之下了。太多的深情注定是要被掩埋的,被岁月、被世故、被人情。唯一不变的,是那过往的回忆。
帐外的巡逻兵时不时走过,偶尔还能挺到兵器相撞的声音,以及那微弱的风。惨白的月光偷偷被乌云遮了去,让天底下就剩彻骨的黑。高歌不止的蝉也不知互相传唱着什么,如此不分日夜。可能只是在笑话地上的人们,兜兜转转的都逃不过命运的捉弄。
风终究穿过山石,落在了不远处的灵山之上,武林豪杰被困在一个个阵法中。弯弯曲曲的小路搞得他们分不清东西,多数人开始有了悔意,但他们已无退路可回。
百里川靠在树上,抱着自己的大红鸡担忧着自己的徒儿。他们怎这般不小心,跟都能跟丢了。不只是他的徒儿,很多门派都各自走散。不过还好的是,百里川跟着执剑山庄一派。相比其他门派而言,执剑山庄还稍稍有些素质。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如百里川这般的幸运,绝大多数人来灵山都是为了灵山派的天山丸。僧多粥少的道理,他们不是不懂。也就是在这一夜中,几个门派互相厮杀。只是为了活着的人,能得到天山丸。
可笑的是以他们的能力连灵山的阵法都出不去,更别提进入灵山殿内。风声大作,白雾骤起。唯有刀剑相撞的声音发出,为这一夜伴着奏。地上的血很多,刀剑也不少。
但愿,都能如他们所愿。
不过可怜天山丸本身就是假的,即便是得到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百里川烤着篝火打着哈欠,听着执剑山庄的人说着关于天山丸之事。
一袭罗裙的女子坐在篝火最前,一脸的愁苦道:“姐姐怕是熬不来多久,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师妹莫急,等我们见了灵山尊主恳求她将天山丸赐给我们。大不了,一命抵一命。”董磊坐在一旁,安慰着自己的小师妹。
一旁坐着的老头终究是一脸严肃,似乎也在为此事而苦恼时不时往篝火中加着柴火。
魏莹莹抹着眼角的泪,将手中的树枝掰成两半气急道:“都怪爹,看什么天山丸。如今倒是好了吧!姐姐性命垂危,倒是消停了。”
“莹莹,说话注意分寸。”沉默良久的老者罗素,终是开口提醒道。
闻言魏莹莹息了声,眼泪却开始吧啦吧啦往下落。篝火旁的董磊在旁安慰着,毕竟是亲姐妹怎么也不能视若无睹。
罗素起身坐到百里川身侧,低声问道:“千面兄近来如何?”
“哎,喝喝小酒、斗斗鸡,还如往常一样。”百里川爱怜一般的摸着自己怀里的大红鸡,仿佛世间能懂得他的人,只有怀里的公鸡了。
罗素的发丝有些凌乱,可能是被最近几天折腾的,他的手中握着枯枝默叹道:“如今的江湖远不如前了,当年的天下四杰,如今怕是连一家也没了。”
“你的意思是说颜家也,哎。罗老头啊,你说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百里川握着大红鸡的手一顿。
本来天下四杰就只剩可怜的颜家在世,当时还庆幸颜家老头远在边关,无论如何也不会波及到。没想到,上天连仅剩的颜家也要剥夺。可能是为了凑集天上四杰,才会这般的急忙。
罗素一时也难以说明,除了长叹口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冲着魏莹莹的方向额着首道:“暗香楼与我们庄之事,你听说了吧!”
“恩?我对江湖中事很少参与。无意间听说灵山派出山了,连忙带着我家大红鸡来看看。”百里川摇了摇头不大知晓,他出来只是为了见识灵山而已。
方才听那两个小娃娃说的话,百里川也听的不大明白。
江湖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罗素望了望四周,声音放低了几分道:“先前怀有天请我们庄主去暗香楼做客,说是有好东西可瞧。结果东西没见着,还把我们庄大小姐给伤了。”
“因为天山丸?不过这灵山派是真是假,天山丸是真是假你们也不查查?如此大张旗鼓的来人家地盘,还被耍成这般?哎,我也是凑个热闹看看。”百里川听闻有些无语道。
想想自己也是太冒险了,以为江湖中人都长脑子。如今一听这情况,显然差远了。怪不得一路没见到洛笛和周灵儿,这两个老家伙真是贼死了。肯定知晓这其中又猫腻才不来送死,如此一细想百里川的心中更加苦恼了几分,但愿他的徒儿平平安安。
罗素细想还真是,灵山派出山时大家都在惊艳之中。至于后来的天山丸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也是市井之下谣传而已。忽而想起怀有天当时在少林时的模样,想必其中定有猫腻。
他拍着自己的大腿,醒悟道:“听你这么一说,老夫也觉得奇怪的很。难道,此灵山为假?虚晃灵山的名号,实则是为了引起风波?”
“老夫可不知晓。这江湖太乱,等出去了老夫还是回凤阳。”百里川被江湖中人弄的发笑,不过想来还是凤阳好。
简家的酒,赌坊的斗鸡场,这两个地方就够他乐呵的了。现下也无别的法子,只能寻着法子出去。百里川记得当年景子孺的夫人就是灵山派,好像是四大掌门之一。可惜,随着景家灭门一道去了。
他当时从景夫人身后捡到那本天山秘籍,之后就一直隐于凤阳县中。转眼已过十多年了,景家也早已换做他府,时过境迁后早已物是人非。
第191章转眼间已到了六月
夜间的风吹的人有些恍惚,篝火上的火星四处乱飞。好在多数的人已然沉睡,漆黑的夜遮盖了所有。终于太阳升起了第一抹光阴,落在京都上方照醒了萧蔷之内的人。
尤许半梦半醒,伸出手下意识的摸着身侧的床榻。听到浅薄的呼吸声在萦绕耳畔,他才缓缓睁看眼望着睡的正香的仇慈,以及窗外投射过来的白光。没由来的一个恍惚,好像又过了一天。
他都快忘了那件事,心却还是记得格外清楚。前些日子,仇慈要送他离开。
他算是以死相逼,才换来如此结果吗?
尤许紧搂着仇慈的腰间,仇慈身上有股特殊的幽香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带着些许露水的味道。想是仇慈常常夜出晨归,才会沾染上晨气。他低着头很是享受他们如此相拥而眠,他不想用任何捆绑着仇慈,可不知该如何让仇慈心甘情愿留下。
他闭着眼感受着身侧之人的动作,装作自己从未曾醒来。
仇慈被窗外射来的光线惹得眉头微蹙,顺手将腰间的那只手拿开。她慵懒的从榻上坐起,这时日过的真快啊!她揉了揉肩望着窗外暗算着时日,转眼间已到了六月。
一道白影从窗外闪过,躬身站在房门之外。仇慈望着门外的人影,眉头微挑道:“到了时日我自会回去,尔等今后休要再来皇宫。”
“是。”房内也看不清那一抹影子的容貌几许,只是虚晃后便消失不见。
躺在榻上的尤许,将两人的话都听了进去。仇慈还是要离开吗?果然没等多久,房内又重新剩尤许一个人。待到尤许感觉不到有半点声响,才从榻上缓缓坐起,侧过身望着空荡荡的床榻愣着神。
仇慈,不知今日何时才归?
这几日仇慈几乎不离他半步,可能是怕他想不开,再做出任何冲动的举动吧。仇慈可真笨,若是仇慈不在他又做给谁看。这天下间,除了仇慈,还会有谁心疼他。人总是这样,在最亲近之人面前才会肆无忌惮。
尤许趴在榻上,想着仇慈安慰时的言语。有时候仇慈比他还要傻,大可一刀解决了他,全无任何后顾之忧。舍不得吗?他会让仇慈舍不得吗?会吗?
仇慈越是舍不得,他就越是肆无忌惮。仇慈越是言明不爱他,他就越是疯狂。他毫无任何贪婪的**,单纯的想和仇慈作对。想看仇慈那心疼不忍的目光,想听仇慈说的那句我在,想让仇慈拥他入怀,想仇慈浅浅的吻着他……
想和仇慈做好多事,仇慈却不肯将时日留给他任何。尤许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比任何人都看懂的如何生存。可偏生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让他见到了平生唯一一抹温暖的光。他欣喜,他沉迷,他为之疯狂。如今,这抹光要离他而去。他,是不会允许的。
当软弱成一种勇敢,一切悲痛和懦弱都变得渺小起来。他又是何时学会了,拿软弱当盾牌?
尤许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轻闭着双眸继而装睡。尤许的小动作仇慈都一清二楚,却舍不得拆穿。她站在榻前望着榻上之人,她能宠的,能惯的也就这么几日了。
想到此,仇慈坐在榻前望着庭院中开的的花,她的掌心是新送来的情报。江湖,京都,群英山。一切,一切都在她的手心攥着。天下,所有人都该去陪葬,去祭奠。
她和尤许很相像,无论是疯狂之处还是可怜之处,两个人张牙舞爪的像个混世魔王。
仇慈重新躺在榻上,将手心的宣纸捏成灰洒落在地。每一日,对她来说都是煎熬。很快,很快一切都会结束。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她嘴角不由的勾着笑意,她是该笑的。一切都是如此圆满,无论是谁都在她的计划之中。没有任何的纰漏,堪称完美。
多年的筹谋,终于要见到成果的那一刻了。仇慈轻笑着,笑出了声。
她听着门外进来的小太监轻轻推开门,将饭菜和热水送到后又匆匆离去。仇慈转过身,眸中泛着笑意道:“阿许起来吃点东西,我们出去走走。”
“恩。”尤许不解仇慈唇边的笑意,更不解仇慈眸中的光芒。
他坐在榻上望着仇慈起身的背影,那细弱的腰间比起他还要羸弱。仇慈的身上早已换去了那身墨绿色的太监服,如今的浅黑色衣衫与仇慈很是相配。最起码气质,很配。
尤许下了床榻站在仇慈的身后,望着仇慈的一举一动。可能仇慈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送所有人离开的时机。从仇慈的唇角的笑他大概能猜得出来,这天下中已无有人可再拦于仇慈。
他算什么,值得仇慈停手。
尤许的目光紧锁着仇慈的背影,待仇慈转过身望向他时,他才别过脸不敢再细看。他的小心翼翼,像极了破茧的蝴蝶一点点的试探着世间。他没看到仇慈嘴角的宠溺,真是可惜啊。
仇慈坐在桌前望着满桌的佳肴,为两人盛着汤。无意的撇向那个身影,眸中又有了几分怜惜与无奈,转瞬被她的双眸隐了去。
尤许洗漱后坐在仇慈的身侧,拿着勺子望着仇慈。房间内有些静逸,死寂,压抑。
窗外的蝉乌啦啦的高歌嘲笑着他们,笑他们庸人自扰之。尤许低着头用勺子舀起碗里的热粥,闻着升起的米香。他的唇间还未曾触碰到,香味就先扑鼻而来。
仇慈抬起头望着尤许的动作也未曾多言,多年来未曾去过的地方也该是去看看。一想到多年来都无人问津,直觉可怜的紧。想到此,她心中多了些许的苦涩。
尤许没吃多少,却也没了胃口。他放下勺子,望着桌上的仇慈的影子。
仇慈从位子上起身,从衣柜中翻了件外衫后递到尤许的手里道:“换了。”
尤许起身站在榻前,褪去外衫扔在榻上,只剩白色里衣。他将仇慈给的外衫换上后,转身望着仇慈。两人四目相对互望着彼此,明明有千言万语,却谁也不开口言明。
仇慈推开房门望着庭院内的景,花开四季,季季凋零。尤许跟在仇慈的身后,握着仇慈的手陪仇慈望着庭院内的景。仇慈却推开了尤许的手,搂着尤许的腰间离开了安居殿。
头顶的太阳很暖,甚至于有些猛烈。好在随行的风,吹散了不少。
尤许望着脚下的京都,即便残存一丝气息仍旧繁华。他不知道仇慈带他去何地,不过他们一起去何地又有何关系。直到他的脚尖落在房梁之上,尤许才有些恍然。
前方的街道虽然还有不少的人,但远没有先前那般的热闹。在加上来来往往的巡逻兵,更显得几分凄凉。他才多久未出宫,这京都竟变了模样。
仇慈不敢再往前一步,怕是见了心中又会增添些许烦忧。她站在房梁之上,眉间仍未有半分的释然。她如今能做的,只能这么远远的望着它。风缓缓的吹过她的衣衫,使得她未曾注意到身后人深情款款的目光。
人终是要丢弃一些东西,并不是因它们过于累赘。
而是现下,她根本就不配拥有。
尤许从仇慈身上收回目光,他望房梁之下的街道撇去。怀府二字,他看的清楚。宁九儿他们,不知是否已然离开京都?实在羡慕他们潇洒自在的日子,还有彼此心上之人作陪。
他年少之时的梦,早就被昨日的风吹的四散,不知去何地流浪了。
仇慈坐在房梁之上,勾着嘴角道:“阿许,我们算不算是祸国殃民。”
“算不算也只能由后世侃侃而谈,任他们黑白一笔胡乱勾勒,而现如今怕是无人有闲心来评说。”尤许蹲下身来坐在仇慈的身侧,靠着仇慈的肩望着楼下的怀府。
若是再回最初,他们未曾回到京都该有多好。哪怕是路上的奔波,也好过那金丝笼内的压抑。灵山脚下的别院,是他向往的恬淡。山水作伴,丝竹相陪,爱人在侧。可惜,不过是空梦一场。
梦终归是要醒,人终究是要离。如今也好,即便是金丝笼中他们也相偎,最怕的是仇慈的放手。
仇慈细想也是,她倒也无所谓轻笑道:“我的阿许,竟这般的可爱。”
尤许抬起头望着仇慈的目光,那双眸子里的宠溺的都能溢出水来。转到他的唇边怎会泛起了苦意,他邪恶的心总想着将仇慈捆绑在侧。尤许握着仇慈的手将那层布满茧子粗糙不堪的假皮揭去,指腹蹭着仇慈的手背。
仇慈的手背比他的还要白皙,还要光滑。早就该猜到的,哪有男子拥有如此丝滑柔嫩之美。他枕在仇慈的肩上,就想停在这一刻。若他们是画卷中的人,该有多好。永不分离,永不猜测,永不担忧。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虽远不如从前那般热闹但好歹也有点人气。仇慈远远的望着颜忆骑在马上,与另一匹马并肩走到怀府前。怀念梦翻身下了马将缰绳递给小厮,站在原地等着颜忆。
颜忆站在怀念梦的身后,陪着怀念梦进了怀府。他前脚刚进府内,后脚府内的女婢就将饭菜一一上齐。颜忆走进大厅,坐在桌前道:“念梦,夏堇那边怕是需要人手。”
“何意?你想动军营中之兵?”怀念梦端起碗,不解道。
那些兵虽也练的有些日子,但他们实战经验为零。即便是去也是炮灰,更何况颜叔叔的精锐之师,且人数上他们还占优势。营中之兵,怕是难敌,怀念梦不想他们送死。
颜忆喝了楼碗里的汤,缓解着肚子里的饿意直言道:“恩,他们也该出来练练。”
怀念梦不懂颜忆究竟何意,也懒得再问。即便是让他们送死,那么她也要陪上一同。只愿颜叔叔看在她的面上,能以仁相待。至于其他,她不愿多想。运筹帷幄之事,就交给颜忆。
想来许久未回凤阳了,不知凤阳是否还如从前。姨夫姨母,可否安康?她心中多有挂念,也想去看望一二。九儿已然回了凤阳,会替她向姨夫姨母说明,低着头的怀念梦吃着碗里的饭。
第192章孤独终老又何妨
大厅的两人有些深沉,安静的都不肯打破沉默的氛围。坐在桌前的颜忆望着怀念梦的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言谈。他们之间,从上次他表明心意之后就一直不温不火。
他不懂,怀念梦究竟是何意?可逼迫之类的,他又做不来。行军打仗、阴谋算计,摆兵布局他都可做的行云流水,唯独待怀念梦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眸中带着些许的深沉,让人看了之后便无法释然。直到身侧的怀念梦开口,他那抹深沉也收敛了些许。
“等一切平复后,你我回趟凤阳。许久未曾回去了,也不知姨夫姨母是否安好。”怀念梦起身道,她望着墙上高挂着的山水画,脚步缓缓的往前走着。
“好。”颜忆侧过头望着怀念梦的背影应允道。他的语气带着些许的柔和,像是初春的暖风。怀念梦有一瞬间的呆愣,头也未曾回道:“陪我走走。”
颜忆未曾回答却起身站在怀念梦的身后,跟着怀念梦一同往前走着。他几乎无反驳的可能,总是下意识同意了。也不知如此这般炽热的心,眼前的人是否能感受的到?
怀念梦出了大厅站在走廊之上,目光落在庭院内的花圃上。
离花圃不远处的大树在回了春后,树梢上的枝叶开的更为茂盛,毫不留意便化作枝河。可惜,再过日子又要转为凋零。它就如这天下一般,往往复复,复复往往。
怀念梦靠着石柱听着蝉鸣声响彻在耳畔,想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挑明。她犹豫再三,却指东说西道:“我很难伺候,脾气秉性都算不得好,音容更算不得佳。”
“心既悦之,又岂会嫌弃。况且几年来你的任何,我亦看的清楚。我欢喜怎样的人,我自己清楚的很。念梦,我心悦于你。”颜忆侧过脸认真望着怀念梦,将心中所想直言道。
放弃的话他不想听,他只想知道怀念梦的心意究竟如何。喜欢还是讨厌,嫌弃还是欢喜?感情之事,由不得胡来与强加。对于怀念梦而言,他究竟是何地位?
怀念梦倒也没有半分的羞涩之意,她转过身与颜忆对视着。她不傻,颜忆眸中的那份情意她看的真切。可人总是有后顾之忧,更何况是关于她的终身大事。
她怀念梦要找的是一个足以匹敌她的人,也是一个能和她经历沧海桑田而不离开的人,更是一个可以互为搀扶激励的人。而不是别的小女人家,只图一个能依靠与寄存的人。她如若找不到那样的人,孤独终老又何妨。总好那过被拘束,压抑的一生。
可能是怀念梦太过理智,太过冷静,一点也没有女子该有的柔软。可这就是她,这就是怀念梦。她能接受颜忆落荒而逃,也能接受颜忆转身另寻良人。却觉不允许颜忆浪费她的青春,束缚她的自由。
怀念梦不想再这种事情上纠结太久,她蹙着眉望着眼前之人道:“群英山之行带我一同前往,至于京都的兵,到时也就交由与我。”
“好。”颜忆知晓怀念梦所担忧之事,挥去儿女情长正色道。
但愿爹还未曾到达群英山,也未曾与景家军交战。仲序那边,也不知进展如何。眼下他身处京都,不好与京都外之人联系。夏箜精明的很,若是发现岂不是暴露身份。京都外的吴江,已领兵多日,如今也该换一拨人在京都外训练了。
颜忆眸中的情意早已烟消云散,脚步跟着怀念梦往前走着。树梢上的枝叶跟着风来回晃动,微浅的风吹落了几片叶子。不远处的房梁上早已无人,乱遭的天下也不知准备如何收场。
晌午的日头更甚了几分,还在朝着群英山赶路的宁九儿一伙已到了城门前。
来来往往的巡逻兵让宁九儿有些紧张,她望着身侧的简亦繁颇为忐忑道:“我们为何来此?”
“仲兄到时也要回京都,我们同他一起。”简亦繁挥着皮鞭望着城门内走去。
马车朝着兵营的方向,缓缓驶去。车内的何姗掀开车窗帘子望着窗外,洛歌似是很眷恋何姗的肩,次次都喜枕在何姗的肩。何姗眉眼中泛着愁虑,她是如此的害怕分离,孤独。若无洛歌她又是一个人,玉面神教的日子光是想想就够让她害怕。
天下之景,世人之情,竟让人如此的心生眷恋。
坎坎坷坷的路,使得马车有些颠簸。直把何姗肩上的洛歌晃醒,他的下巴放在何姗的肩上,顺着何姗的目光望去道:“小不点看何,看的如此着迷?”
“大哥哥。”何姗听到耳畔的声音,下意识的转过头。
她唇间蹭过洛歌的脸颊,顿时惹红了脸。她匆忙别过脸,重新望着车窗外的飞速而过的景。手里捏着衣衫更是紧了几分,闭着双眼不敢再细想。连窗外经过的家雀,她都未曾看到。
洛歌连忙直起身子往着旁边移了移,忍不住道歉道:“我,我,我方才……小不点,你别气别恼,更别哭啊。我发誓,我绝非有意为之。小不点,你,你还好吗?”
红着脸的何姗未曾有反应,倒是冰蛊幻化成人型反手给了洛歌一巴掌。冰蛊蹙着眉坐在何姗身侧,怒视着洛歌。敢轻薄它家主子,真是可恨之极。
何姗放下手中的帘子闻声望去,在看到洛歌脸上的红印时低着头不多言。小冰比起她来,好像还要生气。何姗吸着鼻子默不作声,只是那双眸中泛起了薄薄的一层薄雾。
冰蛊搂着何姗的肩,轻声细语的哄着何姗道:“无碍。”
“小冰。”何姗不敢抬起头,哽咽的只说出着两个字。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只觉好生委屈。爹与娘的事,以及大哥哥,诸事缠绕。
洛歌听着何姗的哭腔,心中更是不忍。可偏生惹得何姗生气的人,是他。他忘了脸上的疼痛,心中的愧疚多了几分。冰蛊搁在两人中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驾着马车的简亦繁还不知马车内发生了何事,那一声巴掌声却异常的清楚。宁九儿咽着口水,对着简亦繁指了指马车内。她的双眼带着狐疑,却不敢掀开帘子看个究竟。
简亦繁倒是对马车里的情况不感兴趣,他冲着前方额首低声道:“前方便到了,九儿还是向那些官兵打探仲兄的去处为好。旁的事,就莫要关心了。”
“你为何非要寻仲序?还要绕到群英山来?莫非,你是想跟着起义军一起进京都?”宁九儿见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细想了片刻才了解简亦繁的苦心。
依他们的本事,虽可进京都之内,但也要费些功夫。如此仲序正好在军营之中,他们一行人恰巧也是望京都进军。届时天下已归一,京都也重现繁华之景。若是提前去,免不了受到波及。
再者,他们在军营之中也好与怀念梦颜忆二人里应外合。如此一想,宁九儿心中也释然了。她跳下马车却扔不敢掀帘,转过身问着巡逻的官兵,将如此重任交给简亦繁。
简亦繁瞧着落荒而逃的宁九儿,好笑不已。他跳下马车,站在马车外提醒道:“何姑娘,洛兄我们到了地了。”
未过片刻洛歌就先一步掀开帘子跳下马车,随后冰蛊扶着何姗也缓缓而出。简亦繁望着洛歌脸上的红印,又望了望忽而多出的冰蛊。他也不愿多问,只是将目光望向领着官兵的宁九儿。
宁九儿朝着马车的方向走来,她对着简亦繁挑眉得意的额首道:“搞定。”
“诸位请随我来,我们家王爷有请。”守兵侧过身,为着几人腾位道。
简亦繁轻握着宁九儿的手腕,拉着宁九儿跟着守兵朝着前方走去,不给宁九儿看身后三人的机会。可惜宁九儿还是注意到洛歌脸颊上的红印,以及换成人形的冰蛊。她眉眼微弯,摆着手想着两人一宠的关系好笑不已。洛歌的情路,还真是漫长而又坎坷。
有冰蛊相护,宁九儿也放心。毕竟小不点年岁尚小,不懂世事。但冰蛊不同,活了上千年何事未曾见过。有它相帮,小不点吃不了亏。
简亦繁望着来来往往的巡逻兵,这些兵与颜忆的兵大有不同。眼前的兵个个都如一尊雕像一般,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坚毅的目光,仿佛随时领命远去。守兵握着长枪而站,来回巡逻的兵则佩戴的刀悬在腰间。除了脚步声,以及训练声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
唯一遗憾的是九儿再也不能睡她的懒觉,估计又得抱怨几日,但愿九儿不会太记挂。
洛歌与冰蛊并肩往前走着,他总是感觉一股寒意从背后袭来。他也不敢多看何姗,生怕与何姗对视,更怕收到冰蛊的审视的目光。无形的谴责,让他无地自容。
何姗揪着冰蛊的衣袖望着来来往往的巡逻兵,脑内有些好奇却也不敢多看。她脚步停了下来,歪着头望着洛歌想看又不敢看她的模样。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言明,若是开口她又该说些什么?
小冰好似很是生气,从未见过小冰如此模样。何姗仰着头望着一脸严肃的冰蛊,跟随着冰蛊一起往前。冰蛊的随着何姗的步子而慢了下来,它揉着何姗的脑袋继续往前走着。
最前方带领着他们一行人的守兵停下脚步,几人站在营帐之前等候着。守兵掀开帐帘请几人进入帐内,待到几人进入帐内后,他便放了帐帘躬身退下。
正在营帐中博弈的两人早已停了手,桌上的棋盘与榻上存放的军事图也不见了踪影。只有两个端坐着的人,在等候着什么。袅袅的白雾透过茶杯,缓缓的飘散在空气中。
仲序在看到几人来此后,匆忙的从桌前起身对着几人笑道:“我还以为再见你们不得,一时高兴竟忘了事先介绍。这位是恭王夏堇,这几位是送我来此的朋友。京都之事,多有他们几位帮忙,才能进展的如此顺利,说到此处还要相几位道谢。”
第193章旧友
夏堇早就听仲序所闻,他们个个武功高强。他望着宁九儿一行人,也跟着仲序起身道:“还未多谢几位,对仲序的相助之情。既来本王营中,定然不会亏待几位。”
他眉间微微竖起,泛着些许的杀伐之气。一袭浅黄色的衣衫,衬的他多了几分雅人深致。更别提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之容了。
夏堇想着几人一定旅途劳顿,对着几人宛如笑道:“诸位坐下说。”
“我们几人得随军一起前往京都,若有打扰之处,还望两位多多见谅。”简亦繁随着两人入座而入座,微微欠身说明来由道。他勾起的唇边带着些许的客套,三言两语的言明。
宁九儿几人都非常清楚的知道,眼前之人不久的将来会是这大夏的皇。饶是这般他们也未曾有丝毫的怯乏。冰蛊微微欠身以示礼貌,它帮着何姗递着茶。一侧的洛歌倒是被冷落的有几分可怜,宁九儿见状弱弱的心疼了把。
夏堇对着简亦繁回之一笑,倒是不以为然道:“诸位何需客气,各位相帮于仲兄,这份情我们无以回报。既然来此就安心住下吧,听仲兄所言诸位都是江湖豪杰,本王能见到才是有幸之至。”
“赶了许久的路,怕是还未吃东西,饭菜很快便上来了。对了简兄,你们此行于灵山结果如何?”仲序拿起茶杯,纷纷为几人斟满忐忑道。
他心中担忧起灵山的顾子婴来,他们此次从灵山而回,想必也是见了顾子婴。他先前送去的书信,也不知顾子婴可否收到。
现下,也不知灵山具体情况如何?
宁九儿长叹了口气,握着手中的茶杯感叹道:“灵山尊主不再山中,派人送我们下了山。说是六月在京都少林相聚,这不,我们才急着往回赶。”
“不在?”仲序眸中带着些许的失落,言语中跟着也有些低沉。
他不知江湖中人可有为难于灵山派,若是顾子婴孤站无援,又该如何?毕竟相识一场,他委实不愿看到顾子婴受到伤害。饭菜早已被布上,仲序却无暇动筷。
简亦繁习惯性的帮着宁九儿盛着汤,听着仲序的话音好奇道:“莫非仲兄认得灵山尊主?”
“我与她也算是旧友,只是如今联系浅薄。当日听闻各大门派讨伐灵山,特送书信一封,现还未有回音。”仲序在心中也是这么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算的上的旧友。
当日顾子婴的一句“但求,你我今生永不再见。”仲序记得深刻。可能是顾子婴再也不想见他,顾子婴的性子是那般的决绝,不回信不理睬也是情理之中。
洛歌接过简亦繁递来的汤,推到何姗的手旁。他眉头轻挑,带着些许的兴趣道:“听闻灵山尊主容貌出尘绝艳,武功高强,此传闻可有虚假?”
“算不得假,顾子婴的容颜确实让人惊艳,武功也是强悍不已。”仲序眸中泛着些许的愧疚之情,可能是觉得对顾子婴有些亏欠。想要做点什么来补偿,却发现自己也无事可做。
他只能默默祈祷顾子婴终寻到一良人,处处顺顾子婴的心意。
宁九儿与简亦繁相视一眼,齐齐望向仲序本人。那抹饶有深意的目光,让夏堇不由的望着身侧之人。他们望着仲序眸中的深情,也不知仲序与那灵山尊主是何关系?
洛歌也不再多问,既然仲序证明那么江湖传闻就算不上假。上次无功而返,这次说什么也得把灵山派看个遍。不过也用不来多久,现下已到了六月,再有多半个月便能去少林看个清楚。
灵山尊主原来姓顾,回头一定要写在册上。阁内有关灵山的记载鲜少,若是此行能将完善一二那就再好不过。
洛歌深思着灵山的前因后果,发觉有些不对直言道:“十多年前景子孺夫人出自灵山派,这是众所周知之事。许亦柔作为灵山四大掌门之一,陪着景子孺一起殉情。如今景家灭门十几年过去灵山再显世,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依洛兄所言,灵山是为复仇而来?”简亦繁忽而想起师父百里川还在灵山,不免担忧道。
也不知师父此刻是否安全?
夏堇拿起勺子的手停顿了些许,原来师娘出自灵山派,还是四大掌门之一。怨不得师娘的武艺那般高强,就是几个他也敌不过。
冰蛊为何姗夹着菜,否决道:“灵山派早在千年之前就站下永不出山之誓言,江湖之中的灵山派怕是假扮而为。至于四大掌门,九大弟子是不是谣传还另说。许亦柔当年是奉灵山宗师之命,现世解救苍生。江湖中关于灵山派之人鲜少,若无大事他们是不会出现在世人眼前。至于幽州旁的灵山整派现世,绝不可能。”
“可不可能,到了少林一看便知。”宁九儿不愿在此时上纠结,再者也不值得纠结。
她语毕低着头尝着碗里的粥,可不想因为冰蛊的几句话就放弃京都之行。毕竟,这是她离江湖最近的一次。之后就要回凤阳,可能不会再出来看一看。
简亦繁低着头听着几人所言,也不参与。一旁的仲序倒是对江湖之事没有多少了解,灵山派知道的更是鲜少。只有夏堇是满心的好奇,他看得出灵山派在江湖中的威望不小。
洛歌在心中掂量着,他们天机阁的记载错不了。四大掌门、九大弟子乃是许亦柔亲口言之。至于幽州附近的灵山派真假他还无从得知,爹不去灵山怕是也找在到些许线索。如此看来,这京都少林非去不可。
帐外的天偏灰,浅淡的月牙若隐若现。用不了多久,世人便会在漆黑的夜中见到那一轮明月。谁也用不着猜测是圆是缺,一切的一切,都会暴露在黑夜之中。
乐至县的灯会却是如火如荼的展开了,可惜这一次的宁九儿还是错过了。绚烂的烟花夺目的灯笼在盖在头顶,桥下万千的河灯不同的形态飘过。孩子们高呼着,举着花灯转着圈圈。
天上的星光笑出了泪,泛着白光一闪一闪的。月牙儿半笑着望着世间的人们,热风吹起了河中的涟漪,波光粼粼的映着各色的河灯。大鱼、小鱼、鸭子、青蛙、荷叶、莲花数不胜数,美不胜收。时不时从街道上传来丝竹一声,让人享受不已。
如此美景,如此美乐,世间难有人能静心观赏。
终于,一切都在这份美中消失了全部。
天,开始泛起了鱼肚白。早早开始赶路的颜自章带着兵守在乐至县外,他也不再往前一步就地建起了军营。只是时常命人去乐至县中采购些东西,便老老实实的营帐中。在天还未亮起时他已醒来,自个儿坐在桌前望着地图,手里拿着一本兵书来来回回的翻看着。
谭旭先前给他送来相见的书信,却迟迟未见谭旭来此面见与他。他与谭旭也许久未见了,这小子当年跟在子孺兄营下,随后又跟着夏堇回了京。直到现在,也未曾碰过面。
颜自章想来,书也看不进去扔在桌上长叹了口气。这京都让他心堵不已,阴谋诡计王权皇命惹得他心烦。边关才是他的主场,此地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报,谭营长已到。”
帐外的声刚落帐帘就被人掀起,进帐内的谭旭望着鬓角发白的颜自章。他的脚步忽而变得沉重起来,当年一别已是多年未见。
谭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中,他上前一步抱拳道:“参见颜将军。”
“你这臭小子,能耐了啊!老夫好不容易回趟京都,也不说来见见老夫。夏堇呢?这小子去哪了?被皇帝将他们打发到封地去了,还是准备自站为王?”颜自章坐在桌前,在看清来人时有些激动。却还是一动不动的,审视的望着谭旭。
扶着桌子的手带着些微颤,隐隐暴露着颜自章的想法。他看到谭旭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他们四人,年少轻狂,多有妄言。
谭旭直起身来,顾左右而言他道:“此事说来话长,将军来京感觉如何?吃住可还习惯?”
“哎,子孺兄不在,也无人可叙。宁千指和简思远也离京甚远,想去找他们闲聊一二,却又无时日可去。凑合吧,你这小子还给老夫兜圈子。夏堇呢?回京后都会给老夫摆谱了。”颜自章眸中的亮光很快收回,听着谭旭跟他打转转,不由的骂道。
这些小娃娃还敢给他使这一套,他一脸的正色望着眼前之人,冷哼一声竖起了眉。
谭旭摸着后脑勺,呵呵傻笑道:“什么也瞒不过将军。王爷知晓将军来京都,特意派末将来接将军。”“
“他不会是想给老夫摆什么计吗?老夫老了没有精力,你让夏堇来一趟老夫再此等着他。”颜自章捏着手中的兵书,一脸的无赖相道。
似乎被说中心事的谭旭,不由的红了老脸。老爷子还如当年一般精明的很,看来王爷非得来此一趟不可了。凭他的口舌,哪能斗得过老谋深算的老爷子。
谭旭眉间的笑意多了几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兵符递到桌上恭敬道:“王爷让末将将此物交由将军。”
“哼。你家王爷是让我睹物思人,这小家伙还真是越来越狡猾了。当年子孺兄将兵符交给他时,还左右推脱死活不要。如今在手里攥了几年,才知还回会不会太晚了。”颜自章将兵符捏着在手心中,通黑的兵符,上面还雕刻这兰花纹路。
他的语气虽然不佳,但双眸中透露出的情意早早出卖了他,多年情意怎能不顾。
站在颜自章对面的谭旭将老爷子的神情看的是一清二楚,但他也不敢妄自菲薄的认为老爷子一定会站在王爷这头。毕竟景都督的死摆在面前,老爷子按捺着性子未找朝廷要个说法就已然不错。
谭旭等待颜自章的回话,却又不敢左右颜自章的想法。不论是将老爷子作为长辈之情,还是对老爷子的尊敬之意,都阻拦了他想说的话。
颜自章将兵符塞进怀里起身掀开帐帘望着此刻的天,谭旭紧跟着他跟着他在这兵营中瞎转悠着。
第194章死比活要欢愉
树从枯藤到满是绿叶,地上的杂草也直挺挺的长的正欢。口干舌燥的蝉,哇啦啦的唱个不停。颜自章站在一颗树下,望着蚂蚁从树顶爬到树下。树梢上,隐隐还能听到鸟啼蝉啼之声。
颜自章爱惜十足的摸着树皮掉落的地方,目光悠远道:“树想要长成参天之高,不只因上天眷的顾与落叶归土化成的养料。更重要的是,它是否能承担起风雨的摧残和从容的接受寄居在它身上的蚁虫。夏堇心中如何个想法,兵符一出老夫便是了解的很。”
“将军说的是。”谭旭躬着身受教道,老爷子的话他自会一五一十全部传达给王爷。
颜自章收了手将爬在手上的蚂蚁放回树上,有些时候杀戮解决不了任何,救赎也不一定能挽救一个王朝的宿命。如果根基都是腐烂的,那么它的消亡则是时日问题。
他送谭旭到军营外望着远方,苦笑道:“你回去之后让那个臭小子来见见老夫,老夫还能杀了他不成?”
“将军保重,末将回去一定将话传给王爷。”谭旭再次抱拳行礼道,他站在原地想要目送着老爷子离开却没想老爷子正看着他。他翻身上了马,回了几次头后便越走越远。
颜自章的目光在那消失的黑点中收回,他转过身长长的叹了口气。副将赵虎跟着颜自章的身后,听着老爷子的叹息声不敢多言。望着老爷子的背影有些孤寂,即便身侧有千兵万马
那份孤寂,是没有对手和老友闲谈的落寞。多久了,约莫二十几载,想来是够难耐。
天边的湛蓝,映着灿烂而又猛烈的光。温暖过了度,竟是如此烫手。飘落而四散的光,遮掩而又覆盖。带着光的天,正以一种微妙的态度悄然离去。可叹人不知晓,可惜花草不懂得,可怜云不言明。
灵山之上长古殿内,悠扬的琴瑟落在桌前的红衣女子耳中,桌上叠加的书信已是堆得有些多了。顾子婴一封一封的拆开,落款之名她再也熟悉不过。本来说好永不相见之人,偏生这般肆意的牵扯着她的心。
仲序,你是在逼我,还是在逼你自己。
顾子婴耐着性子一封一封的看完,可惜每一封都是再言灵山之危、江湖之凶。未有只言片语是关于她,关于他们之间的。她安然在灵山多年又岂会不知晓,尚劳他来提醒。
她提起笔随意挥毫,宣纸上黑白相交,任由着墨迹融入纸中。待她收了笔后,宣纸上的仲序二字异常明显。她实在写不出多余的字来,光是这二字就够让她牵扯一生。更何况,其他。
帘后的丝竹之声仍旧不停歇,弦声奏着千山万水,千情万义。连风都刻意缓慢了几分,只是为了欣赏而琴声而停留。一男一女从殿外走来,他们齐齐躬身在顾子婴的身后。桌前的顾子婴未曾起身,却是将笔放了下来。
左仪使直起身恭敬道:“不知尊主预备如何处置武林各派。”
“现下武林各派自相残杀死伤过半,尊主交代的两位已送下灵山。至于其他各派,还在灵山的阵法之中。”右仪使躬着身,接着禀报道。
未曾发言的顾子婴唇角勾着笑意,似是未曾想到江湖中人如此不经挑拨。她的下一步棋还未曾落,对方就已自毁后路。如此拿不起台面,真是妄作她的对手。
顾子婴望着窗外树下斑驳之影,浅薄的风吹散了她背后的散发。越发让人看不清她的容颜,若不是偏西的日落的光过分柔和,怕是难以承载她的美。
她起身走出桌前,女婢替她将帘子掀开。左右使者紧随其后,出了长谷殿内。
顾子婴站在殿门前望着来往之人都身穿白衣,不足为虑道:“再放任他们些许时日,好让他们明白下山之路比上山还要难走。”
“是。”两人站在她的身侧,躬身齐道。
一只大白鸟从天际飞来,款款的落在顾子婴的肩上。它的额着首轻啄着顾子婴的脖颈,白色的羽翼轻而柔的刮过顾子婴的脸颊。顾子婴从怀里掏出练实,捧在白鸟的嘴边。身后的两位适时的退却不再打扰,白鸟轻啄了两下嫌弃的别过脸。
顾子婴被白鸟蹭的没一点脾气,眉眼的笑意似是要溢出来,笑道:“挑成这般看今后谁还能容的了小雏,娘也真是将你惯成这般模样。”
白鸟似乎被说教的有些害羞,蹭着她的耳边来来回回让顾子婴息了声。顾子婴偏是吃这一套,软下心来不再多言。她将手中的练实重新包在手帕中,顺时塞回怀里。
朦胧的夜,悄然而至。长古殿外的顾子婴早已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又去了何处。可怜了山下兜兜转转,上不来的江湖中人。
百里川跟着执剑山庄兜兜转转,他依旧搂着他的大红鸡。今夜的他,却没了那般的幸运。玉面神教碰上暗香楼,如此情形让他不得不上心。可躲的地方,也没有多少。
魏莹莹握着剑站在董磊身后,随时准备拔剑相向。以和为贵的罗素蹙着眉望着眼前十二人,暗香楼的十二圣手倒是聚齐。是欺负他们人少吗?
百里川擅长的唯有易容之术,武功怕是也抵不上暗香楼的十二圣手。这种打斗场面,他自然是避之不及。他捂着怀里的大红鸡,靠在树上拿着树枝为篝火添着柴火。
罗素还未开口言明,对方便已是刀剑相向了。十二人围着三人来回打转,一圈一圈又一圈。每个人的脚步不一,进攻的要害也不一,但出招快慢却是相同。罗素一个躬身拿着剑来回躲避,他虽上了年纪但武力仍不减。
魏莹莹的速度也不差,踮着脚尖想要冲出包围。没成想上有六人将她打回阵中,下有六人制她于死地。董磊小哥也自顾不暇,忙着应付。
守在一旁的百里川见状,拿起手上的枯枝朝着十二人中的一人扔去,他的力道不弱。夹杂着灵山的白雾,让人防不胜防。罗素感受到其中一人的力量弱了些,以此为突破口,终是破了十二圣手的阵法。
魏莹莹顺势朝着几人挥去,没曾想对方即便是破了阵依旧不弱。罗素见状将魏莹莹拉回身后急道:“切莫再追。”
“是。”魏莹莹极其不情愿的收了手,望着十二人消失不见。
董磊站在原地望着周遭涌现的白雾,紧蹙着眉。再用不了多久他们将会饿死在此处,别说是灵山的天山丸,就是活着下山都无可能了。
罗素坐在百里川身侧,拿着树枝为篝火添着柴感谢道:“多谢百里兄相助。”
“无碍,我们在这山中已有多日,再呆下去早晚死在此处。为今之计,还是思量该如何离开此处。”百里川眉头微蹙,早知如此他就不来凑这份热闹。
九儿丫头和简家小子不知如何,心中实在不放心他们的安危。若是与别的门派在一起,会不会受到欺负。他们初出茅庐,九儿的秉性又受不得气。若是碰上难缠的主,敌不过该当如何?
魏莹莹闻言朝着百里川的方向撇了眼,她当时也没看到老头出手。兴致乏乏,望着篝火入了神。
四周的白雾皑皑,飘散的让人看不清远处的路。若是白雾退却,就会发现离他们不远处的另一条小路上还有玉面神教的人。蒋双双蹙着眉跟在了悟往前走着,本来还想问问天山丸的下落但眼前这个老和尚武功不低,她也就没有动手。
三两个随行的和尚跟着就跟丢了,早已不见了踪影。一路走来,只剩他们二人。
了悟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蒋双双,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蒋姑娘为何不用蛊带我们下山,非要跟着老衲在这灵山之上晃荡?”
“了悟大师此话差矣,灵山上的路七通八达,且有阵法运转。即便我有万千的蛊虫,也不够带我们出山。”蒋双双跟在了悟的身后,一点也担忧道。
她的话真假掺半,使得了悟也不知该不该信。蒋双双的真身还在滕州的玉面神教之中,即便是蒋双双不吃不喝,照样能熬个几年。眼前的了悟就不同了,再过几天了悟怕是没了力气。
届时蒋双双再问天山丸的消息,不由得悟不说。
了悟抬起头不愿在此事上纠结,继续朝着前方走去。他也不知路在何方,但脚却未曾停歇过。蒋双双也不急慢慢同了悟耗着,她的时间只多不少。但了悟则不同,多留一日了悟便弱一日。
了悟停在树下,盘腿坐在干草之上不紧不慢的生着火。他的目光望着蒋双双,不明所以道:“蒋姑娘来灵山作何?莫非也是为那天山丸而来?”
“了悟大师为何而来,蒋某亦是如此。”蒋双双低着头添着柴火道。她望着那点点火星靠在树上闭着双目,四周的气息紊乱却又是如此平稳。
了悟被噎,苦笑道:“出家人普度众生,老衲来此为的不过是减少杀戮而已。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呵呵,天山丸在少林吧!大师若是真想普度众生,不如将天山丸赠于我。我们教主常年昏迷教中,有了天山丸定得以醒来。也算是减少杀戮,如何?”蒋双双环着腰间嘴角泛着冷笑道。
如此装腔作势真是虚伪至极。
在蒋双双的眼里少林不过也想来灵山分一杯羹。传闻灵山之中至宝众多,不止是天山丸,还有旁的稀有之物。否则她也不会大费周折,来此一趟。
了悟往篝火里加着柴火,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道:“林姑娘乃是痴情之人,既已归土就让她安息。何必将活人的意念强加在死人之上,又何必呢。对于林姑娘来说,死比活要欢愉。”
蒋双双并未回他,靠着树干故作休息。当年何麟一死,教主连喷几口血也跟着去了。若不是她问冰蛊找出了法子,勉强维系着教主着脉搏,怕是早已随着那负心人而去。何姗还小,很多事她也不打算告知。怕何姗会忍不住想要找执剑山庄庄主报仇,为那种负心汉不值得。
第195章你这个畜生!
夜来的悄无声息,走的悄无声息。惨白的光晕和了天际,所有的黑开始寻到了方向。全都朝着那抹光扑去,奋不顾身的让人惶恐。流浪的乌云,渐渐散开。
帐外的操练声吵醒的宁九儿,她躺在榻上望着顶账百无聊赖的发着牢骚。会习惯?会习惯!她才不想有这种习惯。宁九儿辗转反侧却再也睡不着,她趴着榻上一脸的苦闷。
何姗早早的洗漱完,坐在桌前被宁九儿丰富多变的神情逗乐道:“九儿姐姐醒了吗?热水都被人送来,九儿姐姐还不准备洗漱吗?”
“哦。咦,小不点你家小冰呢?怎忽而出现,又忽而消失。”宁九儿翻过身从榻上坐起,在营帐内扫了一个遍道。
她本意是想问小不点和洛歌究竟发生了何事?
惹得这几日洛歌见到何姗都有种深深的歉意,以及想要躲避的态度。
何姗掀开袖子向宁九儿的方向抬了抬,认真的解释道:“小冰气急才出现,一般小冰都会躲在姗儿的袖中歇息。小冰很懒不喜欢出来,九儿姐姐你瞧它还在姗儿的袖中。”
“那小冰它为何事气急?”宁九儿顺着何姗的话往下问着,望着何姗一脸的认真不由觉得好笑道。小不点似乎真的不知她想要问的是何事,还费力的解释着。
何姗小脸跟着一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宁九儿在旁看的莫名其妙,这洛歌不会是对小不点做了何伤天害理之事吧!
宁九儿脑内闪过各种场面,腾的一声站起身来,面带怒意道:“他可是轻薄于你?这家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如此对你。你等着,我这就为你出气去!”
“九儿姐姐。”何姗刚想拉住,却已不见宁九儿的身影,她坐在床榻上颇为纠结。
事已至此何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坐站不安等着宁九儿归来。也不知九儿姐姐会如何对待大哥哥,她想去看看可又不知该如何面对那种场合。
隔壁营帐内的简亦繁正在收拾床榻的被子,听着啪的一声响声转头望去。看到九儿一脚踹在将正在洗脸的洛歌身上。简亦繁一把拉住作势要开打的宁九儿,不明所以。
洛歌也是吓了一跳,他直起身来拍了拍衣衫,哭笑不得道:“九儿你疯了?!”
“我看你才是疯了,你是否轻薄于小不点?!她还那么小你也真忍心,看我不打死你这个畜生!”宁九儿语毕,又连续朝着洛歌踹了几脚。可惜两人相距甚远,脚脚落空。
简亦繁面色微微变冷,他抬起头望着有些歉意的洛歌。具体如何,不言而喻。
洛歌身形一顿,坐在床榻上将那日的情况说出道:“我两坐在马车内,小不点说话时朝着我转过头来,只是唇边蹭过我的脸而已。我当时也愣了,然后冰蛊就赏了我个嘴巴。”
“如此说来,你未曾对她用强?呼,吓死小爷了!”宁九儿听完事情的经过,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只是意外未有别的意图,一切还未到她想象的那种地步。
简亦繁见事情已然明了顺势松了宁九儿的腰间,也不再束缚。
宁九儿一想起何姗这几日的情绪不大对头,气又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踹了一脚,使得洛歌连退了几步。
简亦繁拉着宁九儿的手腕,将宁九儿拖在自己的身后道:“既是无心之过,你们又何需彼此别扭。我看洛兄还是找何姑娘说个清楚,有情说情,有义说义。”
“我怕小不点不愿见我。”洛歌也不是不想去找何姗说个清楚,只是他怕惹得小不点更加的不开心。他毫不在意宁九儿的一脚,最近总是想起那日在马车内小不点说过的话。
他从未想过要抛弃,更舍不得离开与伤害小不点。
简亦繁握着宁九儿的手腕,不想宁九儿再有任何冲动的举措开解道:“何姑娘心性善良,委婉柔和。你向她言明,她定然不会介意。若你不言她不见,长此以往怕是只能分道扬镳。难道洛兄放心何姑娘一人回滕州?忘了那日乌村之行,她哭的有多伤心?”
“让我好好想想,冷静一番。”洛歌说完掀开帐帘出了营帐。
只留有两人在营帐内,房内的气氛忽而变的有些奇怪。
简亦繁转过身望着眉梢仍有怒意的宁九儿,指尖抚上宁九儿的眉梢轻笑道:“九儿今日的气可不小。”
“小不点年岁小,我自当照顾一二。谁曾想被人欺辱了去,我既已知晓岂能坐视不理。不论是洛歌、还是旁人,我都咽不下这口气。”宁九儿的胸口仍有起伏,怕是还未曾缓过来。
还好只是误会,若真的发生,宁九儿绝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洛歌。
简亦繁一把将宁九儿搂在怀中,轻拍着宁九儿的后背缓解着宁九儿的情绪。本想要嘱咐说教一番,但看到九儿如此气急,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他懂宁九儿的关心则乱,乱则无所顾忌。
事也不如九儿所想,简亦繁却还是止不住安慰道:“何姑娘有冰蛊在身,旁人伤她不得。九儿未曾看出洛兄与何姑娘之间的情意吗?感情之事,你我还是不要参与其中的好。”
“有吗?洛歌心悦之人不一直是你吗?”宁九儿想到洛歌喜欢之人,脑内第一闪现过简亦繁的面容。眉眼的笑意跟着多了几分,松开简亦繁的怀抱望着眼前的人。
她还记得洛歌当日忍俊不禁,吻过简亦繁的额头的模样。
为此,她忍笑忍的很是辛苦。
简亦繁的面色转冷,坐在床榻上继而整理被子幽怨道:“何姑娘被人轻薄了,九儿都能为她出气。我被人轻薄了,九儿却如此调笑于我。我在九儿心中,竟不如何姑娘。”
宁九儿愣在原地,全然不知如何作答。她从来未将洛歌看作一个竞争者过,也从来未将简亦繁作为私有物过。更是未曾想到,简亦繁也会用委屈的口吻说着那件她以为是好笑之事。
她抿着嘴,躬着身歪着脑袋望着简亦繁的神色,反复确认方才的话是否出自于简亦繁口。
待宁九儿终于确认之后,坐在榻上仰着头眉眼微弯道:“若是你真被旁人抢走了,我便回凤阳等你归来。即便你不来,我也等你。直到我白发苍苍,与你合葬一个棺木。”
整着被子的简亦繁手停顿了下来,他直起身子望着榻上之人。有种深情,从未言明过。却在任何的小事上都可看出一二,他的双眸随着宁九儿的笑而笑,低着头继续整理着。
洛歌帐外来回徘徊终是站在何姗的营前,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想要进去开口言明又不敢。来来往往的巡逻兵在他身后经过,无视他的懦弱。终于,洛歌勇敢的迈出了哪一步。他掀开帐帘,望着坐站不安的何姗走了进去。
何姗望着来人,捂着袖中的冰蛊有些呆愣道:“大哥哥。”
“小不点,你可还生我气?”洛歌坐在她的身侧侧过脸望着她,语气是没由来的紧张。
他从未如此惶恐过,那颗猛烈跳动的心在看到何姗后稳定了下来。洛歌想象中的冰蛊也未曾出现,营帐之内只有小不点一言不发。他很清楚自己来的目的,嘴却像被封住一般。
何姗一紧张就忍不住握着洛歌的衣袖,她低着头脸颊泛着些许的红晕道:“姗儿未曾生大哥哥的气。大哥哥却总是躲着姗儿,见了面也不开口。”
“九儿方才冲进营帐之内臭揍了我一顿,连踹了好几脚非说是要为你出气。姗儿若是有气也可如此,大哥哥不会生气。”洛歌嘴角的苦涩早已退却,只剩一丢丢的温暖。
何姗望着洛歌衣衫上的脚印,想起怒气冲冲而离开的九儿姐姐。她心中有些心疼,帮着洛歌将衣衫上的脚印拍掉。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两人为了她大动肝火,她真是罪过。
洛歌见状眉间的笑意多了几分,简亦繁说的对,他心中对小不点是有些牵挂。他一直犹豫的是小不点还未曾看完天下间繁华,等小不点见多的形形*的男子后,便后悔与他一起。
他不想过早的用一些枷锁,捆住小不点。
洛歌沉默良久后,侧过身注视着何姗的双眸认真道:“你如今年岁尚浅,世间情爱多有不懂。那日马车发生之事算不得数,若是今后不想早早回滕州,无论去何地我都相陪。直到哪一日看够了、玩够了,或是碰到更得你心之人,我自会离开。”
“恩。”何姗将后半句话听的清楚,点头道。
原来大哥哥不是想要弃她远去,还想着带着她去游历天下,如此真好。她用不着回滕州了,也不用被困在玉面神教之中了。何姗仰着头,眉眼跟着连带笑意。
洛歌也不知何姗究竟是否听的懂,但这样如此也好。容他多有贪心,留在何姗的身侧,陪着何姗多看一眼这世间的繁华之景。默默的祈祷着,那个关于何姗生命中的意中人稍微慢些到来。
如此,他便可多停留一会。
何姗揪着洛歌的衣袖,笑的有些天真。
帐外的天,似乎很美,是那种悲凄的美。湛蓝的天,蓝的不曾有几片白云。热腾腾的饭菜,送来了两个回合。主营帐内夏堇方才收到谭旭传来的消息,老爷子竟是想见他。
也是,他们已有多年未见了。他也怪想念的紧,不知老爷子是否还如初走时那般。夏堇想起他们浴血奋战时的场景,眉间流露出的怀念有些悠长。
那时,师父和师娘还在边关,还有师妹。他们练兵习书,驰骋疆场与巴林斗智斗勇。一切还是那么鲜活的涌现在脑海中,如今却只剩他和老爷子怀念旧人了。
夏堇叹了口气将目光收了回来,顺手将手中的信烧个干净。有些人躲也躲不过,有些人见也见不到。桌上的棋盘已是难分胜负,之前他总是下不赢师父,不知如今他的棋艺是否长进了些许。他从棋盒中拿起黑子,望着棋盘思量着如何落子。
仲序不知何时坐在夏堇对面手捏白子,他常常与夏堇对弈,棋艺不知不觉也跟着长进了不少。方才的书信,他也看过。老爷子心中如何打算,谁也不知晓。但躲避,也不是法子。
他望着棋盘已然落的黑子,思量道:“你既意已绝,又何必再多生苦恼。偌大军营都等你主持大局,切莫再多有犹豫。恩?该你了。”
“仲兄说的极是,是我过于妇人之仁。明日我们便启辰,老爷子在乐至县等着,等太久是显得我们对长辈太过不敬。”夏堇将黑子落下,目光紧锁着棋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