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穿越到明代
灰青色的城墙粗野地横亘在不远处,阻拦住五个穿越者眼前大片的视线。,苔藓之类东西的在缝隙里随处可。每十丈便有一处敌楼,上面有几门青铜炮,沉默地对着远方。
护城河上的横着一座木质吊桥,一踩上去就发出吱吖的声音,让熟悉了后世钢筋混凝土桥梁的五个穿越者很不舒服。走在前面的庞宁停住了脚步,盯着城门匾额上三个石刻大字,
"琼州府"
这不是海口附近的影视基地,这的的确确是大明朝的琼州府府城了……
事情是这样的,社会主义银行信贷员庞宁同志,和四个船舶论坛上的朋友一起自驾游海南。那秦明韬说有美女,把庞宁骗来的。然后,昨天挂起了台风,庞宁不肯窝在酒店里打牌,怂恿其他四人冒着台风去西海岸看风景。在漂亮的海景大道上,那部可怜的桑塔纳2000被球型闪电劈中,五人穿越到了这鸟不拉屎的明朝。
没有淘宝、公交、抽水马桶以及电脑的明朝
……
守门的兵卒聚在一边闲聊,任五人走了过去。五个穿越者虽然衣服古怪,但琼州府是汉黎苗多族混居之地,异族服装样式多了,倒没能引起门卒的兴趣。外城门里是一个瓮城,穿着黑灰色破旧衣服的驴马商人有气没力地吆喝着,几个无所事事的人坐在两道城墙中间聊着什么。五人四下看了一眼,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们,只有朝下一道城墙走去。
又穿过一个门洞,一个安静的南海府城出现在五人面前。和后世动辄百万人的城市比起来,眼前的这个明代府城相当袖珍。一条七、八米宽青石板路想必就是主干道了,延伸出好多分叉,从一个城门远远延伸道另一个城门。狭窄的道路两边是黑瓦屋舍,大多是屋舍,间或开着些布庄、米行、竹器店、当铺。
也有货郎蹲在地上,吆喝着他的针线玩意。路上行人不多,城门两边跪着几个乞丐,连装钱的碗也没有,手伸在路边,头埋在地上。|文学
吕策是这次五个穿越者之一,大学毕业刚一年,穿越前是一家跨国通信设备公司的硬件工程师。薪水倒是挺高,就是工作很累,要不停地出差和加班,检查全国各地设备应用情况。国庆本来也没要加班,好不容易才和部门主管请了个假,到海南岛散散心。
对吕策来说,出来放风的机会确实难得,他专门买了几套新衣服,包括身上这见丝质的短袖T恤。倒没想到,这一身意大利原产的进口服装,没吸引到海滩上的比基尼女郎,倒引来了明朝的乞丐。吕策身上的丝质T恤很快引起了路边那群乞丐的注意,以为是有钱人,眼巴巴过来讨钱,吓得五人快步逃开。
再走进城里面,一眼看过去,满是连檐的黑瓦砖房,冲天的坊门牌楼。街上市民穿着宽松的明朝服装,个个戴着头巾帽子,好奇地打量着五个短头发的穿越者。五人茫然逛着,也不知道该往哪走,史班抬头看见一个当铺招牌,停下脚步说,“人民币钞票都没用了,要不到这里当些银子,否则饭也没得吃!”
说起来,史班是这五人中最适合穿越的,他是个炼钢的。冶金专业本科毕业后,史班托亲戚混进了上海一个国营小型钢厂,跟着厂里的技术负责人马工学了一年技术。
但其实,史班却也是这五人中最不适合穿越的,他为人处世实在有些木讷。其实他人不傻,做事反应很快,创造性思维贼活跃,马工挺喜欢他,帮他申请了个助理工程师。史班就像个久旱的海绵一样,在马总工的教导下疯狂汲取冶金技术,正是青春得意之时,却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几百年前的大明朝,这时心里很烦躁。
史班很烦躁地转身冲庞宁说,“空的矿泉水瓶给我个,这年头没有这东西!应该算宝贝。”
庞宁瘪着嘴,把一个矿泉水瓶上面的塑料纸条撕掉,把瓶子塞给史班。庞宁打小玩繁体汉化的日本游戏,会写几个繁体字,史班让他在纸上写了个繁体的“当一百两银子”。
史班拿着瓶子和纸条走进那当铺,从那高高柜台上的一个孔洞里送了进去。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当铺的伙计,拿到那瓶子看了半天,见到递过来的纸条上写着当一百两,又看了看那瓶子,暗自称奇,便拿给里面掌柜看。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这柜台后面的伙计才回来,叽叽喳喳和史班说了句什么。
别看史班小时候在海南待了七八年,其实也没学会海南话,那东西很难学。史班听不懂这伙计的大明琼州府话,又把庞宁叫过来,写了个繁体字纸条,“可当多少两?我们是外乡人,不会本地话!”
那伙计看到这纸张,看了看他从没见过的那支“水笔”,沉默了半晌,还是去拿了自己的毛笔,写了个“不可当”
史班没料到是这个答复,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在那里。
庞宁见那伙计一下子拒绝了,猜想到是史班要价太高了,又写了张纸条回了他,“此物祖上传得,可当多少便多少,你们定价”
那伙计见了这条子,才打起精神做这买卖。拿着矿泉水瓶跑回后堂,一盏茶时间才回来,写了字送过来,“五钱银子,聊且寄存,十日来赎,利钱五分。”史班哪里肯这么便宜处理了这个瓶子,看了这几个字,摆摆手把瓶子要了回来,就拉着庞宁出了当铺。
其他三人正站在门口等结果,很悲剧地被围观了。三个人穿着后世的衣服,身上的牛崽裤,脚下的运动鞋这大明朝哪个见过?站在马路上绝对是奇装异服,非常不和谐,被路上经过的本地人当成异族看个不停,似乎是看动物园里的珍禽异兽一般。
三人站在马路上盯着美女看,有过,被无数路过的男人盯着看,没有过。硬着头皮在屋檐下面撑着,好不容易等到史班回来把境遇说了,顿时都觉得失望。
董学普是学计算机的,也是刚毕业一年,穿越前是做网站的。把矿泉水瓶在手上掂了掂,董学普说道,“这矿泉水瓶子在这个时代就这几个,又透明的又不怕摔,肯定是宝贝,这当铺有点不识货了!”
庞宁想了想说,“能把这瓶子当宝贝的都是大爷,这街道上一般铺子,肯定不识货。心里没底能转手多少,肯定压我们个低!我们要找有钱的!”
话是没错,可这人生地不熟的,到哪里找富翁去?四人听了不吭声。此时已经是中午,五人穿越时候带来的面包都吃完了,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站在马路上,时不时有轿子过来,吆喝着要五人让路,更是显得窘迫。
五个穿越者中,秦明韬的家境算是不错的,大学学的是土木工程,毕业后在叔叔的建筑公司从工地管理做起,平时管着二十多个农民工。工地上的奇怪事情多了,他也算是什么状况都见过了,倒是比其他四个人想得开。
秦明韬看了看街道两边,说,“我们有七个瓶子,先卖一个,拿到银子搞点吃的再说!”众人想想也是,天大地大,肚子最大。庞宁拿个瓶子在手上抛了抛,又走进那当铺,和那伙计扯皮好久,最后当得了七钱碎银子。七钱碎银子抓在手上就一点银子渣子,五人见了都很失望。
出了当铺,穿越者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办。五人现在不会说本地话,没门路没经验,所谓怎么办,无非是怎么找到些有钱的财主,肯出钱买五人身上的稀罕货色,得些银子先解决衣食的问题。
五人有说去敲大户人家门,上门推销的,又怕被打出来。有说到城门那里吆喝拍卖的,又怕被管事的抓起来,扯淡了半天,终究没什么操作性。
董学普倒对明朝有些常识,说,“明朝应该有些中介机构,叫牙行,我们找个这种人试试?”总算听到一个现实些的办法,众人都说就这么办,一起上街去找牙行。
可是和当地人语言不通,哪里找得到?庞宁撕了张纸,写了繁体的“牙行”两个字,见人便拿着纸条去问,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那牙行开在大马路旁边一家小巷子,门口挂着个白字蓝底三角招牌,两扇木门开着,门口站着一个中年人朝大马路张望。
中年人身材高瘦,头戴一顶玄罗帽,长着奇怪的连心眉毛,留着长胡须,穿一身绸缎料质地的蓝色长衫,想必就是牙行主人了。这个牙人倒没对五人奇装异服奇怪,见五人往他店里走过来,便上来张罗生意,热情洋溢地说了一串,说得五人面面相觑,
他们连现代海南话都听不懂,又怎么听得懂这古代海南话?
第二节 锦绣华夏瓶
五人听不懂牙人的本地土话,又让庞宁写繁体字和那牙人沟通。理|想|文|,庞宁在纸上写,“我等来自南海,不会本地语言。此瓶名锦绣华夏瓶,共有三个,找个买主,每个瓶卖十两银子,合计三十两银子。”
那牙人把瓶子接过去端详了一会,又看了看那纸条上的字,点了点头,入房取了笔墨,在纸上写道,“此物何处得”庞宁眨了眨眼睛,写道,“东海巨蛟鳞片所制,非穷人力能获,福缘偶得!”那牙人又写,“尊府何处,我明日前去答话”庞宁写道,“我们的船搁浅了,这是第一次来琼州府,还没有找到住处”那牙人想了想,道,“无妨,那请明日来此处,我便为诸位寻个买家”五人看了牙人这句话答得斩钉截铁,都乐得眉开眼笑。庞宁写了个好字,学本地人样子给那个牙人作了个揖,那牙人回了一礼,五人便欣然离开了。
五人得了那牙人的答复,心里有底,这才在府城北边找到个酒店,拣一副二楼临窗的坐头坐下。酒保过来问要甚么菜,五人见这古代酒家连菜单也没有,哪里说得出来?庞宁跟酒保跑到了厨房里,也没看到有多少饭菜的材料,比划了半天,叫了一卖二钱二分银子的杂脍,四碟小吃,都是些炒肉皮、黄豆芽、笋尖腌肉之类的东西。这年头没有啤酒,五人又要了一壶烧酒,坐着吃了。
这个位置风景倒是挺好,窗外诺大一个琼州府尽收眼底,远处城关敌楼林立,城北那边估计是码头,有不少海鸟盘旋。五人吃了几口菜填了填肚子,心情这才好了不少,又觉得这琼州府也有些看头。董学普想喝口明朝的烧酒尝尝,拿茶洗了洗杯子,笑道,“还算干净!”把酒杯子发给大家。庞宁拿起酒壶倒酒,说,“这个时代好像没有肥皂牙膏,没东西刷牙洗澡,这倒是不习惯。”史班道,“肥皂不难,弄点纯碱来我就会做,你不要求含氟的话,牙膏我也会做。”庞宁一愣,道,“史工这么厉害?倒是没看出来!”
史班不理他,庞宁笑着说,“那我们还不赶快搞点,明天在马路上叫卖肥皂,以后做肥皂大王!”董学普笑骂道,“纯碱怎么搞?还是先老实典卖家当吧!”秦明韬尝了尝那酒,好像只有十几度,咧了咧嘴说,“这酒挺淡,这到底是明朝哪年,哪个皇帝?”众人都猜不出来,庞宁说,“我去问问,便拿了纸UU小说去问那掌柜。”
一盏茶时间,庞宁兴冲冲跑上来,刚踏上楼,就大声说,“天启二年!”声音大了,又不是本地话,引得旁边一桌人微微侧目。董学普入了琼州府,见四下里一副承平样子,奔以为是嘉靖或者是万历年间。这下听了庞宁的叫唤,他脸色就不对了,说,“怎么这么倒霉!”庞宁愣了一下,问道,“天启二年是哪年?今年有大事吗?”董学普算了算,说,“天启二年是一六二二年,离满清入关只剩二十二年!”庞宁听了这话,赶紧左右看看,怕这样的不和谐言论被别人听到,又想起别人听不懂普通话,有气没力坐下来说,“这么倒霉,我还想去北京搞个驸马当当呢…”
五人知道了年份,想到离崇祯上吊只剩下二十二年,一时竟有种国将破家将亡的末世悲凉,看着窗外一城市的炊烟人家,倒也觉得泛着可怜起来,一时无语。史班二楞子脾气上来,端着酒杯说,“喝酒喝酒,怕什么,有我们在,这天下就决不会是女真铁蹄的!”秦明韬轻拍桌子,说,“说得好,既然上天把我们送到这个年头,肯定是要我们做些什么!有领先四百年的见识,怕什么?”
庞宁倒是没有两人这么豪气干云,没好气地泼冷水,说,“秦少,把你领先四百年的见识说说看。”史班抢过话头,说,“想办法联系上皇帝,把我们知道的说给他听,帮他把女真人打掉。”庞宁心里一乐,暗想连矿泉水瓶买主都找不到,还联系皇帝?默然不语。董学普道,“天启是个木匠,朝政都扔给魏忠贤,哪里想过强国?崇祯倒是有点想法,可惜不是个能说话的,用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秦明韬道,“崇祯虽不是个好人,也算小半个好皇帝。过几年他上台了我们助他一力,到时候急流勇退,不是帮皇帝,是帮天下百姓。”
五人各自发表了一番救国高见,也说得乏了。出了酒楼在城里四处逛了逛,庞宁看到一个扇子铺,那扇子用的纸张质量挺好,上面有的画着工笔画,有的题了诗词。庞宁用一钱银子买了一把题了柳词的纸扇,兀自摇个不停。史班见他穿着个运动服摇纸扇,样子挺滑稽的,就赞他“有点像唐伯虎”。庞宁是个脸皮厚的,满脸欢喜把这句讽刺当作奉承听了,又说,“要不要给你也唐伯虎一下?”惹得四人大笑。
五人四处逛了逛,也没见到什么好玩地方,昨天晚上又没睡好,很快就累了。找了间客栈,倒头睡到第二天中午,便去找那牙人。
五人急着卖瓶子,一见面,便问那牙人,寻着买主没。那牙人却皱着眉头,写道,“这十两一个,当真是卖不出去!”庞宁心里一愣,料想这牙人要压价,便写道,“那能卖多少两?”那牙人见了五人紧张神态,既想多赚些银子,又怕价格给太低了五人走掉,最后在面前伸出三个手指,庞宁问明了他意思,是三两一个。五人给这牙人吊了一天,这时候也没有开始那股非百两不卖的心气劲了,一合计,想想几个矿泉水瓶子,能骗几两银子也不错了。庞宁又跟那牙人说,三个十两!那牙人点了点头,写道,“我有个熟人,要置些礼物打点衙门里的大爷,卖给他是最好的了。”便带五人去那买家住处。
五人随那牙人穿街过巷,一路见有各色人等和他打招呼,似乎这牙人在这琼州府人缘很广。众人走到城南一个小宅院,门庭虚掩着,那牙人也不敲门便推门进去,五个穿越者鱼贯跟了进去。屋里一个戴着方巾的秀才拿着本线装书,坐在木椅上背诵,见了六人进来,把书放下和那牙人说了几句什么。
那牙人让史班把矿泉水瓶子给那秀才看。秀才看了看瓶子,又和牙人说了几句什么,从一个柜子里抽出一袋银子,正好十两,给了史班。史班掂了掂说,“差不多吧!”把银子给其他四人看了,庞宁还学古人咬了一咬,倒真有些软,想来是银子无疑了。庞宁又掂了掂,说,“怎么一斤这么轻。”史班接回去,掂了掂说,“明朝一斤十六两,这差不多是十两。”史班便拿出三个瓶子给了那秀才,学着作了个揖,秀才回了个礼。五人也不会本地话,也没啥客套话可以说,做完了买卖便跟那牙人出来了。
五人三个瓶子卖了十两银子,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一边走着一边商量,背包里还有些瑞士军刀,塑料雨衣什么的,应该可以换不少银子,这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子算是有了。五人喜气洋洋地刚出院子,就听见后面那秀才嚷嚷的声音,似乎颇为急切。众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停下脚步往后张望,接着这边那牙人也突然大声呼喝起来,五人哪里听的懂那牙人呼喝什么?
穿越者没搞懂这是什么状况?正站在马路上茫然张望着,却看见从对面宅院里冲出一个的捕快,头戴吏巾脚踩皂靴,后面还跟着两个拿着棍子的弓手。三人当头就把揣着银子的史班给按倒在地,捕快的大刀架在了史班脖子上,银子一把抢了过去。五人穿越前都是些老实孩子,什么时候见过这架势,当即就傻掉了。
其实五人身上有两把穿越时候带过来的狗腿钢刀,秦明韬还有一把复合钢弩,这三个人未必是对手。但穿越者见那捕快样子,像是官府衙门里的人,就好像在后世见了警察的感觉。这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敢起冲突。
那捕快把史班按起来,众人见史班一边额头上流出血来,大概是在青石上蹭出血了。四人心里焦急,围了上去,董学普拉着那个牙人大声说着,“怎么回事,搞错了搞错了!”希望他去和那几个捕快弓手说说情。吕策倒不是个好说话的,看见史班受伤了,心里冒火,上去推开那捕快。那捕快吃这碗饭的,总归是练过几下,见吕策上来,一脚踹了过去。吕策一个整天和通讯硬件打交道的理科生,哪里躲得开?一下被踹了老远。
肚子上被狠狠挨了一脚,吕策好半天都没喘过来,只觉得全身都呼不出气,在地上翻了半天。心里什么抵抗外敌,帮助皇帝的想法全没了,只觉得火往脑子上涌,好不容易能动了,手就伸到背包里准备拔狗腿刀了。庞宁怕众人吃亏,赶紧按住吕策的手,把他扶起来。赔着笑走到那个捕快跟前,写了几个字,“老爷手下留情,什么事情好商量”那捕快见这边不会说本地话,更是跋扈,斜着眼睛看着四人。那牙人上来写了几个字,“你们胆敢入室抢劫王相公,如今人赃俱获,复有何言?”庞宁忙要解释,秦明韬却是看出来怎么回事了,用肘子捅了捅庞宁,说,“这帮人一起的,摆明了来敲诈,那银子袋子里肯定有什么标记,我们现在说也没用。”
庞宁闻言一愣,秦明韬叹了口气,拿起笔在纸上写道,“捕头老爷,如今如何?”
第三节 火烧琼州府
那捕快见这边服软了,也懒得再罗嗦,叫两个弓手拿木枷把史班一套,拿刀鞘顶着就走。,比划了个十两银子的数字,便也跟着走了。那秀才见众人走了,把门一关,把四人撂在马路上。吕策见那两个捕快押着史班走远了,赶紧跟了上去,其余三人便也远远跟过去。
穿越者却不知道,这牙人是琼州府一无赖。平时就声誉不好,正经牙行生意赚不到几个钱,便和官府里的几个衙役串通,做些坑蒙拐骗的事情。那秀才倒是个真秀才,文昌县人,去年提拔这个秀才的文昌县令被人告了,这个秀才避祸到了琼州府。无所生计之下,便和这牙人混在一起,合伙做这些勾当。有了这个秀才的体面身份,很多东西也好办不少。穿越五人初来乍到,哪里知道这些牙人奸猾,这算是送上了门去,给人勒索了一笔。
史班只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大脑里一片茫然。被两个弓手套了枷锁,被推被踢着,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大马路上。马路两边的行人见了抓了个奇装异服的短发怪人,只远远地避开。倒是好多小孩和女眷,好奇地站在门口看着。史班被押着走了半天,走到城西面一个宅院,进去一个房间,另有几个捕快弓手聚在那里赌钱。这个捕快和那几个赌钱的说了几声,众人笑成一片。那个牙人和这些捕快都很熟了,这会似乎颇得意,叫嚷着换下桌上一个弓手。那被换下的弓手把史班推到里面一个小房间,关了起来。
四人跟到这宅院子外面,懵在路上。半晌庞宁才说,“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当的,赶紧凑个十两银子给那牙人送去。”三人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总不能为了十两银子去劫牢房。其实三人不知道,这哪里是牢房,大明朝关押正式犯人的地方才是牢房,进去就难活着出来了。另外衙门里衙役班头休息的房间也用来关押嫌疑犯,叫做班房,衙门外面捕快衙役私自关押嫌疑犯的地方叫私牢。由于敲诈勒索的方便,明末班房逐渐成为半正式的监狱,而这私牢,就纯粹是用来敲诈勒索的了。
狗腿刀和弩是不能拿出来的,拿出来就要惹祸。笔记本电脑明朝人也不识货,四人把背包翻了个遍,把瑞士军刀,手表,剩余的三个矿泉水瓶、打火机、塑料雨衣等一大堆东西,分成三份,找了三家当铺。那些当铺伙计不知道那手表是做什么的,给退了回来,其余东西,好说歹说给当了十一两银子。四人救人心切,怕史班在牢里吃亏,拿着银子就往牙行那里跑。
到了牙行见大门关着,寻不到那牙人。四人等了几十分钟,正要去私牢那里找,半路见那牙人赌钱输了骂咧咧地回来了。牙人见四人这么快就凑到了银子,乐呵呵把牙行打开,让四人进去。
庞宁把十两银子放在桌上,牙人笑嘻嘻收了银子,走进后堂。四人一穿越就碰到这样的事情,人生地不熟地不敢造次,直眼巴巴地等着那牙人出来,只求赶快把这事情结了,把史班救出来!
半晌,那牙人走了出来,正嘻嘻笑着,突然脸色一变,抬笔写道,“我比划了两次共二十两,还有十两呢?”
庞宁看着那张纸,一时傻眼了,不知道说什么。|想|文|学吕策看了那几个字,知道这牙人又要讹诈,想想身上却哪里还有什么东西换银子?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好端端地五个人,不惹人不犯事,只想简简单单在这个府城立住脚,就这么难。吕策满腹的无奈涌上了心口,一下子全变成了愤怒,把桌子一拍大声嘶吼道,“这是逼我们去抢去偷,老子今天顺了你的愿!就抢你了!”
向来话少的吕策一改平时斯文,箭步上去一把抓住那牙人衣服领子。明末海南人身材不高,比较下来吕策算是颇为高大的,那牙人被吕策拎着,吓得哇哇大叫。吕策正要揍他,后堂冲出来四个无赖,拿着棍棒就往吕策身上招呼。董学普怕吕策挨棍子,赶紧上去踢那些无赖,还没踢到,就被旁边三根棒子打在了地上。
吕策也是被逼急了,见董学普吃亏,刷地从那背包里拔出狗腿钢刀来,往那几个无赖身上砍去。那些无赖拿木棍去档,哪里挡得住?一刀下去,把一个无赖连棍子带胳臂砍成了两截,溅了一墙的血,哇哇叫得倒在了地上,其他几个无赖吓得退了几步。
秦明韬见吕策开了锋,知道今天没完了。一不做,二不休,也抽出狗腿刀,一刀捅在那牙人小肚子上,要了他性命。几个无赖欺负人是拿手,杀人见血的事情倒没有做过,见日日一起赌钱呼喝的同伴在血泊里抽动几下,就变成了一具死尸,吓得连退了几步。见这边刀兵锋利,无赖们知道不是对手,趁着空隙就从后院落荒而逃。
吕策怒火正烧,喝斥一声,“把命留下!”追了几步却没追上,一身是血又不敢追出门,给三个无赖跑掉了。
四个穿越者穿越前都是老实孩子,规矩员工,连灰色收入都没见过,做过最心惊胆战地事情也就是到军港偷拍最新军舰,好跟圈子里其他人吹牛。什么时候见过要人性命的事情?
庞宁站在最后面,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说,“完了……出人命了。”秦明韬瞪了他一眼,从那牙人后堂翻了翻箱子,摸出刚才那十两银子,还找出那牙人藏在柜子里的七八两银子和一大堆衣服,扔给庞宁,喝道,“别给我装孙子,就你身上没血,快去牢房那里交十五银子,把史班要出来!到这里来,我们三个把血迹洗了一起跑路”
庞宁眼睁睁地看那一袋银子从地上滚过来,哭着嗓子喊,“那几个无赖跑那牢房去怎么办呀?”秦明韬大骂道,“你还想怎么办?快去!他们从后面那街出去的,那边不好走!你赶在他们前面到!”庞宁咬了咬牙,抓了银子一个激灵跳起来,撒腿往门外面跑去,秦明韬把头伸出去看看左右没人,赶紧把牙行的门给关了。
关了门,吕策想着庞宁那没胆样子,皱着眉头。董学普拍了拍吕策肩膀,说,“庞宁我知道的,不会自己跑掉的。”吕策被董学普说得有些尴尬,自嘲笑了笑。秦明韬从后院搬来两桶水,说,“快洗洗,换衣服准备跑路。”又把两具尸体扔进后院井里。
三人洗干净血迹,刚换上衣服,就听到啪啪的拍门声,三人不知道外面是谁,面面相觑不敢开门。庞宁见门还不开,在外面叫着,“狗-日的快给我开门!这么凶险的事情让我干!”秦明韬赶紧把门拉开,庞宁和史班就冲了进来,脚步不停往后门跑,一边还嚷嚷着,“快跑,追过来了!从后门跑!”秦明韬把前门一卡,三人拿着武器,追着庞宁和史班就往后门跑去。
五人前面逃出去,没半分钟那几个捕快就把门撞开了,见牙行里一地的血,知道那牙人没命了。几个捕快弓手平时托那牙人的本事,也赚了不少银子,喝酒赌钱也算有些交情。这下见这兄弟丢了性命,也火了起来,骂咧咧地往后门追去。
后门外面是一条偏僻巷子,中间一条排水沟,只有往南面城墙一条小路。天色这会已经有些黑了,五人撒腿往南城墙跑过去,跑了十几分钟,七拐八拐跑到了城墙下面一条小路,遥遥看见城门倒是没关,不过站了一大排捕快,盘查出入人员,庞宁喊,“MD,出不去了!我CAO你,拼了!”。吕策往两边的宅院一看,拉住庞宁说,“走,进去躲一下!”翻进了一户人家后院,四人冷静下来,赶紧跟着翻了过去。
五人翻了进来发现这宅院颇小,有些破败,几平方米的后院子还种着一圃青菜,屋子后门没锁。吕策这时心里着急,哪里还是平时的样子,一脚把那木门踢开冲了进去,见一个五十来岁老妪正给小孙子扇扇子。那小孙子七、八岁。睡得真香,吕策怕那老妪胡乱叫唤,一把将那小孩抓在手上,用刀比划着。那老妪突见小孙子落入强人之手,吓得就这么从竹椅子上滑了下来,直愣愣地看着吕策的刀子。
吕策抬头看到二楼有个阁楼,努嘴让四人都爬了上去,又对那老妪做了个不要说话的动作,架着那吓醒的小孩也爬了上去。
众人爬上去了,把梯子扔下来让老妪收起来。吕策还不放心,又扔了一两碎银子下来,跟那老妪反复做了不要声张的动作。吕策布置妥当也爬了回去,五人按住那小孩子的嘴巴,一声不吭躲在那阁楼上。庞宁本来就比其他几个胖,这时心里紧张,满身豆大的汗珠,把衣服也浸湿了。董学普轻轻拍了他一下,庞宁正透过阁楼木板缝隙盯着下面看,居然没有察觉到。
没过多久,外面果然响起各种嘈杂声音,当真是鸡飞狗叫。又过了一会,就听到有人在前门敲门,力气大的怕把门也要砸下来了。那老妪颤颤悠悠把门打开,一个身形健壮的弓手拿着水火棍闪了进来,手上还抓着两只放了血的公鸡。那弓手左右看了看,没见着人,厉声喝问了几句。那老妪哪里经得住,一把又摊在了地上。那大汉弓手把手上的两只公鸡用一手抓着,腾出另外一只手就开始翻箱倒柜,老妪这才明白过来,赶紧把吕策刚才扔下来的银子拿了一半出来。拿出来前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倒像是把口袋也翻遍了,颤颤悠悠地说“”那弓手见有五钱银子,脸上凶恶也退去了,又交待了几句,便出了门,和外面一个同僚吆喝了几句,似乎报告得了五钱银子。
五人在阁楼上透过木板缝隙看了这一幕,当真是对这明朝的官吏佩服得紧,连抓个犯人的事情,也可以挤出这么多油水出来。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喧嚣声逐渐没了,五人从阁楼上跳了下来。那老妪见孙子没事,抱着孙子老泪纵横。五人从后院摸出来,面面相觑,庞宁脸色有点白,说道,“不会把命丢在这里吧?”秦明韬脸一沉,指了右边一片茅草屋顶的房子说,“慌什么!烧那屋子,烧起来他们要救火,就顾不得我们了!”
董学普听了这话脚下一滞,大声说,“这烧的可都是老百姓,关他们什么事情!?”秦明韬冷冷地答,“顾不了那么多了。”说完不等董学普分辩,回那老妪家抢了个火折子和一件破衣服出来,把衣服撕成带子点着,往各个屋顶上扔。庞宁冲董学普说,“现在七点多应该还没睡觉,不会出人命的!”吕策也上去帮着秦明韬扔火团,史班倒是没动,一脸惊骇地看着几个同伴放火烧城。
这一片茅草屋顶的屋子有十几间连在一起,都是些城市里最穷苦的百姓,房子毫无布局。穿越者这么一烧,顿时把一片茅草顶的屋子全点着了,浓烟滚滚下吐着火舌。火仗风势,转眼就吹到了旁边木头屋子,整个城南烧着了一片,往南一直烧到了城墙下面,往东往西烧到了一百多米外面的隔火带,把整个城市的夜空照的通亮。
四下都是噼啪的火声,越来越放肆的风声和哭喊声。光着屁股的小孩哭喊着从屋子里跑出来,贫穷的男人把不能动弹的母亲背出草屋,放在稍微安全的空旷地面,就撒着腿去井里抢水灭火。不甘的女人还要冲进屋子里把被子抢出来,被岁的两个儿子死死地拉住。一户关着的无人院子,被困在火海里看门杂狗吠个不停!稍远处又听到有掺杂不清的推攘呵斥声,打骂声。几个门卒也赶紧把长矛扔了,去井上挑水。
场面愈发混乱,五人趁乱摸到了城门下面,秦明韬见只有两个门卒还拿枪站着,大喊一声,“跑!”像见了兔子的狼崽一样往城门那边冲过去。门卒被混乱的救火人众吸引了视线,一下子没注意,给五人冲了过去。转身去看,五人已经跑出吊桥了。那门卒猜到是那五个杀人犯,哪里敢单独追这些亡命之徒,慢吞吞跟了几步,哇哇大声叫唤着。捕快都在组织灭火,也没听到门卒叫唤。
五人听见后面叫得厉害,埋头往城外面一片林子里跑。门卒终究没有追过来,琼州府城墙越来越远。董学普跑在最后,看着放火烧城的秦明韬和吕策跑在前面带路,毫不慌乱,想起这两人毕业一年就能拿着高薪,而自己连工作都保不住,心里不禁有些触动。
忙忙如丧家之狗,急急如漏网之鱼,五人一路跑到南面十里的林子里,又往西面跑了两里,才找到个小溪停下脚步。五人气喘吁吁地喝了口水,稍事休息。
吕策把刀上血迹洗掉,默不作声。董学普叹了口气,说,“琼州府是不能呆了…”众人一阵沉默。庞宁憋不过,说,“现在怎么办?要不到偏远乡下雇人炼铁,造玻璃卖钱!”董学普泼他冷水,说,“我现在总算知道大明朝怎么会亡了……这么黑的世道!我们无根无据的,我估计就算搞个什么事业出来,也是为他人做嫁衣!”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史班抬头说道,“我们偷偷在山里炼铁,怎么样?”
董学普说,“去山里也可以,提防着点黎人,我们弄点水车灌溉出田来雇人种,做个逍遥庄园主!”众人不由得看向秦明韬,秦明韬见状点了点头,说,“我同意!”
五人这一天九死一生,当真是怕了那些官吏,便说定下来,往西边石碌那里走。
第四节 到达石碌
吕策的运动手表上有个指南针,可以指引方向。理想_文学五人把东西收拾了,照着手上的海南行政地图,往南边山里走。
琼州府闹了那么大的事情,五人哪里敢再走官道,只看哪里林子密往哪里钻。山林里蛇多,五人没皮靴防蛇虫,只有林木稀松的南渡江河滩边安全点。南渡江是海南最大的地表径流,容易辨认,沿着走也不会迷路。五人便顺着南渡江,跟野人般穿山越岭,好在秦明韬背包里还带着把弩,一路上可以打点野味果腹。
琼州府城在海南岛北部,是人烟较为繁密的地方。刚开始几天,河的两岸偶尔会有一些村庄,汉黎两族的都有。当地人远远看到五人奇怪穿着,也不敢上来招呼。五人见那些村庄里的明朝百姓,身材都很瘦弱,穿着布满补丁的旧衣服。有些穷的,干脆光着上身。遇见的每个村落都有栅栏等防卫措施,不象后世村落道路敞开。
要说后世的西北特困县,也没有这么穷的地方。五人在这穷乡僻岭里走了几天,对未来愈发没有信心。
五月的太阳挂在正空,晒得五个穿越者头皮发红。穿越者这天碰到一条南渡江支流,好在不深。史班好不容易趟过了,胸口下面的衣服全湿了。毒辣辣的太阳当着头照,刚浸湿的身上又开始流汗,水和汗混杂在一起,冒着酸气。史班正拧着裤子,突然听到好大一声咒骂,回头一看,河边水草丛里,庞宁正弯着腰摸索着什么。
史班大声问道,“怎么了?”
庞宁没好气叫道,“鞋子掉河里了!”
庞宁摸了半天摸不上来,终于忍不住,往地上一坐,哭丧着说了句,“神经病啊!没头苍蝇一样往山里跑!万一进山了,黎人不让我们活怎么办?”
其实不是庞宁一个人这么想。其他人几个人虽说都是工科出身,守惯了过苦日子,虽然不比庞宁灯红酒绿见惯了,落差稍小一点,但这几天也快顶不住了。就算是解放军野外拉练,也不带这么空手钻山沟的。几个现代小职员在野外苦了几天,心里进山沟里白手起家的决心,都已经有所动摇了。
听了庞宁的话,大家都沉默下来,齐齐看着坚持要入山发展的董学普。
董学普刚才把衣服拖了过河的,这会身上倒是干的,正站在一棵小树下面躲太阳。董学普也知道这几天走得实在是辛苦,但现在如果几人不合心,根本没法在这环境生存。见大家都看他,董学普解释道,“一把火烧了一大片,叫你们不要烧…现在估计整个琼州府都在抓我们,抓到了就是咔嚓,不去山里去哪?”
董学普平时很好说话的,哪里坚持过什么?但这会关系重大,他竟然一反常态,说的好不坚决。众人见他说的有道理,也都不答话。董学普想了想,又说,“黎人哪有汉人厉害。那么大一个黎母岭,总有地方没人。找个隐蔽地方经营,要是将来钢铁炼出来了,我们才算立了足!”
史班学了三四年理论,又跟着师傅在厂里干了一年多,也算个半瓶醋了。穿越到这个时代,史班觉得自己所掌握的冶金技术绝对是领先的,心里也不想投靠明朝人,为别人做嫁衣。史班见董学普说的有道理,笑着说,“要别的地方倒罢了,但那个石碌铁矿,真是东亚难得的腾天精铁矿,好炼!到时候我们做中国的钢铁大王,左手李师师,右手陈圆圆。”
秦明韬和吕策见史班说得天真,不禁笑出声来。庞宁被董学普说得一愣,想想也是个道理,便也不再反对,心情却好不起来,口中喃喃地道,“的破鞋子…”又去河里摸了半天,后来四人也来帮忙,却怎么也找不到。忙乎了一个多小时,庞宁猜那鞋子被水冲到江里去了,不再寻觅,悻悻地光脚上了路。
走了四天,东西流向的南渡江,变成直南直北,,这已经入黎母岭了。到第八天,南渡江上游河面收窄,两岸山谷耸立,根本走不过去了。,离开了南渡江,直接往西走到海边,然后往南走了一天,又看到一条大河。
史班少年时代在海南过的,算半个本地人,按他的记忆,海南西部这么大水量的只有昌化江了,想来离石碌已经不远。
想到就要进山开拓,必须准备些起码的工具。五人在附近找到一个小村庄,看到村里有个补锅匠,便和他买了些铁铲、锯子。那补锅匠头上有块黑色的膏药,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让史班好奇得不行。但不知道是没洗澡还是天生的,那补锅匠身上有股浓重的体味,逼得五人得了工具就跑出了他的铺子,倒也没来得及一探究竟。
董学普扛着各种工具,把剩下一点银子掂了掂,道,“还得买些盐巴!”
庞宁敲开一扇农家庭院,不知道是出海打渔还是怎么,男人似乎不在家,一个瘦弱的农妇出来开了门。要按后世的审美观,开门的这女人体瘦得让人嫉妒。但时代不同,这个明末瘦女人蜡黄的脸上布满了皱纹,身上的瘦却无美感可言。
庞宁学着明朝人样子作揖行礼,比划着试图表明来意。但那妇女显然很聪明,听庞宁比划了一阵,取来了一包盐巴。庞宁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又跟这女人要了一袋水稻种子,才把那些碎银子给她。
秦明韬见了那稻种,笑道,“胖子心挺细的嘛。”
庞宁得意地啐了一声道,“我放贷款时候准备的合同凭证你是没见过!”
见四人没听懂,庞宁用手掌比划了下,咬牙咧齿地补了一句,“凭证这么厚,一个地方写错了,贷款就办不成!”
四人感慨了番‘大家都不容易’,这才背着物资沿昌化江东岸往东走,插进了石碌河。又走了几天,终于看到一片连绵山峰,估计就是五人要找的石碌山了。
这十几天里五人翻山越岭跋涉,沿途射猎,辗转周折,这里略去不提。但五人忙着跋山涉水建根据地的时候,琼州府却爆发一场瘟病。这瘟病传播很快却不致人命,未来几年横行中国,最后一路传到了周边国家地区。穿越者忙着赶路,哪里知道这些。
走了这么久总算是走到了目的地,吃了些昨天剩下的烤山鸡,填饱了肚子,五人心情好了很多。休息片刻,就分头去侦查附近的环境,花了三天把周围的情况大概摸了下:
石碌河一过石碌山就进了黎母岭,河岸耕田越来越少。山门口有个黎人小寨子,首领还是个女的,大概有黎人六七十人。再往里走,人烟就更稀少了,翻几里的山也不见一个人。
吕策说他在离石碌河谷口七、八公里地方找到个山谷,适合做藏身地,五人便动身过去。
到了那山谷里一看,满谷子里都长满了不知名的阔叶树,绿油油的一大片,随着轻风起伏,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地上,一副生机盎然景象。几只白山羊在小溪边喝水,见五人靠近,警惕地张望着。
庞宁看了那山羊流口水,哇哇叫着追了上去,山羊扭头就跑,噗地窜得老远,却哪里追得到,逗得四人哈哈的笑。
那山谷离最近的黎人寨子大概有十公里距离,在山里这就是半天路程,估计不会引起黎人注意。五人四下看了看,都觉得适合做藏身之处,就在这里定居下来。
定居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吃饭问题。这附近野兽不少,秦明韬便做起了猎人。他学东西本来就快,打了十几天猎现在捕猎技术已经比较熟练。秦明韬手上这把带瞄准镜的摇臂复合弩,有效精确射程足有四、五十米。山谷里的野猪什么的,哪里见识过这样超越时代的武器,在弩箭射击下就好像是等着挨刀的家养肥猪一样,稳定地为穿越者提供了肉食。
其他人则开始搭建屋子。山谷里树木很多,五人砍了四、五十棵大小树做骨架,外面包上厚厚粘土,然后屋里屋外堆上厚厚木头茅草,趁天气晴朗一把火烧了。大火把粘土烧硬,房子的骨架就出来了。这房子自然不能和砖瓦房比,但是对于穿越者来说已经是不错的藏身处了。又忙了五、六天,五人在屋顶铺上茅草,在屋外清出院落,才总算告别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这离他们穿越那天,已经快一个月了。
这天晚上月朗星稀,倒不是很热。五个穿越者光着膀子,在院子里点了篝火烤野猪肉吃。庞宁明显比穿越时瘦了一圈,本来白皙的皮肤也黑了不少。庞宁吹嘘了会后世福建人把野猪肠子炒到多贵多贵,拿着木棍在火上烤起一截猪小肠,却被秦明韬骂了一阵“畜生,啥都吃!”庞宁只当没听见,自顾自烤了一会,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叫嚷起来,
“木棍要断了,木棍要断了!这年头连个铁叉子也没!史班你倒是给想想办法,弄几根铁棒也好。”
史班同样黑瘦了不少,也在烤着他那份肋骨,头也不抬地答道,
“炼铁麻烦的很,你们可别指望我一天两天给你变出来。”
庞宁不屑的啐了一声。董学普苦笑道,“老秦你那笔记本在哪?里面不是有些资料吗?我们研究下吧。”秦明韬穿越前在叔叔的建筑公司帮忙,年轻人怕被工地上的老油条糊弄,什么都想学,搜集过一些土法炼钢方面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庞宁这些天唯一的精神寄托了,庞宁闻言马上跳起来,“我去拿,我去拿!”几步就跑进屋,把藏最里面的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塞给史班。
史班瘪了瘪嘴,嘟囔着骂了句庞宁,打开电脑。秦明韬的黑匣子质量相当好,这么多天了电池也没漏光。
ndows系统的进度条慢慢滑动着,然后是一声熟悉开机音效。简陋的黏土屋子前,几成野人般的众人看着这些再熟悉不过的画面,都有不真实的感觉。电脑进入了系统,桌面上是秦明韬在伦敦泰晤士河边的一张留影,众人看着照片上的河边建筑,看着照片里秦明韬身边的汽车,恍如梦境,一时说不出话来。
庞宁似乎又不舒服了,狠狠骂了句“你M”。董学普叹了口气,说,“把声音给关了吧,省电!”
史班从马工那里学到不少国际先进炼钢方法,但对于在全无基础的环境里,从零开始把生产搞起来,那几乎就是没概念。所以这块要恶补。第一个要看的就是土法炼钢,以及找矿的资料。电脑里有三四份这方面的论文,有河北人写的怎么迅速地炼出“地铁钢”的经验谈,还有本六七十年代土法炼钢的书。
史班为了省电,只拣自己目前需要恶补的部分,拿着鼠标滚动,跳着看。
其他几个也凑上来一起学着。这里除了庞宁是学金融学的,其他三人都是学工科的。董学普学的是计算机硬件,吕策学的是电子信息工程,秦明韬学建筑,都学过大学物理,对冶金虽不精通,也都勉强看得懂。
但史班毕竟是专业人士,原理和实物都懂。唯一的区别就是:原来是用进口器材,现在要换个思路就地取材。为了省电,他只用一个小时就把这几篇文章看完了。又去看关于选矿,勘探的一些资料。接下来换秦明韬来操作,他花了半个多小时研究水泥和玻璃的制作。秦明韬看完了,电脑还有20%的电,吕策就去看了些简易人力发电机和稳压器的资料,董学普也在旁边跟着看。
庞宁大学学的金融,早把高中那点化学物理也全忘了,看不太懂。又怕这几个笨蛋看了就忘,就催大家快点记,省着点电下次再看。吕策被他催的受不了,说道,“先关机吧,说不定过几天什么东西忘了,留着点电备不时之需。”关上了电脑。
“我估计做高炉炼铁要的材料附近都有,但有些东西得花时间去找。”史班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众人闻言,一时不语。半晌才听到秦明韬打破沉默说,
“不急,一步一步来。”
事到如今,除了一步一步来还能怎样?五人接受了要长期艰苦奋斗的事实。一起商量好,明天就开始找矿炼铁。
第二天一早,五人在小溪边布置了个捕兽陷阱,就四散寻找矿石。吕策和史班往石碌山那边摸过去,董学普和庞宁往东边碰碰运气,秦明韬拿着弩胆气壮,就一个人往南边翻山过去看。
史班和吕策绕过几个苗寨,根据记忆往后世的石碌腾天矿场方向摸过去。走了一个上午到了目的地,史班却没看到有发红的赤铁矿石。想了想,估计后世的石碌矿山不在腾天矿位上,大概是解放后腾天矿脉已经挖完了。两人继续往南走,绕过几座山,吕策眼睛好,说看到前面一座小山隐约泛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两人一起摸过去,果然找到不少赤铁矿石,用铁铲子挖了挖,果然是石碌铁矿的腾天矿脉。两人又到附近看了看,其他地方也有不少矿眼,但属这里最好。
晚上回去,史班告诉其他三人找到石碌矿山了,都很高兴。董学普和庞宁说他们也有些收获,董学普拿了块石灰石出来跟史班说,“往东走四公里地方找到的,估计可以拿来做炉渣。”史班接过来,拿了块大的敲碎看了看,说,“不错,是可以用。”其余三人听说史班找到了铁矿,围在火边吃着蘸盐水的烤猪肉,觉得颇为香甜,也暂时没人抱怨没铁叉子烤肉了。
后续的找矿工作就没这么高效率了,有时候还要停下来组织五人一起出谷打猎,维持粮食供应。找了一个多月,总算把萤石,硅藻土等材料找齐,又花了个把月,一包一包地从各个地方把要的矿石背回来,堆了三、四百公斤的铁矿石,总算可以开炉了。
这天几个人正在做高炉地基,个个被炉灰弄得一脸,和黑人苦工一样。史班突然看见秦明韬拿着弩跑进来,把大家叫停,说道,“这回当真看到黎人了,我看到个黎汉,偷偷摸摸在谷里侦探我们。”
董学普忙问清楚,“他躲着溜出去的?”秦明韬点了点头,说道“躲躲闪闪地往谷里摸,我刚好从上面追只兔子冲下来,撞到了,他见了我就跑。”众人一片愕然,看来这边终究离黎寨太近了。这黎汉偷偷摸摸,怕是没啥好事。
“估计是来打探情况的,肯定原先已经有人发现我们了,我们追过去怕也没用。”吕策说道。
董学普叹了口气,说,“惹不起躲得起,换个地方吧。”这个月众人都在山里挖矿,好不容易凑了各种矿石几百公斤,五人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才得到这些矿石,心里都视为宝贝,很不舍得。
庞宁对炼铁最急,想到黎人还要来碍事气得要死,但又怕这黎人不好打交道,只有骂道,“你M!白捡了这一个月矿了!搬走!搬不走的埋洞里,一丁点都不留给黎人。”
庞宁最近心情实在不好,说起话来也是粗话连篇。吕策笑了笑,看了看谷口说,“胖子你别急,那边有几个地方倒是挺适合做陷阱。”意思是要挖几个陷阱,众人离开以后,黎人要真敢来搞事,那陷阱可以搞死几个。
这话一说,大家都不吭声,秦明韬扭过身子看向谷口,想了想可以作陷阱那几个地方的具体位置,董学普却抢了一步说,“算了,我们跑了就罢了,这真和黎人杠上了,石碌附近就这么点大,总会被他们找到的。”
董学普向来不惹事,吕策和秦明韬等几个脾气犟的,听了这话不禁气结。但想想却的确是这个道理,势不如人,擅生事端终归是穿越者吃亏。秦明韬点了点头,说,“东北方向十几公里远,有个峡谷挺隐蔽的,谷子比这边窄,一个隐蔽,二个以后把整个山谷封起来也不难,那边也有水源。”
五人又商量了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收拾起东西开始搬家了。
第五节 试验炼铁
能背的背上,不能背的藏在了谷侧一个隐蔽小山洞里,埋了起来。_学,,众人收拾了几个小时,下午就朝新的山谷那边过去。那地方不好找,五人七拐八绕,居然走错了两次才找到。到了那边一看,地方是不错,东西只有一百米宽,南北七、八公里长,北高南低,两边都是陡峭山崖,有些一线天的味道。
山谷最里面一悬崖上有个高台,高台上流出股小溪,五人选作了住处。山谷里有条小河,水量还可以。
这种峡谷最适合做水库,水利专业的秦明韬顿时手痒起来,冲史班说,“这鬼地方还真适合修个小水坝,蓄起水来就是咱们家护城河,还没人敢毁这河坝,谁毁坝,大水冲死谁。”
秦明韬知道炼铁鼓风要动力,所以故意问史班。史班想这五个人修水坝有点太夸张了,不吭声,看向其他三个人。庞宁没他们心气大,心里打嘀咕:这不才逃跑吗,怎么又搞这么大动作了。哈哈地说,“先把铁炼出来吧,否则齿轮都做不了有个水坝也干摆着。”
秦明韬本来是怕总是跑路人心散掉,想做个防护设施就待在这了。有个护城湖坝,拿弩射,哪个黎人能进得来?却不知道庞宁什么时候这么懂机械了,笑了笑说,“也是,那就先把打铁的事做起来吧。”
打铁之前还得先盖房子,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直接盖了连一起的五间黏土房,在谷底做了一个厕所,又在住宅边挖了个大水塘,引活水进来做洗澡池,比起原来那边是好多了。
半个月后房子盖好,秦明韬又说要给这山谷取名,董学普说这里有四条小溪,一条流出地面的地下河,就叫五源谷,秦明韬说好。又说要给小溪边这片高出地面的平台取名,庞宁说叫鸿泰台,史班笑说,“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董学普说,“哦,上海鸿泰大酒店。”秦明韬笑着说,“那就叫鸿台吧,简单。”
于是这谷这台有了名字,众人的精神气受此鼓舞,也确实好了一些。
这周折了许久,大家才重新静下心来炼铁。史班实验性性开了几次炉,不过坩埚没做好,出了点事故,好在没伤到人。庞宁从此就叫史班叫史工。,所以也不管庞胖子是不是讽刺,欣然接受了这称号。后来大家一起讨论,又重新做了个微型的高炉,在鼓风速度,耐火砖厚度,木炭质量和铁矿石上面,来回做实验。
一直到搬到五源谷的第七个月,穿越之后的第十个月,穿越众终于炼出了自己的第一炉铁,一百多斤。
这100多斤铁质量不怎么好,不过对在缺少铁器条件下生活了十个月的穿越者来说,已经是宝贝了。砂型早就准备好了,先是铸了几个铁管,做了一个淋浴喷头,剩下的就全部铸成了铁铲和铁刀。众人这又想起了盐用完了,就商议要拿铁锅和黎人换盐。
董学普从小苦惯了,看着那几口新打的铁锅,就说,“拿这新锅和黎人换盐,还不如我们自己去煮。”实际上黎人的盐是和昌化县的汉人换的,这一转手肯定贵。另外这种生活用品黎人也不会囤积,自然不方便卖,穿越者和他们买都是高价交易。庞宁也凑上来说,“这黎人的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盐,碘含量肯定达不到国标。”
庞宁想了想道,“要么我们找个隐蔽海滩挖几块盐田,过几天去回收。”
史班却皱着眉头说,“这样不好,一是氯化钠溶解度大,容易随溶液渗入地里,最后得到的以其他工业盐为主。”这么一说,穿越者都想起来海水里有氯化钾氯化镁,这些可都是不能吃的,吃多了肯定要拉肚子。这古代人吃惯了还好,穿越者都是习惯了高品质生活的,长期吃下去万一哪个体质经不住,病了,这荒山野岭的没有救护车。
史班手一挥,“那就自己煮!这锅坏了还可以再铸。”,众人这才知道他说了半天,其实是心疼煮盐腐蚀铁锅。不过想来,干了七个月才得了这几个宝贝疙瘩,也难怪史班心疼,都呵呵笑了起来。
第二天众人起了个早,找到一片小河入海附近海岸,九口锅一字排开,在海边挖了灶洞,就生起大火煮起盐来。
这想煮点高品质的食盐颇不容易,根据史班的工艺设计,众人把煮出来的海盐巴凑满了装进一个锅里,装少量水摇一摇,大部分氯化镁等不要的化合物就溶进水里了,把水倒掉。把剩下的盐结晶往一口装了沸腾清水的大锅里慢慢倒,同时不停搅拌促进溶解,直到饱和不能再溶解。
把锅放在一边,等到沸水冷却,又有好多结晶析出来,这些主要是氯化钾。用背包布把冷却的饱和盐水来回过滤几次,溶液煮干,熬出来的晶体,就是穿越者想要的食用盐了,雪白精细,很是好看。
这样做出来的盐肯定比黎人的好,但效率却是慢得吓人,忙活了一天,呛得五人都是灰头土脸,才弄出一斤多。眼看天色就要黑了,众人背着锅和盐返回了五源谷。路上庞宁打起算盘,“一斤盐能卖多少钱?”,秦明韬说,“这是精盐,要在南宋,怕是要半贯会钞,要在明朝可以卖半两银子。要在民国,估计就几毛钱。”
众人一听,都觉得没啥搞头,这又是炼铁又是烧盐,只弄了这么点银子。秦明韬又说,“烧盐赚钱是挺难的,我们主要是自己用。炼钢就比较有潜力,一斤钢起码也得卖一两银子。”
庞宁听了心里高兴,大声附合道,“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呀。史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钢。”
史班没想到他们绕来绕去话题又绕到炼钢上面,就想把庞宁的话给堵死,“…鼓风机风力也是个问题。要么我们先把水坝修起来?”
庞宁被他顶得没脾气,就大声说,“没问题呀,我第一个支持修水坝,发展是硬道理呀!”其他人也没啥意见。秦明韬是一直想修水坝,心里打了腹稿好多次,张口就来,“这边的地形我反复看过了,要修水坝提供动力,坝要做高点,我看要先做水泥。这几个月我来试试搞点水泥出来。要不这样,董学普和吕策继续和史班一起改进高炉,先做点铲子,推车什么的,庞宁你和我去研究水泥。”
秦明韬想庞宁学国际贸易的,后来在银行混,搞炼铁什么的也帮不上忙。过来帮他研究水泥,倒是可以做个助手。大家没啥意见,也就定了下来。
到了十二月,气温明显降了下来。董学普自幼在农村长大,种点稻子不在话下,小园圃里种下的稻种这已经第二次结穗了,长势很好。割稻子时候,一帮人都跑来看。播下去的种子种的稀,长出来的也不挤,和众人想象中的丰收稻浪有点差距。吕策就问道,“这稻子亩产能有多少?”,董学普说,“明年种下去,怕一季一百五十公斤应该能收,一年种两季就有三百公斤了。”
庞宁闻言说,笑道,“怎么连个秤都没有。史工,给打个!”史班瞪了他一眼,道,“现在连重量标准都没有,做个屁秤。”
没有标准长度重量单位,后世很多理论就不能直接拿来用,来回换算很麻烦。众人都开动脑筋想起来,吕策倒是第一个想出来,说,“我们大家都记得自己的身高吧,报个精确的,量好就有标准米了,然后做个一立方分米的水桶,那桶里水的重量就是一公斤了。”这个方法简单,庞宁眼睛一亮,夸道,“聪明!上海话叫脑子清嗓,广东话叫靓崽。”
众人各自报了身高,事关重大,大家都往精确里报,庞宁身高一报出来就喊亏,“完了完了,我以前都往高里四舍五入的,今天腾底了,为革命做巨大牺牲了,找不到漂亮MM了。”四人听了,纷纷嗤之以鼻。
史班拿几个直木板把五人身高量好,最后互相验证计算,修正好,作出一把一米标准尺。然后做了个方方正正的水立方,当然是立方分米,最后把一立方分米的水重量量出来,这基准重量就出来了。后面各种单位的分割,也花了五人不少工夫,这里先略去不谈。
十二月一过,天气就凉了下来,四处可以打的猎物越来越少,虽然秦明韬平时抓了一些中箭没死的羊到圈里养着,但后来有些受伤的羊伤口化脓死了。所以圈里也只有四头羊,这过冬口粮的问题就摆在了眼前。虽说海南不冷,一年来的体力劳动也让五人结实不少,但穿越时候的衣服都破得一个一个洞了,众人还得找点略厚的衣服过冬。
史班最近每人给做了个铁板护心镜和铁剑之类的劣质武器。虽然劣质,但手中有剑,大家胆量也就壮了多,就商量要去和县城外的汉人交易,
庞宁说,“要真抓我们,撒腿跑就是!”
吕策也觉得有道理,“那些黎族人挺不老实的,家家有刀,我看还是和汉人交换安全点。我们可以往北走远些,不管成不成绕路回来,也没什么风险。”
其实诸人到这个时代快一年了,总闷在山里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确实想出去走走看看。董学普没反对,大家也就一致同意了。
第六节 黄公子的业务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五人在谷中设好了几个陷阱,每人推着一独轮车的铁器,都是些铁锅、剪刀和镰刀之类的铁货,出谷向北面走去。|文学这次既然要和汉人做生意,五人走了一天后就不再避开大路,第二天走在了官路上,一路看到几个村子,人丁不盛,他们也就没有停留,直到看到官道旁边一个不小的镇市。
那镇有百来户人家,似乎以西面几户人家为主,那西面几户的屋子是砖石砌的,一路上少见。五人是南边过来的,到这里却留了个心眼,绕了一圈从北边进了镇子,到了东边官道旁边有一家酒店,门前支了个“酒”招牌,不过大门却关上了。旁边一店面门口吊着一个米字招牌。五人穿的和一帮叫花子似的,引得一些小孩纷纷张望,但父母随即出来把小孩拉了回去,还有些把家门也关上了。秦明韬看到镇民的态度不善,便回头赶紧吩咐大家,“大家警惕些,别出事情。”
众人想先把口粮的事情解决了,径直到了那米铺,见一个灰旧的门面,里面没人,也没看到有米,只放着两个陶缸。秦明韬清了清嗓子,吼了一声,“有人在吗。”,半天帘子后面有个矮廋的中年探了个头,走了出来。那个中年人看穿越众个个高大强壮,身上破破烂烂像是山里的逃民,似乎有些害怕,就也扯着嗓子喊了几句,穿越者都没听懂。史班在海南居住过好几年,但实际上没有学会几句本地话,所以也没能听懂。
庞宁发现语言还是没法沟通,还是拿来本子,大大的写了几个繁体字,“拿鐵器換米”。那卖米的先生看见这边几个怪人识字,倒是友善了不少,但他好像不识字,嚷嚷了几句就从正门跑出去了。
半晌一个头戴方巾的中年人带着三个汉子,还有那个米店掌柜走了回来。穿越者在琼州府经历那样一场变故以后,做事谨慎很多,看见屋子里人多,也就往屋外挪了挪,待会万一有事跑得也快。
那中年人身材一米六五左右,说话声音很大,这边依旧听不懂,就用普通话也大声嚷嚷回去,“我们想拿铁器换米”。场面有些混乱,庞宁又把自己写的那几个繁体字拿出来,那中年人似乎懂了,摸了摸那本子的纸质,拿起庞宁的三菱水笔,用抓毛笔的姿势,很不舒服地写了几个字。“諸位何方人士”
庞宁赶紧把笔记本翻了一页,写道,“吾等東海渤泥國人,船遇海難,漂流至此,欲以鐵器換米。”,那中年看了看五个穿越者,一副半信半疑样子,怀疑五人是逃进山里的军户。想了好久,写道,“可有路引”,庞宁写道,“不曾有”,中年人便写道,“諸位一路疲累可隨我莊內歇息,容我禀報保正刘老爹”,庞宁一看这几个字,又看中年人后面那几个汉人虎视眈眈的样子。就把本子收了,退回其他四人一起,说,“那大叔说要我们去他家,说我们没有路引,要报给‘保正’听。”众人听了,一下子没人说话。
董学普说,“不要去!”史班上次被关了一次,哪里还敢惹官府的人,赶紧说,“这‘保正’是不是县衙里的衙役,谁知道什么德性?把我们定为倭寇就完了。”商议定,也先不换米了,就冲那中年人拱了拱手。那中年人正要挽留,秦明韬压着嗓子轻喝一声,“往北走!”就大步往北走去,四人赶紧跟上,连走带跑去了一里路。那中年庄主见众人远去,摇头叹息。原来他是这个米铺的东家,见这五人没有路引,估计是野居之人,想借刘老爹的名义吓一吓他们,把铁器讹个低价,却没想到把五人吓跑了,正自后悔。
五人走到一里外,见庄丁没有追赶,往右边一拐插进了旁边杉树林,消失了踪影。找了个隐蔽地方休息,五人往东走去,希望能找个安全地方交换粮食。一路路过几个村落,都直接进去沟通,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交易对象。一是这地方识字的人实在不多,语言又不通沟通困难。二是穿越者做的生铁铁锅,不管材料和技艺,在当地也只算一般,那些农民也不愿意拿过冬的粮食换这劳什子。只有一个农民在穿越者手舞足蹈之后总算弄明白,拿他家破的铁锅,加20斤谷子,换了穿越者一个新锅。那破锅正下方有铜钱大小一洞,又黑又脏,史班背了两里路累不过,便扔在了林子里。
这一路收获很少,穿越者被逼无奈,在野外腾宿了一晚再往北走。北面本该是琼州府人丁密集的地区,但这天一路来人烟却越来越稀,众人越走越觉得奇异,只觉得四下里一片萧条。看到前面靠海有一个占地颇广的集镇,五人商议一阵,也不避让,直接走了进去。没想到这集镇远看有些气势,走进来却人气稀薄。集镇主街上大户的门面,十家里面锁着六家,似乎主人都远行不在。那开着的人户,敲门进去,里面往往都是些老得走不动的老人,能张开嘴巴说话的也没有几个,更不要提和穿越者交换货物了。五人惊疑之下,便一户一户敲门,一直敲到靠北一户三进的大宅院,这才看到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看上去十六、七岁大小,不过古代人比现代人容易成熟衰老,众人便估摸他十四、五岁。年轻人大概见到生人害怕,便把着一支铁头长枪,用土话大声向穿越众叫唤些什么。众人也习惯了这样的开场白,直接拿着写着大大的几个繁体字放在那少年面前,“拿鐵器換米”。那少年似乎一愣,用手比划了下似乎要众人等他,转身进屋半晌,拿着一个砚台一支毛笔走出来。
少年用毛笔写了几个字,把本子还了回来,上面写着几个歪斜的小字,“大锅换米七十斤小锅换米四十斤”。穿越者这一路过来,没看到几个识字的人,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识字少年,明码标价和自己做生意,自然喜出望外。庞宁把自己背后背的锅解下来给少年看,那少年便提笔写下,“可直米六十斤”。众人看了这几个字,便纷纷解自己的锅给少年。
庞宁却又用三菱水笔写了几个大字给那少年看,“为何镇上没人?”那少年脸色微变,又扫了众人一眼,写道,“瘟病横行,乡人多往南躲避。”穿越者这才知道那些村镇没人,是因为最近海口北部瘟疫发作,那瘟疫来得快,一中了就发烧半月才能好,百姓无奈,纷纷携家带口躲避,十室九空。庞宁又写,“小公子你怎么不走?”那少年却很耐心地研了些墨,抬笔答复,“族人出海将归,我在这守宅。”
众人猜想这少年对那瘟疫免疫,所以没有逃走,在这里等即将出海归来的族人。五人知道少年是海商后代,暗叹难怪识文断字,做起买卖起来也毫不含糊。
庞宁始终觉得这少年有些行径有些蹊跷,但也不好再问。其实穿越五人不知道,这少年家里本来确是地方富商,和衙门中几个捕头都关系密切,就是在临高县丞那也是说得上话的,平时半明半暗,违禁出海。但前几个月瘟疫横行,他的亲生父亲五十岁了,两腿一伸,不管不顾就这么去了。老父走了,又没有叔伯,那些水手欺少年年幼,说欠他们工钱,哄闹着把船也开走卖了。现在家里就剩下他和几个女眷。
古代海南人平均身高也只有一米六,这见了五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来想买卖,少年一是觉得有买卖上门当然要做。二是少年家里没有成年人,怕五人起歹意,便想大大方方些,或许还能讹住这些汉子,不生歹意。五人刚来明代,急着找粮食,不了解所处时代情况,倒也没有看出少年拙劣谎言。只是心喜有地方换粮食。
庞宁又拿出些铁铲铁刀,问他要不要,少年一一用粮食作价买下。这一算下来,穿越者带来的铁器,就卖了粮食七百斤。少年带几人到后院侧面一门前,打开门锁,便是一座粮仓。众人把铁器卸给少年,用米装满独轮车。董学普估摸有了七百斤,就让众人不再多拿,那少年也不拿秤来称,就让众人装满出来,又锁上了粮仓。
走时庞宁又和那少年沟通,说下次再来,希望价格保持稳定。那少年也是小手一挥,写做,“多多益善”,五人于是益发觉得大明朝商人实力雄厚,多了一番感慨。
有了粮食,五人便安下心来,建起水库。秦明韬的水泥研究进展较快。众人根据电脑里资料,用石灰石和黏土三比一的比例研磨配好高温煅烧。失败了九十多次后,第二年四月,秦明韬找到了合适的原料、温度和煅烧工艺,制成了这个世界第一种水泥。又过了三个月,红砖烧制也获得了成功。根据勘探结果,秦明韬设计了坝长27米,,理论蓄水量150万立方米的设计方案,秦明韬预计需要五人劳作八个月。而水轮等机械力传导设备,史班在这几个月都已经做好,就等大坝立起来安装了。
秦明韬的施工方案是教科书式的:五人先在水坝一侧建好疏流道,然后封堵小河,迫使水流流向疏流道。在原径流的地表处筑坝基,坝基5米深用混凝土浇填,其间以铁条为骨,筑成水坝地基。地基以上部分主体是压实的泥土,不过用铁筋混凝土为坝面和内柱。坝面建好后封堵疏流道,让水流通过坝内的数个导流闸道流出。而在原疏流道上,同样建起坝面。最后关闭闸道蓄水,水流抬高到八米后,打开闸道。水流通过闸道时,在水压作用下带动水轮。水轮通过导力轴将机械力传到坝外,带动水坝外的鼓风机。其他四人对水坝都只有电视上了解过,也提不出什么意见,大家便照此开始建设。
但水坝的实际施工远比秦明韬的预想艰难,各种各样的问题层出不穷,在开工一个月后,大家还在挖坑,水坝几乎没什么进展。
“老秦,你这个设计是不是太超前了,我看没有一两年,这水坝没戏。”董学普说。在听过所有人抱怨之后,秦明韬一脸期待地看着庞宁,庞宁吃了一口他找到的野杨桃,坚决地,最后一个表达了对这个工程设计的不满。秦明韬有些泄气,没搭理。“秦老板,我们相信你设计的水坝肯定是好的,可我们只有五个人,这确实有点困难,设计工程量有点大了。”这是史班说的。
距离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了,庞宁原来白白胖胖的身子现在也变成黑壮黑壮的,他往前挪了挪屁股,说“现在应该是一六二三年吧,按说现在大明朝正赶上小冰河时代,应该是灾荒连年,流民四起呀,那个李自成随便登高一呼就聚民百万,我们怎么还这么缺人手。”董学普对本地人一直很不放心,忙道,“海南就这么点大,都是本地人,哪有什么流民。就算有人没饭吃,上来投奔我也不敢用。发现我们这边好,叫乡里乡亲随便就把我们这给端了。”
“要是有些孤儿,我们收养养大了,”董学普想到很多历史穿越小说常有的段子,又说道,“要是有大陆那边的,父母双亡的七、八岁孩子,养大了应该可以放心。”众人听了,对董学普的小心谨慎一时无语,这吃饭问题刚解决,去哪找那么优秀的雇员。
这又过些时日,粮食吃尽了。虽说这时正是七月,山野里山羊野鸡很多,但五人在穿越前,都是米肉配搭着吃惯了,这单吃猎物的日子还是过不惯。就又商量去那少年处换米。只是担心少年父兄是否已回来,是否如那少年般好相处。
这次五人带着铁器,一路直接来到那少年所在集镇,却见那镇上人丁明显比上次兴旺,估计是瘟疫结束,出门躲灾的人有些回来了。到了那少年宅处敲门,开门的依旧是那少年。沟通下来,才知道少年姓黄,名作涛。这个镇叫七坝镇,黄家是镇上大族,做的是海上生意,这次大人们又出海去了。
五人喜欢这少年好相处,哪里去猜少年是否有所隐瞒,巴不得家里大人不在,就在天井里数清了铁器。庞宁在沟通用的本子上叫那少年黄公子,按上次的价格,五人又可换得粮食八百斤。黄公子向里面大声叫唤,两个比他还年幼一两岁的孩童跑出来。黄公子用土话和两个孩童说了几句,那两个孩童便一担一担地把米给抬了出来。
庞宁见了奇怪,便写了几个字问那少年是否是他弟弟。黄公子答道,这些孩子父母死在瘟疫中,族人前些日子刚收来,做家中的帮衬。这种自幼时养大的孩子很是忠诚,比招募的更让人放心。庞宁心里一动,就托黄公子也帮寻觅几个没有亲人的,少年没有推辞,只说尽量帮寻觅。众人很高兴,一个个上来作揖,还把铁器价格也降低了。黄公子便知道了五人对这些帮衬很是需要,答应尽快寻觅。
好消息很快就传来了,半个月后庞宁和秦明韬再去黄公子那里碰运气的时候,就带回来了十二个男孩。男孩都只有十三、四岁,个个瘦得皮包骨,脏兮兮,不识字。按黄公子的描述,都是父母双亡的乞丐。穿越者便用一个孩子一口铁锅加一把铁铲的价格把孩子带来了,黄公子似乎也觉得这价格不错,毕竟经历这次瘟疫,临高县附近有些流民、乞丐,这找孤儿的事情,让他新收的几个帮衬去做很简单。黄公子便问五人是否还要,庞宁赶紧写上,“多多益善”。
第七节 开荒建农业
回到谷里,董学普看见十二个孩子的时候两眼放光,跑前跑后地张罗。,每个孩子都在董老师哇哇的嚷嚷中,被强迫在小河下游泡了10多分钟,热水澡盆里浸了半个小时才算洗好。接着董老师给每个孩子都发了一套新衣服,原来的脏衣服自然是烧掉了。
孩子们第一次把自己弄得这么干净,接着,那几个不会本地话的怪叔叔把他们带到了住处。那是鸿台下面一百米外的一排砖房,每间二十个平方米左右,里面两张床两张桌子外什么也没有。宿舍背面有公共厕所和公共浴室,用了六个房间,十二个孩子们就全住下了。
一直弄到傍晚才开始吃饭,晚饭是两大碗野菜炒山羊肉盖浇饭,对这些好久没吃饱的小乞丐来说,无异于山珍海味。一切都很顺利,董学普把吃饱了孩子赶进了宿舍,然后关上了半人高的宿舍院门。
这天晚上,五个穿越者就这十二个孩子展开了讨论,董学普第一个发言,“这些孩子身体都比较虚弱,马上投入到水库建设不合适,我看不如让他们务农,争取粮食能够自给。”实际上,董学普上半年已经在谷里开垦了五亩土地,种的就是去年育的水稻种,今年已经熟过一次了。董学普发现这些水稻品种不错,在他拙劣的耕作技术下亩均一季产一百五十公斤,一年能种两季。
实际上,庞宁很希望把自给从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所以原来把这些孩子带回来时候就准备用来修水库。见董学普说得合情合理,其他三人似乎都赞成,庞宁一下子语塞,便道,“。”
没人回答这句话,史班突然一拍大腿,笑道,“给我们未来的将军们起上名字吧,我们总要有办法叫唤他们才行。”大家对这个话题比较有兴趣,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最后还是史班的观点占了上风,
“赵钱孙李,赵排第一,所以统统姓赵,名字分别叫如、今、德、武、源、谷、玉、旺、年、布、益、班。串起来就是‘如今的五源谷与往年不一般’,南泥湾的歌词,怎么样?”
这创意被一致通过。五人决定尽快组织孩子们学习,当然农务的实践学习是第一位的,具体由董学普负责,争取年底能收获一批急用的粮食。另外,由庞宁教识字,史班教化学,吕策教数学,秦明韬教物理。当然,数理化的课程需要识字达到一定程度,所以暂时不会开始。|文学
孩子们的宿舍院子第一天晚上看上去是不设防的,不过穿越者在一米高的院门上装了一个不易发觉的小机关,一旦有人跨过,机关会撞响一个小钟。然而很令穿越者欣慰的是,这个晚上钟没有响,五人纷纷感慨,孤儿没依靠,就是好管理。
谷里植被依然很多,五人组织起十二个孩子一起展开农业开垦工作。先收集些易燃的枯萎杂草等铺在规划的田地,砍掉规划地外围一圈树木设置隔离带,然后一把火烧出了一百亩富含草木灰的黑土地。烧完后平整土地,接下来犁地,建设灌溉设施。大人和孩子们六人或七人一组,拉着董学普设计的铁犁,把地犁了两遍。
犁地的时候庞宁又偷懒,老说脚疼腰疼到田边休息。秦明韬看不下去了,骂他道,“你以为还在社会主义银行里写报告呀,就我们几个人,你偷谁的懒。”
庞宁被骂得没办法,苦着脸挽着裤脚又下来和秦明韬一起拉,嘴上却骂道,“没听说过这用人拉犁的。”史班也看不惯庞宁偷懒,啐道,“要不你去黄公子那换几头牛来,看你口才好,肯定能让那小孩便宜卖给我们。”
这牛价庞宁是问过的,六两银子,折米六百公斤。最近忙着摸索炼钢,炼铁高炉出的铁都直接作为原料了,一块铁都不多出来。没有铁器怎么换牛?而且拖着头牛回来,只能走官道,万一遇到有人跟踪也没法躲。庞宁被史班激一阵答不上话,也就不再抱怨偷懒。
规划的灌溉设施是围绕河边两个大水车设计的,主要是修一些干支灌溉渠,用水车实现自动灌溉。干渠等主要设施是由混凝土构成,有了水泥,做起来比较快。支渠挖个坑压实就可以凑合着用了。新田开垦和灌溉设施铺设工作进展顺利,抢在天启二年九月前完成了。
播种之前,秦明韬想起笔记本里应该有一个土法制肥的方法,便去找出来,笔记本却根本打不开,估计是太久没用,电都漏掉了。
庞宁抱着那个黑匣子心疼不已,秦明韬上次开电脑时候,看过一次那配方,仔细想了想,好歹还是记了起来。
秦明韬按一比十的比例将草木灰和河水一起煮沸,过滤后得一大桶碱水溶液。将动物骨粉倒入水中煮沸,滤除杂质后获取滤液。将石膏高温煅浇后,碾成粉末。先将30%的碱水溶液置于锅中,待煮沸后将牛骨水、食盐水和石膏粉一边搅拌一边倒入锅中,狠狠煮沸,然后趁热用混合溶液泼洒生石灰,直至生石灰呈粉末状。
这一忙活又是十几天,众人弄出了几吨肥料,按每亩基肥35千克的量撒入田里。
董学普嫌手工播种太慢,设计了个耧车,在实践中证明了效率很高,五人便将这种播种机械命名为董车。为了节省人力,播种工作采用了直播方式。换句话说就是不插秧,直接播稻种到田里。这种方式种子入土较浅,成秧后不再移栽,产量低于栽秧种植方式,但节约人手,省去了繁琐的育秧插秧工作。
董车由五只耧脚组成,下有五个开沟器,播种时,前面的五个人拉着董车,五个耧脚在平整好的土地上开沟播种,同时进行覆盖和镇压。得益于董车的高效率,播种这工作只用了三天就完成。董学普在小河边打开水车闸门,水车在河水冲打下转动起来,玉带般的河水顺着灌溉系统的沟渠不停流进田地里。
那十二个孤儿看着自动运转的大水车,好像看到了神仙妖怪一样,分外好奇。话说这十二个孤儿到五源谷已经有一个半月了,现在孤儿们每天都和穿越五人吃同样的伙食,每顿一份野味炒野菜,一大碗白米饭。在穿越五人眼里,这非常简陋,也就是最低生活标准。但在孤儿眼里,这和原来抢到偷到什么吃什么,没吃过几次饱饭的日子比起来,基本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这些孤儿们过惯了苦日子,能吃饱饭都很珍惜。平时神态总有些窃窃的,似乎对穿越者为什么养他们这件事情,有些想法。但不管怎样,在一个多月高强度的体力劳动配合充足营养后,十二个孩子身体条件明显有了好转,气色都比刚来时候好了些,脸上红润起来,几个孩子的夜盲也好了不少。
“你们很幸运呀。想当年我刚进公司时候,那些老油条们把我和复印机、电脑归为一类东西。”
庞宁在晚上给孤儿上课的时候很大声地说道,回应他的是十二双麻木的眼睛,表示他们听不懂。虽然已经过了一个半月,这些本地孤儿的普通话水平,基本接近于后世,学英语一、两年的中国人的英语水平。
“我对你们的职业规划是,高级行政和军事管理人员!高级管理培训生。”不管听众的国语听力水平,庞宁继续他的激情教学。
这种激情VS麻木的情况,在孤儿们见识了灌溉系统的高效率以后,有所改变。看到近百亩的田地不需要人力灌溉,依靠自动运转的大水车就能轻松搞定,孤儿们再看穿越五人时,眼里茫然的神色去了三分,更多地有了敬佩的感觉。
对这些孤儿,穿越者是比较重视的。五人曾讨论制定了一套激励制度:做的好的,在伙食和生活设施上都有奖励。做的不好的,除了罚跑步,重复写简体字外,还有木棍打屁股等惩罚。五人这方面都做得比较严格,几次下来孤儿们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在学习和劳动中都比较听话,没有表现出抵触情绪。
播种工作完成后,按照计划接下来应该继续水库的建设。但是史班觉得可以先利用地表径流,在合适地方做一个水排,争取尽快炼出钢。
“我觉得钢还是很重要,毕竟外面黎苗社会还处于游耕阶段,缺乏秩序。一旦和我们接触,很可能觊觎我们的地,产生冲突。”
“实力是一切商业活动的基础,军舰把英国商人送到了全世界。如果我们这几个人拿着这种生铁刀片,根本不敢和周围部落开展贸易。”庞宁现在基本上负责铁器的销售,黄公子那边也没能全吃下五人生产的铁器。黄公子说得很直接,这些铁器质量很一般,远销路费不划算。镇上的人用不了多少。
庞宁只有把铁器卖给黎人,而为了隐蔽根据地,庞宁只有绕路寻找一些小型黎族或苗族山寨进行贸易,换一些生活用品。用他的话说,“现在我出去卖铁,不像是商人,倒像是贼人,见了人多就跑,就这样还几次差点被抢,幸好跑得快。是吧?”他看向经常和他一起出去的吕策,
吕策点了点头,“主要是没武器,容易让坏人起坏心,是有点困难。”
秦明韬本来想法是用水库轮机驱动风排炼钢,这样一步到位,产量好上去比较效率。但是计划要向现实妥协,恶劣的生存环境没有给他们大跃进的时间和空间。
秦明韬最后说,“你们说的有道理,水库先缓一缓吧,先把钢炼出来。这个时代钢基本靠锻打出来,百炼成钢!我们技术优势很大,出钢的需求很迫切。”
史班看着秦明韬,点了点头。
第八节 第一次小丰收
兴建炼钢炉的这段时间,孤儿们主要的工作还是照看庄稼,当然一些繁琐的轻体力活也可以胜任,但多数的工程还是要穿越五人自己双手劳动。理|想|文|,庞宁就开始动小朋友们的脑筋,有了些想法后,庞宁趁一次晚饭提了出来。
“说起来小东西们会本地话,卖铁时候带个去说不定有用。”晚饭时候庞宁提议,五人一直没有和当地汉人的贸易,一是难以沟通谈妥生意,二是怕不会当地语言惹来麻烦,用孤儿来沟通可能是个办法。
“这些小乞丐跟了我们三个月了,吃好喝好的,也没理由把我们卖了。”庞宁又说。五人沉默了半响,董学普道,“还是有风险,你就算站旁边也不知道他们和当地人说什么,万一当地人问我们干啥住哪,这些孤儿不一定知道怎么应付!说出来了就留下隐患。”众人听了都觉得有理。五人这段时间和周围势力试探下来,都觉得,现在随便来个衙役或者有势力的人,都可以直接把五源谷吞了变成私田。这种情况如果发生,五人除了逃跑也没有第二条路,所以大家都不想让当地汉人知道五源谷的存在。
“我看庞宁你争取通过这些孤儿,学一些基本的当地话,说不定能打开局面。”史班建议。庞宁听了眼一瞪,“我语言天赋比较差,我看史工你学起来会比较快。”五人毕竟是未来穿越而来的人,心理上始终有优越感,不愿意学这几百年前非常难学的地方方言。
“我忙着垒炉子呢,哪有空学这东西,咿咿哇哇的,听了三个月了没听懂一句。”史班赶紧挥挥手,也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如履薄冰呀如临深渊,别搞了,还是赶紧炼钢吧,到时候人人一套全身板甲钢刀钢弩,我们就是石碌大王,哪里还要卖铁,直接抢钱!”庞宁忿忿地把一截木头扔进篝火里,其他四人相视一笑,
“田里的粮食十二月估计能割了,估计亩均能有130公斤,我们这个冬天能收一万公斤以上的粮食。庞宁你的生意能做就做,实在不行就算了。”董学普说,
庞宁觉得自己跋山涉水卖铁器,被董说得这么没意义,气得把胡子一吹,五人现在没有剃须刀,胡子都老长了。但是噎得难受也没话好说,只有问史班,“钢什么时候能炼出来?”
史班眼珠转了一圈,笑道,“短则一月,长则两年!”
“加油!”庞宁有被戏弄的感觉,屁股一拍站起来,说,“我去给孩子们上课去了!”
庞宁虽然为人嘻嘻哈哈,但实际上对人际关系最是敏感。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其余四人都在自然科学有所专长,只有他基本什么都不懂,意见越来越不受五人组成的团体重视。这种地位的弱化让他很着急出去和外面沟通,希望通过自己的沟通能力,改变自己被边缘化的趋势,不希望总是躲在山沟里。但走出去是有风险的,四个工科生对自己改造自然的能力有信心,对改造大明朝的能力没信心。因此在这一点上,庞宁和他们产生了意见分歧。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没有科学技术就没有生产力,没有生产力就没有社会地位!”这个晚上,五源谷的十二个孤儿被庞宁要求熟练默写和背诵这句话。
看着大火把下埋头默读默写的孩子,庞宁冲平时最乖巧的赵德摆摆手,走到五米开外,庞宁叹了口气,说,“赵德,本地话粮食怎么说?”
……
水排鼓风的炼钢炉在1623年10月建好。但炉子蓄热的问题却没有解决,冷空气一进炉就把炉子温度吹低了。几次摸索后,众人采用了加大进出风口热交换解决了问题。但坩埚材料又出现了问题,以硅藻土为主要原材料做的坩埚在高温时出现了问题。虽然史班在钢厂干了四五年,但从头到尾建设一个能够实际使用的土法钢炉,还是很多东西需要摸索。
到了一月初,田里的稻子都成熟了,一百多亩的金色稻子看起来很舒服。这几个月田里面的活基本上是庞宁带着12个孩子在管着。本来这些孩子的农务工作是董学普负责的,但史班也经常拉董学普去帮忙炼钢,倒是庞宁比较空闲,便整天带着孩子。一来二去董学普除了技术指导也来得少了,庞宁也就变成了班主任。这四个月庞老师带领着孩子不但管好了庄稼,收集储备了土法肥料的原料,还又开垦出一百亩新田,可供来年播种。到了收获的时候,庞宁不想让这几个月的功劳浪费了,就私底下找秦明韬给设计了个机械收割机。收割机10米宽,八个小孩在前面拉着,一个小孩在后面看扶,收割起谷子来分外省力。
庞宁这一年在炼铁作坊里也泡了不少时间,这次收割机的木头构架,他自己带着孩子们做出来了,铁制部分的铸件砂型,也都是他自己做的,除了用了史班一锅铁水没耗费其他力气。所以一六二四年一月五源谷粮仓被一万四千三百公斤粮食堆满的时候,庞宁觉得自己功劳最大,腰直了,而最近炼钢没啥进展,庞宁这边说话声音更是足了不少。这天晚上吃饭时候,五人喜获丰收,心情都很好,庞宁清清嗓子大声说,“我们不是小地主,不是躲在谷里炼钢打铁就行的,就算枪炮能造出来也是人用的!我们的规划,我看要从更高的角度考虑。”
这话说得其他人都找不到反驳的话,便都点着头看庞宁要说什么,
“我们以后不但要找到身世孤贫的孩子为我们所用,还要让这些为我们所用的人活的好,成为我们一分子,保卫我们家园。只有这样我们的五源谷才能真正安全。”
庞宁顿了一顿,接着说,“第一步,就是要让十二个孩子活得有模样,才会对我们这个组织忠诚。所以我们首先要改善孩子们基本生活条件,衣服按最近阶段考核每人再发几套,孩子们的宿舍改为一人一间。另外,我们要给孩子们发工资!”
“发工资?”史班听到这里,越发觉得新鲜,忍不住问道。
“对!发工资!每个孩子除了免费的饭食供给外,还发给粮卷20公斤,粮卷我们五人签字为证,随时可以在粮库中取出对应的粮食量,以后孩子们的技能提高了,贡献大了,这个工资还要增加。”
四人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庞宁是要搞工资制,或者说公司制。众人听了都觉得有问题,但又说不出来,秦明韬比较明白,便问他,“你这么一搞,搞出个人财产出来了,那这粮库里的粮食,五源谷的设施算谁的。”
庞宁愣了一下,说,“五源谷自然是大家的。”
秦明韬却不满意这个答案,追问,“大家是谁,你,还是我们五个,还是那12个小孩。”
史班也说,“这样小孩子们倒是好了,我们自己反而有点莫名其妙起来!我们自己劳作所得变共有财产了,我不同意。”
庞宁一下子也没能答上话,半晌董学普道,“来这个时代一年来东西都是公用的,大家团结在一起不分你我。但慢慢有本地人加入我们,这个平等就要斟酌了……我觉得本地人简单地和我们都一样,不好。”
董学普接着说,“要不就用公司制度好了,我们五人是股东,每人20%的股权,每年分红。另外发工资。”董学普说完看向庞宁,庞宁说,“我同意这个说法。”秦明韬看看吕策和史班,说,“公司制也有好处,但这工资怎么定?”
董学普应和道,“嗨,现在谈什么工资呀,所有人管饭,其他的统统入库,细节以后再说吧。”
庞宁又说,“那提高孩子们福利这事大家觉得怎么样。”董学普说,“提高一些也是必要的,营养要加强吧,其他的居住条件之类的我看还是保持现在的样子,发工资先缓一缓,不要搞得太复杂了。”
吕策插了句,“我来带小孩子晚上跑步吧,有营养有锻炼才长得壮。”
庞宁觉得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但想了想,觉得凡事要慢慢来,也说,“那就先这样吧。”
第九节 马壮怂人胆
俗话说得好,家中有粮,心中不慌,粮食收获没多久,庞宁就提出要用粮食去黄公子那儿换些东西来,最好能换匹马来套挽耕地。里做牛做马,满口支持这个建议。四人说好,就留下史班在家带小孩看门,带着武器,推着三百公斤粮食,抄小路走到了七坝镇。
到了黄公子家,庞宁讨价还价一番,黄公子给粮食做了一两银子。庞宁问“若要买匹马,得多少两银子?”,那黄公子轻描淡写地写道,“大概银子十八两”。倒把穿越者吓了一跳,吃惊马价居然是牛价的三、四倍。庞宁赶紧补充,只要钝马,无需太好,黄公子闻言想了想,在本子上写道,钝马只需十四两,我能替你们买到。
庞宁见好像没有降价空间了,算了算,要粮食4000公斤才能换一匹钝马。把情况和其他三人一说,董学普便说,“粮食粮仓里有,不过靠这小车运粮食,来回要运多少回才够?”
庞宁有了定计,就和那黄公子商量,只是在本子上写字实在麻烦,好久才达成共识,两人商定:黄公子派人,随四人在南边找个交易点。明天穿越者运5000公斤粮食到那交易点,黄公子带马来和穿越者交换。
庞宁把这商量好的法子和秦明韬他们说,董学普虽然心疼又要多花粮食,但想到运输货物时候的风险都由黄公子承担了,四人也不算吃亏,便同意了。秦明韬和史策没意见。四人带着黄公子派来的一个少年家丁走到昌化江附近一个隐蔽地方,这地方离五源谷不远,但从这里向周围摸索,也不容易找到五源谷。
那家丁看这地方不着人烟没有道路,似乎心中有疑虑脸色不快。庞宁见状,写了张纸条,上面写“粮食数量太大无法一次运输,烦请分三次交接,每次银粮两清,晌午交易。”那家丁想这每次只交易一部分,货物较少,也不值得四人起异心,脸色舒展,把条子带回去了。
回到谷里,四人把情况和史班一说,史班顺口说道,“要是换几只猪仔不是更好?”庞宁一听,觉得养猪这事几个孤儿可以做,可以充分利用谷里的人力资源,大力赞成,马上合计在五源谷腰子上开辟个养猪场。
董学普愣了楞,说,“我们又没有玉米红薯,给猪吃什么,难道吃谷子?”众人都没有养过猪,听董学普这话才反应过来,感觉这猪吃人食是不对。0`3w`x最后还是秦明韬大方,说,“就吃谷子,我们有马有农具,人均产量很高,给猪吃谷子也问题不大,再开垦些田。初期先养几头,积累大规模养殖经验,以后搞到玉米种子就轻松了。”五人被他的大气折服,不好意思斤斤计较,也就一致同意了。
庞宁在本子上写好要和黄公子买猪仔的话,还画了一张玉米和红薯的图,写明用五百公斤粮食换玉米红薯各十斤。第二天众人把粮食运到交易点,等到晌午,黄公子果然和三个家丁坐着牛车过来,众人便用粮食换了银子。交易结束庞宁把昨晚写的给黄公子看,黄公子眼看要赚一千多斤粮食心情不错,很爽快地写道,“些末小事,诸位放心。”
第三天交易最后一批粮食的时候,黄公子便直接把马和猪仔带来了。那马刚满三岁,一米五六高,没有穿越者在公园骑的那些高大,但马铁马鞍倒是齐整的。黄公子和庞宁沟通,意思是:“这马跑得不快,但力气挺大,算不上钝马,你们给我粮食多,我买了稍好的马回报,不算讹你们”。庞宁得了马分外高兴,上下看个不停。黄公子作了个揖载着粮食回去了,穿越者确定了他们走远了,左拐右拐确认没人跟过来,才回了五源谷。
董学普在农村长大,喂过猪,就按着后世养猪场的布局,牵头带大家搭了个猪棚,把刚断奶猪仔养了起来。庞宁想早些把这马投入农耕,把十二个孤儿从重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忙着给马设计挽具。
这马比较温顺,吕策胆子大,还骑了一会,开始坐得很稳,一得意跑快了,差点摔下来,引得大家围着看,不过除了吕策没人再敢玩。庞宁便说你们是人类历史上最胆小的穿越者,史班嘲他说,“你胆子大的自己上去遛遛”,庞宁说我承认我胆小,换句话说这叫稳重!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吕策下马时候庞宁说,“改天打把剑就有点王子感觉了。”吕策玩得有点兴奋,想也没想就说,“那刚刚的,不算XJ,穿越前我来过的女人有二十个吧,只多不少。”话音一落,周围突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吕策发现四人看他的目光,有点像土地革命时期贫农看到地主的眼神,明白自己失言了,脚底抹油跑了。史班站在原地眼神迷茫,表情似乎觉得自己上半生活得很失败。庞宁愣了一会,上去摸摸马背,又看了看手,心中暗道还好,没特别味道。
等到喂马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养一匹马和养一部轿车没啥区别,一天要吃几十公斤谷子。史班指了指四条马腿,说,“这可是四驱的,能省油吗?”董学普说按小说里的说法,这马上要耕地了,得吃精料才有力气,等地耕完了可以结合着上些草料,节约粮食。
董学普琢磨这样吃下去,几匹马就要把粮仓吃空了。第二天就拉着吕策,推着一百多斤粮食到黄公子家里,让黄公子再帮找些苜蓿种子。这个年代苜蓿比起玉米红薯,种植算是普遍的,一个礼拜后董学普再去黄家,就拿回了二十斤苜蓿种子。组织人手开了二十亩地,种子和细沙种了下去,想以后收获了做马食。
这三岁小马吃精料,日夜被穿越者们伺候着,十几天就上了一圈膘,到了三月份粮食播种的时候果然派上了用场。一匹马套挽比去年大人小孩并排拉还有力,老地一百亩加新开垦的一百亩,两人一马,两百亩地播下种子只用了七天。董学普称赞这才是社会化大生产,便和庞宁合计再开荒一百亩地种下蔬菜大豆。但小河边能架设水车灌溉的荒地基本上已经开垦了,太窄的地方不适合灌溉和畜力使用,太靠近五源谷谷口又容易被外人发现。最后两人来回丈量,好不容易规划出六十多亩。庞宁看了看小河上游,问董学普说,“老董你说这水坝要是修起来谷里能多多少亩田。”
董学普正蹲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气,答道,“水位抬高了,可以修地上渠,谷深处怕起码可以多六七百亩水田。”
庞宁也走累了,不过他嫌脏不肯坐地上,感慨说,“水坝还是要修呀,不过老秦那设计,没三四年修不下来,这投资周期也腻长了点。投资周期过长,好项目变烂项目,投资资金是有时间成本的。”
董学普笑了笑,知道庞宁又想请外人来,说道,“现在是明朝末年,官逼民反,这五源谷一让当官的知道了,脱层皮都不够!我们在当地一点根基也没有,再缓一缓。”
庞宁不说话,董学普也没吭声,拿矿泉水瓶出来喝了口水。庞宁笑说,“你这个瓶子给你用脏了,屋里那几个干净的拿到北京去卖个白银百两没啥问题。”
董学普摇了摇瓶子里的水,没说话,心里想这四百年前北京人说的是啥方言,百姓说文言文还是白话文?语言不通没有路引,身上揣着白银百两是福是祸?这普通话说起来和京话一脉相传,但一口的满族口音,还没到北京就会被当成女真细作绑了吧。正出神,突然看到谷口方向升起一阵烟,忙叫唤庞宁看,“庞宁那里怎么会有人烧火?”
庞宁一转身,看到那细烟正越变越粗,心想这野火怎么突然烧起来了。两人便往着火地方跑过去看,走到一段,到了靠近谷口地方,看到不远处起了大火,走不过去。当下情况紧急,两人便沿着谷壁小路绕出谷外,侦探了一番,看到纵火的是一个二三十人的黎人部落,生活用品放在清出的平地上,男女老少看上去都比较瘦弱,正借着风向纵火往里烧五源谷。
董学普看了一会,脸色有些难看,说,“糟糕,可能是游耕的黎人部落,准备烧谷子刀耕火种了。”庞宁看着那些黎人不语,半晌道,“我一直觉得谷子里的树,树龄没有超过四年的,估计这部落四年就要来一次。”
董学普说,“你看他们这么没有防备地烧谷子,肯定没有发现我们在。这么烧,火势最多烧一公里,估计没来得及往谷深处探。”
庞宁卖铁那段时间和黎人打交道过很多次,知道黎人野性未开不服王化,啸聚山林,遇到强敌就死守寨子,遇到落单汉人就抢劫财物,很不好打交道。就和董学普说,“这些黎人最是刁蛮,我们回去找老秦他们,赶走他们。”
董学普对和黎人沟通没啥信心,听了这话满口说好,两人遁回谷内,召集其他三人把情况一说。吕策眉头一皱,喝道,“王八蛋,烧到我们家门口了!”,就往鸿台上的屋里跑去,等众人再看到吕策时候,他已经是骑马而来,胸前绑着护心铁板,手上拿着长刀,却是有几分杀气。那长刀刀头是穿越时带来的那把狗腿刀,后部用铁线把刀牢牢绑在一个杉木上,却是这个年代削铁如泥的宝刀。
吕策骑在那匹三岁小马上,皱眉骂道,“当初卖铁的时候就总被这帮黎人欺负,今天我要杀得他们横着出去!”
其他四人一时无语,心想这吕策平时不太说话,真发起飚来吓人,便纷纷回屋里拿起武器。董学普在田里找到十二个孤儿们,聚集到鸿台上藏了起来,这才跟着四人往谷口跑去。
第十节 血染五源谷
五人跑到谷口,发现前面的黑烟更浓烈了。|想|文|学谷口的茂密植被是五人赖以隐蔽五源谷的屏障,一下子被黎人烧了,五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绕着小路跑出谷外,躲在一个高出的山岩上张望,发现那些黎人已经停止了引火,四散开来在被烧过的森林残骸里寻找被烧死的动物。一些年幼的孩子、几个年老的黎人由妇女照顾着,聚在他们的辎重边上。不过谷里的野兽这些年都被秦明韬的弩射光了,黎人哪里找得到大的野味。
庞宁发现情况不算太坏,说,“我们的东西都在谷深处,他们肯定没有探到我们。”董学普点点头说,“估计这些黎人每几年就要过来烧林子,跟在自己家里一样,没什么警惕。”
秦明韬看着那些四散的黎人,似乎在做艰难的选择。史班没想那么多,就转过头跟庞宁说,“庞宁你跟他们说这是我们地方,让他们不要再烧了。”
庞宁很不耐烦地看了史班一眼,说,“不可能的,这帮人有十几个男人,我们只有五个人,五源谷估计是他们吃饭的地盘之一,说让就让?他们不烧五源谷,就要找别的肥沃的无人区,一时半会找不到,老人小孩就吃不饱要饿死。”
庞宁说完这话,狠狠地看了那些黎人一眼,似乎还忘不了和黎人交易铁器那段时间提心吊胆的日子。
史班脸色有些阴沉,说“无冤无仇拔刀杀人,我可作不出来,你们金融精英做得出来自己搞。”庞宁说,“KAO,你神经病呀你,今天我们不下手,明天黎人就会为了粮食烧了我们整个庄子。”
史班远远看了看那些在辎重边上还有两三岁的小孩,哪里肯让庞宁他们动手,把袖子挽了起来,说,“我去说,谁跟我一起去。”
史班原以为秦明韬,或者至少董学普会和他一起去,却没想到没一个人应他,一时竟觉得这四人冷酷的有些陌生。庞宁看史班冒书呆子气,气得往一块石头上一坐,只等着他碰壁回来。吕策只是摸着那匹小马的脖子,一声不吭。董学普直直地盯着史班看,倒是看得史班不自在。秦明韬看史班有点生气,就说,“人去多不好,黎人一旦警惕我们,我们就只能挨打逃跑了,所以大家都不想去。史班你一个人,最好也不要去。”
史班明白了大家的意思,不是他楞想跟大家不一样,实在是觉得这么把一族人杀了太冷血了,如何下得了手?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可不是游戏里的NPC,不是小说里的配角道具。史班觉得在野外生存了两年,其他四人都有些残忍了,可能是条件太艰苦,四人性格和刚穿越时候都大不一样。记得刚穿越时候那会,烧间穷人房子董学普都坚决反对。
史班心里有想,也懒得和四人多说,沉默地转身往黎人那边绕过去。庞宁看他真去,赶紧把一把穿越时候带过来的狗腿刀从身上解下来扔给他,说,“SB你小心点!一有不对赶紧跑”史班把刀捡起来别在身上,就摸小路绕到谷外另一边,又从那边走向黎人。
黎人正为找不到一点动物尸体恼火,看到有个高大汉人过来,几个稍强壮些的黎汉互相看了一眼,拿着弯刀就围了上来。史班看这些黎汉都只有一米六个头,心中稍微镇定了一些,用手比划着,要他们不要烧树林。
黎人在烧过的林子里没看到什么野味,本来心情不好。这会看一个落单汉人拿着把刀走过来,吱吱呀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东西,心里恼怒刷地就拔出刀来,要抢他的狗腿刀。史班见自己一片好心,他们还拔刀上来,当真是吃了一惊,往后退了几步。一个黎人以为他要逃,小跑上去拦在了史班后面,一时竟把史班包围起来。
史班虽然有些不通世故,其实也是个二楞子的性格,哪里肯吃亏?看这些黎人腻也不知好歹,火也上来了,把刀抽出来和三个黎人对峙起来。一个人终究防不过三个人,史班不停找空隙后退,突然脑袋被一块石头砸了一下,头皮一热血就流了下来。史班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胸前又被块石头打了一下,好在有护心铁板。抬头一看,是守在那些辎重边上的半大小孩,拿着半个拳头大的石头往自己身上扔。
史班心下骇然,只觉得头上发热,用手一摸,满手的红。长这么大史班第一次头上冒血,哪里还记得自己过来是交涉什么,趁了个空隙,捂着头转身就跑,那些黎人贪他刀好,追杀上来。史班终究腿长,穿越前也算是足球健将,发狠跑起来黎人追不上,黎人追了一百米就返回去了。史班垂头丧气地正要绕回四人所在那山崖。看到四人从林子里钻了出来。
吕策那时也经常和庞宁一起,拿着铁锅铁铲到大小山坳里的黎人寨子推销,被黎人拿着刀子追赶不只一两次,他看史班脸上的血,嚷嚷着,“过去拼了,灭掉这个部落啥事没有了。”
秦明韬看了看史班头上,那石头只是打破一大块皮,倒没有伤到骨,放下心来,皱着眉头从袖子上撕了块布让史班去小溪边清洗伤口止血,对史班说,“你再这么来大家都很被动。”
庞宁把手里的小石头往地上一扔,很不爽地看着史班说,“今天不拼一场,我们是往山里黎人那里跑,还是往山外汉人哪里跑?你的炉子,我们的田,屋子全没了。又从头来过?这一晃已经两年了!还整天躲在这山里做野人?”
秦明韬说,“黎人把火烧到我们家了,我们再躲,在这年头是没出路的。”史班没话好说,道,“我知道了,你们说怎么办吧,我配合。”
庞宁听了秦明韬的话正要接茬,董学普抢先说,“老秦你说怎么办!”
秦明韬看了看董学普,又看了看众人,一字一顿地说,“这个世纪初海南黎人有一场大起义,被镇压以后群龙无首,这个小部落…这么穷应该没啥靠山。但是这些女人里肯定有别的黎寨嫁过来的,消失了还好,要是跑了一个……”
董学普听秦明韬的话里杀气满溢,心里打了个寒战,心想这老秦做了两年的猎人,血见多了现在真是杀伐果敢。史班虽然头上包着布,还是喃喃地说,“端了他们,没必要吧?”庞宁也忍不住附和一句,“女人可以留下吧,”
秦明韬摇了摇头,很坚决地说,“要么不做,要么作绝。”董学普也点了点头说,“除恶务尽。”
众人不再说话,算是定了下来。秦明韬把四人拉到块大石头后面去,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突将过去,掩杀回来,其他三人提了些意见,史班只听着他们安排,也不说话。董学普最是细心,出发前把五人收起来的手表都拿了出来,让大家都戴上对时。行动安排商量好后,五人就四散分头行动。
战斗是由秦明韬发起的,他爬在一棵树干没烧尽的树上,准确的复合材料弩箭从四十米外射进了黎人首领的脖子,黎人首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惨叫一声就没了性命。那首领五米外有个黎汉,听到惨叫呆立了一会,跑过来看那首领尸体,然后就看到了远处的秦明韬。那黎人一个激灵,赶紧躲在一棵烧了只剩一截的树桩后面,大声呼叫同伴。那树桩小,根本遮不住他,他的同伴还没到,秦明韬就一箭射中他的小肚子左侧,又是一声惨叫。
后来赶过来的三个黎家汉子一个跑到半路就被秦明韬爆了头,另外两个哇哇叫着往秦明韬冲过来。秦明韬几下跳下树往谷里没被烧到的树林里跑去,黎人汉子脑子激动,没意识到谷里是别人经营几年的地盘,一边大声呼叫着谷里其他同伴,一边抓着弯刀追上去。
两个黎汉追到树林里,眼看里秦明韬只有二十多米了,前面一个呼啦一下,掉进了陷阱,被30厘米长的开锋铁桩扎死了。后面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灌木里两把标枪扔出去,史班扔的那把被黎汉躲开,董学普的那把扎在了黎汉大腿上。中了标枪的黎汉身子一弯,惨叫一声倒了下去。秦明韬跑回来,一刀取了这黎汉性命。
外面剩余的九个黎汉没有前面几个强壮,也没有他们彪悍,聚在首领出事地方不敢追赶,只惶恐地往树林深处张望,吵吵嚷嚷争吵些什么。秦明韬就大摇大摆走回来,一弩撩倒一个,射完又往回跑。黎汉还余八人,毕竟人多,亲人被杀血气上涌,又追了上来,只是一路小心了不少,不像前面几个那么勇悍。
追了近千米,八人突然撞在了草丛里的铁栅栏上,又跑五十米,又是一排铁栅栏。等他们小心绕过去,秦明韬已经跑远了,上好弩了,又射倒一个。黎汉大怒,再跑几步,头顶榕树茂密的树冠上突然掉下来一个成年男人大小的石头,黎汉呼号跳开,倒是没有人被击中。正暗自庆幸,两支标枪又从侧后面射了出来,一支没准头,另外一支刮伤了一个黎汉右肩。
黎汉除了秦明韬连人都没看到,不知道虚实,心里恐慌愈盛,一个胆小的落在队伍后面,就要偷偷溜走,终究还是给其他人看到,于是又有两个黎汉心理崩溃,哇哇叫着什么也就跟着往后跑了。前面四个胆大的看看周围树丛,捡了地上两支标枪往远处秦明韬那里扔过去,一支没准头,另外一支打在了树上,扔完这四个黎汉也掉头跑了。
秦明韬在三十多米外,一弩射过去。没有射中本来瞄准的人,倒是射在了另一个黎汉小腿上,那黎汉踉跄几步噗通倒了下来。剩余六个黎汉也没管他,没命往树林外面跑。
等到剩余六个黎汉跑出林子的时候,一直躲在外面的庞宁和吕策,已经把那些辎重边的老人小孩都绑了起来。二人做这事务求迅速,心里也是紧张得不行,吕策只觉得自己手都在抖。抬头却见六个黎汉从林子里逃了出来。
吕策只觉得这次放走一个活口出去求援,五源谷就算完了。慌乱之下恶向胆边生,口中喊杀抡刀拍马迎了上去。六个惊魂未定的黎汉已经失去了胆量,看到这抡着大刀的汉人骑士哪里敢反抗,三个胆小的就跪下来求饶了,其他三个一起往右边逃。但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吕策追上去砍下两个,最后一个逃跑的也怕了,赶紧跪在地上,吕策也不手软,大吼一声,一刀下去缴了头。
三个跪在地上的已经被庞宁缴了械,双手抱头跪在地上,这时候秦明韬、董学普和史班也从谷子里跑了出来。秦明韬累得半死,就喘着气拿着把弩戒备,跪地上那三个黎汉看见这把弩都缩着头不敢动弹。董学普和史班就上去把三个黎汉手绑了起来。
这边刚压制下来,那边又出了事情。刚才庞宁二人绑人时候急急忙忙,两个年轻黎女绑得不严,趁穿越者注意力集中在跑回来的黎汉身上,这时就跳起来往河边逃,吕策的马还没有回来,庞宁赶紧拿着手上生铁短刀追了上去,追了两百米远追上一个,一刀砍在后背,这黎女尖叫倒下,庞宁也没管她死活,就追向另一个。吕策这时骑马跑了回来,那些妇女小孩见到吕策骑的马,又老实了下来。
穿越者这时候见了血光,杀气更盛,把剩余黎人分隔到两个地方,休息了片刻一一灭了口,杀得一身是血犹如恶魔临世。又去看那些黎人辎重,无非些粮食衣被,穿越者也看不上,一把火烧了。这才想起庞宁还没回来,便分两组去寻。
董学普和吕策沿着小河走到靠近石碌河地方,在草丛里找到庞宁,这厮正脱光了衣服在那黎家女子身上耸动着。那女子也不敢反抗,曲意呻吟迎合着。董吕二人对视一下,也不打扰,就在河边洗了个脸等庞宁完事,一坐下来,杀人的兴奋感过去,身子累得就像垮了一样。
庞宁知道两人来了,发泄了两次,趴在女人身上歇息。董学普把庞宁叫过来,似乎要说些什么认真的话,吕策走到那黎家女人那里,看那女人大概十八、九岁,容貌姣好,瘦瘦的身材很健美,颇有后世美人韵味。女人看吕策手中染成红色的长刀,知道逃不掉,以为吕策也要行那事,对着吕策刻意摆出撩人姿势,想换得活命机会。
吕策却哪里会动心?举起到来,一刀下去要了这黎家女人的性命。庞宁听到女人惨叫,又恼又怒,把刀扔了,一拳把假意和他聊天的董学普打到水里,两人扭打在一起,吕策赶紧过来帮董学普把庞宁制伏。
第十一节 肥皂和牙膏
庞宁被两人按在地上,火气却还是没消,不停挣扎,不过那事以后没啥力气,挣脱不开。0`3w`x吕策大声说,“胖子别生气,等钢炼出来我们跟周围黎寨把生意做起来,黎寨的女人还不是随便挑,我们不跟你抢。要是你看上的女人不愿意来我们谷,我们就上门把寨子端了。”
庞宁被两人按在地上,大声叫嚷着,“你们几个真以为自己是山大王?五个人拿什么端人山寨。”说得太急,吃了一嘴土,“呸!呸!MD你们两个把我放开!”董学普看了看吕策,吕策点了点头,两人放开了庞宁,庞宁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两人怕庞宁扑上来,赶紧退一步。庞宁却没再发飙,只是看着草丛里面那黎女尸体发呆,站在那里呆立了半根烟时间,突然跑开,找了个土壤松动的地方,挖了个洞把黎女尸体掩埋了,这才回谷。到了谷里,董学普拉着五人找荒地把二十多具尸体一起埋了,忙完已经是晚上。董学普对着那个大墓,说,“不是我等歹毒,大家都是华夏后裔,何尝想如此?只是这苍天不仁,只望以后能为你们族人做更多来补偿,黄泉下若有知,请安息吧。”四人见董说得动情,也一起对着那墓鞠了一躬。鞠完躬,史班突然想到一些事情,就问董学普,“老董,满清哪年入关的?”董学普说是一六-四四年。史班又问,“我们这么搞下去,来得及吗?”董学普说,“来得及又如何?来不及又如何?”史班答不上来,董学普说,“你自己选。”史班没听明白他的话,董学普已经走开了。
五人忙完了,把血衣脱了回到谷里。十二个孩子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做好的饭菜热了又热,在吃饭的屋子里坐等五人回来一起吃饭。史班第一个进门,看到十二个小脑袋刷地看过来,就摸了摸那些惶恐的小脑袋。五人累了个筋疲力尽,也没工夫跟小孩子们解释这一天做什么去了,随便拨了几口饭菜就回房睡了下去。
一个生黎部落的消失,短时间没有引起周围黎寨的注意,五人便有机会继续他们简单的生活。理想_文学那天杀了黎人以后,五人在河里打了个滚就回谷了,第二天再清洗身上未净血污时候,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便纷纷怀念起穿越前的香皂沐浴液。史班说,“做肥皂要有纯碱,附近没有呀。”董学普小时候在农村待过,所以平时对农家肥有些概念,说,“碳酸钾行不行,草木灰不就主要是碳酸钾吗?”上次那一大片稻杆烧出来的草木灰本来准备用来做肥料的,倒是还堆在北边那山洞里。史班觉得做块肥皂总比炼钢来得简单,信口就说试试。
再小个事真做起来也是麻烦的,第一步就是煅烧石灰石,挖建专门的煅烧窑就花了众人五天时间,后来烧了两次,又做了些修改,这才真正能用。装半个铁桶稻杆灰,倒一些水进去使劲搅拌,然后把这浑浊的液体倒出来过滤,溶解之后再蒸发结晶,重复两次,得到主要以碳酸钾为主的晶体。把生石灰倒进水里,制成氢氧化钙溶液,把碳酸钾溶液也倒进氢氧化钙溶液里面,碳酸钙就生成了,把水弄混。静置一晚上后,把上层碳酸钾溶液倒出来,和动物肥肉炸出来的油脂一起和水放铁锅里加热搅拌,反应差不多了放点食盐进去盐析,一些黑糊糊的膏状液体就逐渐浮在了油水上面,就是穿越者想要的肥皂了。因为用的是碳酸钾,所以这些肥皂软软的呈膏状。五人砍柴搭锅,忙活了一个月,最后食用盐不够,只得到一小盒“沐浴膏”。
史班拿一小撮那东西就水在脏衣服上搓动,搓了半天一点反应没有,该脏的还是脏。董学普皱着眉头说,“你那个衣服太脏了吧,洗不掉了!”,董学普换自己昨天穿的裤子搓了下,搓了几下洗干净了,史班也不脸红,很认真地夸奖董学普干净的,众人托史班研发新得一种生活用品,心里高兴,哪里舍得嘲笑史班,都附和着史班。秦明韬大声称赞,“老董干净的!”,吕策也学上海人说,“老董清桑!”倒把董学普搞得不好意思,大声说,“干净个P,这肥皂效果好。”五人哄笑。
其实这肥皂杂质太多,去污能力还真的不怎么强,不过有和没有那却大是不一样。五人想继续生产,原料之一食盐却没有了。秦明韬看庞宁心情一直不好,本来活蹦乱跳一个人不太吭声了,就哄庞宁带着小孩子去海边煮些盐,也算散散心。但庞宁不肯去,整天只催史班再改改炼钢炉子,再试炼一炉。最后秦明韬就自己带着十二个小孩,背着锅抄林子摸到海边,找了个僻静海角。一路翻山跃沟,惹得那十二个孩子郊游一样兴奋,秦明韬怕小孩乱跑,就让小孩列队走,又说,“哪个乱跑,罚跑谷子三圈,重杖五下!”这些孩子来五源谷一年了,基本上能听懂普通话了,不懂的也有同伴帮翻译,听了都不敢乱跑。尤其是平时挨过那两米长“罚杖”滋味的,被秦明韬严厉眼神一扫,更是昂首挺胸跑得笔直。秦明韬跑在前面一路警戒,偶尔放慢脚步回到小孩队列。那孩子里有个叫赵德的年纪较长,最是灵活,趁机和秦明韬套近乎,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秦老师,为什么我们要爬山走野地?”秦明韬看那赵德长着两个大眼睛,身子修长,答他,“我们在官府眼里是野人,被发现了都要关进牢房里的。”牢房是明朝衙役关押嫌犯的地方,那地方穷人进去了能活着出来的可不多,在这些孤儿眼里最是可怕,孩子们纷纷咋舌叫苦,不再敢喧哗。秦明韬又说,“谷里生活比起官老爷给得日子,好还是不好?”孩子们晚上上课习惯了齐声回答问题,这时就齐声答道,“好!”秦明韬又问,“你们恨不恨官府?”,那些年纪小的孩子不太明白什么是普通话的“恨”,赵德几个年纪大的带着孩子喊起来,“恨!”,秦明韬看这赵德灵活,就让他在走在队伍右翼前方五十米,让他发现有人就跑回来报告,自己走在左翼前方侦查,确保队伍隐匿。赵德觉得能为老师做事很是荣光,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颇是认真,两次远远发现有人。秦明韬也不夸他,只是点点头,那赵德做得就更是卖力。
到了那海角秦明韬让赵德在周围巡逻,自己按工序教好那些孩子,就爬上附近一个大礁石坐着,一边监督孩子干活,一边警戒周围。中午秦明韬把早上割的山羊腿切了,放进一口干净锅里煮了肉汤,加了点盐,味道不错,把带来的干饭分给孩子们一起草草吃了。一直烧到下午三点,秦明韬看盐已经煮得两斤,就收队回谷。后来又这么连续煮了五天,煮出十几斤盐。史班得了盐,把封口藏好的生石灰弄出来,用了五斤盐又做了三十多斤“沐浴膏”。董学普用穿越者做的铁磨把石灰石磨成粉末,和这“沐浴膏”混在一起做牙膏用,四人纷纷夸他能干。但牙刷做起来却太麻烦,穿越者一直没做成。
史班想想前几个月炼钢开炉多少次都是失败灰头土脸的,做成肥皂后大受鼓舞,就又去想什么东西好做,后来提议说要搞点玻璃出来。庞宁听他还不开炉子炼钢,没好气地说,“玻璃好,亮堂!卖给黎人我们就发财了!早做出来上次也不用杀那些黎人了,每人送块玻璃请他们走人!”史班知道他说反话,就又要撂担子,说,“不是我不想做,真搞不出来,我不是徐霞客,,杂质也太多,没法用。”秦明韬知道史班的心思,就怂恿他说,“你搞点地条钢就行!我们凑合着用。”史班语塞,喃喃地说,“我们厂都是三级钢,只有一百六十万吨,”董学普听了笑起来,庞宁骂道,“我可没做过你们这种小厂的信贷,了不起了?”史班顶他,“我也没做过地条钢的炉子。胖子你不是一直说手里有刀不如手里有兵吗,我们何必搞这么复杂,出去拉几个贫苦农民进来帮忙,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难道会对我们不利?”其余三人都不说话,庞宁自有了上次血腥经历,心境有些变化,说,“可能会,很可能不会。”吕策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块石头一下消失了,脸上就笑了起来,自己都没发觉。董学普接过话说,“大家宁愿辛苦一点,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赌明朝人的性格,一旦去赌了,胜面再大也有输的时候,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史班被逼得没办法,只有又整天去围着那炉子转,到处找起可用的矿料改进设备。
到了一六二四年八月,一次打猎时候秦明韬绞得太急,又把一根弩弦绞断了,虽然秦明韬一直很小心,能不用弩就不用弩,但这已经是穿越后断的第三根,这一断这把弩就只剩下最后一根备用弦了。穿越者都知道这把弩的重要,马上紧张起来,大小事情都扔一边,全力要帮史班搞出钢来。
第十二节 玉米和红薯
八月中旬第一季谷子熟了,庞宁带着孩子起早摸黑地收割了两百亩地,收了足足两万四千公斤的谷子。理想|,粮仓里的粮食又一次被堆到了新的高度,看得众人很有安全感。
口粮是不愁了,但最近肉食却少了很多。由于弩弦只剩下一根,秦明韬怕关键时候没有弩防身,最近一直没有用弩捕猎野味。久不知肉味,却看到猪舍里的六头小猪长得飞快,五个月过去个个膘肥体壮。秦明韬性格大方惯了的,见猪肥了,说要杀头来开开荤。董学普却不舍得,说不要急,看大猪能不能生几头小猪出来。
庞宁想吃肉也想得紧了,附和说,“我看最瘦那头公猪,母猪都不理他,没有大用,养着浪费粮食,不如杀了。”董学普虽然不舍,但见大家这么想吃肉,也不好再拦。众人便开了猪舍,捉那头瘦猪杀了。但是没有冷藏设施,肉第二天就要坏,这天不管大人小孩,一人都吃了一两斤肉,总算让半个月没吃上肉食的众人好好满足了一次。
还有些肥肉吃不完,董学普把肥肉油炸了,做成肉渣,倒是还可以保存几天,偶尔拿出来改善伙食。
董学普总觉得猪糟蹋粮食,就找秦明韬商量,再去趟黄公子那里,看上次托黄公子搜集的玉米种子有没有找到。秦明韬把庞宁和吕策叫上,四人带着武器,套上马车背着麻袋,带着五百公斤粮食,沿小路出了谷。董学普怕黄公子那万一有好东西,就把穿越者仅有的六两银子也带上了。
到了七坝镇,找到黄公子的宅院,看到那院门和往次不一样,是开着的,进进出出的人,四人一个也没见过。
四人估摸着,猜测是黄公子家人出海回来了。庞宁走过去拉住一个人下人打扮的,作了个揖,用刚学了几句的本地话说,“我找黄作涛。”那人似乎听懂了,想了下就咿咿啊啊说了些什么,庞宁却没听懂。那人大概看着四人都穿黎族服装,以为是熟黎,不懂汉语的,就进去找了个会说几句黎语的伙计试图和庞宁沟通,就更牛头不对马嘴了。
最后还是用老办法,在本子上写了几个繁体字,给那下人送进宅院。
半响出来个中年人,身材矮小,穿着半旧的绛色袍子。那中年人本来纳闷怎会有读书人找黄作涛,到了门口,见四人土里土气还穿着黎服,看着四人眼神便有了些轻蔑。理_想_文_学嘀嘀咕咕和一个下人说些什么,那下人便进了宅院。中年人这才挥毫泼墨地在那本子上写了几个丑陋大字,“尔等何人,为何穿黎家衣服,和黄家有何来往”
四人见这话语里有几分霸道,便又打量了下这宅院,感觉如今处处都透出生气出来,和以往大不一样。庞宁往宅院里张望,没看到见过的面孔。就偷偷扯了扯其他三人,哈哈陪笑要走。那中年人眉头一皱,叱喝一声,宅院里陆续涌出七八个汉子,拿着刀棍把四人围住。
四个穿越者一愣,猜想这黄家怎么会这样,想跑,又心疼粮食马匹要拉在这里。但穿越者如今经历几次风浪,已经不是刚穿越那时的菜鸟了,虽有些惊疑,却也不畏惧。吕策刷地就把狗腿刀拔了出来,董学普跟着拔出了狗腿刀,秦明韬和庞宁也把弩和刀剑亮了出来,和那些家丁对峙起来。
穿越者比起本地人显得更为高大,手上钢刀钢弩寒光闪闪,颇有些杀气,那些家丁哪里敢上来。几个家丁都是熟稔得很的,颇有些默契地偷偷把包围圈让出个空,倒想这四个凶神赶紧走了了事。那中年人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紧张起来,大声叫唤。庞宁竖着耳朵听了,好像听明了其中有个词是“黄家海贼”。
有个家丁架不住那中年人叫唤,舞着包铜皮木棍冲将上来,吕策挥刀把那棍子砍成两截,一腿就把那瘦弱家丁踢得老远,那家丁在地上一赖,就不肯爬起来了。秦明韬把弩上了弦,对准了那中年人。那中年人认得是弩,不敢做大,就往院子里退,躲到了院子墙里面。
主人都跑了,没有了主心骨,这些家丁哪里还愿意以身犯险,呼啦一声跑进了院子,连带地上那个也弹将起来,嘭一声紧紧关上了院门。
四人没想到这几个凶恶家丁跑得如此之快,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庞宁沉吟半响,说,“那个小孩子家里好像出事了,宅院都被别人霸占了。”吕策看了看那院门说,“我们打进去,抓那老头问问。”
庞宁和董学普都不言语,秦明韬摇了摇头,“算了,又没什么过命交情,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这里离临高县城不远,别闹大了。”董学普叹了口气,说,“只是那小孩挺机灵的,早知道就把他带谷里去,过几年说不定能帮上大忙。”秦明韬说,“哪里知道呢,还以为是大户人家呢。”
众人看了看马车,庞宁说,“要不我们去临高县城里碰碰运气,这户人家要找事也得先找里长甲首,一时半会搞不到城里去。”众人穿越到这个时代时间久了,和周围势力打交道也有了些经验。再想在琼州府放火杀人的事情时间已久,没人管了,倒是都敢去县城里逛逛。临高县城比昌化县城离五源谷远些,万一出事了跑了,估计官府人也找不到穿越者的隐身处。
既然要进城,五人就不再隐匿行踪,大摇大摆开出七坝镇。好在庞宁知道本地话临高两个字怎样发音,一边走一边问,倒没有迷路。路上看到了几片红薯地,四人坏事做得也不少了,偷点红薯算什么?也不管是哪个农家,挖了一袋带叶红薯就跑。晚上找了个山沟休息,点起火来轮流守夜,第二天中午这才走到了临高县城。
那县城被三四米高一土墙围着,木头城门前几个门卒在看门。四人拉着马车准备进城,被一个门卒拦下,那门卒冲四人嚷嚷了几句。四人哪里听的懂,就装黎人不懂汉人语言。那门卒却极为认真,回头捡了支缨枪来作势要刺马车上的粮袋。
众人穿越以后一直待在山里,不知底细,心下一阵骇然,暗道这明代管得还真严,吕策已经准备摸刀了。还是庞宁灵活,赶紧拉住那门卒,偷偷塞了点碎银子给他。那门卒看有银子,骂咧咧挥手让四人进城,就和其他几个同事分钱去了。吕策和秦明韬见那门卒走开,才松掉准备拿出武器的手,牵马进城。
临高县城不大,一横一纵两条路就望到尽头,,巷尾角落污秽漫流,看得四人只是摇头,不过众人原想会遇到的大量乞丐流民却没见到。捏着鼻子走过去,在城西边见到一个朱色联排建筑,门口立着黑漆杈子,石狮子旁边有两个皂隶在聊天,想来就是县城衙门了。
四人不想惹麻烦,匆匆路过,看见前面有个铺子门口挂着个“牙”字招牌,秦明韬说,“这有个牙行,进去看看能不能搞到点玉米。”董学普想起琼州府那个牙人,脸色变了几变,半晌才说,“小心点,要是他问话打探我们底细,我们生意不做了立马走人!”众人都点了点头。
进了那牙行,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在擦拭桌椅,庞宁轻轻叫了一声,“有人吗?”几秒钟后左手厢房里一个男人走了出来,那男人大概三十岁,穿着干净藏色长衫,头上挽着方巾颇有气度。那男人见到四人,微微拱手,道出一串明代海南话。四人哪里听的懂,庞宁直接拿出本子,写起繁体字和他交流。
那男人感慨一番这黎人也有读书人,让小姑娘沏上茶,拿文房四宝出来,铺在桌上和四个“黎人”沟通。“黎人”怕那茶水不干净,抿了口就急着说要卖米,买玉米种子,小猪崽子。这些东西倒是颇像山里黎人的需求,那男人点了点头,答应帮找交易对家,米九百斤做二两银子,玉米种子一两一斤,猪仔半两一只。
四人知道这唱的是天价,无奈写了半天那男人就是不肯降价,还带四人进厢房看县太爷赐的金字,“临高官牙”四个大字。等从厢房出来的时候,泊在门口的马车已经被一个庄客牵到另一面喂料,另外一个庄客正把米往后院堆栈里搬。
董学普顿时恼了,上去把装着红薯的那一袋抢了下来。那被抢了麻袋的庄客笑了笑,也不吭声,又去车上搬另外一袋。庞宁也不想惹事,只想着忍忍把生意做了。便拿起那牙人毛笔写了个“按你价钱,一斤玉米种子,两头猪仔”几个字。那牙人这才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一个帮手出门办货去了。
两个小时以后那牙人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布袋子,后面跟着的帮手提着两个小猪笼。四人看那布袋里确是玉米,脸上不禁有兴奋神色。那牙人写道,“玉米不止一斤,加一两银子”,庞宁便和董学普要银子,董学普想到被这牙人讹诈,不肯拿银子出来。
庞宁有些不耐烦,冲董学普说,“他有县太爷的字,这衙门旁边还是不要惹事。”董学普想到琼州府的事情,不情不愿又摸出一两银子出来,庞宁一手把银子给那牙人,董学普一手抢过玉米袋子。四人拉着马车就往城外走,吕策把刀放进布包着的刀鞘里,握着刀鞘走在最后面。那牙人呵呵一笑,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回厢房去了。
原路走到城门,那几个门卒收过四人银子,看也不看四人一眼。四人出了城,脚步不停往昌化县方向走,到了昌化江旁边转头走熟悉的小路进谷,到了谷里已经是第二天半夜。史班点着两个火把在屋外乘凉,听到四人描述这几天经历,先是叹息说,“那黄家小孩也不知道怎样了,这世道可真乱。”接着又去抢那玉米种子看,说,“下次去城里要带着我,这两天你们不回来我一直担心,别出事了。”
庞宁笑着找了个椅子坐下,说,“你去城里做什么?又脏又乱没我们谷里舒服。”史班说,“也不做什么,就是在山里窝着憋得慌,想多见点人。”五人又说笑了一会,商量着赶紧把玉米红薯种起来,把猪给养起来,好多些肉食。
第十三节 钢刀和乞丐
这几个月史班扑在了炼钢炉上,其余四人也趁着农闲不忙,全天候帮打下手,希望早些出钢。,开始几炉钢延展性很差,一拉就断了,让五人失望得很。史班后来增加了炉渣碱性,提高了入风口温度,炼出来的东西延展性好很多,但是很脆易崩裂,估计是含磷量高了。
史班记得炼钢后期会出现明显的回磷,接下来几个月加大了炉渣投放量,但设法在冶炼过程中倒出部分炉渣。众人的努力没有白费,十一月炼钢炉第十七次开炉试炼,史班在不同温度和时间放出钢水,得到含碳量不同的钢饼,然后一一做了硬度和延展性试验。最后总结,这些钢饼基本达到了史班眼里钢材的最低要求,一炉出钢260公斤。
“再怎么着也算是钢吧…”史班蹲在那些钢饼旁边,一头的汗一脸的黑灰,喃喃地说。众人也搞不清楚情况,董学普就问,“这次出的钢能拿来做武器吗?”史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说,“应该可以。”四人精神一振,董学普又问,“那这钢做的刀,肯定比原来我们打的铁刀好了。”
史班看四人期待的眼神,说,“那肯定好得多,接下来再做些热处理试验,我估计最后成品比这个时代一般的钢刀还是好一些的。”其余四人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庞宁干脆对着谷壁大吼一声,“操-你-妈的,我们有钢了!”其余三人心里高兴,也跟着喊,那声音就在细长的五源谷里不停回响,恼得林子里一群麻雀呼啦啦乱飞。
接下来两个月五人还是不断开炉炼钢,史班又调整了一些步骤和用料比,希望改善钢材质量,但效果不好。主要的重点还是在钢材热处理上。史班用中温回火的低碳钢为芯,泥淬回火的高碳钢做刃,打了十几把宽背长刀。五人各挑了趁手的用磨刀石开了锋,就纷纷练起刀法。
史班看那些被砍断的稻草束,心有余悸,后来再开炉时候就拉着众人,按各自身材做了几个模具,浇铸了胸甲头盔。胸甲由两片符合人体工学的钢板组成,前后两片用很多布条连在一起,重12公斤。头盔两公斤重,主要用来防弓箭。
史班本来还要做肩甲裙甲,庞宁撇了他一眼说,“你以为这是北欧呀,再多装备就自己把自己热死了!”史班这才作罢。
史班又想一鼓作气把水力机床作出来,但庄稼又到了收割的季节,众人忙起农事,找不到人手。这天晚上月朗星稀,大家都在田边的晒谷场上乘凉,史班就拉四人讨论起人手不够的事情。0`3w`x
史班说,“我们不能总是什么都自己干吧,五人顶天了也是五个人,小孩子们还小,我看得想办法增加些劳动力。”庞宁说,“我在东南那块看到个汉人村寨,有十多户人家,种着山坳里几亩田,好像和外人没什么往来,要么把他们拉进来。”
话音未落就听到董学普说,“不行不行,这样几十个人的家族我们根本领导不了,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情根本不可控。”史班一听不高兴,说,“那怎么办,炼钢要人,挖矿要人,做机床也要人!”董学普说,“要招人要招可控的,搞一个家族进来,还不如直接去谷外面拉些贫农。”
四人听了都没吭声,半响庞宁说,“我们在这里有这样一片产业的信息传出去了,惹来虎狼怎么办?”董学普说,“还能怎么办,据理力争,据险力守呗,我本来的想法是等那些孩子长大,我们武装起来再找劳力,不过这样算起来来起码还得三四年。”史班说,“我看要四、五年,哪天万一惹上脑子发热的黎族部落,我们五人也是抵抗不住,在地球就有风险。”
史班这话有点夸张,但穿越者们想到还要这样隐姓埋名在谷子里干四五年,确实有点无法接受,庞宁说,“上次在临高看到有几个乞丐,年纪轻轻的饿的皮包骨,估计愿意来我们谷。”史班皱着眉头说,“乞丐又懒又滑,哪里能做好事情。”庞宁说,“这时代没那么多有钱人,做乞丐可不是活路,那是真没饭吃。”
秦明韬穿越前在建筑公司做现场管理,什么样的滑头都管理过,说“人都是可以教的,先让他们从筑水坝开始,严加管教半年就好了。”吕策笑着说,“朱元璋不也讨过饭吗,我们教他们识字,说不定能出几个人才。”
话虽然说得轻松,但在这个时代第一次管理成年人,五人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收割完稻子,五人根据秦明韬那把弩简化设计,分工做模具浇铸打造了十把钢弩,几百支弩箭。那弩从绞弦到射出大概要二十秒,对着准星瞄准在25米内可以精确,虽然很粗糙,但有了远程武器总比没有好很多。
里有了弩,五人才有了点底气,秦明韬守家,其余四人分两组去招收乞丐。
吕策和庞宁一组,两人换上最好的衣服,出了石碌山往东北边走。庞宁是准备了一些刚学的本地话的,碰到本地的乞丐,就苦口婆心谆谆善诱;碰到外地人乞丐,就好吃好喝手舞足蹈。庞宁这几年瘦到只有一百四十斤,一笑起来小眼睛挤成一条线,分外和眉善目像个贵人;那吕策剑眉星目,举止潇洒像个富家公子,也容易博人信任。
明末是小冰河时期,海南冬天温度最低也降到摄氏六、七度,那些乞丐没有衣物冻得不行,听到二人说有管吃管喝的好去处,便有些动心,胆子大的把心一横,就跟着去了。庞宁和吕策每在一个地方骗到一、二个丐儿,就把人送回谷里交给秦明韬,换个市镇再去招人,收获颇多。
史班和董学普那组比起来就逊色多了,两人在昌化周围市镇转悠,碰了一鼻子灰。每天回谷听庞宁说今天又招了个力气大的,今天又招了个脑子灵活的,憋气得很。这天两人在县城里转悠了半天,苦口婆心地见了乞丐就说,还是没有收获。
史班心里不爽,一时豪气上来,直接把董学普那里最后一点银子抢来,进了酒楼买来酒肉,到城角和四个乞丐坐一起,请他们吃喝。董学普无奈,只得在一边把风。
那四个乞丐有一个老的是本地人,断了条腿,胆子小些,不敢吃那酒肉。另外三个本是广西老实农民,碰到土司叛乱,三人家里先是被官府加派搜刮一空,没半个月又听到官军吃了败仗,要征填本地乡勇青壮。三人哪里愿去给那些吃人的官老爷卖命,种田也没有活路,听说琼州富庶就结伴逃到这来。
一路上,值钱的东西都变卖干净,到了昌化不通语言,只有行乞为生,这已经两个月了。到了冬天有一口没一口,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那三人已遇绝境,胆子自然大些,其中一个叫谢老三的吃了酒肉胆气上来,就说,“梁老大,我看这英雄意思,是要我们和他上山干那无本的买卖!”,那被称为梁老大的人是个三十多的中年汉子,把酒碗一摔,喝说,“横竖没活路,我们三个兄弟一心,干了!”史班被那中年人摔碗吓了一愣,见那三个乞丐站起来愿意走,大喜过望,赶紧带着三人回谷。
那三个广西汉人随二个“土匪”出城,走了一半被那个矮个“土匪”用厚厚布蒙住了眼,三人身无长物,也不怕两个土匪谋财害命。东拐西弯从早上走到傍晚,还坐了一段马车,这才到了到了目的地。
进得谷里,土匪把三人蒙眼布给扯掉了,三个汉子见那谷里山清水秀,良田平阔水车潺潺,半山腰上也不知道什么做的屋子看上去分外坚固,却是画一般的地方。那梁老大的感慨道,“想不到这土匪的日子,比镇上那些老爷还要舒服些。”又见到一群半大孩子,在晒谷场上舞着钢刀,喊杀声此起彼伏,心想这土匪真有些气势,连匪娃子都这么厉害。
史班把三个广西人带到集体宿舍,那宿舍里一间房可住四个人,里面简单放了些桌椅床柜,换洗衣服。史班想这三个人同乡同心不好拆开,干脆就让他们三人住了一间。又让三人把身上褴褛脏衣服脱了烧了,拿上换洗衣服去洗热水澡,教他们用那椰壳里装的软肥皂清洗身子。
梁老大几个哪用过肥皂这物事,心想这东西镇上地主老爷也不一定用过,又是一阵兴奋。洗好澡已经天黑了,史班就带他们回宿舍,拿上铁腕到食堂吃饭。
食堂今天分外热闹,几十个人头耸动着排队分饭,倒把本来分外空旷的食堂挤的满满的。赵德和几个孩子拿着勺子分饭菜,皱着眉头用本地话呵斥他们不要急,排成队列。
今天杀了五支鸡,大家便有了鸡肉和鸡汤吃。秦明韬规定给每个乞丐四块鸡肉,半碗汤,饭管饱;原来的小孩每人一大勺十几块鸡肉,鸡汤任意喝。孩子们刚才先吃过了,现在便在那边招呼那些乞丐,维持秩序,还有几个安排在谷口放哨。穿越五人以前也是在食堂大堂里和孩子一起吃,但现在人多了,就移在食堂二楼的“雅座”里吃饭,有大盘的饭肉,还有史班从昌化县城买的黄酒。
庞宁喝了一口说,“这酒怎么酸的,怕还没有啤酒度数高。”史班说,“庞老爷您就凑合着喝吧,昨天逛的窑子斩获如何。”庞宁脸红了一下,瞪了一眼吕策,说,“那地方卫生还没有穿越前海口一个大排档干净,我看着那脸上的铅粉还真没敢上,怕得病。”众人哈哈笑着说你这禽兽也知道怕呀,庞宁说你们估计是穿越时候受伤了吧,UNABLE呀,妒嫉我!笑闹成一片。
董学普不放心新来的乞丐,别着钢刀走下楼去看了看,那些孩子看董学普吃了一半下来以为有事,都站直叫,“董头领!”食堂里那些乞丐看到有头领下来,一下子都不敢吃喝,刹那安静下来。董学普冲孩子点点头,看了看情况正常,就交待赵德等下给乞丐们讲讲卫生纪律,又走回了楼上。
刚关上楼梯上的门,下面吃东西的声音又是响成一片。那三个广西汉子没想到到了这贼窝里还能有肉吃,谢老三四下里看了看,说,“梁老大,我看这不像是土匪山寨呀,倒像是把我们当长工了。”那梁老大看了看周围先来的乞丐,说,“长工哪有这么好日子!莫管那么多,吃饭吃饭!”
第十四节 五级三等制度
这次招收的乞丐一共是十九人,由于庞宁和吕策当时选人时候偏好外地人,所以这些人里面海南本地人只有七个,而另外十二个全是外地流亡过来的汉人。`3w`,每天只是由秦明韬带着在谷里修坝夯土,进行劳动改造,早上八点开工,下午五点收工。秦明韬说乞丐乞丐的叫着难听,就给这支水坝建设队伍取了个名字叫改水营。
董学普听了这名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说那那些孩子也得有个名字,就叫先锋营吧。改水营建立以后,五人晚上除了要轮流给先锋营的孩子讲课以外,还要轮流教改水营的乞丐们识字和普通话。先锋营那些孩子年纪小学得快,两年下来普通话结结巴巴基本都会说了,字认识了不少,已经学起算数,刚入谷的乞丐见了都要恭称声小秀才。
五人对改水营的新流民比较防范,吕策最近就经常带着孩子们训练军刀搏斗,威慑这些新居民。先锋营的孩子原来除了学习训练,主要负责田里的活和一些生活琐事,现在吕策安排,抽出一些监视改水营。吕策还设了两个暗哨,让先锋营的孩子分六班二十四小时盯着谷口。
但五人没想到,如此严加管理,还是出了问题。
改水营有个本地的汉人,见那软肥皂去污有奇效,猜想大户人家肯定喜欢,卖得出好价钱的。在公共浴室里洗澡时候他便抠挖一些软肥皂,藏在脏衣服内带出来,这样积少成多,四个月下来给他藏了一大罐子竟没人知道。这天秦明韬不在水坝施工现场,这人趁众人不注意,回宿舍抱着那罐肥皂溜出了谷去。好在吕策设在谷口的暗哨看到这人往外溜,就点起山腰上的小烽火台。吕策骑着马冲了出去,经那暗哨指路,把这逃兵抓了回来。
五人把那逃兵绑得死死的,让他跪在地上,史班气得踢了一脚,问他,“听说你以前家里是有田的,我问你,是以前活得好,还是讨饭时候活得好,还是在五源谷活得好?
那逃兵低头伏在地上,不敢答应。史班又踢他一脚,喝道,“问你话呢,说呀!”
那逃兵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用刚学会的普通话说,“谷里有肉吃,饭管饱,谷里好!”
那逃兵三十一二岁了,五人看见这么大一个男的哭别扭不过,秦明韬就说,“史班你不要踢他。”低头问那逃兵,“你平时做事卖力我是知道的,我上个月还给你加了肉供,你和我说,你为什么要偷这肥皂?”
那男子不敢违逆秦明韬,止住了哭泣,伏在地上却还是停不住呜呜抽搐,说,“想把原来那四亩田赎回来,取媳妇续香火!”秦明韬听了一愣,沉默不吭声。
吕策站在旁边,听了这话一脚踢过去,喝道,“给你们肉吃,给你们衣穿,才几个月就想着娶老婆了,是不是明天还要几个丫鬟伺候才行!”那逃兵被踢翻,连滚带爬挪到秦明韬脚下磕着头,大声哭道,“头领饶了我呀!我林家三代单传,不能断了香火!”又记起头领们不会本地话,赶紧用普通话嚷嚷,“头领绕了我呀!我不敢下山了!”
秦明韬被他抱着腿有点尴尬,就让门口站着的先锋营孩子,把这人押到隔壁禁闭房里锁了起来。
五人沉默了一阵,秦明韬说,“我看,一方面这个逃兵个人思想上有问题,但同时也是我们让他们觉得日子没盼头。”
吕策一听这话不答应,说道,“乱世重典呀老秦,我们对他们太好了。”秦明韬一时不好接话,沉默了半晌董学普说,“太狠了也不好。女人的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但现在只需要给他们个盼头就可以了!”庞宁点了点头说,“我看也是,赶驴前面得挂着个萝卜,否则喂再饱也念着别人家的萝卜。”秦明韬说,“那我们就订个制度吧,有了上升通道日子就有盼头!”吕策皱着眉头说,“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个逃兵也要重罚,以儆效尤!”史班说,“打三十板子,再关五年监禁,让他反省反省!”
众人正想这哪有牢房来关人,董学普道,
“山后有个洞,没有工具进不去出不来,扔里面就是了,一两天扔点吃的下去。”
第二天,五人就命先锋营当着所有人面杖罚了这个逃兵。两个打板子的先锋营少年毫不留情,打得那逃兵惨叫连连。打了二十板,秦明韬怕把人打死,就说还有十板欠着,把那家伙扔进了山洞。处理完杖罚,吕策对改水营十几个汉子大声说道,“一心跟着我们干,我保你们有荣华富贵,有再想逃的,这就是例证!”那杖罚场面侮辱性极重,和那逃兵关系好的两个本地人当时脸上就有愤怒神色,但看着先锋营腰上别着的钢刀,哪里敢乱动。
打压完了逃跑主义以后还要收拢人心,五人商量制订出一套等级制度来执行。过了一个礼拜,穿越者把五源谷内所有居民叫到晒谷场上,宣传这套规矩。五人站在晒谷场中间高处的土台上,等所有人到齐,董学普就冲史班说,“史班你来给他们说说我们的规矩。”史班没想到会让他说,赶紧推开,说,“胖子口才好,胖子来讲。”董学普就也附和说,“庞宁来讲最好,那庞宁你可要说清楚了。”庞宁看了看秦明韬和吕策。吕策就呼喝下面安静下来,庞宁走到土台中间,清了清嗓子,大声说,
“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个规矩大家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今天我们就要立出这个规矩!排出次序,分好尊卑!”下面众人听到是关系自己的大事,无不竖着耳朵倾听,
庞宁继续说,“从今日起,五源谷的百姓,都分为五级。最低的是罪人,然后是民户、差办和能手,最高的叫功户。刚入谷的本份人,都定为民户,以后有功则升,有过则降!就是说,功户大过能手,能手大过差办,差办大过民户,民户大过罪人,听懂了没有?”
底下一片嚷嚷,“听懂了!”庞宁就接着说,“这每一级,里面又分三等。比如,先锋营随头领们多年,是头领的左右手,按功劳论为‘差办’,其中赵源,发现了私自逃出谷的逃兵,论功升一等,是中等差办,其余人是下等差办。”
庞宁顿了一顿,说,“改水营初入谷,都是下等民户,但这四个月梁老大和徐三干活卖力,大家都看在眼里,按功劳升为中等农户!可听懂了没有!”
面又是一片“听懂了!”其中又数那先锋营的少年们叫得最响。
庞宁趁热打铁说,“你们要忠心听话,用心干活,自然就能得到提升。民户老实本份的,两年升中等,再过三年升上等,生了上等民户四年都没犯错,就往上升差办。差办忠心听话的,每五年升一等,往上就是能手。能手忠谨用命不出差错的,七年升一等,直到功户。到了功户,九年升一等。”
庞宁看下面人有点听糊涂了,就说,“总之,只要不犯错,五年可升到上等民户,入谷九年可以升为差办,然后四年升一等,再过十五年升为能手,听懂了没有!”
这次下面人都听懂了,齐声回应。庞宁点了点头,说,“若手脚麻利的跟头领学了技术,办事有功的升得更快!接下来让董头领,给你们讲讲各个等级的好处与不同!鼓掌!”
董学普走到中间,也不废话,直接就说,“这上等民户,升迁时赏大房两间,以后每个月发放棉布三米,还有少量各类杂用物资。这下等差办,升迁时赏三室大房一户,每月有棉布四米,及其他杂用。中等差办,升迁时赏四室带院大房一户,另外发更丰富的日常物资。再往上赏得更多。当然,受赏了新房是要退回老房的。”
面众人掐指一算,发现不消几年一个个都要过上好日子,顿时透出一股生机劲来,心里纷纷琢磨着,这再往上升得赏多大的房子?怎样才能学点技术?不知道晚上学的识字算不算。董学普却不肯罢休,又说,“四、五个月以后,有一批女人要搬来谷里和大家一起劳动,你们要是看上了也要明媒正娶,莫要做出龌龊事来,丢了五源谷的脸面。”听完了这话,又左右询问,弄懂了董头领的意思后,改水团那十几个汉子,前几个月还是乞丐,朝不保夕就要活活饿死的汉子,眼里便冒出了光来。
史班在旁边看了咂舌,说,“这制度厉害呀,看下面那帮人现在的样子,那逃兵要知道有这制度,估计打也打不走!”
庞宁嘿嘿一乐,嘲道,“呆子,这白花花的银子撒下去,谁不去抢,能不厉害?”
第十五节 五源谷贸易区
不当家不知柴米难,穿越前五人都只觉得领导都高高在上,一个个滥用权力官僚主义,这回真正做一次管理者,才明白责任有多大,方方面面都无法回避。|想|文|学用史班的话说就是:“今天才明白,这技术员再牛,那还真得靠领导有方!”
动员大会上董学普说的各种物质奖励,是穿越者事先商量好的,但到了具体实施的时候,还是让五人大感为难。那些奖励品除了米和肉,其他的五源谷里都没有。房子的问题还好解决一些:达到奖励房子等级的都是先锋营的小孩子,这些小孩子的房子要到他们长大到十六岁才正式交给他们,现在可以先欠着。另外,秦明韬暂停了水坝建设,带着改水营烧砖烧瓦,把五源谷深处搞得像个大工地,每个月都能修成三四幢。
房子不愁了,但每个月要发的布却根本没着落:穿越者的衣服,都是以前庞宁吕策用铁器和黎民换的,那时候好不容易换到几十套衣服,前几个月全给了改水营的新兵,现在库存早就空了。
这天五人凑一起商量,董学普叹了口气说,“想来想去只有和黎人换了!”
庞宁听了不高兴,冲董学普说,“你是不是少数民族,怎么老躲着汉人往黎人堆里扎?汉人要好打交道多了!”
董学普说,“不是好打交道就是好人,你看那姓黄的小孩!”
庞宁接着这话说,“黎人又是好人了?”
董学普说,“碰到黎人,大不了撒腿跑回谷。我是怕哪天得罪了谁,官府定我们为匪,真有几个官兵来,改水营就不说了,你估摸先锋营能有几个不跑?”
史班听了觉得有道理,就打圆场说,“汉人黎人都不是好人,但庞宁我们这可是海南黎区,黎人的纺织业发达,知道黄道婆不?黎人这么能织布,不和他们换和谁换?”
庞宁听史班也这么说,撇了撇嘴,不再吭声。
秦明韬见状,插了一句说,“我看就试试西边那熟黎村子吧,上次吕策他们就在那里拿铁器换到的衣服,交易时候多带些人!”秦明韬说的熟黎村子就在石碌河边上,还没出石碌山,那村子在山上种了很多吉贝。那是一种类似木棉的木本植物,但是只有一人高。董学普本来是想再走远一些的,但是其余四人都反对他的谨慎过度,他也就不好再坚持,五人又讨论了些细节,说好后天就去换布。
到了这天,除了秦明韬带着改水营和四个先锋营孩子留在谷里,其他的全部武装起来出谷做贸易。用那马拉着,加上人挑着共四百公斤粮食到了那熟黎村子。
其实搬四百公斤哪里需要这十几个人,都是去撑场面的,十几把钢刀别在腰上,倒也有一番气势。那黎寨在山脚下一片椰林里,都是些低矮木头房子,房子上盖着茅草,外面拿木栅栏一圈围住。众人在门口几十米远把粮食堆在一起,就让庞宁进寨子喊那首领。庞宁早先来过这里,就带着赵德赵如两个本地孩子进了寨子,一会就带出十几个黎人,男女都有,为首的竟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的,带着斗笠穿着短褂短裙。
这个寨子熟化已久,那女首领也会说昌化的土话,见到穿越者人人有刀不敢造次,一板一眼地和庞宁讨价还价着。结果出乎众人意料的顺利,黎人愿用三匹布,差不多就是汉人100米白土布,换下两百三十公斤的粮食。
庞宁跟其他三人一说,董学普就对庞宁说,“三匹不够,我们用布的地方多着呢,价格可以再商量。”庞宁两手一摊,说,“这么小一村子哪来那么多布积蓄,今天是掏空了,这东西他们纺织起来很费劲,想再多的话要换个村子。”
顿了一会又说,“不过别的黎寨没这么好说话,要不明天我们去南边那个村子碰碰运气。”
众人听了不语,史班突然想到,就说,“那他们有棉花吗,我们跟他们收棉花,自己纺纱织布。”
庞宁一愣,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史班,说,“你还会这口?”史班被他眼睛斜斜地搞得不爽,笑着道,“以前在网上看到本关于工业革命机械生产的书,当时好奇研究了下,轧花机和珍妮纺纱机什么的,做起来简单的很!”
庞宁就又回去跟那女首领指指画画地说要换棉花,好久才达成基本共识。庞宁跑回来说,“棉花他们没有,不过山上他们种了吉贝棉,那东西跟棉花差不多,这布就是用那东西纺出来的,”庞宁在心里换算了下黎人的斤和穿越者的公斤,又说,“那女首领说用七公斤斤吉贝换我们多余的一百八十公斤粮食。”
董学普看了看史班,意思是让史班决定。史班轻松地道,“换呀,到时候拿这东西调试我搞的纺织机械!”庞宁回去和女首领敲定了生意,穿越者就带着先锋营把粮食往黎寨里堆,庞宁跟着几个黎人进寨子,抱出三匹布出来。那布土白色,和众人身上的黎服布料差不多。那女首领很热情,拉着穿越者这几个高大汉子,要大家到村里喝米酒,又唤女儿要杀猪款待。
庞宁看这个寨子的黎女似乎都营养不良,不甚漂亮,婉言谢绝,搬着布匹要回谷里报功,却硬被黎人塞了罐米酒。史班见那首领如此好客,也不好意思,走的时候想少拿一公斤吉贝棉,那些黎人怎么也不肯,死死要史班拿上,史班这才作罢。
秦明韬见庞宁抱着布回来,表扬了几句庞宁,就让先锋营的孩子抱那些布,给改水营的汉子们观赏。等改水营都看到了布,秦明韬又站在高处大声对苦力们说,“这就是要发给你们的布,比你们以前的麻布要好得多!你们按着本份卖力干活,我看在眼里,你们的升迁也就快些,这媳妇就早点取到,这好日子就早些过上!”
改水营众人原来觉得这谷里米肉倒是有些,哪里有布?有些怀疑董学普的忽悠。这回见到谷里真有了布,才放心相信升到了一定等级,每月真的有各种物资供应,干活也添了几分力气,做砖模手脚都快了许多。众人看了,便夸秦明韬懂管理,上次那逃兵肯定是个别现象。秦明韬高兴,说,“,你们这些呆子,你们真以为有饭吃他们就给你们卖命呀,谁也不是傻子,都会偷懒,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五人新得了布高兴,晚上拿黎人送的米酒,也不管味道酸涩,干了个干净。秦明韬咧了咧嘴,说,“改水营里有个姓傅的福建人,说他会做酒曲,我改天让他试试!”史班酒量最差,喝点米酒脸竟微微红了,说,“早该让他做了,我们到时候做蒸馏酒忽悠黎人,那银子白花花的!”引得众人又是一片哄笑。
初师告捷,穿越者大受鼓舞。四人第二天又带着撑场面的先锋营往南边走,翻过一座山走了十几公里山路,看到一个更大的黎寨。那黎寨叫龙头寨,庞宁和吕策以前来过,那时成功卖掉了三把铁器锄头,换了几套短衣。
这个黎寨的首领是个老男人,不过几个中年男人跟在后面似乎也颇有地位。那老头还和蔼,几个中年黎人倒颇是霸道,不要众人的米,只说要换他们腰上的钢刀。董学普坚持反对当场解先锋营的刀,四人便和黎人约好回谷拿刀,第二天再来。史班在库房挑了五把较次的钢刀换给了黎人,还捆绑销售了四百公斤大米。这个黎寨也不留穿越者,五人便早早回了谷,把吉贝棉和布匹入了库。
接下来几个礼拜,四人依旧带着先锋营的孩子,在四周找黎人推销五源谷的大米和钢铁器材,越发走得远了。遇上的黎寨各式各样,什么情况都过了一次:没法沟通的有,不肯交易的有没法沟通的有,不肯交易的有;拿出藏箱底的银子要买钢刀的黎寨有;不肯换粮食,想用吉贝换银子的黎寨也有。为了扩大销路,四人定的价格相当优惠,几乎每次买进卖出,价格都比一半汉人商贩低个两成:五源谷的一百斤大米卖四钱银子,钢刀每把作九钱银子,吉贝棉每公斤作一钱五分银子,土布每匹一两银子。
其他几人都觉得这么玩吃亏,庞宁就说,“我们这第一次贸易,换多少物资是小事,这平等的贸易关系确定下来了,以后我们就方便多了!”
史班想想也想通了,说,“我们的生产效率是他们几十倍,他们尝到甜头了,我们就发展了!”
其他几人这才不再反对这样的低价倾销。到了天启五年第一季稻子熟透的时候,穿越者已经卖出去不少粮食刀剑,换回来了十三匹布,一百二十公斤吉贝棉,最让秦明韬高兴的是,那天董学普连拉带拽,居然弄回来一头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