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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斑鱼     一六二二txt下载     一六二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十一节 二八式手榴弹

    史班制作硝石的办法是万恶的堆粪土硝法,其中细节不多赘述。理|想|文|、赵布二人实验性操作了一次。这一个月的研究是史班一生最难熬过的一个月,症状是呕吐,食欲不振,被鄙视,不被群众理解。但是一个月过去以后,人类强大的适应能力让史班逐渐恢复了胃口,甚至可以在试验操作点附近快速使用便当…总之,在五源谷新居民奇怪的眼神中,史班成功得到了制作黑火药需要的硝石。摸索出道路之后,史班把这项光荣的工作交给了赵旺和赵布,赵旺和赵布又教会了两个中年新选营的汉子,把这项工作移交了出去。总之大家心知肚明,谁都不愿意干这活。史班听到赵旺赵布也学他,把这活推了出去,脸上挂不住。为了体现公平原则,对于这样的特种工作人员,史班制订了奖励政策:“升到差办这个社会等级的速度,比一般人快百分之五十。升到差办以后,优先安排好的岗位。”那两个刚告别乞丐生活的新选营汉子,被赵旺赵布安排了,人生地不熟,也没有别的选择。虽然羡慕跟着董学普种田的十个新选营可以过本份生活,不比他们这样工作环境令人作呕,哪怕在食堂吃饭,别人都远远躲着不肯走近。但想到好不容易有口饭吃,史头领亲口说这是为了科学做牺牲,组织不会忘记两人,还可以快些升级,便咬咬牙忍了。

    堆粪法得到的土硝,经过溶解加热,加入盐工从草木灰中提炼出的碳酸钾和豆浆,过滤掉沉淀后,将溶液冷却结晶。结晶出的晶体,就是相对纯度较高的黑火药用硝粉末了。使用这种方法,五源谷目前一个月可以生产十五公斤这样的硝粉末。

    把硫磺,木炭和硝用水磨粉碎磨细后,根据最佳比例混合。史班又做了个水力驱动的长刷子,把这些混合粉末反复搅拌近一刻钟,作成了黑火药粉末。史班试了下这种粉末,装在一个铁盒子里,远远地点着,成功炸了。史班没想到这么顺利,倍受鼓舞,又将混合好的黑火药加入少许河水,增加粘性后碾压紧,再用辊破碎成颗粒。将破碎出来的黑火药颗粒在一个滚筒里面进行翻搅磨光,制成黑火药圆形颗粒。到了天启八年一月,吕策四人听到黑火药做出来了,都跑来看热闹。,见四人要看看,就做了个空心铸铁圆球,倒了五十克黑火药进去,用木塞堵住,留一个小口插了根浸了硝水的棉线,躲在远处点燃了。

    五人屏息静气,只听见一声轰隆巨响,铸铁球成功爆炸,把上面架着的一堆破烂木头全部炸到了天上去。五人跑近看,见那爆炸处的地面上有个十厘米深的弹坑,个个大喜过望。庞宁摸了摸肚子,说,“我这几天还老去山后面找秦明韬的弩呢,现在看来我不用去找了。”秦明韬骂道,“怎么不用找,我那弩有瞄准镜的,去哪找这么好的东西?”庞宁听了,嘻嘻笑装蒜,吕策看到十几米外有几个炸飞了的铸铁碎片,笑着说,“史班我们作几千个手榴弹,还不横扫海南岛?”秦明韬说,“也别做什么枪炮了,就做那种最小的投石器,一两百个手榴弹飞过去,炸他个稀里哗啦的!”庞宁听了就说,“这个我拿手,手雷里面还要加点碎铁片,炸开时候杀一片!”董学普见他们说的兴奋,看了看史班,说,“拉发装置怎么弄?”史班甩甩手说,“别问我,这个我可从来没研究过,一点概念也没有!现在要做成武器的话只能做导火索点火的。”四人听了一愣,但是四人都不曾研究过手榴弹这么细节的东西,对拉发装置都没有概念,半晌吕策说,“那就每人肩上别个火把,我是怕不小心把别人的手榴弹引信全点燃了,炸成一片…”五人想到打仗时候自己人在队伍内部爆炸的壮观景象,都不吭声,史班说,“那这样吧,引信装在个卷铁管里,外面套木柄做手榴弹的把子,铁管口子用木塞封住,要用时候再拔开。”四人纷纷赞同,史班便回去组织人手试制这种手榴弹了。

    史班现在手下除了赵玉三人,还有十六个工匠,六个老的,十个新的。人手足了,史班也不必事事亲历亲为。画了个手榴弹的设计装配图,史班把赵旺赵布两个叫来,让他们去试制。经过六年的积累,现在史班这边车床、钻床、锻锤、机械压模机一应俱全,虽然精度进一步提高还需要时间,需要钢材质量的提高,但是这些现有的家底还是让史班颇为自豪。有些东西史班是弄不出来的,比如玻璃,需要到大量高纯度的原材料,不是五源谷现有的商业渠道可以取得。但是按史班的想法,这套偏重军工的工业体系发展下去,不需要多少时间,五源谷就敢叫板附近任何一个势力。

    对于这些新机器,赵旺赵布的操作还不熟练,但是带着几个工匠,史班图上画的这个手榴弹,他们还是能够作出来的。不止他们在用这些新机器,赵玉带着六个工匠改造纺织机械,也要用到这些工具,两组人马还要协调好时间。自去年十二月庞宁说要改造纺织机械,赵玉就被派来负责这个“经纬一式纺织机课题组”。按史班的想法,要么不弄,要弄就要弄个最好的。所以他结合纺织组的经验和实际情况,联系后世他对纺织机研究的记忆,指导赵玉全新设计了一套机械,光是排查设计漏洞,确定设计方案就花了一个月。等到开始制作了,刚好和另外一组人马做手榴弹碰在一起,只有轮流使用车床。

    榴弹毕竟结构简单,倒是很快作出来了,反复实验实际效果,史班五次更改设计,最后定型了“一六二八式”,简称二八式手榴弹。二八式手榴弹轻型装黑火药颗粒二百克,火绳点火,引信设计保险木塞覆盖,全重三千克。经过十几次实弹试验,统计人力常规抛掷十五米,有效杀伤范围二点五米。又做了一种长引信的重型,全重五公斤,杀伤范围四米,配合一个简易弹簧掷弹器,可以抛射五十米。穿越五人对这个武器都很满意,吕策跟史班要了几十个没火药的手榴弹,六架掷弹器,每日组织先锋营练习掷弹,抛弹。秦明韬每周也空出来一天,组织手下六十个汉子练习这些火器的使用。

    等到二月份,庞宁发现他的新纺织机还没弄出来,就又日日泡在史班办公室里。这天刚听到谷里大钟敲九点上班钟,庞宁便早早地爬起来,下了鸿台就往水库那边的铁匠铺走。现在铁匠铺一带都是史班的车间,十几间高顶屋子,几个高炉上面高耸的烟囱冒着滚滚的眼,真有点后世血汗工厂的味道。好在谷里整年都风大,那高烟囱排出来的烟灰被吹到山后面去,没有污染谷子。秦明韬在五源谷中间修了条五米的水泥路,路两边都是房子,谷里老居民见到庞宁都点头哈腰的叫“庞头领早”,庞宁点头应得都烦了,倒是喜欢那些新入谷居民默不吭声,低头一边让开道路。庞宁看到房子后面有个人卷着裤脚站在田里,好像是董学普。停住了脚步,从两间民居中间插过去看,果然是董学普,正在田里指挥几个农夫架耧车播种。

    庞宁见董学普身上白色外套都旧成灰色外套了,赤脚站在田里哪里像个头领样子。庞宁站在田边一块石头上,和董学普打了个招呼,说“老董这才二月底呀,播的是什么种?”董学普见庞宁来了,倒是颇感意外,问道,“今天办什么事?起这么早?”庞宁答道,“没事,去看看我的新纺织机。”董学普知道他又去催纺织机,笑道,“那徐大老板下次是什么时候来?”庞宁扬了扬眉毛,说,“徐正南倒没来,他手下一个打算盘的师爷催的紧。你这坡地上也能种粮食?”

    董学普看了看地里的种子,说,“这不是种稻子,这是葛藤,产量高,牲口喜欢吃这个。现在牲口多,要节约些粮食。”庞宁哦了一句,突然想到什么,说,“董头领再给我们商队配匹马!”董学普皱着眉头说,“不是刚配了匹枣红马吗,又要?”庞宁说,“赵如整天翻山越岭的跑黎寨,给他匹马不成?你这个董学普,把钱看的死死的,秦明韬把让人管得死死的,搞到最后我们都是帮你们两个打工!”

    董学普见他说得认真,咧嘴笑道,“你这大咧咧性格,我不管着钱我们早喝西北风了!行行,你上个月买的五匹马,那匹黄的我不要了,给赵如用。”庞宁见董学普这么说,也有点过意不去,说,“那怎么行,赵如不好和你抢,再买一匹就是了。”董学普扬扬手说,“我不太出谷,还真没什么地方骑马去!我偶尔要用时候你帮我牵来就是!何必浪费!”庞宁知道董学普节约,想了半晌,说,“那我帮赵如谢谢董头领了,我让赵如去牵了,你要用时候跟我说,跟赵如说都可以。”董学普苦笑了一下,说,“快去看你的纺织机吧,史班这几天自己动手在弄了。昨天晚上都没回鸿台,睡在厂里的。”

    庞宁哦了一声,说我去看看,道了个别,回路上往铁匠铺那边走去。

三十二节 俏姐儿

    庞宁到了铁匠铺,看到史班和赵玉等七八个工匠围在车床旁边,左手端着稀饭,右手拿着包子,一边吃早餐一边讨论着什么,墙角地上放着一个组装了大半的织布机。0`3w`x庞宁打了个招呼,说,“这么早就忙起来了!”史班喝了一口稀饭,说,“你才来呀,我们七点就开始干了。”庞宁呵呵陪笑,说,“别太辛苦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又去看那组装了大半的织布机。那织布机全是金属结构的,零件很多,看得庞宁啧啧称奇,说,“这有点工业大生产的味道了!”史班端着稀饭走过来,拍了拍那框架,说,“这是我改进了英国水力织布机作出来的,当然不一样。”庞宁怕史班把机器拍散架了,赶紧扶住,顺口说,“那不是一下子又跨越了三十年。”史班见了他动作好笑,说,“离上一台织布机都快三年了,再不跨越一下,我们还不喝西北风去?新机器水力驱动!材料充足的话,一人一天织四百米布没问题!”庞宁听了一愣,问,“质量怎么样!”史班撇了他一眼,说,“棉布质量主要是轧花机和纺纱机的问题,可以改进的空间不大,但是总比原来那一批机器要好一些。”庞宁陪着笑问道,“你是意思是说产出来的布质量好一些是吧?”史班笑骂道,“不是布好些,难道还是机器自己长得好?”

    庞宁听了这话放心了,冲那一帮工匠说,“史头领技术这么高超,你们跟着好好学学。”又说,“也别累坏了,回头我下山给你们买些瓜果来解解渴!”赵玉前段时间研究纺织机械改进,也老泡在纺织工厂里,和庞宁比较熟了,就答庞宁,“庞头领别急,估计不要一个月就能调试弄好了,定型了一次帮您做十台。”庞宁听了还要一个月心里一个咯噔,嘴上说,“好,好。我有些事情先过去了,你们忙,等下我拿瓜过来。”

    庞宁出了铁器工厂,帮下山的赵如算了算路程,赵如昨天去昌化的,去帮董学普采购些水果种子,估计现在刚到昌化县城。要是赵如的水果明天回来,史班晚上又要骂自己骗他了。想了想,庞宁决定还是自己跑一趟昌化,先把给史班的瓜果拿过来,顺便看看在石碌修碉堡,好些天没回五源谷的秦明韬。|文学庞宁到鸿台下面马厩牵了马,扬鞭往石碌矿山那边骑过去。赵源在关上远远看到庞头领急吼吼骑马过来,眼看就近了小南关,赵源赶紧让人把关门打开吊桥放下,让庞宁过去。

    庞宁骑马跑了一个多小时,路上见到赵德带着十几个汉子,牵着四台牛车运送水泥钢材,赵德远远便认出庞宁。山路窄,赵德让车队靠边让出路,自己缩着个头不吭声,庞宁倒没留意,快马骑了过去。到了石碌,却见这边一片热火朝天,秦明韬手下几十个汉子,都在做烧砖、和水泥这些技术活。还有四十余个黎人,在那里挖掘地基,搬运砖头,制作红砖泥模。矿山入口的管理处已经修好,山顶上的碉堡也已有一层高。

    庞宁把马系在门口马栏上,走进管理处。一个年纪较大的老改水营在那里值班,见到庞宁来了赶紧站起来问好。庞宁问他,“有没有看见赵如?”那老人用不标准的普通话答说,“前天下山时候路过,在这里休息了会,后来就没见到。”庞宁点了点头,又问秦明韬在哪,老人说在山上指挥。庞宁徒步上了山,果然在山顶看到秦明韬。秦明韬不在工地上,也不知道怎么搞出来个简易测距仪,在山崖边上测算,旁边放着毛笔纸张。庞宁走近,秦明韬还以为是改水营的梁老大找他要水泥,眼睛还是瞄着测绘仪,嘴里说,“先休息一会,赵德下午就到了。”庞宁不禁好笑,说,“没事,我骑马先帮你运一袋过来!”

    秦明韬这才知道是庞宁,笑着转过身来,说,“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庞宁随口就说,“张员外见我有龙凤之表,要把女儿嫁给我做妾,我过去一趟,把这事推掉!”秦明韬被他的不要脸逗乐了,哈哈笑起来,说,“不容易,这瘦了几斤就是有效果。”庞宁笑了笑,转了个话题,说,“这些黎人好像也在帮我们干活呀。”

    秦明韬看了看山下的黎人,说,“本来是来挖矿的,我每天每人十二斤大米雇佣,后来来的黎人越来越多。”庞宁算了算,想来用米也不多,说,“这倒不错,黎人混个温饱也不容易呀,问问他们这碉堡修好以后,愿不愿意帮我们种田,每个月再发点布给他们。”秦明韬想了想,说,“不知道春耕时候,这些黎人还愿不愿留在这里,到时候再说吧。”庞宁说,“也是,再说吧。”

    庞宁又和秦明韬闲聊了一会,就下山去寻瓜果。走出石碌山,过了石碌河和昌化江交界附近的黄果镇,还没碰上赵如,便沿着大路一路骑到了昌化县城。到了县城已经是下午两三点。庞宁在县城两条马路转了一圈没看到赵如,暗自纳闷是不是在路上错过了,又看到有一家布庄,便停了马下去看看有没有生意可以谈。庞宁把马系在门口木头上,跨进那布庄门槛,正喊了一声掌柜的,却见一个女官婷婷袅袅走过来,一下子把庞宁看得呆了。

    明朝的审美观,和二十一世纪的八零后,当真有千万里的差别。到了这个世界,穿越五人发现明人所谓的美女,不是眼睛跟黄豆般小小的囧囧有神,就是脸比鸭蛋还圆,自从穿越到这天杀的明朝末年,庞宁就没看到一个能上眼的女人。不想在这昌化县城里,庞宁竟突然遇到一个娇媚不过的女子,长得却正是后世最爱的妩媚相貌。十七八岁年龄,一米六五左右身高,丹凤眼,细柳眉,一张瓜子脸分外媚人。正如那最俗艳的花朵含苞欲放之时,添一份则过于荼糜,少一分则有失艳丽。两支细细长腿绷在薄薄的紧裤脚里,倒像两根冰柱似的,曲线一步一挪若隐若现,把庞宁眼也看直了。这女孩见庞宁盯着她的腿看,脸颊上泛出两片微红,走到庞宁桌前,问道,“这位公子今天买些什么布?”声音莺莺翠翠,甚是好听。

    庞宁想,刚和秦明韬说要纳妾,这就见到小个火烧!又见这女孩被自己看得两颊微红,更添女儿娇态,当真是秀色可餐,哪里还记得做生意?心里大吼,“今天就买你了!”但这里终究不是五源谷,庞宁不敢太放肆。顿了顿,装出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就和这女孩搭话,一改跋扈语气,轻声轻气地说,“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昌化,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你从哪里来?”那女孩见庞宁跟他搭话,小脸愈红,咯咯笑了几声,盯着庞宁眼睛说,“公子说笑了!”庞宁被女孩两汪秋水快电得翻了过去,恨不得当场把她扑倒。好不容易缓过来,答她,“我猜你不是这琼州人。”那女孩眼波流转,侧了个身子问,“公子为何这么说?”庞宁料想猜中了,一下子实在没找到道具显示风流,只后悔没买把唐伯虎的纸扇来摇摇,说,“你身材这么修长,脸型是瘦瓜子脸,不像本地人脸型偏圆。”那女孩听庞宁这么说,嘴巴却微微嘟了起来。原来明朝风俗,却不爱女人修长高个,更不爱女人尖瘦瓜子脸。这女孩本来还以为庞宁会夸她丹凤眼好看,却听到庞宁把她缺点一一道来,顿时气恼。那女孩叹了口气,皱起秀眉说,“我家本在赣南,今年四野里兵荒马乱的,我大哥把田地都卖了,后来又听说琼州富裕,大哥上个月盘下这个布庄,我便在堂前帮忙。”

    庞宁不知道女孩为何突然不快,又听她说身世,好奇这么妩媚大美人一路从赣南走到海南,居然没人下毒手,不知道他大哥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能保得他妹妹平安,莫非跟那张飞一样高头大马,那可怎么下得了手?那女孩见庞宁兀自浮想联翩,就说,“公子可见过我这里的布匹,我这里有山里客家编织的上好吉贝棉布,细薄精密,公子裁个三尺给家里娘子做身衣裳。”庞宁没听清她说什么,只听见吉贝二字,哦了一声。那女孩更恨他木讷,轻轻跺了一下脚,转身回去,掀帘入了后堂。一会唱着诺过来送布的,却是另外一个小二。那女孩再也没有出来。

    庞宁也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只把布往背上挎包一塞,也没看到那女孩从后堂出来,大感失望,也没问价钱,留了半两银子在桌上。出了门,却又舍不得就这么回谷,在那布庄斜对面找到个酒家,喝了一斤烧酒,却没见到那俏姐儿出门。要在平日,他哪里会被这一斤酒喝倒,今天却是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牵到了自己的枣红马,当真是酒不沸人人自沸。庞宁趴在马上,走出昌化三四里路,才想起这是来帮史班买瓜果的,看看天色,已经快四点了,回昌化是肯定来不及了。庞宁调转马头往大路边的村落里走,看到有农家在田边种的菠萝蜜树,上面结着盆大的果子,居然借着沸意爬了上去,拿刀割了一个丢下来,装进马屁股上的大皮袋里。突然听到村子里有人叫“有偷瓜贼!”,庞宁吓得跳上马背,扬鞭就跑,跑出几里路见没有村民追过来,才把酒劲醒过来,缓下了马步。那枣红马背着庞宁,屁股上压着个刺儿果实,被加鞭儿的赶,这次当真是累得够呛。

三十三节 谁说过年不开张

    西元一六二八年二月四日,是崇祯元年农历除夕,五源谷里的汉人自然也要热闹一番。,董学普给里家家户户发了红纸白烛,让各自做起灯笼悬挂。到了晚上,谷里一条主干道就被灯笼挂满,把路上照得豁亮,远远看去倒如天河一般,煞是好看。几个纺织组的妇女都穿了过年发的新衣服,站在门口闲聊,其中一个张姓姑娘道,“总算把我们屋的灯笼做好了,这灯笼亮是亮了,倒没有府城老爷家的精致好看。”旁边王姐便笑着拿手戳她,“你个丫头,在府城讨过几天饭,就看不上自家炕头了?那府城里的灯笼再好看,你要摸一摸,还不给那管院子的凶神追出来打!不像这谷里灯笼,都是我们自己的,你要高兴,挂在道上,你要不高兴,取下来放屋子也成。这人家的,自家的,是大不一样的。”旁边被唤作兰姐的青年妇女听了这话,笑着说,“王姐过了年,怕就要升到高级民户吧,到时候要从宿舍里搬出去,收拾自家宅院了。”王姐听了这话,脸上笑成一朵花,旁边张姓姑娘可怜巴巴地说,“到时候不能和王姐睡在一起了。”王姐摸了摸张姓姑娘小脸,说,“傻丫头,难道你还跟王姐睡一辈子,咱女人家迟早都是要嫁人成家的,就是头领说的那个什么来着,相夫教子!你还能躲在闺里一辈子不成?”旁边那兰姐见张姑娘眼圈一红就要流眼泪,赶紧说,“今天李姑娘几个成婚,头领们赐了喜酒,这是喜上加喜,我们赶紧看热闹去,别错过了。”便拉着二人往谷里走。

    几个妇女到了那小礼堂,见礼堂外面空地上摆了十几桌酒菜。要在大明朝其他地方,这满桌的鸡鸭鱼肉怕怕把一般的百姓要馋死了,但五源谷的居民,顿顿有鱼肉,也就不显得稀罕。倒是放在中间的干净瓜果,谷里少见,早已经被一抢而空。这时桌上没坐着几个人,人都围在礼堂里面,还有挤不进去的站在门口张望。几个妇女挤不进去,看不到里面都发生了什么,兰姐就帮张姑娘抽了张凳子,放在那礼堂门口,让张姑娘站上去看。张姑娘刚站上去,便大声叫道,“哎呀王姐,他们披着红布站成一排了。”话音未落,就听到礼堂里面一个汉子声音大声叫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兰姐纳闷,“他们高堂怎么个拜法?”张姑娘说,“高堂拜的是右首五个头领。理想|”王姐便说,“头领们当真是我们衣食父母,合该这样。”那兰姐是个细心的人,又问张姑娘,“那左首坐得是什么人?”张姑娘说,“坐了五个黎人。”,这话倒把外面几个妇女吓了一跳,想起小南关那天满山的黎人尸体,四下里各自对望,说不出话来。突然一声爆响从身后传来,几个妇女吓得缩着身子就往礼堂后面钻,跑了几步才往身后看了一眼,却见一大片烟花爆竹在礼堂前面小校场燃放出来,冲天的花火把山谷都映得通红。礼堂里的新郎新娘都被“同事”们哄笑抬了出来,几个毛手毛脚乘机在新娘身上吃了几下豆腐,人群一会就涌出了小礼堂,在外面的校场烟花下面闹个不停。

    几个黎人也跟着五个头领走了出来,走在庞宁旁边那一个,就是龙头寨的新首领王其男,再旁边还有大岭峒主王应乾,落洒峒主符那恩,以及两个峒里长老。大岭和落洒两个峒都是昌化县南边人丁兴旺的大黎峒,素来和龙头寨交好,离五源谷倒是远了些,少有贸易。峒里长老首领听说龙头寨和五源谷把坡角峒符芳给灭了,惊讶之余又听到王其男吹嘘五源谷帮他在石碌湾得了千余亩水田,一直好奇五源谷几个头领是何等神仙人物,能短短三、四年就在这昌化大山里崛起。这次听说五源谷庆祝过年宴请王其男,便也带着些鹿角白鸟做礼物,厚着脸皮跟着王其男到了五源谷。进到谷里,果真是看到良田千亩鸡鸭成群,居民个个强健朝气,再见到五个头领,都是年轻书生,心里的奇怪劲就翻个不停。

    大岭峒的王应乾这会乘众人都在看烟花,偷偷问王其男,“今年在石碌滩收了多少谷子?”王其男呵呵一笑,伸出两个指头,王应乾问,“难道是二千石?”王其男得意地点了点头,又说,“这还只是一季,明年怕有四、五千石。”话一出口顿让王应乾嫉妒得不行,问道,“乖乖,你们寨子五百多人,吃的完这么多米吗。”王其男听他话太酸,装作转过身去看烟花,不再理他。

    落洒峒主符那恩影影绰绰听到这边说到粮产,便也过来凑个耳朵,却见王其男把身子别过去不肯再说。两个峒主聚在一起,大岭峒主王应乾把五个指头一伸,跟符那恩说,“龙头寨现在一年有米这么多!”落洒峒主符那恩把嘴巴张了张,问,“五千石?”王应乾点了点头,说,“这好处都让龙头寨人给占了!”符那恩说,“就是靠那种水车是吧,好像那个立起来了旱地就能灌溉成新田。那庞头领面善,我们要不跟他商量商量,也卖几个给我们。”那王应乾踌躇道,“这汉人东西最贵!我们哪有这么多银子,上次那庞头领也没找我们借兵…”符那恩说,“问问看,又不一定买!”

    两个中年峒主商量定,就去把庞宁请到了一边。庞宁暗自纳闷,只看见那个叫符那恩的黎人峒主学汉人施了一个礼,说,“我们黎人在这大山里耕耘了一辈子,也从来没见过五源谷这样大的变化,庞公子是怎么变出这水田千亩的?”庞宁略一沉吟,就猜到黎人是看上五源谷的大水车了,这水车十几米高,没有史班的钢框架还真不太好做。庞宁笑了笑,就答道,“这都是靠那些水车,水车和你们黎人水排原理差不多,不过我们更大,可以运水更高,灌溉更远。”那符那恩叹了口气,说,“听说龙头寨从五源谷得了五台大水车,开垦水田很多,我们羡慕的紧,要是我们也有这些水车,峒里就不会有族人挨饿了!”庞宁见有生意可以做,不肯放过,但都是客人,又不好意思要价太高,眼珠一眼便道,“此事要做也容易,只是还需史头领出力,你们稍等,我把史头领找来。”

    庞宁找到史班,如此如此说了一通,史班答应了,便随他见两个峒主。刚才新人拜礼前大家已经认识了,史班也不再见礼,就问两个峒主,“你们想要水车?”那叫符那恩的落洒峒主赶紧答道,“是呀,我们两峒人多,想和五源谷买个十几台,要麻烦史头领了。”

    史班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纸墨出来,便一项一项给两位峒主算,“这水车确实是好东西,若是架设得当,一台便可灌溉二百亩地。但成本也颇高!”两个头领听史班说成本颇高,心里就拧了起来,只看着史班一条一条算,“光是这水车钢筋骨架,便是要七十两银子,再算上技术人工费二十两、锯材费五两、安装费十五两、渠嘴调试费二十两、专利使用费二十两,林林总总合计,每台水车一百五十两银子。”两个峒主看那史班拿着细毛笔在纸上一笔一笔勾着,倒像是被索命的判官笔勾兑天年一样难受,最后得出个一百五十两的天文数字,吓得二人倒吸凉气。大岭峒的王应乾当即甩手说,“用不起,太贵了,不要了,不要了!”落洒峒主符那恩倒还抱些希望,看着庞宁,试探性问道,“庞头领,这水车是好东西,按说能生出二百亩水田,一百五十两也不算多,但我们黎人穷苦惯了,便把峒里翻过来,也实在是凑不出这许多银子!”

    庞宁装作一脸为难,和史班说,“史班,你看看有什么项目,能给他们优惠就优惠了,有什么边角料以前省下来能用的就节约些用上,大家都是山里过日子,得互相护持则个。”史班看着那纸张,沉吟许久,把那些数字又勾又划,减到一百二十两银子,庞宁又说再减些,史班干脆演戏演到底,把赵玉也叫来,站在一边嘀咕了十几分钟,又在纸上画了几笔,把专利费一笔购销,这才减到了每台一百两银子。史班叹了口气,说,“乡里乡亲的,这实在是不能再减了!”那符那恩看了不吭声,王应乾倒有些动心了,便说,“庞头领,我也知道你这当真是照顾我们了,但峒里各家的银子,多做成女人家首饰,这要一下子都翻出来,也是不容易的事情。”庞宁大腿一拍,说,“好人做到底,我也不和你们罗嗦,你们派人帮我们伐木挖矿,修路搭桥,每日折工钱抵这银子,水车也同时开始做起来,如何?”符那恩便问,“庞头领仗义,我们黎人会记得,但这工钱怎么折,还是说清楚好。”庞宁说,“我自然不会哄骗你们,每日每人做五个时辰,男的三十厘银子,女的二十厘银子,如何?”符那恩一算,现在还没有开始播种,要是这个月派峒里两千人过来帮忙,到三月中旬播种时候回去,便是1600两银子,十六部水车,可以灌溉三千多亩水田。

    符那恩想到如今农闲,族人倒也没有太多事情,不花银子便可得三千亩水田,满心欢喜便要答应下来,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便问,“庞头领,这大山里去哪找几千亩地方可以灌溉成水田?”庞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着说,“山里是没有这么平坦的谷地了,我看要出石碌山,在石碌河两边的林子那里烧出田地来灌溉。”史班听了这话大感吃惊,一脸错愕地看着庞宁,王应乾愣了一下,赶紧道,“那怎么行,可是熟黎的地方,汉人派土官管着,要收税供役的!”

三十四节 都是女人惹的祸

    明中叶前,朝廷在黎人区域实行土官制度,即委任土官土舍代为管理。0`3w`x土官都是有威望的黎人峒主,偶尔也有汉人担任,能世袭,头衔也是知府知县。这样形成了海南民政系统两套班子,一度出现两班人马争夺百姓的局面。这项制度初期,自土官处逃往流官制下的黎民颇多,但后期明朝官僚愈发不堪,滥发徭役私自加派,百姓多有逃亡到黎区的。万历朝之后,明朝官府不再新增土官土舍,力图改土归流,在生熟黎地区推行里甲制度,但也是收效甚微,起义不断,明朝委任的土官土舍,倒是时有被黎人起义杀死的。各地黎人,差不多每二十年就要打下一个县城,朝廷只得不断从两广派兵镇压,劳财伤民。海南地方上的官员,平时也不敢轻易得罪黎人首领,只任命熟黎峒主为有司,代收征税,守得黎汉和睦的局面,便是谢天谢地了。但心里想是一套,到了具体利益面前又是一套。每有黎人田地纠纷,徭役摊派,大小官员们欺负汉人百姓惯了,又忍不住串通土官,欺负那些熟黎百姓。

    落洒峒峒主符那恩这时听到庞宁说要把水车搭到大山外面去,也是暗自吃惊,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会庞宁,似乎从这个像个书生的汉人身上又看出些什么,说道,“庞头领,你年纪轻,这样的话可不能当玩笑说!我们黎人下了山,到时候是听山下老爷的?还是照现在这样听自己的?”庞宁眨了眨眼睛,岔开话题道,“我们汉人最讲究过年,酒席就要开始了,大家还是到桌上,坐下来细谈!”说完,携着符那恩的肩膀拉到校场中间的主桌上。

    穿越五人虽然做了几年领导,但是性格还是比较随便,架子不大,也没有发表领导讲话,就让年夜饭开始了,顿时小校场上响成一片。庞宁和黎人最熟,在主桌上不停地劝酒。一会又是邻居,一会又是恩人,一会又是客户上帝,哄得几个黎人放不下酒杯。黎人酒浅,没一会便喝得差不多了,个个红着个关公脸,傻愣愣地盯着眼前的杯子。理想_文学

    庞宁晃着个杯子,在符那恩旁边一屁股坐下来,说,“符大哥!我们汉人最讲缘分,我跟你颇为投缘,再喝一杯!”符那恩虽然喜欢这酒醇,但也知道今天再喝就要趴下了,只摇头不肯举杯。庞宁借着酒意往符那恩肩上打了一拳,骂道,“敢不敢喝?”符那恩红着个脸使劲摇头,庞宁佯怒,喝道,“敢不敢搬下山?”符那恩又是摇头,把庞宁乐得哈哈大笑起来,把酒倒在了符那恩身上。符那恩虽然酒力不支,终究没有喝沸,见庞宁放肆,抬起红脸说,“你个疯子,发什么酒疯,你有种,干嘛还修个这么高的小南关,躲在五源谷里,只唬我们黎人下山!”庞宁嘿嘿贼笑几声,说,“这酒,你们黎寨有吗?”符那恩不答,庞宁哈哈大笑,“这礼堂屋顶两丈高,这么气派的房子你们黎人用过吗?这日日鱼肉,不愁用穿的日子,你们族人过过吗?”符那恩说不出话来,庞宁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我们在山上,过的也是酒饱饭足的日子,何必下山和官府争锋,你们不下山,子子孙孙永远只能在那山野里刨野菜度日,和同族互相厮杀争夺一点点水源。”这话带着酒意,虽是实话也着实过分了,符那恩听了恼羞成怒,半天竟说出一句恨话,“你别嚣张,我符那恩可不是符芳那样的角色,你去打听打听,落洒峒四千多族人,真要看上你们五源谷了,龙头寨和你们加一起也挡不住我!”

    庞宁呵呵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摇晃着杯子,半晌答了他一句话,“现在附近四峒十三寨都帮我五源谷挖矿伐木,五源谷在,他们的孩子不用挨饿。五源谷没了,他们农闲时哪里赚粮食,哪里买布?你以为你杀过来,对面的只是一个五源谷吗?只要我庞宁在,放个烽火就有无数黎寨抢先过来赚钱,赚人情,赚水车,赚钢刀牛具!”

    庞宁这话半真半假,其实附近黎人虽然想要五源谷农具,但是愿否冒着生命危险来救却真是难说。不过符那恩这时见了五源谷富庶,心中想要那水车牛具,想的急了,便以为别人也和自己一样,一时却真的被庞宁镇住了!当真是英雄也有气短时,符那恩被逼得说不出话来,一口把杯子里酒喝尽,起身就要连夜离开五源谷。庞宁却不让他起身,一把按住,嘿嘿笑道,“符大哥莫走,你见到那小南关了吗,我帮你在山外面修个比那个还结实的城寨,你还怕什么?”符那恩依旧不语,庞宁又说,“你莫要害怕官府,我们五源谷当真有你们没见过的厉害大杀器,我们谁也不怕,到时我们在石碌河修个碉堡帮你看住水源,和你互为犄角,共进同退,永世为盟!”符那恩听了身子一震,把庞宁一把推开,说,“讲什么疯话!看在你叫我一声大哥份上,今天不和你计较!”大步往小南关附近的贵宾楼走去,龙头寨的王其男和大岭峒主王应乾以为符那恩生了气。便追过去劝解。庞宁见符那恩走远了,无奈耸了耸肩,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正要喝下,胳膊却被秦明韬按住。

    刚才吕策和史班学着后世公司里领导的样子,去各桌轮着喝酒去了,赵源拖着一个篮子,里面都是包着碎银子的红包。两人平日里对平民最是谦和,这每到一处发红包敬酒,便是一阵哄笑嬉闹。董学普和秦明韬没有过去,坐在主桌上把庞宁激符那恩的情景全看在眼里,秦明韬把庞宁的酒杯压在桌上,说,“什么时候决定下山发展了?这么大阵仗,又修城寨又修碉堡?”

    庞宁任秦明韬压住他右手,用左手把杯子又接过来,一口气把酒喝了,咧了咧嘴,说,“老秦啊,我也是一时想到的,没来得及和你们讲,老董!这是个机会!”董学普没好气答他一句,“什么机会?用五源谷一百多人对抗大明朝的机会?你以为我们都是斯巴达五百吗?”庞宁哈哈大笑,乘机把右手抽回来,指了指董学普,说,“董学普你就是谨慎,谨慎,一棍子憋不出泡尿来。你以为你窝在这五源谷算什么,土皇帝?我告诉你,你就是一丐帮帮主!你要是在山下看到个女的,你都不好意思报家门提亲!山野野民呀!”

    董学普被他说得好笑,道,“说真的,我明天去刻个打狗棍,在田里走路也方便。”秦明韬被他逗得笑了起来,“敢情我们庞大帅又看上山下哪个小娘子了?莫非这大明朝光有银子不好使,要帮你捐个道台才好把妹妹?”庞宁被两人取笑,却也不恼,说,“说真的,我们现在最缺两样东西,一个是身份,一个是商路。有了身份,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收家丁,收工匠,扩大势力。控制了石碌河,有水路通海,很多化学原料可以获得,就是枪炮也不定给我们造出来!”

    秦明韬看了看董学普,两人都不说话,半晌秦明韬说,“你的想法是不是超前了点!”庞宁轻轻拍了拍桌子,说,“不超前,一点都不超前。这天下马上就是李自成和皇太极的了,今天我们不走快一点,明天就和大明朝一起倒下,亡国灭种。”秦明韬呵斥道,“说什么胡话,满洲人统治了三百年,我汉人还不是复了国,什么时候灭过种。”庞宁嘿嘿笑道,“此种非彼种,我是说你带不带种的那个种,血性!”秦明韬最听不得这话,说了一句,“放屁,喝了点酒就发酒疯。赵如呢,过来把你们庞头领送回屋去。”赵如见庞宁在那嘿嘿笑,不似喝多样子,只在隔壁桌低头不敢吭声。董学普突然笑着说,“庞宁你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但说得过了!不构成你下山花姑娘的理由!”庞宁哈哈笑了笑,又用指头指了指董学普,说,“你这个滑头!”拿起酒杯,跟秦明韬杯子碰了下,说,“老秦啊,喝酒,喝酒!”秦明韬开始端坐着不动,却见庞宁一仰头把酒喝尽了,便也不好意思,拿起杯子喝了个干净。庞宁喝完这杯,摇摇晃晃站起来,跑去和史班吕策一起,和各桌平民胡闹了一阵,就自个回鸿台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庞宁睡到十点,被鸿台下面舞龙的喧闹声音吵醒,糅着眼睛爬起来漱口洗脸,稍微穿戴了一番,便要去下面凑热闹。出门却见院里桃树下面的亭子里坐着一个黎人,正是符那恩。庞宁猜到些什么,大喜过望,满脸堆起笑容,符那恩在亭子里站起来,远远地问庞宁,“庞头领,你昨天喝酒说的话,是作数不作数!”

三十五节 下山发展

    庞宁听了符那恩的话,哈哈笑了几句,拉着他就往鸿台上的办公厅走。_学,,办公厅门口左手有个铁钟,庞宁用力把钟敲了七声,便带符那恩入会议室。会议室是一楼一个大房间,四面开着窗子,地上铺着山羊毛毯,中间一张抛光长木桌,木桌左右各放了五把考究的木椅。庞宁请符那恩坐下,找人端上了茶水瓜果,有一句没一句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等待另外四个穿越者。

    史班也睡了个懒觉,就在鸿台上,所以听到敲钟第一个走进来。见到黎人峒主符那恩也在会议室里,颇感好奇。和符那恩道了个好,就拉了张庞宁旁边的椅子坐下,用普通话问道,“庞头领!今天咱议什么?”庞宁没答他话,问史班,“我们有多少手榴弹了?”史班想起这里还有个黎人峒主,奇怪庞宁怎么说这个,微微侧目看了符那恩一眼,说,“做了两百个小的,十个大的。”又压低声音说,“别告诉我你昨天喝多了,准备把手榴弹卖给黎人!”庞宁摇摇手,答道,“我是要帮他们架水车!”史班想起庞宁昨天说要下山架水车,隐约猜到些什么,道,“哦,要下山!”二人说着普通话,符那恩听不懂,坐在一边无趣,便走到那窗台边看鸿台下面谷里风景。

    庞宁见三人还没来,便和史班说,“你改进钢材质量需要不少原料,山上都得不到吧。”史班笑了笑,说,“那倒是,光是个坩埚材料就得不到。你不用和我忽悠这个,你想下山我是没意见的,不过具体方案要稳妥些。”庞宁竖起大拇指,说,“英明!史头领英明,你这话一说,我心里就定了。”史班没答他,转正身子吃起水果。过了一会,董学普和吕策一起进来了,见了会议桌上的架势,就知道庞宁把符那恩说服了,要来游说自己人。董学普笑了笑,跟符那恩施了个礼,符那恩这时主意已打定,倒觉得是把自己身家性命都交到五源谷手上,赶紧过来和董学普回礼。众人各自自坐下,吕策喝了口茶,不知道今天大过年的这是开什么会,便问,“庞宁你敲的钟是吧,今天这是谈什么?”说的还是普通话,庞宁笑着和吕策说,“我们今天谈大事,打昌化县城,扯起旗帜做闯王!”吕策知道他开玩笑,不以为然地问,“怎么打?”庞宁见他不信,便说,“不好打,我看还是别打了,占片有水通海的地方就成!”吕策说,“一惊一诈的,到底怎么说?”庞宁用手朝符那恩那边虚做了个拢在一起的动作,用土话说,“落洒峒全峒和我们一起下山,他们开荒种田结村寨,我们立个碉堡守住水源,建个码头打通石碌河水路!加上附近石碌湾的龙头寨,三地互为犄角。”庞宁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口秦明韬的声音,“布局不错!但官府来管怎么办?”

    庞宁见秦明韬进来,笑着说,“老秦来了,先坐,坐下再说!”秦明韬坐了下来,庞宁就问,“矿山那边还要多久。”秦明韬说,“还要一个月。”庞宁想了想,说,“我有个想法,说出来大家听听,大家看对不对。”庞宁看了看四人脸色,说,“昌化的县令,去年立了个魏忠贤生祠,大家都见到过。今年年一过,就是崇祯元年了,大家知道不。”史班和吕策出谷不多,哪里知道这些,一脸迷茫,秦明韬和董学普点了点头。庞宁说,“前几天我还在城里听说,崇祯把魏忠贤干掉了,全国一片叫好声。这对魏党的清洗,怕马上就要来了。大家说说,这个县令这时候怕不怕被牵连进去?”四人都不知道庞宁想说什么,没人说话,庞宁又说,“这县令这时候最怕惹事,在琼州府,最大的事是什么,就是黎变。一旦激起民族矛盾捅到皇帝那里去,又有魏忠贤生祠这个历史记录,我不信这个县令没人弹劾。所以有落洒峒挡在前面,我们上下活动一下,我想没人敢惹我们!”

    四人听了庞宁一番大胆推导,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半晌董学普说,“庞宁你说的丝丝入扣,很有想法。但是你终究不是这县令肚子里的虫,他万一受人挑拨不按你想的套路出牌,也是说不准的。我记得崇祯朝清肃魏党力度没有那么大,大家都不干净,也未必有人会弹劾一个县令。”庞宁答道,“那是小概率事件,如果这个县令是个正常人,心里这时候应该是毛毛的。何况我们给他送银子,他何苦来剿我们?”庞宁说完把茶碗放在另外一边,说,“万一这狗官不吃敬酒吃罚酒,我倒不信昌化一个千户所能拉出两百个能打的兵。光落洒峒就有四千人,我们拿手榴弹在后面扔扔,怕什么,把昌化占了也容易的很。”四人不语,庞宁见董学普皱着眉头,有些没底气,又说,“退一步说,崇祯小孩子我们不去惹他,我们贿赂县官,要是能成就成,不成便退回谷里,如何?一旦成了,我们可以得到合法的地位,以后招收人马方便得多。能在石碌河有个码头,进出贸易也大不一样。日复一日蚕食下去,以后谁动的了我们?”董学普听了他最后几句话,点了点头说,“若是后面一种方案,我赞成,就当是出去试探一下明朝官府的反应也不错。”话音刚落,史班也说,“我也赞成下山,但不要发生冲突,能用银子就用银子解决。”庞宁又去看吕策,吕策说,“我没啥意见,打也行,不打也行!”庞宁笑了笑,秦明韬见大伙都同意了,便说,“那我们就讨论一下具体细节吧,符峒主能不能介绍一下你们峒的情况?”这话倒是用土话说的,符那恩刚才被晾了好久,这一下还没能反应过来,依旧端着碗茶在品。秦明韬又说了一遍,他才听见。

    五人和符那恩一起讨论了下,最后决定:落洒峒马上派两千人来做准备工作,由五源谷指挥。等下个月史班把水车做好了,落洒峒两千人便下山在石碌河为五源谷修起碉堡码头,架起水车。这些工作作完了,就在石碌河边林子里选个高处,修好落洒峒的村寨,然后放火烧林,第一期先帮落洒峒开垦出四千亩灌溉水田出来。

    众人商议定了,便各自散了。没过两天,符那恩果然带了第一批五百族人过来,便安排在石碌山兴建矿山碉堡。后续来的黎民越来越多,人多力量大,没十几天,石碌矿山的碉堡便修好了,整个矿山自此都被五源谷控制住。董学普便开始雇佣了四、五十个零散黎人挖矿,每日计工钱二十到三十厘,再雇黎人运送到五源谷。而落洒峒两千黎人,便扛着工具,跟着庞宁和秦明韬出了大山。到了那预定地址,两千人花了两天简单安扎下来,便分组开始劳作起来。这些工地上的事情都是秦明韬在管,庞宁也插不上手,呆了几日,便别了众人去昌化县城,想看看能不能找到门路,赶紧会一会那县令。

    庞宁这会有了两千黎人盟友,气势是大不一样,远远看了看昌化那四米高的土城墙,便觉得不堪一击。骑马进了城,就大摇大摆去寻那铁匠铺的王贡生。那王贡生迎了庞宁,问明来意,心下好笑,想自己哪里和县令有什么交情,但既然庞宁看得起他,他也不肯拉面子承认,只说县令大人有些古板,不喜欢见籍外土民,这事不太好办。庞宁还以为他要敲竹杠,便说,“我有宗大事要和县令大人商量,若能事成,定要好好酬谢王相公。”说完便从腰袋里掏出二两银子塞给那王贡生。王贡生接过银子,见利心喜,想到隔壁快班李老爹,是县尊老爷面前站得起来的班头,这庞宁出手如此大方,说不定可以引荐一番,也为必不是美事,便把这事包揽下来,让庞宁且待他几日。

    庞宁没有其他办法,只有等他消息,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离开。走到街上无处可去,又想起那布庄的美艳小娘子。前几日忙的团团转,倒把小娘子忘了,这一下想起来便是不可开交。把马一牵便走到那布庄门口。那布庄门口的小二竟认得庞宁,见了庞宁叫了声,“庞爷您又来了,我帮您把马给拴上”庞宁奇怪,自己只来过一次,他怎么认识自己,便问,“你记得我?”那小二陪笑道,“您买几尺布便给了小的半两银子,这么大方的主顾我们哪能不记得!”庞宁脸上一红,知道那天有些神魂颠倒,钱也给错了,扬扬手说,“你们这些人,眼里便只有几个小钱。”那小二已经把马牵远了,见庞宁要进去了,回头笑着说了句,“我们是俗人!”

    庞宁进了那布庄,抬头一看,坐在那里的不正是那俏姐儿是谁。今天年还没过完,却见俏姐儿略施了些胭脂脂粉,愈发显得娇艳动人,穿着一身淡紫色蜀锦衣服坐在那里缝着一件什么东西。俏姐儿的上衣有些紧,举手间倒是把女孩上身诱人曲线勾勒了个尽,把庞宁这饥渴了好久的男人看得下身血气上涌,口水差一点留了下来。

    那俏姐儿感觉有男人盯着她的胸脯看,抬头一望,见到又是上次那个帮娘子买布的有钱公子,脸上一红。见他还站在那里痴痴看着自己,蹙起秀眉娇斥道,“你又来做什么?”

三十六节 重婚是犯罪!

    庞宁见这俏姐儿这么不客气,心想好歹我照顾了你生意,怎么跟有仇似的,心底也是有气。`3w`,便要失了方寸。庞宁这一下心里不舒服,倒是又想出一个手段。笑道,“我倒是有单大生意要和你们布庄做,莫非还来不得?”俏姐儿知道他是有钱主子,问道,“什么生意?”庞宁前前后后又把这布庄打量了一番,心里把数字斟酌了几番,说,“我要做两百件短褂短裤,你们能不能做?”那俏姐儿毕竟是个女孩子,见庞宁一双色眯眯眼睛在自己身上看来看去,想他已有家室,还如此不老实,定是小瞧自己,心中委屈。但想来这不是笔小生意,弄砸了又要被哥哥骂了,又不敢对庞宁不客气,当真是憋气地很,气得嘴巴紧紧抿着,半晌竟憋出一句,“你想怎样?”

    饶是庞宁见多识广,见这小女孩子家性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见她气恼的样子,不忍心再欺负她,笑道,“你哥哥在吗,要么唤他出来,和我商量则个。”那俏姐儿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脸又红成一片,一跺脚白了庞宁一眼,转身往店外走去。儿前脚出门,后脚那小二就进了店里,说道,“庞公子到茶房喝盏茶,等我家公子过来。”庞宁心想这小美女急冲冲出门,倒也没忘记交待下人,果然是聪明伶俐,心下又喜欢了几分,随那小二入了厢房茶室。那茶室估计是平时会见大主顾的地方,虽然布置简单,但也颇为雅致,想来俏姐儿的哥哥是个雅人。庞宁翘着个二郎腿坐了下来,就问那小二,说,“你家公子贵姓?”那小二道,“我家公子姓夏,名居华,我家小姐单名一个芷字,便是草头那个芷。”庞宁点了点头,那小二又道,“公子稍候,我不在这里聒噪了。”便回到堂前守店去了。

    过了一盏茶时间,便听见一阵脚步声,那俏姐儿先进了茶室,随后跟着进来一个满面笑容的年轻书生。、五岁,头戴方巾,身穿玉色绸直裰,庞宁再看这公子面貌,当真是龙凤之表,正是目若流星,鬓如刀削,又见那脸皮白净,鼻梁挺直,庞宁心中暗叹好个帅哥,便比吕策也不差了,这基因果然是遗传的。俏姐儿夏芷也不看庞宁,只对着哥哥把庞宁一指,说,“便是他要做衣服!”那书生施了一礼,道,“晚生夏居华,是这布庄主人,这位是庞公子吧。”庞宁要把人家妹妹,不敢不恭敬答礼,口中唱道,“幸会幸会,商人庞宁。”二人分宾主坐下,夏芷陪在下首。夏公子道,“平日里多蒙庞公子照顾生意,只是晚生初到琼州,免不了要到亲友家多走动走动,倒是一直未能和庞公子一见。听舍妹方才说,庞公子这次要做短褂短裤二百套?”庞宁道,“正是,我家在东面河边新开一片农庄,想为所雇劳工做些衣服,也是对下人勤谨的奖励。”那夏公子倒没想到这庞宁是自家下人要做衣服,想庞宁有这么大一份产业,自己遇到个大主顾,赶紧道,“此事容易,我庄上有六个裁缝工匠,若是要得急,我还可以寻来四个。既然是下人衣服,我看就用那土布便可了。”庞宁其实哪里是要做衣服,实在是找个理由和俏姐儿搭话,听到夏公子这话,忙道,“不急!六个裁缝足够了,不需增加了。”开什么玩笑,这花固定的银子,时间越长庞宁接近俏姐儿的机会越多,哪里会急。庞宁想了一想,又说,“只是二百人颇多,要一一来店里量尺寸有些不便,还想请贵庄择日派几个人来,一次把尺寸量好。”那夏公子是个爽快人,刚来昌化这是第一笔大买卖,他想要做好,便笑道,“这有何难,我明日便带两个裁缝到庄上为公子办此事。”庞宁其实想得是找个理由可以和夏芷相处,哪里肯让夏居华坏了好事,当即摆手说,“公子初到此境,想来方方面面都要打点拜访,不如让夏小姐带几个裁缝,和我跑一趟便是了。”庞宁话音未落,那边夏芷便说道,“我不去。”夏居华听到妹妹突然插话,大感失礼,正色教训道,“无礼!让你说话了?”夏芷听了哥哥教训,低头不语。夏居华家世代经商,父亲让夏居华读了几年书,夏居华考了个秀才后,书本上便再没有进境。明末风俗开放,这商人家更没有那么多讲究,夏芷的容貌虽然按现代人观点是美丽动人,但按明人审美只算中上,所以夏芷也不避人,从小在店里抛头腾面习惯了。夏居华最近陪娘舅家公子走犬斗诗,当真是不好走脱,听庞宁这话心喜,尴尬笑了几声,说,“失礼失礼,如此也好,舍妹虽然任性,裁缝手艺倒是最好的,庞公子何日方便,我便安排舍妹带裁缝过去?”庞宁大喜,道,“明日最好,我明日派轿子来接夏小姐。”夏居华点了点头。两人又东拉西扯了几句,夏居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便问道庞宁可有婚娶,庞宁摇头说未曾觅到合适的。夏居华笑道,“也是,人生大事,当要称心才是。”庞宁正想问夏居华结婚没,却看到夏居华后面,俏姐儿那双眼睛鄙视地盯着自己,那眼神里分明写着两个字,“骗子!”庞宁突然想起夏芷那天似乎问自己,是不是和娘子买布,自己迷迷糊糊答了是。心下好笑,只大大方方地盯着夏芷眼睛,倒把夏芷看得慌了,脸色一红把头别到一边去。

    生意说定,庞宁也不好赖在这里,便要告别离开,庞宁到门口牵了马,跟送到门口的夏家兄妹告了个别,扬鞭而去。夏芷见庞宁走了,啐道,“哥哥你不知道,那日我拿话问他,他是纳了娘子的,今日又说未娶,可知此人是个轻浮浪子。”夏居华笑着摇了摇头,说,“你的心思最多,我看他大大咧咧是个爽快人,一句话答错了也未必,又或者只是纳了妾。”夏芷听了不吭声,就往堂里走,夏居华在门口想了想,才复往娘舅家去。

    再说庞宁,跟夏芷约好了明天抬轿子来接,却哪里找的到一台轿子。好不容易在昌化小巷子里找到个木工博士,下马便问,“我要做一台轿子,要多少时间?”那木工博士三十来岁,留着一捋小胡子,赤着膀子,眯着小眼问,“是要怎样的轿子。”庞宁道,“要最好的!”那博士笑了笑,说“要是只做个轿架子,我六、七日便帮你打好,要是雕花走梁,裹锦镶金,却是手艺活计,没有个把月哪里办的好。”庞宁一听傻眼了,只想到昌化这乡下县城,这一时半会去哪买台现成轿子。但那边大话已经说出去了,难道明日又说让她骑马?

    庞宁正在那里着急,突然见到路上开过来一架马车,那马车一人来高,后座挂着酱色帷帐,破是雅致,里面坐着一个青年公子。庞宁急劲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把马车拦住。那马夫见庞宁牵着马,像个体面人,不敢造次拿鞭抽他,只大声喝个不停。后厢那青年公子掀开帷帐,问道,“你为何拦我?”庞宁见了个礼,道,“商人庞宁,急用马车一部,愿出十两银子,买下这车子。”那公子皱眉道,“我的车子,自然日日要用,如何能卖给你。”庞宁听了,又道,“我出二两银子,借这马车用一日,再押十两银子在你这,到时候归还马车,你还我押金,如何?”

    那公子见庞宁蛮不讲理,心下好笑,问道,“你这莽撞汉子,要马车做什么?”庞宁笑道,“明天接布庄小娘子到庄上为家人做裁缝,需用体面些的车驾,庄上却只有运粮运砖的牛马车子。”那青年公子道,“你说的可是夏芷。”庞宁心里奇怪,心想这美女就是有名呀,下手一定要快,慢了就被别人开了!有点得意地说道,“正是接夏芷。”那青年公子点了点头,说,“你骑马随我来,我到了家,你押十两银子给我,就把车子借予你,那二两借车钱免了。”庞宁大喜,当下拜谢不敏。那公子笑了笑,上了马车驾车前去,庞宁赶紧上了马,紧紧跟在后面。

三十七节 大炮沙文主义

    第二日,庞宁骑着马,又在贸易组里找了个长相比较对得起观众的汉子,驾马车来接夏芷和裁缝。,便道,“这不是我表哥的车子吗!”庞宁一听“表哥”二字,心想这也太巧了,便道,“家里都是运粮食的牛车,昨天在城里见了这车雅致,跟那个公子借来的,莫非是你表哥?”夏芷没答话,只带着两个女裁缝上了车。几人车马来到那在建碉堡的地方,停在一个还算干净的凉亭下。那凉亭在一个小高台上,是秦明韬为了方便指挥管理盖的,在这里把整个大工地上的情景尽收眼底。庞宁让梁老大去把表现好的两百个黎人叫来,每人赏一件衣服。这事情昨天和秦明韬说过了,名单已经定下,梁老大唱了个诺便去叫。

    夏芷下了车,见几千黎人汉人在那河滩上来回劳作,石滩边在建的碉堡有长宽三十多米,已经修了三层楼高,颇有些气势。石滩边上的码头也初具雏形,正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夏芷看得心下暗暗吃奇,问道,“这都是你家的佃农?怎么都是黎人?”庞宁淡淡地说,“也不算,那些黎人是我们雇来帮忙的,我家在这处荒地新建个庄园。”夏芷听了这话,只不吭声。庞宁见她有些好奇,便让女裁缝们去量尺寸,要带夏芷到那碉堡处看看。这时候还是二月下旬,天气十几度,颇为凉爽,夏芷便跟他去了。

    走了几步,夏芷说,“你们说的倒不是本地话,你们是从哪边来的。”庞宁哪里敢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就编了一个宋朝海外五遗民闯海南的故事,又造了个云里雾里的南海勃泥国。把后世的种种真真假假,都安在那勃泥国里讲给俏姐儿听,倒把美人儿听得津津有味。庞宁又把勃泥国那些奇人怪事,修饰夸张,讲成一个个故事给俏姐儿听。那夏芷开始还抿嘴不语,奈何庞宁生的一副好口才,当真是说得妙趣横生。夏芷后来给她讲得上了瘾来,哪里舍得回去。

    庞宁说得半天也累了,趁俏姐儿不注意,很随意地问道,“你这个的表哥是不是就是你娘舅的儿子。”夏芷点了点头,笑着说,“我娘舅是昌化县令,我们这番就是来投奔他的。我表哥比我大三四岁,没事就摆弄弓马,走狗打猎,和我哥哥一样,好不容易考了个秀才,就把圣人之书丢在了一边,两个人一见面就玩到一块去了。”夏芷又说,“不过我表哥是顶聪明的,读了好多古书,什么难事到他手里,变把戏一样就解决了,我哥哥说表哥是人中之龙。上次…”

    庞宁见俏姐儿一说表哥就是一大串,听得不耐烦了,脾气就上来了,突然冲出一句话,“临高县城墙也不高呀!”夏芷问,“什么?”庞宁知道失言,赶紧说,“没什么,我们去看看他们量好了衣服尺寸没有!”

    庞宁这边日日跑那布庄哄夏芷开心,且先不说。到了二月底,几经调试,第二代纺织机械在史班和赵玉手里面世了,轧花机和纺机没有大的改变,那织机着实进步了不少。新的织机由水力驱动,一人操作下每小时可出布四十米,产出来的布经纬细密,还能做些简单挑花。纺织组从徐正南那边进来的棉花这段时间无处可用,已经堆了三个仓库了,这下当真是久旱逢甘雨。新机器纺织出来的棉布,虽然没有吉贝棉布的动人光泽,但也轻薄细密,比明朝地方上的土布要好看许多。庞宁不在谷里,赵如拿着一匹样品去山下碉堡问过庞宁。庞宁把那布给徐正南的师爷看了,那师爷说有多少要多少!庞宁便让赵如赶紧回去,组织纺织组开始生产。史班见庞宁不回来了,便自己把赵玉的等级上调了,又让他去帮做那黎人水车。

    水车这东西铁器工场已经批量生产了十几个了,众人做起来轻车熟路。史班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交给了赵玉组织生产。史班最近比较担心的是山外面秦明韬修建的那个碉堡。虽然那碉堡建得又高又厚,但是史班在山里躲惯了,这一下子下山发展,心里觉得毛毛的,总觉得会弄出事情出来。史班心里没底,就想弄出些大炮来加强防御。纺织机械一做好,史班也不休息,就带着赵旺、赵布等几个工匠开始研究火炮了。但史班没有研究过这东西,没搞懂火炮的点火机制,还有那个炮弹一掉地上就爆炸这个是怎么实现的。琢磨了两三天不得要领,史班突然想起穿越前在船舶论坛上,吕策贴出过不少舰炮资料,便把吕策找来,一起合计这个事情。

    吕策让先锋营自己训练,便随史班来到了铁器工厂这边。众人聚在车床前,吕策说,“我对具体细节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觉得拿破仑的火炮,我们在技术上应该能够复制。”众多工匠哪里听得懂什么是拿破仑时代,只是平日里见众头领在造物领域神奇之处多了,对各种层出不穷的新名词新概念也麻木了。吕策接着说,“我觉得比较合适的有十二磅炮和四磅炮两类,十二磅炮实心弹有效射程一千米,最大射程估计在两千米上下,炮管大概是二百九十厘米,重近九百公斤。这个炮比较重,适合在关城防御中使用。四磅炮就轻便很多,大概是三百公斤,射程稍微短于十二磅炮,实心弹大概在八、九百米,炮长二百三十米,用两匹马牵引可以随军团机动,支援步兵。”史班听得云里雾里,突然想到,说,“记得看过一本书,说努尔哈赤是在几里外被红衣大炮打中的,你这个炮岂不是要被明朝的大炮远程压制。”吕策一时答不上话,半晌才说,“红衣大炮是仿造弗朗机做的,那是十六世纪的技术,拿破仑十八世纪的炮,我看不会输给红衣大炮…实在不行,我们把十二磅炮筒壁加厚炮管加长,增加发射药提高初速,把射程再提高一些。”史班点了点头,说,“史书上的东西也不尽可信。你说了一大堆,先告诉我拿破仑这炮是钢炮还是铜炮。”吕策想了想,答道,“好像是铜的,”想了一想,又说“可能也有一些钢的,这个倒没有详细研究过。”

    史班说,“那倒是,一般人都假想自己是将军,管他铜的铁的,知道怎么用就行。”吕策笑了笑,史班又问,“那这炮弹是怎么打出去的?”吕策说,“当然是发射药打出去的,发射药和炮弹事先做好,发射药用木框固定在一个纸盒子里,从炮口塞进去,然后再塞炮弹。炮筒屁股上有一个洞,药包放进去以后,用个小铁尖从洞里把药包弄破,把导火索塞进去,一点导火索,炮弹就炸出去了!”

    史班见吕策说得轻松,问道,“这么简单?”吕策笑道,“这种炮属于前装滑膛炮,结构是很简单。这真正做起来可不容易,又得让黑火药在铁筒子里爆炸,又得不炸膛,还要轻便,有的你弄了。”史班想了想,说,“石碌铁矿石本身也精纯,我们的工艺这几年反复改进,钢材质量应该比晚清要好,拿来做钢炮应该没有问题。那炮弹又是怎么爆炸的?”

    吕策摆摆手说道,“你说的那是榴弹,触发装置种类多了,太复杂的也不好弄,我看你就弄个简单的:炮弹中空装药,炮弹发射时,膛内发射药爆炸把腾在弹丸外面的一截引信引燃。引信是一根中空的管内置药捻,装填前根据射击距离调整长度,控制引爆时间,最好的效果就是在密集阵型头顶上刚好爆炸。不过这东西属于花活,开始容易出差错。你们还是先从实心弹开始弄吧,有门炮就不错了,以后再弄这个。”

    史班点点头,说,“我平时对武器真的没研究,你不来我真是门都摸不到,要不这段时间你就和我一起弄这个吧,他们下山了光靠几个手榴弹哪里守得住?”吕策道,“不是说好了不惹事,实在不行躲回来的吗?”史班苦笑道,“庞宁和秦明韬两个,还真难说!”吕策听了这话,嘿嘿一笑,说,“也是,不过也不怕,昌化一个千户所能有多少兵,就是整个海南岛的明军都杀过来,和落洒峒三千黎人一起,我们也不一定吃亏。”

    史班挥了挥手,说,“行行,你是孙武在世,我胆子小,还是觉得尽快把火炮弄出来吧,心里踏实。”吕策笑道,“行!我过来帮忙,先锋营让赵源几个带着练体能,我一两天去看看就可以了。”

三十八节 棉布贸易的利润

    史班既然搞出来了新型纺织机械,干脆一次做了一大批,光是那种新式织机便有十五台。|想|文|学得了这十五台新式织机,休息了好久的纺织组,在赵如的组织下开展了新一轮的大生产运动。纺织组今非昔比,历经多次扩张已有了二十一名女工,开足马力不过一个月,便把三个仓库的棉花,变成了七千匹精细白棉布。庞宁这天从昌化县城回来,知道棉布都纺出来了,赶紧派人联系徐正南。

    徐正南这几个月只是卖硫磺棉花给五源谷,已经好久不曾从庞宁手上进过布。说起来,这些卖给五源谷的原材料品,徐正南也不好虚开高价,里面的利润连贩卖棉布一半也没有。商人无非逐利而走,见这边利润不丰,徐二爷生意做得懒洋洋,自己倒是好久没来昌化,在雷州半岛附近跑些零散单子,只让一个算盘师爷来回交接银货。半个月前,那师爷拿来一匹样布给他看,是五源谷用普通棉花做出来的,徐正南见那棉布轻薄紧密,质量也颇为上乘,专门跑了一趟广州。广州那边几个认识的布商见了这布,答复都是“如果这样的质量,按你说的三钱又五十厘一匹,那是有多少要多少。”徐二爷大感欣慰,自己果然没看走眼,冒着私运硫磺的风险交的这个朋友派上了用场,这棉花利润虽薄,但贵在量大。自己陆续给庞宁带了一万六千斤棉花,估计起码能出布四千匹以上,庞宁给的价格是三钱一匹,这小半船货物就是二百两银子的利润。暴利,当真是暴利!从昌化到临高来不过三天路程,但走广州一趟要十天,徐二爷准备先把布运到自己在临高的仓库,再置办些别的土货,凑满一船运到广州。

    等到徐正南从广州回来,便听说庞宁这里已经有了七千匹布。徐正南只觉得这布织得也太快了,那布匹总数似乎也不对。但贩卖棉布划算,总归是棉布越多越好,谁会觉得多赚的银子烫手?徐正南大喜过望,便也不用置办其他货品了,把船上杂七杂八的东西卸了个光,准备装布。又怕船舱里肮脏,把棉布弄脏了卖不出价钱,买了些牛皮布把船舱四壁包上,装满四处收来的棉花,这才和庞宁约好时日,把船开到昌化江和石碌河交界处。_

    四月这天中午,徐正南到了石碌昌化两河交界处,见到庞宁带着个青年人站在那个渔家码头,倒没看到货物。徐二爷料想庞宁有所安排,遥遥见了个礼,吆喝道,“庞公子!别来无恙?”庞宁吆喝着回他,“二爷一路辛苦,我家在上游开了个码头,你把我俩拉上去,我们和你一起过去!那边货物好搬。”徐正南闻言一愣,赶紧把小船放下去接庞宁,又问身边那账房师爷,“这庞公子现在还自己开了个码头?”那账房师爷吸了口气,呐呐道,“这倒不曾听闻,过往都是在这里交易。”徐正南心下不喜,呵斥道,“这么大事都不知道!”那账房师爷不敢顶嘴。徐正南见庞宁拉着绳子快上了船,赶紧过去拉一把。庞宁借他手力,一翻身跳上了船。

    徐正南这时只把庞宁当贵人,当即喝道,“好身手!”庞宁笑了笑,道,“二爷别来无恙!最近身子骨还好?”徐正南道,“硬朗得很,一个月可以跑两次广东,一摸就分得清景瓷、广瓷。”又道,“庞公子现在自个儿开了个码头?”庞宁往江边石碌河一指,说,“对,你们船应该能开进去,就在前面一里地,那碉楼就是我们的。”

    徐正南远远看到那边似乎有个六、七丈高的圆塔,听庞宁说是碉楼,心下更是吃奇,冲传后面舵手吆喝,“转舵入河。”后面舵手应了一声,前面又有几个水手上来调整了帆位,鸟船缓缓调了身,慢慢开进石碌河。徐正南看了看下面水流,转过身笑着说,“这石碌河水慢,还能动!”庞宁本来就爱船,这会也是大感好奇,攀在船舷边看个不停,拍着栏杆说这船不错!

    只有一里水路,因为是逆流而上,船却足足走了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开到五源谷在石头河滩上刚修起来的码头,泊进了船位。那船位是几个船位中的大船船位,旁边码头专门用水泥修起来,高于水面三,四米,人员货物上下船颇是方便。徐正南下了船,只见长四十多米的一片码头,地面不知道用什么材料铺成,坚硬如石,平整如镜。有五个船位,两个大船船位,三个小船船位,码头高度都不一样。码头旁边有几间高矮不一仓库房屋,围在一圈一丈高的城墙里,城墙连着一个大碉楼。那碉楼竟有六、七丈高,三十米长宽,下宽上窄逐渐收缩,当真是坚如磐石。碉楼和城墙上还有五、六个汉子,拿着长矛戒备着。徐二爷心下着实吃奇,问道,“庞公子,我记得这一片前些年还都是一片石头荒地,外面一片林子拦着,颇不容易走到。”庞宁笑道,“不瞒徐二爷,我们兄弟五个是南海侨民,仰慕先人故土载舟归国,不得已居于山岭黎峒之间,今年下山便修了这个码头作为中转,以求车船来往上的方便。这港在亚玉山前面,我们就叫他山前港。”徐正南是见过世面的海商,在肚子里搜刮一番,也不记得南海有什么侨民有如此技艺,。心下疑惑不解,不过脸上依旧是笑容满面,也不敢再问,只附和道,“不想庞公子还有这么一段身世,难怪处处都透着不凡。”庞宁谦虚了几句,便请徐正南上碉楼看看。

    那碉楼有六七、层楼高,在明朝算是摩天楼了,看得徐正南啧啧称奇。碉楼上视距辽阔,徐正南看到石碌河上游立着四、五部水车,还有一部正在安装,那水车十六、七米高,也是徐正南不曾见过,便问道,“莫非那些大水车也是庞公子的?”庞宁道,“那是不才的族人帮黎人立的,到时候开垦出田地,粮食外贩估计也要找二爷了。”谁不知道这年头北方灾荒连年,粮食颇依赖南方运输,全国各地最是缺粮,徐正南听到有粮食生意,眼睛便放出光来,也不管他汉人黎人的,马上应道,“公子雄才伟略,要是到时记得徐某,当真是感激不尽。”庞宁被他好听话说得心里颇为受用,倒也不嫌他夸张,假模假样谦虚了几句,两人哈哈大笑。下了碉楼,庞宁便让贸易组的几个汉子,从仓房里搬出一匹匹的棉布来。徐正南见了布,一颗悬着的心才算定了下来,让账房师爷和赵如结了银子,二千一百多两银子。庞宁第一次收到这么多银子,心里一算,刨去棉花成本三百二十两,谷里这次赚了一千八百两,心里大叫发财了。徐正南见那库房里整整有七千匹棉布,都是上等精细好布,自己三百多两利润到手,也是满心欢喜,让船上水手赶紧把棉花卸下来,船上众人都吆喝着去了,唯独一个年轻汉人站在码头上不动。

    徐正南见那年轻人站着不多,喝道,“华震洋,你怎么还不去搬货。”那年轻人一点没有下人的畏缩,转过身来大声说道,“我上次帮你找到泉州的漆器买家,你答应给我五两银子牙钱的,这都半年了怎么还不给我!这么言而无信做什么买卖!”徐正南见庞宁就在旁边,被伙计顶撞脸色极不自然,声音软下来,说,“回去再算,你在这里和我说,成什么体统!”那个叫华震洋的年轻人毫不让步,大说说,“这是你上次给我立的字据,今天庞公子在这里,把银子给我,我们两清了各自走路!”

    徐正南哪里想到这个伙计居然把那张字据带在身上。俗话说商人以信为重,那是对买卖对手,又有句话叫无奸不商,说的却是一旦商人看不起你,又或者觉得你好欺负好骗,那什么手段都用的出来。这对手下人,徐正南是有几分苛刻,也都觉得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去年底那次船到了泉州,买家出了些事故寻不到了,几百两漆器出不了手,徐正南便哄华震洋,帮寻了个买家。华震洋和徐二爷说好五两银子,当真寻到个买家,让徐二爷把货出掉了。这也是少有的事情,徐正南很快就扔到了脑后,虽然华震洋说了几次,他只是喝骂,不曾兑现过这五两银子。哪里想到这个华震洋倒是个不安分的角色,跟着徐正南做水手,一年多觉得东家很是苛刻,这就起了不干的念头,趁徐正南做这笔大买卖,就把这事情顶了出来。

    徐正南见了那字据,当着庞宁脸上当真是青一阵白一阵。庞宁心下好笑,只走到一边和赵如聊天,装没看见这事。徐正南赶紧让账房先生过来,给了五两银子给华震洋。这么一闹,徐正南颇觉得没有面子,匆匆装了棉布便要离开。庞宁送到码头上,道,“二爷哪天再给我多装几船棉花来,”徐正南满口答应,两人又客套几句,徐正南就回了船。又派了一个伙计叫华震洋上船,却叫不动他,那船便收了跳板,扬帆出了港,倒把那个闹事的华震洋一个人撂在了码头上。

三十九节 火炮参数确定

    庞宁站在码头送徐二爷的船走远了,见那华震洋还站在码头上,便叫了个汉子带他出码头,自己就要离开。,那华震洋却从后面追了上来,施了一礼,道,“公子留步!”。庞宁心下奇怪,打量了这个年轻人一番,见他二十五六岁,穿一身旧蓝布短褂,背上挂着个草帽,面皮白净,两眉剑竖。样子颇是精干,略略回礼问道,“有事吗?”

    华震洋是来道歉的,说道,“圣人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小的迫于生计,行此下策亦属无奈,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见谅。”庞宁前世在公司里打工,什么时候不被老板压着,受得委屈多了,又什么时候曾经和老板叫过板。见到华震洋要到自己的五两银子,心里虽觉得这人做事极端,但也算是有些胆气,对他的不礼貌也没太放在心上。说,“不平则鸣,事有权急,不必过意不去。”华震洋听到这话,又施一礼道,“庞公子大人大量,小的感激不尽。”

    庞宁见他说话不像是个码头水手,心下好奇,说,“哦,这有什么。你读过书吧,怎么做起这拿命吃饭的买卖?”华震洋咧了咧嘴,道,“读过几年私塾,十三岁家父跑海遇了海盗没能回来,小的便退了学,如今家里几个宅院都卖光了。泉州虽大,要吃饭也不容易,只有到船上做个水手,每年可以捎二两银子给母亲过日子。”庞宁点了点头,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如今砸了饭碗,这是要回泉州吗。”华震洋看了看河面,道,“这个…一时还没做打算。”庞宁点了点头,说,“慢慢来。刚才小事,不要放在心上,以后你要是经商,我这里是有些买卖要找人做的,你可以找我!”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庞宁随口说句就准备离开,那华震洋闻言,却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个长揖及地,道,“庞公子如此高义,小人感激不尽,厚颜向公子求购棉布,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成全小的这门生意。”

    庞宁一愣,心下感慨,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爸跑海商挂了,儿子刚赚了五两银子本钱,就要做生意。,进了单位,只记得多干活,少说话,领导指东就不敢打西,什么时候想过自己开张?穿越以后环境逼迫,这才逼得谋划些生意。不过这棉布生产出来以后,庞宁凑齐七千匹整数卖给了徐正南,留了三百多匹,里面有一些是要卖给昌化布庄的何掌柜,倒是没有想过卖给别人。庞宁转念一想,又觉得扩大些下游渠道也是好事,沉吟片刻,说,“我这布卖给徐二爷,看在旧日生意上打了折扣,价格是三钱银子,想必你也知道。你若要买,给你作价三百三十厘一匹,如何?”那华震洋闻言,马上答道,“公子的布精细,自然要比一般布匹贵些,这价格甚是公道。小的这里有七两银子,请购二十一匹。”庞宁点了点头,跟赵如说,“把他银子收了,给二十一匹布给他,零头折碎银子找回。”赵如唱了个诺,便要带华震洋到账房去,庞宁又跟华震洋说,“你以后要来,我若不在,就找这个小伙子赵如。”华震洋又是一个长揖及地,口中称谢不已。赵如道,“华公子,我们这便去账房吧。”华震洋幼时家里富庶,凡事都受人礼让,这些年处处碰壁,当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到哪里不是被人呼来喝去。这会听到赵如叫他公子,眼里也冒出光来,嘴里恭维了赵如几句,便兴冲冲地和赵如去了。

    庞宁在山前港把棉布卖给了徐二爷,便觉得这山前码头,是处处方便,规划的大气开阔,房子也多,哪里肯再走山路回五源谷。跟秦明韬要了几间空房子,就把纺织组给搬下了山。搬家这天,车马挤满了纺织组外面的马路。这天顺便也把山下新招的三十多个乞丐,带上来给董学普。董学普让赵武把新来的人集中安排了,见庞宁大张旗鼓下山,便问他找上县令没,有没有得地契。庞宁道,“我认识了县令外甥女,改天有机会见见县令,想来不难。”董学普听说还没联系上官府的人,就在山下干得这么热火朝天,心下担心。但这些小事情,也不好拦他。庞宁又说,“除了这三十多个,秦明韬那边也加了二十多个人,以后给山下的供给还加些。还有个事,这次的棉布我赚了一千八百两,董头领你给说说看,缴多少?留多少?”董学普骂道,“倒是你赚的了,不是史班做的机器?你留三百两加做买卖本钱,再留二百两搞定那县官,其他的交给我,账可记清楚了。”庞宁笑了笑,说,“行行,五百两足够了,我晚上把银子拿到办公厅里面去!”董学普听他说还没有联系上县令,心里没底,又记得史班和吕策这些天在搞火炮,便让把田地栏舍里的事情交给赵武,自己到铁器工场来看二人进度如何。

    到了铁器工厂,看到赵玉带着几个工匠在浇铸水车骨架,干得热火朝天,却不曾见到史班。车间里钢花四溅,炉子声音水力锻锤声音响个不停,噪音很大。董学普张着嗓子问那赵玉,好不容易才听清楚,说是在山里试验炮膛膛压什么的。董学普听了这话,不敢自己去山里乱找,怕稀里糊涂被大炮要了命。要赵玉带他去那搞试验的地方。赵玉心想这董头领事情真多,但想来这试炮地方是不好乱找,把手头事情给几个工匠交代了下,就带着董学普出了小南关。出了小南关沿着一条黎人小路往南过了一个山谷,来到个平坦地方,一片都是及膝高的杂草,植被不多。董学普看到吕策史班几个人躲在前面一片掩体后面,往前张望着,知道马上要搞出点什么,又突然听见嘣嘣几声闷响传来,董学普一个激灵赶紧按着赵玉卧倒。刚趴下来,就看见掩体再往南边过去,远处草地上,冒出一大片黑烟出来。

    赵玉突然被董学普按在地上,吃了一嘴的草籽,呸呸地吐了一大口,气得不行,道,“董头领,这里隔着一里多,你怕什么?”董学普也有些不好意思,正色辩解说,“这火炮到时候搞出来了,比红夷大炮还厉害,遇到发炮便要这样卧倒,知道了么。”赵玉嘴上不敢顶撞,呐呐道,“我知道了!”

    两人再走过去,见到烟雾稍微散开,几个全钢炮筒斜斜地插在一排土坡后面,炮口还喷着烟。掩体后面跑出一个汉子,到那边检查了一番,跑回来大声说“正常,五个都正常。”

    史班正准备过去看,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董头领”,回头看是董学普,很是高兴,笑着跟吕策说,“昨天吃饭老董就说要来!”董学普走上前,说,“好嘛,一个都没炸膛。”吕策道,“是呀,史班这钢材质量不错,这炮怕是能轻不少。”史班有些得意,问赵玉,“那些水车怎么样了?”赵玉知道史班给他涨脸,赶紧道,“第九个也做好了,秦头领说明天来拿。”史班点了点头,说,“平时工作抓紧些,伙食上让食堂照顾些,方便的话就让他们帮送到工厂里,改明我去说!”董学普咳嗽了一声,说,“小事情,我回头跟赵武说一声就是了,你就不要管这些小事情了。”史班笑着说,“董学普在,什么都搞定了!”三人哈哈大笑。

    董学普说,“我们看看去!”三人走过去,董学普见那炮分两种,间隔其七八米放着一门,长的三个是十二磅炮,短的是四磅炮,炮管前细后粗。董学普也是知道一些火炮常识的,说,“炮耳还没做啊。”史班道,“这个不急,先看看炮膛承压能力,这三组炮管前天刚铸出来,一次成型,里面放的发射药量都不一样,我们一次加一些发射药,一直试到膛内出现变形,得到个极限膛压。”董学普点点头,见那炮管打了好久,还兀自冒着黑烟,说,“怎么还有烟?这炮没膛线的?”史班跳过去看了看,说,“你不说我还一直没太注意,这火药不太纯,烟特别大。”吕策说,“不急,我们先把滑膛炮做顺手了,再看能不能搞出膛线来。”董学普看着吕策,说,“火药不纯影响膛内清洁,炮管寿命和射速会受很大影响的,是不是?”吕策点了点头,说,“影响挺大的,不过这个涉及原材料纯度,不知道能不能改进”。史班没吭声,董学普问,“这炮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定型?”

    史班从旁边一工匠手上接过一个长杆铁圈圈,伸进炮筒刮了刮筒壁上的污垢,又拿来长杆毛刷子,从木桶里蘸了水伸进筒壁擦拭。说,“吕策,这一组有些变形了,你看这毛刷子放进去不卡了。”吕策跑过来看了一会,叹了口气说,“不错了不错了,能做到这样不错了。”史班笑着说,“老董,你这一来,我们的膛压就承受不住了,这炮也算定下来了,你说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背?”董学普干笑几声,说,“管我屁事!早些定好,山下面都不知道搞成什么样子了。”

    史班看着那黑幽幽的炮筒,道,“别急,这火药应该还能再提纯些,不过这事很耗费原材料呀,把集硝的范围扩大点!把那些黎人的都弄来。”吕策董学普听了这话,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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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节 县令公子的圈子

    众人又加了几次药量,那三根稍大的炮管的也出现了变形,史班拿纸写下了用药量,今天的试炮便告结束。理想|,才好不容易用杠杆把一根粗炮管弄上牛车,不禁咋舌,说,“这么重的?”史班说,“不算重,按吕策说的,拿破仑的十二磅铜炮要九百公斤,我们这个只有六百公斤,用药量还能大些。”吕策转过头来说,“怕再轻些的炮管也可以,刚才的炮管变形时候,用药量超过标准不少了,这钢材不错!”

    董学普点了点头说,“这个我不太懂。”又突然想到,说,“是不是有更好的钢材还可以更轻?我们穿越时候那部车不知道还在不。”史班吕策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吕策看着史班说,“我们怎么没想到?那些钢真是可以做几门好炮!说不定一个人扛着就可以走。”史班道,“一直想着怎么大规模生产,倒没想起那边,说起来那里是有一吨好钢,发动机肯定被电烂了,轴承处理下应该可以用。”

    三人讨论了一番,便把这事交给董学普。最近播种已经结束,田里事情不多,董学普从农业组抽了十二个人。董学普算了算有百余里路,怕路上出事情,让吕策带几个先锋营的跟他一起去。先锋营现在有十四个,最早那批赵姓少年只剩下四个,其他都是后来上山的未成年孩子。这些少年十七八岁年龄,每日跟着吕策练习搏击刀法,颇是精悍。吕策挑了六个先锋营少年,十几个人藏着武器,装着银子,驾着史班那部运炮的六轮铁牛车,下山往穿越点走去。

    五源谷的居民现在吃的穿的,在这个时代,怕比一般的自耕农要好上很多。如今不比从前,众人只沿大道赶路,寻体面人家寄宿。董学普和吕策骑着马走在前面,算得上是鲜衣怒马,车仆成群了。给人看了,只以为是哪个员外家的两个公子爷出游,到了哪个镇上不是吓得平头百姓慌张往路边躲,避那马蹄子。寻找寄宿人家时候,仗着董学普身上带着的一百两银子,吕策扔银子分外大方,一个晚上就付个二、三两银子,只说是广东来的商贾,求一处歇脚过夜。?自然是处处受到殷勤招呼,酒菜款待。比起当初五人从野地里摸到石碌的时候,当真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不可同日而语。

    吕策倒还不以为意,董学普走了几天,觉得有些过于张扬了。这天歇息了一个晚上,要出门了,董学普跟吕策说,“不知道有人知道我们是五源谷的不?”吕策道,“老董,我的人带着弩和手榴弹,银子能摆平就摆平,摆不平也不怕。”董学普赶紧摇着手说,“别别,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动刀动枪的!”吕策笑着说,“行,行,不动刀枪。”董学普本来想说分成两批人走低调些,看吕策的样子又不放心,便还是照旧。

    一路询问,第六天终于走到琼州府西边。几个先锋营少年好奇心起,和吕策说要到琼州府看看,都没被批准。找了两天,才找到穿越发生的地方,找到了那棵大榕树,吕策看了看头顶苍天,说不出话来。董学普到那灌木丛里摸了一通,又叫来几个汉子把那些灌木杂草砍掉,果然找到了那部汽车残骸。十几个人好不容易把这铁疙瘩抬了出来,小心放在牛车上。汽车那时被闪电电得厉害,很多部位都破坏了,翻着毛刺。这五六年风吹雨打,锈得一塌糊涂。前盖板上有个旋转型的残破处,小脸盆那么大一片地方似乎是快速融化又重新凝固。吕策用刀把前盖板橇开,看那融痕一直延伸到里面,把前盖板下面的发动机什么融得全部绞在一起,一塌糊涂,想是巨幅电流通过造成的。那些汉子何时见过这样的东西,围着那汽车残骸看个不停,董学普笑着说,“你们可看好了,我们五人当年就是做这个从南洋漂洋过海而来,突然遇到闪电,搁浅在这里!”那些汉子不明就里,纷纷想了些词句来奉承了一番。

    众人拿布把车子盖住了,用杂草包成一个正方形,外面用棉布盖住,绳索绑住,沿着原路回了五源谷。史班见了那车,说,“倒没注意被电成这个样子了,前盖板下面这一堆东西全混在一起了,这一堆合金全混在一起,算是糟蹋了!”董学普忙了十几天,听了这话大感失望,说,“还有什么可以用不?”史班道,“轴承倒是好东西,装在车床上,可以控制精度,车架子拿来做炮,其他的先放着吧,说不得哪天会觉得有用。”董学普点了点头,看史班把车先放在了一边,修磨起手头一根长炮管。董学普和吕策又说了几句话,觉得有些累了,就回鸿台上休息去了。

    到了五月底,史班陆续弄出了第一批四磅炮,炮筒重二百二十公斤,口径81毫米。有专门的炮车,由两匹马牵引,或者由六个人拉着走。这四磅炮实心弹有效射程九百米,榴弹是五百米。当然,要是不考虑炮弹会打到哪里这个问题,这炮可以把实心炮弹打到一千五百米外面。史班把秦明韬的普桑车车架子给回炉融化了,一次成型做了十二个小臼炮。为了简化炮弹等后勤配给,这种小炮也是81毫米口径,炮管长80厘米,四十多公斤重,有点像迫击炮,能斜斜地把榴弹送到两百多米外。史班又改进了黑火药制作工艺:把在高温炉中把硫加热到八百三十度,气化后硫气体冷却结晶,可以得纯度较高硫磺。硝的提纯比较麻烦,只能将粗硝溶解加热,冷却结晶取中段结晶物,如此多次,直到硝纯度检验后达到标准为止。这样改进后,黑火药中的杂质大幅度减少,炮弹的重新装填容易多了,一分钟就能打一发。

    火炮一半被送到山前港和石碌矿山,安在碉堡城墙的炮位上。山前港把着石碌河的大门,主要的火炮防御集中在了山门口的山前港。最近各项工程基本上都结束了,六十多个劳工事情不多,秦明韬每天组织搞四个小时的火炮训练。剩下的一半火炮,史班交给了吕策,作为小南关的防御火力。吕策先锋营只有十四个人,一下子要操纵十几门炮人手不够,就在庞宁最近送上山的三十多个乞丐里挑了二十四个,每天好吃好喝训练体力,识字学普通话,作为炮兵编制的杂役。这些杂役刚结束了乞讨的生活,就被头领分配做贼兵,当真是欲哭无泪。吕策每日里组织教育,这才逐渐把士气提高一些。至于十四个先锋营的少年,十个后来的都做了炮手,四个赵姓少年分任炮兵小队长。吕策觉得人手还是不够,时不时自己下山去搜罗青壮年的乞丐。

    且不说这边,再去看那庞宁。这几个月庞宁呆在山前港,除了每日在纺织组逛逛,偶尔回五源谷查点小南关交易站的情况,便是往昌化城的夏家布庄跑。那夏芷对庞宁虽不似前些日子冷淡,日子久了有了些亲近之意,但也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倒把庞宁弄得不敢逾矩。俗话说,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庞宁老找理由往这布庄跑,没能搞定俏姐儿,倒是和夏芷哥哥夏居华混熟了。那夏居华见庞宁年纪轻轻谈吐洒脱,气势异于常人,也是有心结交,时不时把庞宁请到茶室里,倾谈一番。

    说起来,自从那徐二爷把五源谷的棉布卖到广州,这棉布的物廉价美很快吸引了广大市民,倒成了一时流行,被唤作“海布”,把土布的市场冲击得七零八落。没多久,出口转内销,又被广州的行商倒卖回琼州府,那行商货源不足,一个月能运五百匹到琼州府便不错了,结果这布在琼州府很快被炒到五、六钱一匹。到了下面的昌化临高各县,“海布”就更是稀缺得紧。庞宁那天听夏居华说了这事,也是想跟夏芷炫耀,就跟夏氏兄妹说这布是他生产的。兄妹两开始当真不信,后来跟着庞宁到山前港转了一圈,不但信了,见了那些几月之内拔地而起的高墙码头,更是把庞宁视为奇人。夏居华一介商人,仗着娘舅是县令,哪里管庞宁是哪里来的干什么的,只跟庞宁说每个月要给他两百匹。两百匹对庞宁倒是小事,按个极低的价格就给了夏居华。夏居华算下来这一个月就稳稳有二、三十两的利润,从此更是把庞宁视作上宾。二人年龄又相近,一来二去很快成个朋友,夏居华偶尔也拉着庞宁,跟些朋友在勾栏之处嬉戏。庞宁最是个能闹的人,虽然不能吟诗作对,但偶尔背出几句后世太祖的诗词,什么“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也能混过去场面。

    其实商场上厮混,最讲圈子,这个圈子不一定都是同行,天上飞的,地上爬的,管你是开赌场做庄出千的,还是做班头霸市欺民的,只要身份地位差不多,互相消息能有所走动,就会自动形成圈子。有了圈子,事情才好办。夏居华在昌化虽然没待多久,但已经融入了一个圈子,这个圈子不甚大,在昌化却举足轻重,多少人挤破头想混进来,只为了能和县尊大人的公子,攀上一份交情。庞宁在夏芷身上花了些银子,没占到俏姐儿一丝便宜,不想竟被夏居华带进了这个圈子。

四十一节 县令张三光

    这天夏居华带着庞宁,在昌化县最上档次的“忘归楼”吃了一顿,和以往同样的酒同样的菜,不同的是今天县令独子张文定也在。,上座那公子二十三、四岁,剑眉星目,不正是那日借马车给他的那个少爷吗。一众宾客,有李员外的公子,昌化大海商刘廷芳的侄子,总之都是些公子哥儿,不同的俊朗面孔,共同地对着张公子爷说着恭维话,劝酒词。说了一会张少爷也听腻了,便让酒家找了个琵琶女来助兴。上来的那个琵琶女倒是颇有些姿色,轻弹一曲,倒是引得席间一片喝彩。这饭是李公子请的,李公子姓李名延正,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岁,他爹是昌化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家里有肉铺绸缎铺米铺十数间,良田八千亩。李延正在八股文上没啥钻研,至今也只是个秀才,但论起文采,倒是上好的。每日出入于琼州府勾栏内,吟诗作对,好不风流。不知道事先是不是有安排,李延正大声笑道,“如此良宵,诸位何不吟诗一首助助酒兴!”上次庞宁背了后世太祖的“橘子洲头”,引来一片惊艳,给李公子留下了深刻映像,这时便哄闹着要庞宁七步成诗。庞宁估计李公子在家憋了一个礼拜,憋了一首什么打油诗,这会是要卖弄,本该把机会让给他。不过庞宁今天想给张文定小爷留下个好映像,便厚着脸皮抢下了这个彩头。庞宁看了看那琵琶女,圆圆脸蛋,细长眼睛,脸上涂了厚厚粉,怎么也没法让自己觉得是美女。叹了一口气,庞宁开始背诵太祖的《卜算子咏梅》,待念到最后一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众宾客才如梦初醒,大声叫好。那琵琶女知道这一桌男人都是有钱的主,又见这庞公子如此有才,看向庞宁的眼神都要润出水来了,搞得庞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李公子脸上一红,倒是把自己准备卖弄的诗词烂在了肚子里。

    又闹了一会,李公子没出成风头,见时间差不多便告辞回去了,众宾客渐渐散了,倒是只剩下夏居华,庞宁和县令公子张文定少爷。张文定倒了一杯酒,道,“庞兄才学如此,家中奴仆百计,自铸刀剑火炮,生黎亦甘心驱策,当真乃人中之龙,小弟佩服,佩服!来,干一杯!”庞宁一听这话特别扭,这人中之龙啥意思?自铸火炮是什么罪?这可都是诛九族的事儿,只觉得杀气阵阵,哪里举得起酒杯。

    庞宁低头不语,心底的小算盘已经开始打了起来:张文定知道的事情,县令张三光肯定知道。县令知道五源谷私铸火炮刀剑,却一直没有动作,今天还让儿子和我喝酒,这事有点意思。庞宁肚子里正翻着筋斗,那边张文定轻拍一声桌子,喝道,“如何不喝?看不起我吗?看不起朝廷吗?”庞宁见张文定拍桌子,心里反倒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当年在琼州府像过街老鼠一样被几个捕快追着赶,几天把县令的公子气得拍桌子也奈何不了自己,这变化可真大呀。张文定这番做作,本是假托沸意,到时候要是说错,往后一倒只推喝沸了便什么都不记得。夏居华本该说些场面话演个白脸,但也不知道想什么,夏居华这时却坐在一边也不吭声,直直地看着庞宁,倒是把二人谋而后动的意图显腾无疑。

    庞宁算了一遍,心中有底,把手中杯子往桌上一顿,笑道,“张公子,我倒真的看不起朝廷,你又如何?”那张文定没想到这庞宁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看了看夏居华。他本想夏居华配合一下他,但夏居华似乎有些个人想法,饶是不动。张文定无奈,往椅子后背上一靠,喝道,“你这是要造反了吗?都指揮僉事湯允文将军自琼州府发兵,不消一月,便可荡平五源谷,汝信否。”庞宁知道张文定吓他,哪里服气?当即拿言语吓了回去,“不知道汤将军手下有多少敢战之兵,我五源谷的新式火炮且不说,就说受我羁縻的黎兵,便有八千,不知道汤将军要多少营兵,才能攻入黎母岭,一月荡平五源谷。理_想_文_学”张夏二人听了这话脸色惨白,对视了一眼,庞宁觉得不解恨,又说,“这大明朝官场,要让汤将军移驾,不知道朝廷要花多少军晌,到时候令尊大人一个放任养贼之罪是逃不掉了。哦,要是五源谷在汤将军大军未到之前,抢先攻下昌化县,那令尊失守土之责,是要自缢谢罪的。要是汤将军不幸被五源谷击败,琼州府易色。那一个糜烂南海千里的罪名,按大明朝的典不知道要怎么处呢?”

    张文定被庞宁说得恼羞成怒,一时当真无话可说,好重一下拍在那酒桌上,倒把半桌酒菜拍到了地下,站起来瞪着眼睛喝道,“大胆,竟敢威胁朝廷命官,家尊便负上治辖不力之罪,上奏天子发两广之兵来讨,剿灭尔等狂徒,澄清南海!”庞宁白了他一眼,笑道,“你觉得两广军队到来之前,你守得住昌化县吗?别瞪我,五源谷有五个头领,你把我押住还有四个,所以你不要瞪我。”

    见二人剑拔弩张,一直不吭声的夏居华咳嗽了一声,过来打圆场,道,“文定你喝这许多做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当真长不大吗。庞公子,酒桌上的话,你怎么也说得这么认真,也是喝多了吗?各罚一杯!”这话说晚了一点,效果不太好!那张文定瞪着庞宁,倒是不肯罢休了。庞宁笑了笑,确认了左近无人,从腰上解下一个包裹,道,“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这里有二百两银子,是给张老爷补养身体的,还请令尊大人以身体为重,凡事莫要太认真。啊,张小公子你也是!”

    张文定看着庞宁打开包裹,二百两银子十个大银锭闪耀着动人光泽,按住怒气,冷冷地道,“如何?”庞宁笑着说,“这也是小人一片赤诚之心,还请张公子收下。张公子若能给我五源谷山前港一份地契,再往朝廷那边美言几句,大事化小,他日若有干戈,我保张公子全家生命和财产的安全!这平日里嘛,嘿嘿,保正张公子满意!”张文定倒吸一股凉气,道,“带着几个黎寨,便以为可以对抗朝廷天兵吗?”庞宁起身,道,“多说无益,后日下午我五源谷在山前港举行军事演习,还请两位公子,以及本县父母大人百忙中拨冗来观,战与不战,便可见真章。”庞宁说完,袖子一甩,大踏步下楼去了。

    夏居华见庞宁走了,桌上那二百两白花花的银子有些闪眼,道,“这些银子如何?”张文定问,“上个月听你说这酒店你盘下来了。”夏居华点了点头,张文定说,“让掌柜先收了,后日看了那‘军事演习’,再议不迟。”

    这边倒是打定了主意去看,那边其实哪里计划过军事演习?庞宁这几个月,本来是要来昌化和县令攀一攀交情,帮五源谷谋个合法身份的。没想到这大明朝草民想见个县令,还当真是个难事。庞宁在昌化无非认识那铁匠铺东家,几个弓手门卒,一时半会不曾有门路,总不能带着礼物去衙门口敲鼓鸣冤!好不容易认识了夏芷这个县官外甥女,却一心想获得她好感,哪里好意思要她牵桥搭线?倒是和她哥哥说过一次,夏居华也没帮联络。一拖几个月过去,这事一点眉目没有,如今这张小公子倒是直接来找庞宁了!庞宁着实怕把这事搞砸,软的不成只能来硬的,当真是酒气上来,便夸下海口,要用军事演习来震一震这县令公子儿。军事演习这时八字没一撇,庞宁怕把事情弄砸,赶紧骑了马出了昌化县城直奔五源谷而去,半夜到了谷里找到吕策,如此如此把事情按实说了,让吕策把那种轻便小炮全带下山,和秦明韬一起演习一番。吕策心下明白,说了几句庞宁这办事风格太行险了,也便答应了。庞宁睡了两个小时,又换马骑到落洒峒在山前港附近的主寨。一路看见黎人的水田无数,到了那主寨,见那寨墙就有五米高,外面敷了水泥,上面不少黎汉在警戒。那些黎汉里有认识庞宁的,赶紧把吊桥放下来,去叫符那恩。符那恩听说庞宁来了,赶紧迎出家门,携着庞宁,到他新修的汉式茶室详谈。庞宁没心思喝他的茶,开动三寸不烂之舌,当真又把符那恩忽悠了一场,竟让这中年黎人乐得喜出望外,言听计从,连声道,“这样好,那县令肯定怕,省的要动手!”

    两边谈好,庞宁才定下心来,喝了几口茶,又和符那恩聊起闲话来。符那恩说,“最近小南关那里吉贝棉布卖得贵,山里面土布的价格又涨上来了!”庞宁对这些事情最有兴趣,有心让他多讲,道,“棉布在山下汉人这里卖的贵,都卖完了,所以标价高些!各个寨子反应如何?”符那恩说,“这布匹价格低,其实也是好事。但别的峒那些峒主都是老头子,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只知道峒里黎布没人买,却不知道那些妇女可以不织布,多种些吉贝,或者出寨子帮五源谷做些事情赚银子!这次山里土布价格一恢复,那些老头子挺高兴。”庞宁心下不安,道,“落洒峒土布销售如何?”符那恩又给庞宁倒了杯茶,笑道,“自从下了山,我便让族人不纺布了!有空便去石碌矿山挖矿石,现在董头领管着矿山那边,男人挖矿一天折银子二十五厘,女人十五厘,比纺布赚的多!有些人连田都不肯种了,只说挖矿赚钱。”庞宁点了点头,道,“田还是要种的。若是让族中女子种些汉人棉花,卖给五源谷,怕要赚的更多。”符那恩说,“上次你说过一次,试种了几亩不得其法,产量很低!汉人棉花难种。”庞宁点了点头,笑道,“哪天我要遇上会种的汉人,给你绑一个回来,你便会了!”逗得符那恩哈哈大笑。

    又闲聊了几句,庞宁便告辞,符那恩不放,又带他到寨子里各处去看。整个主寨目前住了一千多人,符那恩说还有五个分寨散布在附近。庞宁见那寨子里家家户户都住上了砖瓦房子,不过样式还是按黎人土栏建的。院落后面都养了些猪羊,似乎都颇为富庶。众黎见到五源谷庞头领来了,纷纷聚过来凑热闹,几个四五十岁的长老急急忙忙跑过来跟着。这几个长老似乎没啥地位,符那恩每说一句话,这几个长老便哼哼哈哈说着附和的话,对符那恩言听计从。庞宁心下好奇,趁拐弯处后面人在聊着个什么没跟上,道,“这几个长老也蛮有意思。”符那恩明白他意思,笑道,“以前也很不好说话,如今寨里人跟着我过上好日子了,谁还听他们的。每个月给这几个长老多发些粮食猪仔,个个都高兴的很!”庞宁笑了笑,心底对符那恩的手腕颇为佩服。这时已是六月,天气炎热。庞宁昨晚上只睡了两个小时,被一群纹面纹身的黎人包围着实在没啥意思,觉得困了,拱手告别。符那恩带着一大帮黎人一直送到了寨子外面,约好明日去山前港。

    秦明韬日日在山前港操练火炮,要他配合一下演习,自然没有意见。到了第三天中午吃过午饭,吕策和符那恩的人马都聚齐了。城墙上架了十六门四磅炮,十二门小臼炮,两千黎汉全副武装地站在城墙下,只等观众来了。没多久,便看到张文定和夏居华二人二马,远远地从河边过来。庞宁站在城墙上,看见县官没来,叹了口气,说,“还是不重视我们呀!”秦明韬笑了笑,说,“你能请来他,也是一样。不等他过来了,开始吧。”吕策道,“他在那小山丘上看得正清楚。赵源,开始!”赵源闻令,挥舞起城墙上蓝色大旗,便听见下面炮兵开始装弹。吕策一声开炮令下,赵源又挥动阵前红色大旗,城墙上顿时一片隆隆炮声响起,二十八门火炮几乎同时开炮,绽出火舌一片,向对面假想阵地倾泻两轮榴弹,城墙上站得太近的众人一时眼睛一花。第一次设计目标在300米外,第二次在阵前100米。那榴弹是一个中空的铸铁壳,外面接着延时引信,里面装着火药和碎铁片,一旦爆炸,对周围十米的人员杀伤力很大。榴弹一片爆响,便见对面假想阵地上零散放着的几十根碗粗木杆被纷纷炸倒,有几根干脆被炸断炸碎。这木头怎么着也比人结实,零散地插在一百五十米宽的长方形区域内,全部倒下,显示了火炮齐射的威力。要是不是插着木头,而是站着冲过来的敌人,也定是伤亡极大。榴弹射毕,二千黎汉左手藤牌,右手钢刀往前冲去,冲到城墙前100米停下脚步。小臼炮在先锋营炮手的精确指挥下,向阵前200米处继续炮击,又射了三轮,误差基本在20米前后。二百米距离的一排木桩被炸了三轮,没几根能留个全尸的。炮击结束,五源谷诸人倒是对火炮威力习以为常,那些黎人第一次见到,大为振奋,举起刀盾欢呼起来。几千人一起叫嚷,当真是响彻数里。

    炸木桩结束,吕策又让炮兵换实心弹,对着三百米外一块五、六米高的小石丘轰炸,二十多门炮一连打了十几轮。虽说这四磅炮实心弹就一铁疙瘩,打出去没啥破甲能力,但也耐不住几百颗炮弹这么狂轰滥炸。等风把烟雾吹开,只见那小石丘硬是给削下来二、三米,变成了一片小石坡。这实心弹炸石丘的一节,是庞宁特意交待的,专门展示五源谷火炮的攻坚能力,不过十几分钟,连石丘都能炸平,昌化县城那些土墙自然也不在话下。这有点挑衅意味了,庞宁既想一次压服这个张文定,又怕张小公子脾气不好恼羞成怒,心里没底,不停地往张文定那边看。

    张文定停在了东面一个山丘上观看,演习很快结束,他和夏居华没有过来,倒是调转马头便回了昌化县城。庞宁看了看秦明韬,道,“怎么走了?这张公子难道嫌我们火力不够猛?”吕策走过来,说,“没事,下个月史班还能出一批炮,能比这第一批还好。再请他来看!”秦明韬笑了笑,说,“我看不用了,这火炮怎么说也够了。按我说,这张家可能不止昌化县令这一个筹码,我们小看他,他自然也不和我们客气。”吕策庞宁听了这云里雾里的话,沉默不语。

    昌化县令张三光的书房里,父子二人屏退左右,张文定站在柜子前面,翻看一份邸报,半晌喃喃地道,“耒大人也致仕了。”语气里却有几分颓然。知县张三光已经五十四岁了,穿着一身玉色圆领大袖衫,坐在柜子前的椅子上,叹了口气,缓缓地道,“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提他做什么!”张文定又说,“父亲,我本不该说这个,但最近那几个师爷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了?”张三光一拍椅背,道,“你和知府说去,左右刁难加派,说来说去,还不是要钱!这里面我能拿几个?”张文定咳嗽了一声,低头说,“孩儿多言了,父亲莫怪。”张三光勾了勾手,把自己中年得到的这个独子唤到身边,说,“文定,坐,为父考考你,你给为父说说如形势!”张文定正是少年得意之时,在父亲面前也没有什么忌惮,张口便说,“孩儿直言了,天子初临大宝,要做那尧舜,捏了魏忠贤,海内倒是颂歌一片!可魏党一倒,天下官员为求自保,不知道又要往东林送多少银子。日复一日,皇上看不惯东林了,怕又是一场大乱!”

    张三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你母亲说你聪明,我看没错!可这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可以揣测得到的。略得一二,莫要以为得了至理。凡事留个后路,遇事但求中庸,可知否?”张文定哪里敢说不是,当即答,“孩儿受教!”张三光点了点头,叹道,“我自幼家贫,读圣人之书,为官三十年,做了不少斯文羞辱的事情,但这欠下的人情世故,却不得不还。时下官场上潜流汹涌,也是逃不过躲不开。我看五源谷那五人有奇术,能私铸火器,用至如此,不似凡人,你多亲近熟稔,说不得哪日,就大有用处。具体事宜,你自己拿捏吧。”县令一口气说了好多话,胸中气闷,紧紧咳嗽了几声。张文定见父亲听了自己所说的火器演习之后,便异常。张文定心中惶恐,赶紧答应,拿桌上参汤喂父亲缓缓喝下了。”

四十二节 大明朝子民

    军事演习结束过了几天,庞宁便带着赵如去拜访张文定。|想|文|学先去找了夏居华,然后便一起到了张家。众人不敢惊扰县太爷,直接从侧面入了府。那门丁认识夏居华,引着三人走了几步进了一个院子,料想便是那张文定住的院子。院门口一个镂空的石头屏风,隐隐戳戳看到院子的雅致景色。两个青衣仆人上来帮三人掸去身上尘土,又捧着装着冰凉井水的铜盆,献上毛巾请净脸。赵如什么无赖蛮人都见过,但遇上这富贵人家的种种讲究,颇有些紧张,跟着庞宁的动作,生怕搞错了给老师丢脸,倒把庞宁逗得一乐。这边弄完,转过一道屏风,才看见那院子全貌,一水的青砖铺地,左侧开了个池塘,里面养了不少红色鲤鱼。四周围墙下种了些芭蕉翠竹,绿得颇是好看。中间放着一个大瓷缸子,堂房上黄杨木雕花门大开着,张文定听仆人报庞夏二人来,已迎在阶上。

    三人见了礼,便入房见茶,东拉西扯聊了几句,说的都是昌化城里公子哥的趣事,不曾入得正题。张文定见那赵如不曾入座,站在庞宁后边,身上背着鼓鼓囊囊的,想必都是银子。又说了几句闲话,张文定便看了看夏居华,夏居华顿了顿,说,“庞兄,这在天底下行走,对官府规矩要敬他十二分才合分寸。其他不谈,便说这火炮物事,终究违禁,不要亮出来为好。”其实这火炮确实碍眼,就算县令打定主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间久了给锦衣卫或知府的人看到,也是难摆平的麻烦事情。县令敢跟五源谷合作,也是五源谷火炮刚得,派耳目在县城里打听一圈没人知道,这才放下心。庞宁当然知道这是条件之一,当即道,“此事无妨,便在城墙上做些炮位遮盖,定不让人查见!”张文定点了点头,便叫了个仆人过来,到书房里把山前坡地契拿来。庞宁拿那地契过来看,见三寸许的一张厚纸上,用篆体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庞宁隐约认出买主写了庞宁二字,下面盖着朱红的昌化县印。张文定又说,“你写你五人名字给我,我为你入籍!”庞宁闻言大喜,说了些好听的谢谢话,写下了穿越五人的名字。又让赵如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无非又是白花花的二百两银子。`3w`,便也把这些黄白之物收下了,笑着说,“庞兄人如其诗,行事干练,颇有大将风范!”

    庞宁知道这是笑他不懂规矩,心想你这大明朝的官场陋习一套一套的,鱼肉一方刮骨吸髓还能搞得这么斯文!现在韬光养晦给你送银子是一时之计,难道还要我这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五好青年去学你们的道道?那什么三节两寿、程仪使费、炭敬送别敬都学一遍,怕是不要一年也得半载呀。庞宁心里冒着泡泡,嘴上不好明说,只淡淡地道,“山野粗人,哪里识得天朝风度。”张夏二人听了这话,笑了几声。那张文定微微打量了一番庞宁,岔开话题又聊起些风月雅事。庞宁哪里有二人博学,好在口才好,恭维人的好听话滚滚而来,每次都是翻着花样,绝不落俗套,让张公子发挥地洋洋得意。说了一两个时辰,张文定也说得乏了,天色不早,便要留庞宁家宴,庞宁想这第一次来,还是有些保留的好,找了个借口推辞。张文定也不强留,送二人到了门口。

    出了张家宅院走了几步,夏居华便要告辞,庞宁又让赵如拿出一个锦盒来,里面是五十两银子。庞宁笑道,“多有叨扰,又蒙引荐,聊表寸心。”那夏居华虽有功名,但毕竟是经营布庄酒家的,也不避讳。打开锦盒看了看,道,“多谢庞兄,今后但要小弟帮得上忙的,定要开口。”庞宁笑着说,“平日里县尊大人面前,还请多美言几句。”夏居华道,“不在话下!”行了个礼便离开了。庞宁办好了事,当真是一身轻松,和赵如打了个响指,二人跃马赶回山前港报喜。那县城门口几个门卒也算是半个衙门里的人,都是有眼色的,虽然不知道庞公子所操何业,但他是县令公子那个圈子里的人,这八卦消息门卒们早就知晓,哪里敢拦马驾。只让二人飞一般地穿过大门。进出百姓躲闪不及,倒是溅得一身的泥尘。

    秦明韬是认得篆体的,见了那张地契上写了山前港附近方圆八里荒石滩地,都由官府卖给庞宁,也是满面红光,跟着庞宁一起回五源谷。五人有些时日未聚了,今天都来鸿台办公厅里,看那张地契。那地契放在庞宁办公室的办公桌上,众人喜气洋洋围成一圈,庞宁吊儿郎当坐在中间。史班听庞宁说五人已入籍,笑道,“咱总算不是野人了!咱也是大明朝子民了”董学普笑道,“庞头领有功,说说看怎么个奖法?”庞宁见他笑得不正经,开玩笑道,“美人十名,黄金千两!”史班说,“不好,女乞丐管够,铁疙瘩不限!”庞宁把桌子一拍,“打发叫花子吗?”五人心情轻松,闹成一片。

    庞宁闹了一阵,正色道,“说真的,总是靠徐正南我心里没底,我们要不自己搞条船跑跑贸易!”秦明韬说,“你这走路还没学会呢,就要跑了!”庞宁辩道,“如今走路可以走到的地方,也就北面临高县、儋州,西边昌化县,南面感恩县,这巴掌大地方,棉布哪怕被我们垄断了,一年也就是四万匹,当真消化不了我们的产能。而且真要垄断了棉布,断了一些百姓的活路,那也不是好事呀!”众人不语,庞宁又说,“最关键的是如今硫磺棉花这些原材料都捏在徐正南手上,万事求人。”董学普道,“这违禁出海也是麻烦事情,缓一缓。我看最近还是趁得了个身份,赶紧多招些人手,最好能招些工匠。”庞宁道,“有史班还要工匠做什么?”史班道,“什么东西都从头开始摸索浪费时间,比如烧制陶瓷器,比如皮革鞣制,比如这火绳枪,找些工匠事情就简单了!”史班想了想,又说,“货物一到山前港你就不管了,进谷还有十五里山路呢,我看要不要把这段路修一修。”

    秦明韬算了算,说,“这要修路,还得招百把人!”庞宁吹了口气,说,“行行,我去帮你们招!”吕策又说,“还要些庄丁打手,起码一百个吧,你也一并招来吧!”庞宁喝道,“当我是人贩子么?”董学普笑道,“能者多劳!”庞宁眼睛一翻,突然笑道,“这个可以,上个礼拜徐二爷又送两千两银子过来买布,我就都拿去招收人手了!”董学普道,“你是招人又不是买人,要这么多钱?”庞宁道,“你们是不知道这大明朝作事的办法,关关节节,干点什么都要银子!”四人面面相觑,董学普说,“现在矿山那边雇人,都用银子结算了,谷里居民的工资现在也多发银子少发实物,到处都要用,你留个八百两吧。”庞宁听了把手摇得跟蒲扇似的,说,“八百两不够的,你们要这么多人,光县令那里就要送去二百两!”董学普说,“那就留一千两给你!”庞宁算了算,叹口气说,“勉强够了!”董学普又说,“你用银子,可是要记账的。”庞宁不耐烦,甩甩手道,“知道!知道!”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便各自散开了。董学普刚进自己办公室,就看见赵武等在那里,董学普问,“什么事情?”赵武说,“小南关口几个汉人货郎和谷里人打起来了,我找人按住了他们,老师你快去看看。”原来现在谷里居民也不限制进出小南关,只不过进出都要登记,无事不得随意出入。自从董学普开始给谷里居民按月发银子,便有商贩发现商机,挑山下杂货到这里贩卖。周围黎人知道这里有货郎做买卖,可以买到山下货物,便也经常过来交易,一来二去,在小南关前面倒是形成一个集市。每五天开市一次,谷里居民都来买货,附近黎民来赶集。这里没有汉人官吏,董学普便让赵武稍事打理,遇到有歹人闹事的也稍作惩治。今天碰到谷里人和货郎打架倒是头一次。那几个谷里人里面有个第一批改水营的汉子,在史班手下做工匠,经过上次小南关战斗,上个月累功升到下等差办。赵武前次战斗没立什么功劳,现在不过是个中等差办,压不住他,便来向董学普求救。

    董学普大概知道了情况,便骑上庞宁送的大白马和赵武去现场。刚出关,就听到一声,“董头领来了,董头领,这死挑货的欺负我们。”正是史班手下的那个工匠。那三四个货郎站在一起和这几个工匠对峙着,旁边还站在几个货郎,都把货物收了起来看热闹。那几个惹事的货郎是知道五源谷厉害的,一听那工匠说山寨头领来了,往关门口一看。只见董学普正骑马过来,相对明朝南海人颇为高大的身躯凛凛威风,腰上别着远近有名的五源钢刀,心里哪里还有底气。董学普一拉马头停下马来,对着众人大喝一声,“推推攘攘,成何体统!”那几个货郎当即吓得跪了下面,抱头喊道,“头领饶命!”

四十三节 高薪养忠

    见那几个货郎跪下,与他们对峙的几个工匠大为得意,为首一个工匠喝骂着便要上去踢他们。,那跪着的货郎赶紧往侧面一滚躲开,却撞上旁边看热闹的其他货郎,把一担陶器全撞了出来,小关前顿时乱成一片。那个工匠怕他跑了,一脚把他一担货物踩住,货筐一斜,几尺花色建宁锦落在地上。那工匠正得意,却听见董学普喝令一声,“住手!”众人不禁齐齐看向董学普。董学普跳下马背,左手虚握刀鞘,大声道,“大胆!谁在小南关前面私相殴斗!”那工匠听到董头领把这事定性为私自斗殴,心下一愣,赶紧把踩着货担的脚收了回来,一时没说出话来。那几个货郎也是机灵人,听到这话赶紧爬过来,正要说话,被董学普扶了起来。董学普说,“不要惊慌,你们为什么吵了起来?”那几个货郎一时颇为错愕,缩着脑袋互相看了眼。为首一人不敢不答话,壮着胆子说,“回大王,我们都是做本分生意的,确实不曾欺诈大王的人啊。”

    董学普见那几个货郎叫自己大王,当真觉得又可笑又可气,想不到五源谷创设五、六年了,被黎人视为繁华膏腴之所,在山下汉人眼里却是啸聚山林的土匪。这时却不宜解释。董学普说,“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那货郎见董学普并不凶恶,也没让他跪下,但这么站直和山寨头领说话心里没底,总不是个道理,便胡乱学着那有功名的作着揖,却没学像,把两掌合在头顶,虽有些便扭,但也也显得格外谦恭。那货郎说,“大王,那位大哥五日前跟我买了几尺锦缎给家人做衣裳,我哪里有以次充好的道理?那位大哥说我这布色不对,要小人给换布色。这裁剪过的布,小人本怕寻不到买家,现在既然大王开口,小的换给他便是了!”

    那工匠刚才被董学普一喝,这时还不敢出来说话,倒是旁边一个叫王爵年的年轻工匠走前一步,大声说道,“董头领,我们这布匹回去却没有用过,便折价两成他也不肯退,饶是可恶,这等奸恶买卖人,着实该罚!”董学普又问,“为何要退?”闹事那个工匠倒是些老实人,旁边的年轻工匠刚要开口,他便先说出来,说,“婆娘不喜欢这布色,我买了什么用!”周围人见他憨直,顿时一阵哄笑,董学普这才想起这个工匠就是今年过年结婚的四对新人之一。,摇了摇头,不再吭声了。那几个货郎看董学普脸色,赶紧说,“大王为我们做主!”董学普看了看那被扔在地上的建宁锦,花纹优美,颇是好看。点了点头,问那货郎,“你从哪里来?”那货郎答,“小的是从昌化县城挑货过来的,上个月听同里坊的张二哥说,在这边把铜盆卖了好价钱,想来锦缎也能寻着买主,五天前便挑了两匹过来卖,这是第二次了。”董学普又问那闹事工匠,“这布可有质量问题。”那工匠见董头似乎要帮外人,涨了个红脸,恼羞成怒顶撞起来,说,“布色不好,便不是问题了么?”

    董学普见他顶撞,心下恼怒,道,“买时便是这布色,如今却说不好,布色会变吗?还是那时昏暗不曾看清?”旁边货郎赶紧说,“那日是正午做的生意,看得清的!”董学普见那工匠还是愤愤不平,便道,“既然买时便是如此,今天又来闹事,我五源谷却没有这规矩!念在初犯,从轻处罚,只把你这布没收了,下次再犯,便要杖责。”赵武刚才劝解,这个工匠不把他放在眼里,这时有头领撑腰还不马上把那布没收了,把那工匠气得胡子吹个不停。那几个货郎见董学普为他们说话,都来道谢。董学普却怕坏了五源谷声誉,吓得商人不敢来谷,大声宣布,“这几尺绸缎,便给这货郎压惊吧!明日起,我立碑文定此集市规矩,赵武为集市上的法官,就叫‘市法官’,专门维护秩序,不依市法官调停者,重罚!市法官失职,可以来我这里告状!”那些货郎听了这话,都是一片叫好声,董学普又笑着对那些货郎说,“我们派人维持秩序,便要雇人,诸位也要帮衬一些。以后买卖货物,依货物价钱每百抽一,作为秩序维持费。还有,占一个摊位,一天固定付一厘摊位费。”众货郎这才知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默然不语。董学普却不怕费用贵吓跑几个,只想着谷里人有消费能力,集市前秩序又好,没人卖货价格就会高,价格一高总归会有人来卖货。这税收的例子能开个头,以后凡事便好开展。

    那工匠还在那边生气,旁边有人便劝他,“董头领说的有道理,马大哥你再买些别的花样的给婆娘不就是了。”那姓马的工匠不敢跟董学普发作,便冲这说话人吼道,“上个月发的三钱银子,都被这些挑货的骗去了,没买到几个称意的东西,哪里还有银子?”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董学普走过来扬了扬手,大声对来赶集的谷里居民说,“以后不发粮布,都折成现银发放,大家觉得怎么样?”董学普平时在谷里没什么架子,大家都不是很怕他,便有不少人答道,“那最好不过了!”“发的棉布都用不完!”“都在食堂吃饭,米都存了几百斤了!”董学普大声道,“好,以后低级民户每天算五十五厘银子,每升一等,工钱涨四成!赵武你算算,中等差办和上等差办一天工钱多少?一个月工钱多少?”

    赵武心里反复算了几遍,吐了吐舌头,说,“中等差办每日二百一十厘银子,每月六两三钱!上等差办每日二百九十五厘银子工钱,每月八两八钱银子…老师,这也太多了吧!”董学普点了点头,大声道,“不多!大家都是五源谷的子民,我五源谷如今蒸蒸日上,也要让大家过上好日子!这不但是我的意思,其他四个头领都是这么想的。”见围着的众民户似乎不太相信,董学普又说,“等下我回账房交待清楚,一个小时以后,诸位就可以去按等级支领这个月的工钱,自己的银子任意花费!”众人这才信了几分,纷纷回谷里告诉邻居朋友去了,那闹事的马工匠也欣然往家里给婆娘说去了。董学普这才上马回了谷里。

    见刚才喧闹的集市一下子冷清下来,那几个货郎互相看了几眼,最后还是没走。摆好架势,准备等等看看。过了大半个时辰,果然见到有四个年轻民户兴奋地揣着银子过来。那个卖陶瓷器的货郎问这些民户,“真发银子了?”那几个民户满面红光地说,“董头领是谁,那说的话还能作假不成?”那个卖绸缎的货郎凑过来问,“发了多少?”这几个民户见他刚才和谷里人对峙,只觉得是个没德的商人,却不理他。那个卖陶器的民户也眼巴巴地问,“发了不少吧?”这民户这才红光满面地答道,“二两三钱!”几个货郎互相看几个眼色,啧啧几声感叹了一番,又有人问,“这要想入谷做工,怕是不容易吧。”那几个青年民户互相看了看,笑了几声,道,“老兄啊,咱五源谷招人要讲缘分的。想来也行,最近招了一批乞丐,是从低级劳役做起的,不是像我们从民户做起。中级劳役这个新增的等级是最低的,一个月只有六钱银子,不过升得快,一年升一等,第二年工钱就是八钱每月,第三年就是一两多,第四年年头就升到民户了。”

    那卖绸缎的货郎笑着说,“瞧你说的,一个月六钱也不少呀,那乡下帮别人做长工的,也就是一个人混个肚子,哪里见过银子。你这还升的这么快。”旁边那个卖陶器的货郎听到乞丐那个字,就在那里想着什么,突然指着那年轻民户说,“诶,我好像以前就见过你,你是不是在昌化县门口要过饭!”那年轻民户脸上一红,大声道,“放什么狗P,你这瓷壶不好,腻粗的,不好不好,不要了”拉着其他三人到另外一个货郎那边去了。

    庞宁在谷里休息了一天,终究是停不住的性格,第二天便下山去招民壮。庞宁想起那铁匠铺的王贡生拿了自己的二两银子,不曾办成事,便来到他家宅院,敲了敲门。那王贡生听家人说庞宁来了,愣了一下,旋即热情过去把庞宁请了进去。庞宁见他神态自然,便也不提那二两银子事情,喝了口茶,和他说,“你知道如今我们是入了籍了。”那王贡生道,“好事好事,名正则言顺,如今庞公子有何打算。”庞宁笑了笑,道,“如今我买了几千亩荒地想招些人开垦,你帮我寻两百个男人,一百个女人,这些人到了我庄上一个月八钱银子工钱。一个我给你一两银子。”那王贡生张了张嘴,心想这人不可貌相,这庞宁做事当真是有些气魄,想了想,道,“庞公子看得起我,我在城南有些田产,熟悉那边,怕是能找到二十个短工,那银子,庞公子就不要客气了!”庞宁说,“二十个也好!银子你如何能不要?此事便说定了,改日再来找你。”那王贡生不费吹灰之力又得了二十两银子,自然欢喜,挽留了几句,一直把庞宁送到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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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节 南海银行成立

    说起来好笑,昌化一带的乞丐,这几年被五源谷搜罗一空,身体健康的全被招走了。圈,发现整个县城剩下四个乞丐,除了断胳膊的就是少腿的,实在是找不到可以招入谷里做工的。街头墙角乞丐少了好多,整个马路比庞宁第一次来时候清爽不少,比起后世大城市里五十米一个乞丐的盛况,倒是显得精神文明建设颇有成就。庞宁恶俗地想着,说不准,乞丐的消失,是县令张三光大人这几年的唯一政绩了。

    庞宁又逛了一圈,没想出招人的办法,便又去找夏居华。夏居华不在,还是俏姐儿守在店里。最近十几天没来看夏芷了,俏姐儿见到庞宁倒是颇为开心,从那柜台后面走了出来,笑着说,“坏人来了!”听到庞宁要找夏居华,不禁有些失望,一双俏目盯着庞宁的眼睛,颇有些幽幽地说,“他在家里打算盘,你去那边找他好了。”庞宁被俏姐儿看得心里发痒痒,变戏法似地拿出几尺双面锦,是托徐正南从广州带来的上等锦缎,庞宁在手上晃了晃,笑道,“给你做衣服!”夏芷看了那锦缎正面细白如雪,里子娇艳如桃花,这么好的锦缎昌化县城里哪里买的到?眼睛离不开了,嘴巴里却还说,“哥哥说过,无功不受禄。”庞宁见夏芷要学人矜持,心里好笑,哦了一声,假装要收起来,夏芷哪里料到,不禁“诶”一声。突觉失言,脸上一红。庞宁笑了笑,把绸缎塞到她手里,道,“你腿这么长,自己做个超短连衣裙肯定好看!”见夏芷不解,庞宁用手在胯部比了比,说“就是一种袍子,下面到这里!”夏芷好奇问,“那下面穿什么搭配?”庞宁笑道,“下面什么也不穿!”俏姐儿一愣,知道庞宁又调戏她,羞得满脸通红,就拿手来打庞宁。庞宁咬牙咧齿地着了一顿粉拳,咧着嘴道,“好疼好疼,怕你了,我要找你哥哥去了。”夏芷拿眼睛瞪着他,也不说话,庞宁见俏姐儿娇态,一时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夏芷什么时候被男人这样轻薄过,只觉得天昏地摇不知道该做什么,当即像个石头一样僵在那里。庞宁嘿嘿笑了几声,见夏芷红着个脸站在那里,说,“我走啦!”挥挥手走开了,夏芷脸上更红,冲庞宁娇叱道,“你别来了!”。

    上马骑了几步,庞宁见旁边的赵如在马上红着个脸,心想又没亲你,你红什么,便要逗他。,“子曰,非礼勿视!赵如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罪过罪过!”赵如知道这个不正经的头领又在拿他取乐,便成熟不过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罪之有。你别以为我不懂!”庞宁被他稚气的语言逗得哈哈大笑,道,“你懂!你懂!”

    夏居华见到庞宁,倒不知道他为什么心情这么好,只觉得这男人从头到脚泛着喜气劲儿。庞宁道,“我要招三百个人干活,有没有办法?”夏居华问,“怎么个招法?”庞宁笑道,“难道用绑用骗?当然是正经的办法。一个人一个月给工钱八钱四分银子,每年工钱都涨。”夏居华一算,这一年下来也有十两银子工钱,道,“琼州物产丰饶,一时倒真难寻三百个无事汉子。你何不去广西试试,那边土司连番战乱,流民最多,你要多少便可以招多少,雇艘船去,一个月便可来回!。”

    庞宁本来只想来这里碰碰运气,但也觉得夏居华只做布匹生意,在昌化根基不深,怕不大能雇到人手。结果听夏居华这么一说,这问题似乎是易如反掌。庞宁隐约觉得这每有事,一碰到夏居华就可以摆平,当真是遇到贵人了。难怪欧洲贵族那么喜欢泡妞把妹,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是上层社会运转的根本纽带呀。庞宁站起来作了个揖,道,“夏大哥!好兄弟!这事你要帮我,找艘船来!”夏居华笑了笑,道,“我比你年幼,怎么叫我大哥了,当真是长幼不分!”又说,“这有何难?李员外有三条大海船,你找李延正借一条不就是了。”庞宁皱眉道,“他的船要跑生意的,不一定肯借给我!”夏居华故意卖个关子,说,“这就要看你了!”便拿起茶杯喝起茶来,庞宁见他这会卖关子,以为他趁机要好处,咬咬牙道,“好好,下个月起每个月给你四百匹海布,你给我把船借来。”夏居华本来不是要挟他要海布,闻言一愣,心想这庞宁今天当真爽快,不太正常,莫非有什么事情,正色问道,“你刚才从哪里过来?”庞宁怕他乱猜,说,“从山前港过来。”夏居华点了点头,道,“这有何难,你如今在昌化也颇有诗名,你明天办个诗会,叫李延正来,当众承认你不如他,要用船还不是小事。”庞宁想起那李延正性格任侠大方,最喜欢吟诗作对,在昌化算得上是个本地知名诗人,最近被庞宁用后世太祖最得意的几首诗词压了一头,憋气得很。要是自己当众承认不如李延正,以李公子的洒脱,此事定成。庞宁啐道,“你这人平时还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当真是看不出来!”夏居华佯怒喝道,“兀那汉子,有心帮你,怎么说这泼话!”庞宁哈哈笑了几声,道,“那你帮人帮到底,我三十两银子放在这里了,你一定要帮我把这诗会办起来,我下午就把海布送过来!”夏居华笑了笑,说,“如此甚好,送来的布匹可要挑精细的!”庞宁顿时无语,这才发现秀才不要脸起来,当真也是很厉害的。

    这边两个雅人筹备诗会,拉着一群公子哥儿踮着脚尖吟风追月拨丝弄竹,且先不说,却说五源谷里发了银子,一时也是颇为热闹。吕策前几天说有个“炮管自紧”技术可以降低炮管厚度,史班按他说的,灌铸炮管时候中间加了活水冷却,铸出来的炮管却老是有裂纹。史班这些天在铁器工厂里琢磨,弄了几个礼拜,也没什么成效,想来这种技术需要外部压力足够。史班想做个高温压力机,在冷却时候加些压力试试,以后还可以用来做热轧无缝管,又觉得这工程量太大,现在似乎还不宜上马。正在那里为难,却看见三个新招收的工匠一起过来请示。史班站起来问道,“什么事情?”,那几个工匠支支吾吾说,“史头领,托您的福,我们几个如今能领好多工钱,我们几个要做牛做马回报您。但那么银子一时没有用处,我们想先记在账房帐上,要用的时候去取,刘师爷不让。但现在住在每间宿舍里都住了两个人,都不是厂里的人,也没什么地方放银子,您看…”史班一听,知道这些讨饭的汉子第一次拿到银子,哪里舍得用。宿舍里柜子也没有配锁,估计这汉子也不舍的买个锁。当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笑道,“我知道了,小事情,我让赵玉去帮你说声。”史班把赵玉叫过来,正要交待,突然想起后世的银行,不正是从金匠代保管金银发展出来的吗?这基本的银行业在中国起步很早,在唐玄宗时代已出现,叫做邸店,经营的业务是代客商保管金银财物。明朝初叶有经营小规模银钱的兑换摊子,叫“钱桌”、“钱摊”、“钱店、“钱铺”,再大一些就叫“钱肆”、“钱庄”,也有少数叫“银行”的。明朝中叶以后,钱庄也具备了金银存放的功能,算得上是初级的银行了。

    穿越前作为技术部酒量最好的助理之一,史班也经常随同厂里酒量好的诸位战士,和银行的一些人打交道。别看银行里那些信贷员年纪轻轻的,一杯酒没敬到位,还是他不想喝你你硬要他喝,惹火了他,几亿的资金给你拖个两三天,光算利息厂里就是几十万的损失。这还不算,要是银行放款慢个几天,厂里资金链一跟不上,逼得财务总监去和地下钱庄借钱周转,那损失就是上百万了。所以银行里人来了,那就是厂长都不敢得罪的。所以史班工作一年多深切体会到银行这玩意空手套白狼的强大,这会灵机一动,便想弄个玩玩。史班跟那几个工匠说,“这银子都存在账房里,你们平日用什么?我看这样,我们谷里专门成立个银行,就是个钱庄,帮你们管着银子。你们大额的银子记账,同时给你们个凭证,用的时候别人不能代取,只能本人来取。小额的银子,也做些凭证,分成一厘、一分、一钱几种面值。这取小额银子,不需要本人,任何人拿着凭证就可以取,这凭证还可以在谷里的食堂,店铺里使用,也省的老去称银子麻烦!”

    史班这话其实说了银行的两个功能,第一个功能是银行基本的货币储藏功能,便是那些工匠们所需要的。另一个功能是货币创造,这是通过储藏货币的凭证实现的。而史班希望这些工匠接受储蓄凭证的流通,便是走出了货币创造的关键一步。一旦这个观念深入人心,凭证这种信用工具便代替了实际货币。如果储户信任银行不出现挤兑,银行就可以利用有限的实际货币,增发大量的信用货币。适度的信用货币可以繁荣货物交换,过度的信用货币可以制造通货膨胀,而更巧妙的操作者可以在无通胀的条件下大量制造信用换取实物资源。信用货币曾经在后世给人类带来灾难性的美元次级贷危机,进而引发全球性经济危机,但却是一个近现代国家不可回避的工具。正像阿姆斯特朗那句名言所说,这是我的一小步,却是全人类的一大步。这几个工匠几两银子在史班眼里微不足道,但是对于金融系统这个吃人怪兽的建立,这却是不可回避的重重第一步。史班说完这话,便死死看着几个工匠的眼睛,等待着这几个低阶工匠,给他答案。

四十五节 西班牙大帆船

    几个工匠没有察觉史班眼神里的紧张,虽然他们入谷前是乞丐,更以前是佃农,但那也是知道钱庄的,虽然没见过,也听说过钱庄的银票是可以当银子用的。_随便买点什么都要称碎银子确实麻烦,大明朝的铜钱又不足值,有了标准凭证自然方便。至于信任不信任这银行的问题,几个工匠根本没想过,这银子就是五源谷发的,自然不会害怕头领又吞了回去,一听都说好。史班听了这一声好,心里乐开了花,倒觉得比攻破“炮管自紧”难题还要开心。这是大事,史班便停下手头事情,带着赵玉去找董学普。

    董学普正在办公室处理些报告。如今五源谷摊子大了,石碌矿山、小南关集市和五源谷内部的运营几乎都是董学普在管,不可能每件事都亲历亲为。他制定了各处的管理办法,安排了几个机灵的汉子,各自维持几个条块的日常运营,遇到问题才向他汇报。比如,在小南关集市,他制定了《市易简法》,让赵武根据这个法处理“小南市”的集市管理。遇到《简法》不能处理的紧急事情,回谷当面向他口头回报,而其他要汇报的驳杂事务,每日送来书面报告,供他了解处理。形成了一套行政管理系统,目前运转颇为顺畅,以至于其他几个穿越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五源谷已经有了这么大一摊子杂事。

    董学普见到史班,笑着迎过来,在办公室的木沙发上给史班倒了水。史班见他桌上的文件,一时好奇过去看了看,半晌说,“老董你这有一套啊,有没有监督机构?”董学普笑了笑,道,“有四个人轮流监督各处。”顿了一顿,又道,“说吧,今天是来要什么东西!”史班也不客气,便说了要办银行的事情。董学普当然也知道银行对一个近代国家的重要,又觉得这第一家银行事关金融命脉,也想安排些人手,便说,“这么大一摊子,赵玉一个人怕要累坏了,我看让赵武配合赵玉一起做!”史班这时兴头来了,却不想董学普插手这事,否则以后事事掣肘,哪里做的了事情,赶紧说,“没事,我自己在搞这个,赵玉只是配合我,你也多提意见,加强督促提高。”董学普见史班把话说死,也不好再说什么,想来史班这人私心也不重。便说,“也行,要什么东西?”银行产生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信息不对称,必须有足够的信息获取触手。史班想了想,说,“我要开些分支行,五源谷里要有个庄子做总部,小南关和石碌矿山要有个铺子,山前港那里也要个大庄子,以后慢慢把总部搬过去。”董学普一沉吟,说,“山前港那边你要和秦明韬说说。”史班点了点头,说,“其他三个地方的房子,什么时候能给我?”董学普说,“一下子要这么多屋子,等我腾一腾,要一个月吧!”史班把手摇个不停,发挥他一贯的二楞子脾气,说,“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最多一个礼拜!”董学普无可奈何,说,“好好,一个礼拜给你腾出来。”史班想了想,又说,“再给我买些纸笔,还要配十几个人。”董学普苦笑着说,“新的人手庞宁在招,你要和他说。”史班愣了一下,见董学普样子是不肯抽现有人手了,便道,“也是,行,现在到处都缺人,你一个礼拜以后可得把房子给我腾出来!”董学普苦笑着说,“遵命,史头领有令,岂敢不从?”史班笑着说,“你这又损我!”史班办完了事情,这才想起说几句客套话,东拉西扯一番,便欣然告辞了。

    史班回了铁器工厂,就开始制作那些小额存银凭证,也就是五源谷的货币。在世界货币史上,不停上演地就是防伪和伪造技术的战争。对于一般的货币发行者来说,任何依靠凭证本身的标识性防伪能力,都是不值得信任,迟早将被伪造者掌握。不过在史班这里,这个问题相对简单,史班拥有领先于时代的技术,明末工商业者没法模仿。

    南海银行的小额存银凭证,或者说南海银行的货币所用材料,毫无疑问,是用五源谷的特产优质钢材。钢材做钱币材料自然不是最好的,如果多年不用,钢币会生锈,需要用食用醋进行表面清洗。但除了这些仅有五源谷能大规模生产的钢材,史班想不到其他的防伪材料,适合制作钱币。高温下把同样大小的高碳钢和生铁用机械压在一起,同时刻上面值和防伪标识,就是五源谷的钱币了。钱币的重量依面值不同而不同,最重的是一两银子的钱币,重三十五克,拿在手上颇有大洋的手感;最轻的是一分银子的钱币,十克重,大概比后世一元硬币稍重一些。至于一分银子以下,,史班觉得没有铸币收入,所以决定还是使用明朝的铜钱。

    这种钱币的防伪,是利用钢面的硬度,以及压力机压出的防伪小字来实现的。高硬度的钢面在一般铁器上轻轻一刮便会刮出痕迹,而五源谷外只有昂贵的百炼钢能够达到这样的硬度效果,用来伪造五源谷钱币显然不划算。同时用来防伪的小字精度也很高,一点五厘米长地方写了“南海银行存银凭证”八个字,手工仿刻这种精度的钢印,可行性几乎是零。而生铁和高碳钢粘合在一起,一方面提高了伪造难度,另一方面也消除了钱币被回炉重铸,以小面额钱币材料重铸大面额钱币的风险。种种防伪措施合在一起,当真是万无一失。

    董学普几天后果然帮史班腾出了房子,史班连南海银行的招牌也挂了起来,先用块红布封着。万事具备,只等庞宁招到廉价农民工的东风,就可以开张做银行家了。

    庞宁此时却快到广州了。在诗会上,庞宁和夏居华一唱一和,不留痕迹地把李公子捧到天上去以后,李延正一开心,居然免费把船借给了庞宁,期限两个月。当然,这两个月船上人员的工资要庞宁开。李公子这条船是一条典型的广船。广船产于广东一带,海南也有船厂能够制造。广船船体的横向结构用紧密的肋骨跟隔舱板构成,纵向强度依靠铁力木龙骨维持,头尖体小结构坚固,很适合在台风频发的南部海岸使用。李公子这艘长三十六米,宽七点八米,吃水二米多,在昌化是最大的船了。庞宁大概算了算,排水量有近二百五十吨,装上一百人问题不大。

    船老大是个皮肤黝黑的广东人,受了李公子交待,一路听庞宁指挥。不过听说了庞宁去广西是想招收流民做长工,他说广西几年前倒是挺乱,这几年没出什么事情,没什么灾民。建议去广州,广东北边有人造反,前几个月他在那里看到好多逃民。庞宁闻言,想到夏氏兄妹便是从赣南避祸才来到昌化,想来那些穷苦百姓没钱渡海,应该有不少聚在广州,便听取了船老大的建议。等货物装好,船老大放了个小祭坛,拉着一船人拜了天后妈祖娘娘。船上补给充足,水手们拉起风帆,从昌化出发,绕过琼州海峡,途中不靠岸直接开往广州城。

    庞宁当真是第一次坐中国古代帆船,现在正是六月,是南海风暴常发的季节,这广船吃水颇浅,晃晃悠悠地摇摆幅度颇大,让庞宁心惊地不行。广船比起同时代的西方帆船在长宽上都不逊色,但吃水较浅,水面上也不高,船舷离水面不过两三米。甲板下面也就一层,用木板隔了几个小房间,里面几个做货舱,上下梯子旁边几个舱室就是水手住的。庞宁带了一千匹海布,扔在货舱里,船老大嫌货物太轻,搬了好多淡水和石头来压舱底。船虽然晃地厉害,一路斜着帆开得倒是挺顺利,不到五天就接近了广州。刚看到地平线,船附近海面上就零星看到一些渔船商船了,船老大走到船首,指着前面地平线说,“公子,这就快到广州了,您这是第一次来吧。”庞宁扶着船舷点了点头,那船老大说,“广州怕是咱大明朝最热闹的港啦,啥吃喝玩乐的都有,您可要好好玩玩。”庞宁笑道,“这有什么好玩地方?”那船老大看着前面遥遥可见的广州城,道,“广州府有八景,这粤秀山、象山、荔湾不过是些林子,咱琼州府也有,药洲如今已经不在了,珠江晴澜这景色公子一会自然见到,倒是穗石洞天和番山云气值得一游,还有玄妙观,那菩萨灵验的很,观下有口东坡井,读书人管那叫做‘琪林苏井’。”

    船离海岸越来越近,附近到处都是密集的小渔船,船从西面插入珠江入海口,但见两边船舶往来不休。有带着方巾的秀才,雇人划着小舢板贩运货物。有两三层楼高的大福船,气势汹汹地划江而过,庞宁还看到一艘貌似卡拉维尔-雷登达式的三桅西方船舶。船首有固定的斜桅,后桅用三角帆,其余桅均用横帆,艏楼和艉楼都很高。庞宁问船老大,“那是弗朗机人的船吧!”船老大眯了眼睛看了好久,道,“庞公子好眼力,那是弗朗机人的快船,船不大,跑的贼快,我们的船都追不上,上面还有大炮。”庞宁笑着说,“那也不一定好!”话音未落,庞宁突然重重一拍船舷,傻傻地看着珠江里面。船老大暗自诧异,顺着庞宁的眼光看过去,红毛人的五层大帆船正慢慢驶出珠江。

    作为一个资深船舶迷,作为一个不可自拔的欧洲木帆船控,看到心中的圣物,横行大西洋二百年的三桅盖伦船,庞宁当真是心潮澎湃,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拱卫着伊比拉亚的明珠,一度征服了半个世界,由克拉克帆船改进而来的西班牙大帆船啊,咱今天也算亲眼看到你了。这穿越被雷劈,也不是白劈的呀。那艘三桅西班牙大帆船缓缓开了过来,有着盖伦船典型的低船首,上面有个白鲸船首像,高大船尾了望台和中国帆船迥然不同。船长足有五十米,中间有八门四磅炮,船首也有一门船首炮。船老大见那船驶过来,呼喝着让舵手稍微调整了下航向,避免和他接近。庞宁正想再看清楚些,就看见两船距离逐渐拉远到四、五十米,大感失望,又往船侧走了几步。船老大说,“公子,那船吃水深,掀的浪深,还有大炮,别太近的好。”庞宁看了看船老大,很不爽的点了点头,道,“怎么今天这么多洋人的大船?”船老大一脸不解地问,“洋人?”

    庞宁这才想起,这是郑和开着福船下西洋的大明朝,不是四面挨打,奴颜屈膝的清代,不是丧权辱国,给洋人摇尾巴却把汉人视为四等民族的后金,哈哈大笑,道,“不是洋人,是夷人,是夷人!今天怎么这么多夷人?”那船老大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说,“这会正是广州府夏市最热闹的时候,四面八方的丝绸铁器、珍奇宝贝都集在这里,弗朗机人红毛人都赶着过来办广货呢!”庞宁听着夏市,不禁一愣,这广交会四百年前就这么有名了吗?看着远处灰蒙蒙一线广州城墙,笑道,“好,我们也去逛一逛这广州府的夏市!”

    那船老大见庞宁的兴奋劲,似乎有些不忍,道,“公子,我们这还不是直接入广州,我们要去五里到游鱼洲下货,否则市舶市的老爷们还不把我们的货吃了!在游鱼洲靠了船,我们便入城。”庞宁闻言一愣,什么市什么司的倒是没听懂,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怕官府查,哈!原来这横行昌化县的李员外,这风流倜傥的李公子,做的是是走私的买卖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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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二介绍:
满清的铁蹄即将横扫中原,五个平凡的穿越者,能否改变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的民族悲剧?
沉重的历史车轮隆隆驶过,几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职员,能否逆转中央帝国每三百年一个轮回的宿命?
那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那一个又一个技术发明,只是为了五个最平凡的普通人,心中最不平凡的信念。
这是关于五个小职员穿越到明朝末年,白手起家,种田打拼的故事。
恩,这应该是一个挺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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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书友群:18977462(山中石赞助)一六二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六二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六二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