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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斑鱼     一六二二txt下载     一六二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节 机械和徒弟

    八月中旬收割完第一季稻子,先锋营十二个孩子就被史班征用了八个,作为试制纺织机械的人手。效果很不满意,所以这第一步,就是要做出滚珠轴承来。史老板认为没有滚珠轴承,高转速机器的机械轴部分的摩擦力会让大部分动能损耗掉。没有现代机械,也没有高质量的钢材,史班做新轴承的办法很没有技术含量:用低碳钢铸出滚珠,用高碳钢工具仔细手工加工,使之基本光滑圆润。然后铸个带滑道凹槽的内圈钢环,两个带滑道凹槽的外圈半环,上面也有固定滚珠位置的钢槽,这些东西组装在一起以后把两个外环从外面浇些钢水粘在一起,然后再稍微加工下就成了。史班在滚珠上涂上了一些猪油做润滑,转动起他的第一个轴承,轴承轻轻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效果还行。当然不能跟后世那些转一下就停不下来的合金轴承比,但肯定是满足十七世纪水平的机械要求了。

    忙乎了一星期,先锋营的少年看见他们的史头领只做出来一个可以转圈圈的钢环,对史大科学家实验室的好奇心顿时感到消磨殆尽,便都觉得无趣,个个没精打采的。赵德平时最受穿越五人宠爱,其余几个小孩便怂恿他直接和史班提要求,要调回吕策那“练武功”,不做这下等的匠户的玩意。赵德推不过去,便乘史班做得了轴承,心情正好时提了出来。史班听了,脸有点黑,就跟赵德说,“小四你过来,看看这个东西的,别看他不起眼,有大用处,做高级的机器全靠它!”赵德装模作样看了半天,说道,“头领,这个太复杂了,我们几个真的是一点都不明白!”把史班气得半死,但转念一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强扭的瓜甜不了,要是自己当年没坚持学冶金,听父母的学法律考公务员,在政府里混估计自己一辈子都做不开心。便挥了挥手,让赵德赶紧走。赵德知道史班不高兴,心里其实有些后悔了,不敢做声,低头走了出去,赵如跟在后面,说,“谢谢史头领!”跑了,后面又跟了三个,还大声嚷嚷着,“猴子你去哪?一脸炉灰,还不先去河边洗个脸!”

    史班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没走的,恩,还好,还有三个。理想_文学欣慰地拍了拍三个小家伙的肩膀,史班学着以前领导开会时候的样子,给留下来的科学家苗子鼓了鼓气,“你们好好学技术!技术是人类社会的灵魂,你们学好了,自然有成为英雄的那一天!百年之后,回头来看,改变这个世界的只有不断进步的技术!明白吗?”十四、五岁小孩哪里真正听得懂这话,只是点头答应,“明白了!”。其中一个叫赵玉的,便问史班,“头领,这东西是我们要做的纺织机器上用的吧?”史班点了点头,说,“纺织机器以后迟早要用这样的轴承,但这次我们做的还用不上,轴承这次是用在做纺织机的器具上。做一个好器具,我们只是前进一小步,我们要做生产器具的器具,这才是一大步,整个人类社会的一大步!”那三个小孩看史班说得激动,只晓得史头领说得不会错,使劲点着头,生怕头领不知道自己感同身受。

    史班说要做生产器具的器具,倒不是急着上机床,现在做那个还有点吃力,史班说的是水力木工锯床和水力木工刨床。相对于史老板现在的技术水平,做这些东西当然不是难事。但是史老板向来要求高,他要求这两个机器要有稳定的功率输出,速度分档可变。史班在小河边找到个落差比较大的地方,组织改水营修了个专门的水池。水池从小河上游引水,水池下面出水口安装了水轮,水轮带动锯床和刨床的动力组件。史老板又铸了个空心大铁箱带动杠杆,根据水位自动控制水池进水开关,保持水池的水位和水压基本不变,这样水轮输出的功率就基本固定了。用低碳钢铸了些不同内径的齿轮,简化了汽车手档做了个变档器,用来控制转速。

    于设计很超前,本来简单的两个机器变成了一个复杂的系统。各个部件都是分别加工制造,然后组合起来试运转。第一次试运转,机器转的又响又慢,不停抖动,刨床根本刨不动木头。史班找到噪音大的地方、不稳定的地方,一个个拆下来重新修磨改进,组装起来重新试转。这样不停重复,直到机器高速转动不再抖动,也没有明显噪音的时候,史班找来根桶口粗的树干放上锯床。把树干装上水力拉绳,手工控制着前进方向,木屑飞舞,只用了几分钟就削出了一打漂亮的木板。史头领又教三个孩子们操作,把那些孩子们激动得满头是汗,小脸红扑扑。刨床也很好用,史老板手工刨了个木球,包上吉贝棉和布当足球踢。

    听到锯床和刨床正式告成,其他四个穿越者都跑过来看。赞叹了一番,秦明韬便组织改水营过来观摩,看到那刷刷的轮锯切豆腐一样切开坚硬原木,那些改水营的汉子个个目瞪口呆,佩服得打紧。这段时间改水营的汉子们没能这么快升到上等民户,没到拿各类福利的等级,吃饱了穿好了逐渐对一成不变的环境麻木起来,工作时候便有些懈怠。秦明韬利用锯床刨床功成的时机,做起政治思想工作。秦明韬强调,五源谷前途一片光明!形势不是小好是大好!他严厉训斥了平时工作中的消极怠工行为,威胁要对个别没点名的后进员工延后晋升时间。训得改水营的汉子个个站得笔直,纷纷表示要以十二分的热情投入到新的社会化大生产当中去。庞宁最近事情也不多,就说要过来帮忙。史班嫌他有抢功意图,很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会,说,“庞总我十分欢迎您,可是估计您来了作用也不大呀,还不好使唤。”气得庞宁瞪着眼镜就要骂起街来,董学普苦笑一声,赶紧把庞宁拉走。

    给改水团介绍参观完了,史班和三个少年还得继续忙活后面的机器。史班要做的纺织机械主要是轧花机,改进的珍妮纺纱机和装配飞梭使用水力的织布机。轧花机最简单,做个布满了铁制尖钉的滚筒,滚筒滚动时尖钉穿过挡住棉籽的筛网,到轧花机入料口抓住棉绒,将其跟棉籽分开;第二个滚筒上布满了短而硬的毛,将第一个滚筒上的棉绒刷下来,运到轧花机另一端的出口。依靠高效率的锯床和刨床,史班三天就做好了四台轧花机。珍妮纺纱机的结构史班也记得清楚,但为了使用水力并适合纺吉贝棉,史班对珍妮纺纱机重新设计改造。但这东西书上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也颇多讲究,特别是结构还有改动。实际上,史班试验制作了好多次,一直到十一月底,才成功纺出细致均匀的棉线。而织布机的制作,就真正考验了史班一把。史班基本上是仿照18世纪英国飞梭手工织机制作的,虽然几年前一时兴起详细研究过这些古老的织机,无奈时间间隔太久了,一些关键的细节问题史班实在是记得不太清楚。可是做纺织机器这事是史班自己提出来的,前面一整套东西做出来,这最后一步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认输。便只带着赵玉三个半大少年,一天天坐在那些失败的样机面前苦苦思索,不断试验。说起来,全程参于织布机发明过程的三个少年,对这个机器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大半年都跟着史班进行科学实践,他们的技术机械制造水平,已经有了相当的基础。世事最怕有心人,天启五年的三月中旬,史老板总算成功了。赵玉坐在水力组件带动的机器前,成功地用织布机织出了细密的白色吉贝棉布。

    三个少年见那白布随着赵玉的操作,一段段不停地从织布机里拱出来,比一般的织工快得多,一个个乐开了花,满脸兴奋地看着留着满脸胡子的史老板。史班心中长长舒了口气,摸了摸那好不容易得来的棉布,又摸了摸赵玉笑得正欢的脑袋,淡淡地说,“今天我做个主,你们三人研发有功,都升到中等差办。”又板起脸接着说,“莫太得意,帮你们升级,是因为后面难题太多,怕把你们几个给愁坏了,先冲一下喜。”三个少年都是经历过坎坷的,哪里听不明白,眼泪就要流出来,纷纷跪下来要给史班磕头。赵玉跪在地上大声说,“师傅受徒儿一拜!”,其余两个听到,也跟着喊了起来。史班不习惯这场面,赶紧要扶起他们。赵玉以为史班不肯收他,顿时急了,跪在地上大声说,“今天师傅不认我们做徒弟,我们就在这里把头磕破。”史班不曾见过这情境,顿时也愣住在那里,心中也有些喜赵玉几个听话,有恒心。便只得一个个受了礼,算是收了徒弟,又吩咐他们不要叫他师傅,叫他史老师。赵玉性格最是倔强,以为史班嫌他手艺不精不愿意承认他这个徒弟,又想师傅技艺高超,收徒弟怕没有那么容易,当下决心定要把手艺学好,做出点什么给师傅看看。另外两个却只想着这徒弟比起帮随,身份上亲近了不知道多少,史班肯受他们磕头,以后在这五源谷前途便大不一般,心里欢喜不已。

第十七节 天真的女首领

    六月这天,董学普带着赵武和两个改水营汉子在田里照看庄稼,突然看到跟秦明韬修水坝的赵德从谷子深处跑出来,大声叫喊着,“董头领,水坝要开闸了!快去看呀。”

    董学普看那赵德蹦蹦跳跳,不禁好笑,板着脸呵斥了几句,又要他把挂在腰上的布鞋穿上,这才带着众人去看。

    赵德不敢作声,穿着鞋跟在董学普后面,过了半会,见董学普脸色稍好,又拉着赵武说起他昨天把“足球”踢进了那门洞,史头领还夸了他聪明。赵武便附和他说,“史头领说你聪明,那定是真的聪明了。”董学普听了转头过来说,“赵武你去跟史头领说,莫要再夸赵德,这猴子要乐得飞起来的。”

    赵德知道董学普在嘲笑他,便歪着头看远处树林,不理董学普。

    到了那坝上,其余四人都已在了,整个谷里的老少都在,等看建好的水坝开闸放水。等看到董学普过来,史班便大声冲众人说,“董学普来了,学普快过来,看老秦开闸放水!”秦明韬听了笑着说,“史班的闸机做得好,要不我哪放得动这么大的水。庞宁最近也一直在坝上帮看着,出力不少,我们三个一起来开!”

    庞宁听了不好意思,便说,“我哪有起什么作用,让孩子来开,我让赵如来代我!”说着便要招赵如过来。另外两人听了一愣,秦明韬便说,“是该这样,那让小猴子来。”便大声对左边人群喊,“赵德,到这边来!”

    赵德本来站在先锋营最前面,正和赵益吹嘘他水性多好,商量晚上到水坝来玩水。赵德突然听秦明韬叫唤,还以为董学普去跟秦明韬告他状了,怏怏地走了过来。

    史班把赵玉叫过来,三个小孩听到要做这大事,个个收起顽皮,一步一步地转动那铁杠杆。水闸一开,水库里的水便如蛟龙出海,从上中下三个水道冲了出来。那上下两个水道,都连着高于地面的灌溉渠,把水导向离小河较远的土地。最下面那个水道,里面装着水轮,带动着史班新作的大风排,给炼钢炉供风。

    众人看那水像玉带一样从水渠流到远处,泄在那原不易开垦的荒地上,心情大好。秦明韬最是高兴,竟一改沉稳,双臂高举叫了起来,“出水啦!”改水营的汉子们劳作了一年多,今日见到成果,心里也是欢欣的紧,纷纷跟着秦明韬欢叫嚷。几个年纪大的汉子在田地里摸爬了一辈子,哪里见过人力可以这样移山改水,激动得眼泪流个不停,倒好像中了彩一样。

    秦明韬当众宣布,要把建水库过程中最为出力的四个改水营成员,升做中等民户。另外,赵德和赵今协助了水坝建设管理工作,升做中等差办。其余人等,也一律有功,记录在案。具体升职日期,就定在水坝灌溉的荒地全部开垦出来那天。后续开垦新田过程中,如果涌现出卖力肯干的,到时候一并升迁。

    众人自然又是欢喜,晚上穿越者给改水营摆庆功宴,改水营一个叫傅山叉的汉子搬出他制的米酒,有了肉,又添了这酒,场面自然热烈非凡,这边先不提。

    再说史班的纺织机械,比那弹棉花的黎人快了二十倍三十倍也不止,纺布纺得飞快。史班带着三个先锋营少年,大半个月就把一个仓库的吉贝棉,全纺成了精细白棉布。谷里用不了这么多布,一时从进口国变成出口国。史班自然不肯让自己做的机器无用武之地,就拉着事情不多的吕策和庞宁,带着大半个先锋营出谷,到各个黎寨去兜售。

    这天众人又到了西边那个黎寨,那女首领见了穿越者的布匹,只觉得那布精细轻薄,心里是喜欢不已,但却不肯买。穿越者无法理解,庞宁想这第一笔棉布买卖,要个开门红才好,咳嗽了一声道,“阿姐啊,这个布好啊,凉快不出汗!”

    那女首领闻言,便用昌化汉人土话跟庞宁解释,“我们村里女人多,都自己做布卖给别人的,哪里还要买!”

    庞宁哪里甘心,算了算成本,降下价格,按当初和女首领买布价格的一半卖给首领。这首领看卖得实在便宜,才愿意用粮食换一匹,说这布好,给村里的女人做新衣服。

    庞宁用这么低的价格卖了布,有点心虚,怕史班这个二楞子又要骂他,回头就先说了一大通黎人确实不缺布的现实,然后才和史班说那价格。

    史班却比较看得开,说,“工厂生产的产品总归要比手工品便宜,庞总你看着办。”想了一想又说,“半价的话,好像这样算下来比种田还要赚。”庞宁这才放心,拍了拍史班的肩膀说,“我算了下也是挺划算的,你们几个人就一两个月就把这么多棉花变成布,成本基本只在棉花上,哪怕半价,纺织工的人均产出也很高呀,不亏不亏。”

    那女首领又问庞宁,还要不要吉贝棉,上次穿越者过来收棉花他们卖了好价钱,这次新种了不少。史班说要,庞宁却怕布卖不出去,跟女首领说回头有需要他再来买。那女首领上次卖棉花卖了个好价钱,这几个月加派人手增收了棉花,心中还是有些期待的。盼了好久才盼来穿越者,这一下落空颇感失望,又问了几次,庞宁还是那个回答。女首领心情不好,草草和庞宁打个招呼就走回村子去了。

    史班一直觉得那女首领好客,看她不高兴心里也不舒服,就数落庞宁,“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呀,笑的再好看,哪里考虑百姓的疾苦。”

    庞宁撇了他一眼,回他一句,“二楞子你来明朝搞慈善呀?走走走,去下一个寨子。”

    众人轻车熟路,又跑了两个寨子,那两个寨子男人多,常日里纺织较少,看了看穿越者的布匹轻薄细密,甚是满意,趁价格便宜要了不少。但黎人都不肯用银子换布,只拿铜钱或粮食换。庞宁搞不清那些形态各异的明朝铜钱到底有什么价值,也不肯要,最好还是只能换粮食。

    跑了几个寨子,换得的都是稻米,搞得十几个人个个都大包小包的,哪里还背得动。庞宁想起谷里又要开新田,在后面一个寨子里,拿这些粮食跟黎人换了一头小水牛。那些黎人见穿越者没带铁器来,倒是有些失望,都说要庞宁下次带来,他们拿银子来换。庞宁便说这背这么多粮食翻山的事情太累,我把我们地方告诉你,你们带着粮食过来和我们换。吕策听出他意思,赶紧拉住他,说,“庞宁你悠着点,我们卖东西,别招惹事情!”庞宁想了想,打个马虎跟黎人说那就下次再来,下次带铁器来。

    众人东西南北跑了一个多礼拜,把布匹卖完,这天晚上摸黑回了谷,庞宁就坐下来算了笔账:当初买了一百二十公斤吉贝棉,经加工纺造成布60多匹,和黎人换成粮食,等于史班四个人大半个月生产了2500公斤的粮食。如果一年十二个月都这么干,四人等于能年产四万公斤粮食,或者说种了两百多亩水田,这还不需要田和水。

    庞宁咋了咋舌,感慨道,“科学技术果然是第一生产力呀,这比董学普那哥么埋头种田强多了。”

    史班拍了拍身上的土灰,说,“那还得算上卖布买棉时候,你和吕策,先锋营也都在帮手,这样算下来相当于七个人在搞这事。”

    庞宁笑了笑道,“那倒是。”又冲吕策说,“所以得让黎人搬银子来和我们买,不能总靠我们翻山越岭去背米。”

    吕策说,“要到我们这里交易也行呀,不过我们要修道墙把谷子保卫起来。”庞宁往吕策肩膀一拍,说,“好主意呀土鳖!你怎么早不说,那秦明韬连这么大的水坝都敢修,你还怕他搞不出城墙?”

    史班看庞宁又胡言乱语,说,“现在在开垦新田,开垦出来以后种田又要加派人,哪有闲人来修城墙。”

    庞宁坚决不过地说,“我们的安全是第一要务,没人就先不种田!再说,临高县城几千人,你怕我们找不到新的乞丐?”史班上次招乞丐时去过次昌化,觉得那地方也就后世一乡下小镇大,临高倒一直没去过,愣了一下说,“临高有那么大呀。”庞宁哪里会放过损史班的机会,哈哈笑出声来,呆子呆子叫个不停。

    三人第二天就去找秦明韬和董学普,把修城墙的事说了。董学普一听就拍手说好,问秦明韬看能不能修,秦明韬皱了皱眉头,说,“修是能修,但要修到有实际防御作用,我看现在人手不够。而且真说起来,谷子四面的山壁陡是陡,有几个地方还是能爬上来的…也要做些工事才能堵死,施工量不小呀。”

    庞宁便问,“那要是有四十个壮劳力,要修多久?”秦明韬知道他又想去招人,便说,“现在招人我不同意,老的这才一年多,都还没升级,就招新的,到时候老的心里嘀咕,更不好管!我看再过半年老的都上了级别,再招人,这凝聚力就不一样。”

    庞宁看秦明韬把话说死,也不好再说什么,找了个别的事情闲聊起来。没说了几句,吕策安排在谷口的先锋营暗哨跑了过来,说有几个黎人过来了。众人大惊,问清楚才知道只有三男两女,背着大筐的棉花。史班笑着说,“这肯定是西边那黎人村子的女首领了!”

    原来那女首领自上次高价卖棉花给穿越者后,这几个月老惦记着庞宁说过还要来收,让村里人积累了好多吉贝棉,前几天穿越者不要,让她在村里大大失了一次颜面。回头心里实在放不下,便带着几个家人,背着棉花来五源谷再试试。女首领怕穿越者不要,直说价格哪怕降一些也是愿意的。史班正缺棉花,哪里肯让女首领吃亏,算上运费,按比原价稍微高些的价格全给买了下来,又和女首领说上次不买是因为不好拿,下次再背来,多多益善。

    送走欢天喜地的女首领,庞宁咧嘴一笑,自嘲地说,“还以为我们躲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呢,人家早把我们摸的一清二楚了。”众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吕策皱着眉头,半晌转过身和秦明韬说,“老秦,这城墙是非修不可了。”

    秦明韬从鼻子里喷了一股气,点了点头。

第十八节 棉纺公司董事长

    安全有了威胁,穿越者哪里安得了心,庞宁和吕策第二天起就出谷招人手。

    这天走到临高东南五十公里一个不小的镇子,吕策和史班看到了墙角阴影里有三个孩子,其中一个男孩显是发烧了,另外两个孩子看上像地上那个的哥哥和妹妹,哥哥正拿着浸过水的衣服敷在地上那个较小的男孩头上,妹妹则跪在个破草帽后面不停磕头,草帽里面装着几个铜钱。

    吕策正要上前,庞宁说,“病的你也要?我们已经招了二十多个了。”吕策笑了笑说,“我们没有药,地上那个男孩肯定是救不活了,那个哥哥以后要保护五源谷里长大的妹妹,不正是最好的士兵?”

    庞宁瞪了他一眼,说,“这么能YY,你怎么不去写小说?”吕策不搭理他,蹲在草帽前面,往草帽里放了三个店里买的馒头。地上的小女孩只有七、八岁,也不管前面有人蹲着,只按哥哥的话不停地磕着头,那年纪较大的男孩见吕策放了馒头,人却没走,正自纳闷。

    吕策这会靠得近了,馒头一放下去,就看到躺着那个小男孩睁开眼睛瞄了几下草帽,想来是装病了。吕策愣了一下,心里好笑,变戏法式地从怀里摸出腌鸭腿。那较大男孩饿了几天,哪里再受得了这诱惑,伸手便抢。吕策跳将起来,把鸭腿又藏入怀里,腿一勾,把三个小乞丐的草帽也勾到手上,就往镇外面跑。

    被人抢了吃饭的家伙,那个做哥哥的小乞丐哪里肯,跳着追了上去。几秒以后,地上那个装病的男孩也跳了起来,一扫病态追了上去,只留下傻乎乎的小妹妹跪在地上张望。|想|文|学庞宁等了片刻,吕策还没回来,便把那傻傻小女孩拎到马车上,牵着马往镇子外面走去。走到镇外,吕策果然从一小树林里跳了出来。庞宁往他身后一看,草丛里两个小乞丐被绑的死死的。

    庞宁啐道,“绑进谷里?你就不怕,半夜被这几个小狼崽子卸了脑袋。”

    吕策走回去一拍那个老大的脑袋,那男孩立马用土话破口大骂起来。吕策笑了笑,“怕什么,好吃好喝的,不听话就砍了。”

    本着无论良萎,是人就行的指导思想,庞宁和吕策在海南西北部各大墟市及城镇流窜作案,一个月过去竟招到了五十三个老弱病残。这次招的人质量不比上次有些挑选,都没什么生气。董学普就说先关在几个宅院里,养一个礼拜再干活,每天供应粥饭肉食,没想到一个礼拜过去竟病死了两个。那两个都是流亡时候得了重病的,这一会安逸下来也养不好。

    流亡久了,得病死了也是正常的。其他新居民倒没什么感觉,把五个穿越者吓了一跳,生怕出了传染病。董学普把新居民隔离开来,加大了卫生措施。规定这些新居民早晚必须洗两次热水澡,用的东西也经常更换。又养了一个礼拜,见个个脸上有了些血色,这才开始让身体相对健壮的,陆续开始干活。

    这批新居民里,有八个女人,让史班管理,补充到纺织组里;六个和先锋营年龄相仿的青年,包括那两个装病的兄弟,被编进了先锋营,和吕策原来带着的五个先锋营少年一起,每日训练搏击和阵列;三十二个男人编入了改水营,跟着秦明韬干体力活。还有五个未满十二岁的小孩,暂时只是养起来学写字数数。

    干活前当然要把规矩讲明白,庞宁把众人带到那个被关着的逃兵那山洞里参观一次,那逃兵被关了一年了,只缩在那无人洞穴的角落里,眼神怯懦又带着仇恨。庞宁把他抓出来,逼着他当着众人说了一通改过自新的话,又扔了下去。趁众人心有余悸的时候,庞宁把谷里的规矩,用当地话逐条给新居民详细讲了。入谷的居民见这是来真的,自然是个个竖着耳朵怕听漏了。再说到那些等级和福利时候,就又是一番群情振奋的景象。当然,这些新居民和第一批改水营刚进谷时一样,一开始都只有低等民户的身份。

    改水营有了大批劳动力的加入,农田开垦的进度快了不少。大片的树林被烧掉,以水库为核心的灌溉系统完全竣工后,七月底,众人开拓出近六百亩的新田。加上原来两百多亩,五源谷竟有了近九百亩田地。山崖环绕下,水田连成一大片,看得众人心中分外舒畅。

    秦明韬说,“我们的谷子景色挺好,可惜我的素描板那时被雷打焦了!”,几个穿越者最近习惯了秦明韬的沉稳果敢,听到他要搞绘画艺术有些反应不过来,都没人吭声,一时有些尴尬。

    史班这些天要教一群语言不通的女人使用纺织机器,已经快抓狂了,就借解冷场的机会笑着说,说,“老秦其实有一颗细腻的心啊,以前听老秦说在大学里素描画得顶好,深受知识女性景仰,我看纺织这个行业的女工,也可以交给老秦管理!”

    秦明韬有些不好意思,就说,“我哪里管得过来,我看学普来负责这块合适!”庞宁听了就乐,大声跟腔说,“学普合适,学普又有耐心又细心!”言外之意就是董学普像女人一样了。

    董学普被庞宁嘲得拉不下脸,摆手说,“我不行,这刚开垦新地,我还要看着田里的事情呢!庞宁合适,这纺织要综合考虑产销,产销一把抓最好!”

    董学普这话说得有道理,众人纷纷赞同,庞宁想想自己事不多便也答应下来。没多久,就拉着史班说起各种杂事,算着成本收益,又说这东西赚钱,要扩大生产。史班哪里肯再掺和这破事,说,“就那几台机器,你看着办,具体的问赵玉去。不过最近铁矿石缺得要死,你快给我去买点,我要搞机床。”

    庞宁骂史班几句,又去跟秦明韬要人手,秦明韬也不客气,“要修城墙,一个多余的都没有。”一句话把庞宁噎了回去。

    八月农忙一过,穿越者为赵姓十二个少年举办了成年仪式。十二个少年从天启三年入谷,到现在已经三年了。十二个赵姓少年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穿越者就为他们把八月十四成人仪式这天做了生日。

    这天的仪式也是晋升和颁奖大会,八个第一批改水营汉子升了中等民户,住宿条件改为二人一室,其他方面也有所改善。十二个少年没有晋升的,今天成年后开始享受低等差办待遇,分到了两室一厅的房子。赵源、赵德几个升了中等差办的,仪式这天分到了自己的三室一厅,独幢的院子。

    这次仪式低调不过,却注定因为其实质内容的丰富,一辈子烙进五源谷第一批居民的脑海。当赵源打开那间今日起属于自己的院子,摸着里面的桌椅家具,想起逃难时候饿死的妈妈,失散的姐姐,不禁哭了出来。

    这一夜,五源谷大食堂张灯结彩,明末的苦难汉人们觥筹交错,却正是一夜无眠。

第十九节 小南关百货公司

    这几个月,改水营全力投到那城墙的工程上,进度加快了不少,十二月不到已告功成。

    五源谷的城墙横在谷口窄处,说起来更接近于一个关隘。那地方谷壁往中间凹进来,最窄处两壁只有四十多米,正是建立关隘的好地方。关隘内部是夯土结构,外面包了水泥混凝土,高八米,上面还有一米高的垛墙。

    借着五源谷外低内高的地势,改水营把关隘前面土地挖深,关隘后面土地垫高,引小河水从城墙内部的管道冲出去,在关隘前面冲出一片护城河。中间安着四米多高的包铁木城门,比那临高县城的城门还要气派不少。

    五源谷天生两壁高耸,难以攀援,只有谷口一个出入口,穿越者把门口一封,便控制了五源谷的进出。因为这个关隘在五源谷南面出口,穿越者就把他唤作“小南关”。

    这三层楼高的水泥关隘在穿越者眼中是稀松平常,在谷里其他居民的眼里,却是不曾见过的雄关天堑。那些土地里刨食的农家汉子看着这雄关一日日建成,个个对穿越者的手段惊佩不已。

    一些新居民在谷里待了几个月,见了几个头领的各种本领,对未知前途的茫然情绪正渐渐消失。又听说到庞头领那天豪气上来,泼墨写了小南关几个毛笔大字,让人摹镌在那城门上,更是睥到首领们不是池中物,都觉得喜遇良机,一个个憋足了干劲,要做出个样子让头领们看到,将来也混出个人样来。

    谷里人越来越多了,但鸿台上始终只住着穿越者五人。秦明韬带着改水营建好小南关,就把鸿台上几间屋子扩建一番,又把登上鸿台的斜坡用水泥修出大气的楼梯和栏杆。一番功夫下来,那鸿台也有了几分高耸伟岸的神秘感,也算是五个穿越者抬高自己身份的办法。

    这个月,吕策给先锋营十一个少年配了胸甲钢弩,又做了钢头长枪,白天在关隘下面训练,晚上就四人一班轮流在城墙上巡守。吕策经年和这十一个少年一起训练,大口吃肉大口吃饭,喝的是山泉纯净水,吸得是清新山林空气,身子骨也和那些少年一样,愈发强健起来。

    十二月海南的天气还是二三十度,这天吕策和先锋营练木刀刀法练了好久,精壮的上身满是的汗水,映着阳光闪着光泽。见少年们疲惫了,吕策便留两个人守关门,带着其余人到谷内洗澡。路过纺织作坊时候,吕策听到后面队伍里,一个邓阿齐的少年在大声说,“你们看那韩莺又跑屋子里去了,我是妖怪吗?”

    吕策听到这话往右一看,看到右边纺织作坊那些妇女们,都看向这边光着膀子的强壮少年,掩着嘴巴在说笑。来,又不太敢出声。有个叫韩莺的半大小女孩,更是丢了纺车跑进屋里。

    那个邓阿齐,就是那时行乞装病被吕策看破,被绑进谷里的那个做哥哥的,最不老实。吕策见邓阿齐在队列里吵闹,喝骂道,“邓阿奇你叫什么,那韩莺怎么见你就跑?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邓阿齐不服气地说,“我哪里欺负过她,我还帮过她呢?”似乎发现自己说多了,又打住不说。吕策见他样子就知道有事情,见他不肯说,吕策让少年们稍息,把邓阿齐单独拉在一边,又吓又骂。

    邓阿齐撑不了几分钟,就一五一十地坦白交待了,

    “那天改水营那姓林的汉子见她一个小姑娘落单,要占她便宜,刚好被我巡逻看到,一顿乱棒把那林老头打跑。后来韩莺就莫名其妙见我就跑。”

    吕策闻言心下一凛,倒没想到这些农汉这么不老实,问道,“你把那姓林的抓了怎么不报?那韩莺被你救了怎么又见你就跑。”

    邓阿齐大概发现越说越错,低着头喃喃地说,“那韩莺不让我报告这事,我只有吓唬了下那姓林的就算了。韩莺后来送我一个她做的花袖,我嫌没用就没要,她也就再不理我了。”

    一问倒是问出个案子来,吕策见这半大少年没心没肺,乐道,“你倒挺倜傥的!”。又教训了几句邓阿奇有情不报,罚他加练体格一个礼拜,抄写先锋营条纪十次。

    吕策回头找到庞宁,一起问那韩莺,把事情问了明。那韩莺十四五岁,圆圆脸长得挺秀气,身子发育得倒是有大人样子,在这谷里是一等一的美人了,难怪歹人上心。

    韩莺年幼胆子小,被两个头领一问,哭着把事情说了出来。原来姓林的汉子几次袭击她,都因为人多没有得手。那姓林的威胁韩莺再找邓阿齐撑腰,他就要韩莺没好果子吃。那姓林的又说邓阿齐不要韩莺的花绣,便是不要她,这找邓阿齐撑腰,是撑得了一时撑不了一世。

    吕策倒还好,庞宁平时体谅那韩莺年纪小,派的活计最轻,这听了立马发起火来,不停地说,“没王法了!以为我五源谷没王法吗?”

    庞宁听了这事,把其他事情放了一边,和吕策两人爬到山崖上,找到正在指挥改水营修葺山崖的秦明韬。秦明韬听了这事也大感意外,从刚入谷的一批人里把那林姓汉子抓了出来,审问了一番。那汉子没硬气几句就跪地求饶,供认不讳。只是在是否得手一事上闪烁其辞,开始说得手了,后来又坚决说没有,只是摸了几下那小妮子。

    秦明韬听了脸黑得和阎王一样,拔刀就要把那姓林的斩了,吕策庞宁赶紧把拉住他。最后三人合计,找先锋营来打了那林姓汉子三十大板,打了个半死,扔进那山洞里关十年禁闭,对外只说他偷窥纺织作坊女工洗澡。

    改水营那些汉子听到偷看女工洗澡也判如此重,纷纷咋舌,平时有些毛手毛脚的,也赶紧收起心来。秦明韬又教训改水营汉子,身份到了中等民户,要是看上纺织的女工,对方愿意,可以明媒正娶,谷里帮安排房子,要是乱来,从重处罚。

    那韩莺听说头领们罚了那林姓汉子,把他关了起来,就给庞宁跪下道谢,说要做认她做干爹。庞宁摸摸下巴的胡子想起自己才二十多,大她不到十岁,不禁好笑。但见韩莺哭得梨花带雨,想起她身世无依无靠,也就受了她跪拜,认了这个干女儿。

    再说小南关那边,城墙修成以后,庞宁就要改水营在关外面建了个气派屋子。这屋子三面都是墙,另外一面敞开着摆满了货物,上面撑起一个白布红字旗帜,中间印了“五源”两个大字,随风鼓起来颇有气派。就是五源谷的贸易中心了。

    贸易中心前面,庞宁让人铺了一片宽阔水泥地。铺子里摆的肥皂棉布,稻米铁器等,都是五源谷的招牌产品,庞宁挑了手下两个女人来照顾买卖,给那铺子里每个产品下面都用小木牌写了价格。做了三个空大槽,专门收棉花、铁矿石和粮食。

    铺子做好以后,庞宁跑了一圈各个黎寨,把几个熟悉黎寨里说得上话的人,一一带到小南关前认了路,告诉他们,“以后我们就不再去你们那卖东西了,我们五源谷物产丰盛,你们要什么,只管带银子来换,价格比送货上门价低不少。”

    庞宁又拍着胸脯说,“要是有棉花矿石,莫管有多少,我们按公道价格,全部收了!要是想要买东西,又没有银子,也可以背粮食来换,牵牛马来换也可以。”

    那些黎人派来认路的代表只记得这原来是个无人之处,有个小部落在这一带刀耕火种,如今那部落不知去处,却见这荒蛮山谷,仿佛一夜之间竟然竖立起这巍峨雄关,哪里合得上嘴巴。诸黎惊疑不定,但见那铺子里的商品标价,的确比原来的送货上门价低了不少,比起其他汉人商贩就更是实惠,脸上才重新绽开笑容。

    庞宁又去更远黎寨通告一番,偶尔见到哪个黎寨一直没来交易的,不辞辛苦再上门诱说。慢慢的周围二三十个黎人寨子就知道了有这么一处买卖地方,庞宁的生意也就逐渐有了。有黎人拿着些草鞋麻绳杂物,又或者陶罐花布特产来卖,庞宁也一一定价买下,分给谷里居民杂用。用不掉多出来的,就稍微提点价钱,卖给来交易的黎人,也算是丰富了商铺里的商品种类。

    一来二往,黎人就愈发喜欢往这边跑,每天都有几撮顾客光临,谷里便宜的铁器棉布,卖得飞快。谷里铁矿石短缺,史班的炉子已经停了,铁器没多久就断了货。庞宁派人教黎人到石碌山挖掘矿石,说好收矿石的价钱。到了一月农闲时候,几个黎寨就开始每日送来铁矿石,换五源谷的大米。有了矿,史班那有气没力好久的钢铁炉子,又风火了起来。

    这天庞宁在商铺里晃晃,和两个年轻女人说着笑话,说得无聊起来,突然想起西边那个女首领的寨子,倒是几个月都没来过。便说要去看看。

    庞宁带着赵如,拎上些新产的铁器,慢悠悠踱到那黎寨。这会正是三月农忙,两人看到那女首领的整个寨子都在田地里插秧,就连那十岁儿童,也跟在父母身后劳作,纷纷感慨黎人勤苦。上去招呼询问首领在何处,那些黎人认出是五源谷商人,却是一改热情,只埋头干活理也不理他们。

    两人来一趟不容易,便在田间寻找那首领,终于在北面找到。那女首领带着子女在田里忙碌,和庞宁招呼了一声,又忙了一会,这才上来见他。赵如觉得受了冷落,冷冷抱着胸立在一边,庞宁不改春风满面,便和那女首领客套起来。

    庞宁和那首领说了一会,始终不得要领,便说,“你们这样辛苦种田,今年怕是要有个好收成呀。”那首领冷冷地说,“收成什么,饭也吃不饱,你们的铁器,我们也买不起!”

    庞宁见她似乎心里有气,忙问,“这是为什么?”

    那首领没答他,似乎听到田里家里人招呼,转身和家人打了个招呼,便往田里走。女首领走了几步又回头,丢了一句话下来,“你们的布卖得那么便宜,我们纺的布都没人要了,我们寨子有二三十个女人,不早起勤快点能有饭吃吗?”便走下田去。

    庞宁听了便楞在那里,站在田边也不知道想着什么,半晌也没吭一声。赵如背了一堆铁器累的肩膀疼,也不知道老师在想什么,看了看日头,忍不住说,“师傅,这再不回去,天怕是要黑了!”

第二十节 吕策的野望

    纺织机械抢了黎女生计,对于穿越者来说,也许算不上什么新闻,这些机械发明那天起,五人便知道它们会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理想|

    但真正切身看到女首领的寨子所受到的冲击,庞宁才明白,历史书上那轻描淡写的一句,“什么什么机器的发明导致多少多少人手工业者失业”,其背后的真实场景是多么残酷。

    账面上,也许五源谷的纺织业只是降低了一个明末黎人家庭百分之十几的收入,但一个轻飘飘的百分之十几,对于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农耕少数民族来说,意味着家里小孩吃不饱,意味着孱弱不堪的老人也必须到田里耕作,意味着一家老小为了生计要加倍地起早摸黑。

    其他四人听到这事的时候,正在鸿台上的餐厅吃饭,自从招收了第二批改水营以后,楼下的食堂便有些拥挤。穿越者把二楼的食堂让给了赵姓十二个少年,自己则在鸿台建了个餐厅,菜食每日由下面专人做好趁热送上来,环境比原来好了不少。

    五人一时都没有言语。董学普正往嘴里扒饭,抬起头,说,“这几年,怕是要苦了那些黎人了。”又想了想,冲埋头吃饭的史班说道,“史班,我们能不能搞点什么适合女人农闲时候能做的事情,教给黎人。”

    史班把碗放下,一边想一边说,“我想不出来什么适合女人干的,要不就是招她们来做工业流水线。”董学普听了便说,“流水线也好,可以把附近经济带动起来。”史班却没有想到有什么产品现在可以上流水线,庞宁见大家为难,便说,“再说吧,吃饭!”

    过了几天,庞宁正在纺织作坊办公的厢房里和韩莺问话,史班兴冲冲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就往水坝那边走,说,“胖子,我做了个东西,你给那黎寨带去。”

    庞宁见史班满面兴奋神色,只得让韩莺再去织布,随他去看。

    到了那看到一个大水车,架在铁器作坊前面的小河上缓缓转动着。那水车比五源谷现在用的要大上一倍。史班一脸欢喜地介绍道,“这个水车大,装了滚柱轴承,适合在昌化河里用,可以把水提高六、七米。”

    庞宁张望那水车,左看右看冒出一句,“这大家伙容易坏不?”

    史班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愣了半晌,说,“还行吧,时间久了总归会出毛病,到时候让赵玉帮那寨子修去。_”

    庞宁这才笑起来,说,“出毛病才好,那我们帮修水车时候,便可以要钱了,否则这帮穷鬼哪里肯拿钱出来!”

    史班听了这话,兴奋劲顿时全消,懒得再管这事,只让赵玉帮庞宁去那寨子把水车装起来。

    庞宁带着赵玉,又跟秦明韬借了几个人,到那黎寨找到女首领,在那黎寨东面的昌化河边用混凝土垒了个牢固台子把水车给装了起来。庞宁教黎人把那水渠修到远离昌化河的旱地,示范性灌溉出几十亩新田出来。黎人们见那水车足足有十多米高,纷纷叹服不已,又估计再把灌溉渠修整完毕,那灌溉面积可以扩大十数倍,个个对庞宁感激不尽,最后几日是日日酒肉招待。

    那女首领见庞宁不提要钱,更是千恩万谢,对上次冷淡态度道歉不已,说是遇到贵人了。

    庞宁几人在那寨子忙碌了十几天,开始还晚上赶回五源谷,后来就住在那黎寨了。最后回来那天,黎人整个寨子送了好远,又派人背了几筐棉花送到庞宁铺子里作为感谢。庞宁收下那黎人的棉花,想起谷里的树也被砍完了,就跟那些黎人说,“回去和你们首领说,要是农闲有空,砍了木柴来这里,可以换我们的米和布。”那黎人答应了,便回了寨子。

    吕策那天听到黎女停止手工纺织的事情后,想的却和庞宁不一样,他担心的是黎人妇女要闹事。

    这事可不是吕策异想天开,十八世纪英国工业革命时期的发明家们,没几个享受到自己发明的好处的,几乎都是给落后生产力的代表端掉了。水力纺纱机发明者当年就被其他工厂主围攻,最后以区区60英镑把毕生心血送了出去。但吕策当时见大家都同情黎人,这话硬是说不出口,只能第二天找秦明韬合计。

    秦明韬刚刚结束封山工程,正想给改水营放几天假,但想想觉得不能不防,就又带着改水营在小南关后面二十米又修了一道城墙。那新城墙工程量比小南关小很多,包括垛墙有六米多高。两道城墙之间架起吊桥。一旦小南关被攻破,众人可以通过吊桥转移到后面城墙上,砍掉吊桥继续防御。

    吕策要史班给改水营每人都做了钢枪,劳作完毕再训练一个小时的刺杀格斗,每日把改水营一帮汉子累得半死,后来秦明韬怕要炸营,只有减少劳动工作量。

    改水营有五十个男人,早先已被秦明韬分为五队,吕策每队派先锋营两个少年带领操练。先锋营少年不过十六七岁,改水营的汉子们虽说平时尊重他们,对先锋营出来的少年叫上一声“小官人”,但那也是碍于头领们的威严,这真正让自己听小十岁的孩子指挥,如何也不服。吕策走到那边,这处的改水营就对少年们冷嘲热讽。

    吕策暗笑这些流亡汉子倒还有几分血性,脸上却黑着,让改水营这边最能打的梁老大,和先锋营的赵源切磋切磋。众人便把二人围成一个大圈,改水营的汉子们使劲帮梁老大鼓噪着加油。赵源也不吭声,就把身上的钢甲卸了,钢枪放在一边。

    梁老大快三十岁了,要和十七岁的娃娃动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唤一声,“得罪了!小官人你先来!”,赵源也不说话,就扑了上去,拳打脚踢,只两个回合,就把梁老大就放趴地上,好在手下留情,梁老大没伤到筋骨。

    吕策又随手点了三个改水营的让轮流上,那赵源还真争气,一个个按在地上,自己气也不大口喘一下,汉子们这才真服。吕策乘机随口说些条令,大抵是不服从先锋营指挥杖罚之类的,改水营都乖乖服从,练起队列。

    服是服了,但改水营每天还要修筑工事,只有一个小时训练时间,练了一个礼拜,队列始终不能振作起来。吕策担心要是面对真刀真枪,这些汉子会听命向前刺杀,还是转身往后逃?最后只有想出个奇怪办法,改水营每人配一把钢弩,只练上弦不练射击。每四个改水营汉子和一个先锋营少年编为一组,改水营的汉子把钢弩上弦,上好交给先锋营少年,先锋营少年射击完,还给改水营,分工合作。

    吕策把这想法和史班一说,史班很是赞赏,说,“这土里刨饭的,和刀尖上舔血的,还是分开来比较好!要不准要乱。”满口答应下来帮做钢弩,史班又说,“曲柄上弦这事妇女也可以做,除了孩子都该练一练,真出了事多一人出力就多一份希望。”

    吕策本来怕钢弩不够,史班既然这么说,他就和庞宁、董学普打了招呼,让谷里的人都练习帮先锋营上弦。

    这钢弩虽然用钢不多,麻烦在于零件又小又多,数量太多史班也顾不上质量了,折腾了一个月给吕策弄出钢弩七十把,弩箭两千支。吕策用史班做的钢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看那弩架上面,有铸模留下的映子,就知道质量不怎么地。

    吕策拿起一把上弦装箭,对着三十米外小树射过去,居然偏了两米多。吕策又射了几次,发现这弩射十米内还有些准头,再远就只能靠运气了,上下左右乱飞。史班见他拿着个弩晃来晃去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心里也发虚,不由得有些火气上来。

    史班冲推车的汉子手一挥,说,“回去,这些都回炉,重做!”吕策看史班不爽,也只有陪笑,笑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

    算上跟秦明韬借来打杂的六个汉子,加上赵玉等三个少年,史班这边一共有九个人手。九个人上个月刚烧出磨头,做出磨床,这些天正在研究车床,时间表紧得不可开交。车床这东西,史班只在朋友厂里玩过几次,网上看过资料,没有真正用过,也是一边试验一边做,这几天正纠结在几个传动结构的问题。

    那弩箭的问题,史班虽然支持吕策,但眼看车床试制就要出成果了,实在是不舍得这么放下来。钢弩的事那天虽然答应了,其实也只花了几天就铸出来组装起来,根本没有精加工。

    见那些钢弩又推了回来,扔进了研磨车间,赵玉就问那推车汉子怎么回事。听完了事情经过,赵玉别着嘴巴说,“这吕头领也太挑剔了些,我们做了好几日呢。”

    其他两个赵姓少年纷纷附和。史班笑了笑,但想这军事保卫工作的确不好大意,不能怪吕策挑三拣四。

    史班让众人把那磨床打开,把钢弩的一个个零件都拿来,按当初秦明韬画的设计图精细加工。先是加工出一把标准件,试射几次找出问题,然后又反复改良。最后做了把能稳定射穿三十米外两层羊皮靶子的。以这把弩为定型,其他的七十把参照这把,将关键部位重新铸造,重新加工了一番,一把把试射确认都达到了标准,这才重新交给吕策。

    史班做弩忙了一个月,耽误了其他事情,心里也烦不过,交货那天也懒得去,就让赵玉带着两个汉子过去。吕策拿起那弩射了几箭,满意不过,就要表扬那赵玉。

    那赵玉跟史班一起呆久了,不知道怎么也学到史班那得理不饶人的脾气,骄傲不过地说道,“吕头领谢我什么?真要谢就要到铁作坊谢谢我师父!”吕策想史班耳根软,不敢得罪他的副手,拍着赵玉的肩膀接口到,“赵玉果然懂事,合该这样!赵源,列队,我们到铁作坊那,给史老板道谢去!”

第二十一节 蒸馏烧酒

    改水营第一批里有个叫傅山叉的福建汉子会做米酒,平时就得秦明韬重用,天启六年便早众人升到了中等民户。他,让他做酒窖酿米酒。但那米酒度数低,终究清淡,秦明韬突发奇想,想看看看能做出烧酒不能。这天日里他组织改水营修城墙抽不开身,晚上在窗边点起几个火把,在自己院子前面那间书房画起那些器具的设计图。画完看了看觉得大概能行,就把住的离鸿台最近的赵德找来,让他去把那姓傅的汉子叫来。傅山叉平时得秦明韬照顾活计较轻,这会正在酒窖里弄着他的酒曲,被赵德催促,赶紧洗了洗手,换了身衣服登上鸿台。鸿台的台阶一共有四转九十六级,登爬起来也颇累人,两边立着高脚火炉,把整个台阶道路照的通亮。那傅山叉是第一次有机会上鸿台,跟在赵德后面不由得有些紧张,赵德见了他神色,就教训道,“莫要害怕,见了头领只按实话说就是了!”傅山叉赶紧答应。上了台阶有个水泥牌坊,中间刻着“鸿台”两个大字。牌坊左右石匾上刻着一副对联,左边写“卧龙清谈隆中日”,右边书“金鳞养晦许都时”,傅山叉认得是庞头领的字迹。牌坊后面连着一个二十米长宽的校场,四角各有一个高脚火盆照着路。校场周围列着一圈建筑,尤以中间那个联体建筑严整危正,倒有几分像那县城里的衙门,不知道都是拿来做什么的。赵德说,“几个头领估计在办公厅斗地主,莫要大声声张吵到他们,只跟着我走!”傅山叉听梁老大他们说,那“斗地主”是头领们闲暇玩的把戏,三人合坐轮流出招,一局下来有胜负之分,还赌些银子做彩头。这会来不及问赵德,只跟着他穿过那校场走到校场左手第二个建筑,一个装饰占地颇大的院子,便是秦明韬的住处了。两人敲门进了院子,见过秦明韬,傅山叉赶紧大声问好,秦明韬笑了笑,挥手让傅山叉站在书桌边上,自己用炭笔在那木板上笔笔画画跟他讲起那蒸馏器。

    傅山叉哪里做过这个,听到秦明韬说着蒸汽,温度,沸点什么的,听了一炷香时间实在是没听懂几句话,又见秦头领颇看重自己,心中就更害怕把事弄砸了,硬着头皮,试探着说“头领,这东西您说了,我也听不懂,不如您来做,我就做个帮手。理想_文学”秦明韬正说到那蒸馏器关键,听了那傅山叉的话愣了一下,放下炭笔。赵德站在书桌一边看着热闹,听了傅山叉这话觉得有顶撞秦明韬之意,又想起是自己把他带上来的,这些莽撞汉子哪里懂怎么说话,自己本该先教他清楚。就急喝道,“头领让你做是看得起你,怎么试也不试就说不行,这烧酒,山下大的酒家都会做,今天有头领教你,怎么就不会做了?”秦明韬扬手打断赵德,看了看傅山叉,又转头问赵德,“赵德,你来谷里几年了?”赵德眨了眨眼睛,答道,“有四年了。”秦明韬点了点头,把木板上画的示意图往他那一推,又问,“这图你可看懂了?”赵德又看了一眼那图,答道,“这怕就是头领您以前上课说的蒸馏作用,那米酒里有水有酒精,沸点不同,酒精气化冷却了,怕就跟水分出来了。”秦明韬说,“就是这样,赵德你今天起就跟傅山叉一起搞这烧酒,需要什么物事,去庞宁那里要,就说是我要的。”赵德知道这事不好推开,当即接下。

    赵德和傅山叉接了这活,第二天也不再去改水营那做事,小礼堂那里上课,两人凑一起合计。傅山叉说了些主意,但终究错的多,对的少,赵德嫌他没用,只就让他回去老实做酒曲。赵德又仔细看秦明韬画的那图,是一个酒罐上面连着一根弯曲陶管,那陶管先向上又弯曲向下,向下处显示用活水从外部冷却,就把这图送到庞宁那。庞宁正坐在买卖铺子厢房里,和来交易的黎人闲谈,听赵如说赵德找他,就跟那黎人告了个退,到铺子前面来看有什么事情。庞宁看了一会那图,知道是做蒸馏酒的,笑着说,“小猴子开始帮做事情了。”赵德应道,“庞头领,您一定得帮小猴子搞到这器具,这烧酒做成了我第一个孝敬您去!”庞宁听了笑笑,说,“这东西东边那黎寨应该会做,下次他们来的时候我把图给他们。”赵德听了顿时喜出望外,说了几句恭维话,道声谢出去了。庞宁想了想,把那图给赵如,说下次东边那“白水寨”有人来便跟他们商量,赵如答应,把图收了起来。

    过了半月,秦明韬倒是没过问这事,赵德自己左等右等没见有回音,就又来问庞宁。庞宁想起确实有这事,就让赵德直接去问赵如。赵德在纺织作坊找到赵如,赵如笑着说,“猴子你莫急,你那图已经给那‘白水寨’了。”赵德撇了撇嘴,说,“到现在也没个回音?定是你不当回事,给别人定的价格太低,那寨子也懒得帮我做。”赵如拿眼不耐烦扫了他几下,说,“如何会低价,你那一套东西,我给他们开了十个陶罐的价格。”赵德气得嚷嚷,“十个陶罐?谁帮你做?那可是秦头领要的紧要东西,五十个陶罐也顶得!要拿不出来,秦头领问起庞头领这事,便是你做事不力!”赵如毕竟年幼,只知道秦头领在五源谷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被赵德吓得有些不安,问道,“那怎么办?白水寨的人半月来一趟,昨天刚走。”

    赵德憋着一肚子气看着赵如,半晌说,“白水寨远吗,我们跑一趟就是。”赵如想了想,只好随赵德跑一趟。两人装备齐当,天不亮就出发,赶在中饭前到了那寨子,有人认识赵如,就把他带到那黎寨里面,见到那负责买卖的黎人。那黎人四十来岁,头上包着吉贝头包,穿着黑布短褂,绑腰带上别着一把腰刀,又挂着一个精致银锁。赵如和他对了个揖,客套几句便说起陶器那事。那负责买卖的黎人平时对自己首领虚报价格,至今报的还是原来庞宁上门收购时的那个价格,庞宁坐地开铺后,提高了陶器收购价,前后的价差,这个黎汉都自己吞了。见赵如跑到寨子里来,他害怕陶器真实交易价格让族人知道,板着个脸只想催赵如快走。赵如平时买卖做得多了,什么样子的人也打过交道。这时见他态度不善,多多少少猜到是那事情,心里也腻烦,便干脆直接说只要保证供货,那差价定不为他说出去,又催要图上画的陶器。那黎人被说破,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也落了个把柄在赵如手上,哪里敢不配合,只说下个礼拜就做好,帮送过去。赵德听了欢喜,赶紧强调几句各个部件交合处要做紧密了,答应给原价三倍的价钱。那黎人撇着眼睛看赵德,也搞不清楚他什么身份,可不可以做主,便又看赵如脸色,赵如点了点头,那黎人这才把赵德的话应承下来。两个少年满心满意,也不留下吃饭,欣欣然直接回了五源谷。

    一个礼拜后那白水寨果然送来了陶器,赵如看那接合处确实做得细密,就按三倍的价格给付了。庞宁知道是秦明韬要的东西,也没说太贵。只跟来拿东西的赵德说,“猴子好好弄,把烧酒弄出来了有奖!”赵德呵呵道谢,再去把傅山叉找出来。两人搬出大罐米酒,一股脑倒进陶罐里。把那长长陶管的水冷槽,连上灌溉渠的活水,按秦明韬设计,用木炭盆隔了些距离在陶罐底下烧了起来。开始那接合处老是漏气,赵德便出谷找了些粘土把接合处糊住。开始火力太猛,烧出来的还是米酒,又烧了几次,挪远了那炭火降低温度,终于在另一边的陶罐里得到高度的烧酒。

    两人烧出五斤烧酒,就拿去给秦明韬报功。秦明韬抿了口赵德做的烧酒,估计有20多度,就笑着问赵德怎么得那器具的。听到赵德说是跟黎人买的,夸奖了几句赵德,奖了他黎人花布一匹,书房家具一套。让他把酒先送给庞宁尝鲜,把这套器具拿给史班看。史班以前在厂里,有时也陪销售部的同事跟福建钢材老板喝酒,酒量向来不错。见了那套器具也来了兴趣,稍微改进了些用铁铸了个更大的,蒸馏出来的烧酒又浓了几分。史班把这套铁蒸馏器交给了那个叫傅山叉的汉子,让他每日到粮仓里提稻米做米烧酒,供谷里人饮用,多的给庞宁出售。怕那秦明韬事情太多管不过来,那傅姓汉子无人监督,就和其余四人合计,把那傅山叉划到董学普那里,又以酿酒有功的名义给他升成上等民户。

    傅山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又立了功,又先众人升了等级。只知道众头领待自己不薄,便埋头勤恳酿酒,每日请示董学普。倒是改水营那些汉子,见傅山叉只是酿了个酒,就升的如此之快,个个动起心思。一时间有人说会织渔网的,有说会打猎的,有说会烧陶具的,纷纷到秦明韬那里登记,倒是让穿越五人料想不及。

第二十二节 跳水寨求救

    大山里讨碗饭吃的黎人,无非靠的是几亩谷间薄田。叫跳水寨,本来人少,守着石碌河拐弯一带冲出的河边泥地,男耕女织,世代过着贫苦日子,也算与世无争。但自从穿越者把那大水车架起来后,寨子里男女老少挖出河泥,合力把山脚下一片缓坡地开成两级梯田,多了一百余亩地,水田一下子翻了一番有余。大山里水草充足,黎人向来不缺牛,跟五源谷买了新式的耕具,也就耕得了这么多田。顺顺利利把两百多亩田种了起来,到了五月,觉得力有剩余,又想在旁边再开一百亩田来。

    俗话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跳水寨满心欢喜得了新田,对五源谷感激不已,却哪里知道这三百亩水田,惹得别人妒忌,引出祸水。跳水寨有个姑娘嫁到了稍远西北边一个叫牛角寨的黎人寨子,这天回跳水寨看看,本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女首领近来高兴,也不避她,那新得的两百亩水田就给她看到了。这黎女的汉子是个没用的人,在牛角寨里没什么地位,平日受女人奚落本来就多。这次回牛角寨,她就更是跟自家汉子吹嘘娘家如今不比往日,埋怨这牛角寨又穷又苦。牛角寨人数是跳水寨的两倍,田地却不多,近来纺织业同样受到五源谷冲击,日子也是不好过。那头人见山寨一日日穷下去本来就烦闷,要未娶婆娘的族人不准到寨子外买布,只用寨子里的土布。奈何受五源谷低价棉布冲击以后,如今附近黎人土布卖不出去,纷纷降价。族里人多走些路,去别的寨子买布,比跟自己寨里的女人换布划算得多,所以那头领也管不住。这听到有人说女人多男人少的跳水寨兴盛起来,哪里肯信,亲自带着几个管事的汉子去看,见那山谷间成片的水田铺在山间,只有二三十个汉子牵着牛在照顾。

    牛角寨人见了那大水车,便一个个都骂道,“定是那五源谷的汉人做的水车!”“跳水寨居然跟那些汉人混在一起!”,恶向胆边生,回去几个管事的就把跳水寨嫁过来那黎女关了起来,带着全族男人偷袭了跳水寨。那日跳水寨黎汉都在田里劳作,虽有放哨小孩报警,但终究四散在田里,仓促间拿起刀棍哪里抵挡得住围攻。买了几把钢刀,刚好干活时在一处,仗着武器锋利,杀出一条血路来,跑到五源谷求救。其余的,不是做了牛角寨的刀下鬼,就是被绑的死死的,被扔进山洞里。

    女首领几个一身是血,在小南关外买卖那铺子里没看到庞宁,就要进谷找。刚好今天是赵布和邓阿齐守门,两人横着钢枪却不放她们进去,那女首领又急又怒,最后把刀一扔,老泪纵横,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庞宁几个听到消息赶紧过来,把女首领扶起,聚在小南关上面半封闭的点将台里。五人围坐成一圈,听女首领说那牛角寨如何娶了她们的女人,如何越过那山谷掩杀过来,一刀剁了那放哨的孩子,如何追逐着田野里四散的族人,杀了个干净。如何把那水车上插着的五源谷旗帜,一刀砍倒!她如何聚拢周围族人,寻出空隙,奔山里逃来。说到最后,女首领伏在地上长跪不起,城墙上只听得那大风吹扯五源谷旗帜的猎猎声。

    史班听到那放哨孩童惨遭毒手,想起以前酒宴上拿木剑逗弄那些孩子的光景,眼也红了,忍不住愤愤骂个不停。庞宁火气压不住,嘣地一声狠狠拍在右手茶几上,喝道,“不把我们五源谷放眼里!”董学普便问,“那牛角寨有多少人,现在在哪?”女首领一会说有五六十个人,一会说有百来人,更不知道现在在何处。

    庞宁听完,大声说,“跳水寨带种的,就跟在我们后面!”又转头对着吕策说,“吕策,人家杀到我们门口了,你跟我说,你是不是男人!?”吕策回头看一眼秦明韬,秦明韬点了点头,两人便站起来去召集人手。董学普赶紧追上去,拉住两人低声说,“别急!这女首领跟我们又没什么特别关系,不找别的寨子,牛角寨怕不是那么简单!”庞宁看董学普上去拉住吕秦二人,就气急败坏地把董学普扯开,说,“怕!怕什么怕?我就不怕!几个破黎蛮子,有什么怕的?”董学普被他拉到一边,皱着眉头说,“你发什么疯?这大山里全是黎族,不准就捅出个事来。”

    庞宁使劲瞪着他,终究忍住没发作,问道,“好好冷静,你说说怎么办,就这么好欺负?哪天出谷走路上就要被黎人抹脖子!黎族又不是铁板一块,这不是自相残杀找我们帮忙吗!”董学普一时无语,史班跟上来,说,“今天天晚了,大家再商量商量。拿几把弩过去不一定有用。我给你们搞几个投石器出来,明天去!”三人听了都说有道理,秦明韬说,“老董不要想太多,跳水寨我没你们去得多,但也去过两次。黎人内部分裂,这也是我们立威的机会,对外我们就说是跳水寨干的!”

    董学普见拦不住,叹了声气,也就不再说,让他们去了。回去让赵武把耕田的那九个改水营汉子叫来,发了长枪,又把平时准备的滚木擂石一个个搬上城墙,接替先锋营把小南关看了起来。布置了一番,就回到那点将台上休息。忍不住又问那女首领为什么不找别的寨子求助,那女首领却不搭话,只伏在地上哽泣。董学普见她悲伤,让赵武找个房间,扶她去休息。跟她逃回来的几个跳水寨汉子,起先早被庞宁带走了。

    五人通知下去,除了安排放哨站岗的,其余人吃完饭都早早休息,明天要做件大事。谷里众人也觉出异常,吃饭时候有几个汉子和女人成双成对坐在了一起,絮叨些什么。整个谷里晚上也没几个人睡好。第二天中午,除了留守的农业组,秦明韬把改水营四十多个汉子都点了出来。

    毕竟练过队列,这时站一起,倒也有股长枪如林的气势,秦明韬站在校场的小台子,大声问,“你们说说看!我秦明韬平时对你们怎么样!?”听见一片叫好声,秦明韬也不废话,接着说,“今天我秦明韬,要去砍一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黎人,他们已经到十里外了,端了跳水寨,坏了我们的水车,说不定哪天,就要杀到我们城门口。你们跟不跟着我干!”下面众人昨天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这时便纷纷应和。秦明韬当即宣布,“杀黎人一个,低级民户升中级,中级民户升高级,高级民户杀两个,升差办!低级差办杀三个,升中级差办!再来四个升高级!”顿时士气高涨,一片沸腾杀阵叫声。沉默在一边的先锋营少年,也纷纷转头看向带队的吕策,吕策点了点头,先锋营少年们脸上也显出一片期待神色。吕策又大声说,“先锋营弩箭射得的人头,帮上弦的改水营汉子有一半功劳!”

    史班和董学普,带着九个民户留守,其余人等全部出征。吕策派三个先锋营,配合跳水寨那几个黎汉分三组在前面侦查,众人跟在后面全副武装往大水车那边开去。到了那,见水车倒是毫无损坏,仍然不知疲倦地汲水灌溉着水田,却没见到有牛角寨人。后来才听到前面侦查回报,说牛角寨黎人在小山上砍木头,修起寨子。得知五源谷众人杀来,已躲到旁边一山洞里了。

    众人爬了一阵山路,到那牛角寨据守的山下,却见一片山崖上有个两人高山洞,一群黎人拿着长刀藤排居高临下据守。那山崖陡峭如壁,着实不好强攻。秦明韬没想到牛角寨这么快就找到这等险地,皱着眉头对庞宁和吕策说,“动手得快,大山里不知道有多少黎人,别再扯出第三个寨子出来!”庞宁就让跳水寨的黎人汉子,在山脚下叫阵。那山洞里的黎人也不傻,见下面五六十人汉人个个钢刀钢甲,不肯出洞,只躲在洞口对骂。上面人多口多,顿时黎人脏话,响成一片。下面骂阵那几个跳水寨黎人,似是有些血气上脑,骂了几句,竟要只身冲上山去,庞宁赶紧把他们叫回来。上面见有戴头盔的汉人头领接近,射下十几支箭来,好在没有射到庞宁。

    骂阵不行,先锋营就把史班做的两台投石车架起来,开始往山洞里扔石头。奈何山洞太高,这投石车往上扔抛物线没有准头,十发也没有两三发能打中那山洞,上面黎人把藤排架在一起做盾牌,对下面众人嘲笑不停。

    这么僵持了个把小时,指挥投石车的赵源大声喊道,“头领,这日头快黑下去了!”三人抬头看了看日头,那太阳斜斜挂在山崖后面,可不是要落下去了!

第二十三节 虎吼杉树林

    眼看就要天黑,三个穿越者也着急起来。|想|文|学要是到了晚上还没能解决问题,在这黑灯瞎火的中世纪,五源谷部队的弩射优势就一点都没有了,回谷路上要是被黎人袭击,这些改水营的汉子,没练过几天,肯定要乱掉。庞宁想到黎人的长耙刀,没有几把不涂毒,心中也是焦躁不已。看那石头一个个扔上去,偏了,又偏了,心中骂那史班废物,做的没用东西,恨不得回去把他轰成渣,大热天的,急得一身的汗,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用手擦了一把,竟急中生智想出一个主意来。找来吕策和秦明韬,耳语一番,两人大喜,赶紧分头去布置。

    没一会,秦明韬便带着改水营,卸了那两台投石车离开。吕策庞宁带着十六个先锋营少年和那五个跳水寨的黎汉,竟自顾自砍起树,在山下面修筑防御起来。修了一个小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太阳落到了山后面,这边已经没有了阳光直射。吕策带着众人在山下修起两排拒马木桩,就停止动作,让先锋营拿着钢弩面对山洞戒备。山洞里的黎人站在洞口眺望,见五源谷主力退走,只留二十多汉人,看上去年纪尚小,估计是杂役的,在下面修起工事,就想冲下去把汉人杀掉。老首领却说,“洞里有食物有水我们耗得起,汉人狡猾,晚上再说!”拦住了众人。

    又过了一会,见那两排拒马木桩初具规模,汉人们架弩警戒,又看到那跳水寨残存的黎汉似乎要离开。离开之前,那五个黎汉冲着山洞众人大喊,“你们躲着吧,我们去看你们老婆孩子去了!”刚喊两遍,就被那个汉人头领打断,几个叫得大声的还被汉人头领狠狠踢了几脚。那汉人头领呵斥着他们,往北面走了。

    山上的黎人听到“老婆孩子”几句话,如遭雷击。牛角寨他们只留了十几个男人守备,五源谷主力如果要去抄他们老家,那绝对是轻而易举就能包饺子。想着至亲有生命危险,黎汉们如何能不急。顿时山洞里便失去了秩序,都叫嚷着杀下去。下面只有十几个汉人,六十个黎汉一起冲下去一下子就冲垮了。到了牛角寨附近的树林里,要怎么玩死那些偷袭寨子的汉人,还不是他们说得算。老首领素有威望,这会也没法再按压住这些黎汉。无可奈何,喝令了几句,一声令下,六十个黎汉举起刀叉,借着山势,如饿虎扑羊,向山下的十多个先锋营少年疾冲而来。

    面的那十几个少年哪里是杂役,都是先锋营的精锐,最少的也练了两千支的弩射了,就算称不上百步穿杨,也是说得过去的好射手。|想|文|学等那些黎汉冲到四十米外,吕策一声令下,十八支钢弩躲在拒马后面做了一轮齐射,黎人站得密集,顿时便有四个黎汉倒了下去。黎人大怒,叫嚷着便往这边加速冲来,没想到那些汉人竟纷纷从背后又摸出一把钢弩,似乎已上好弩,等黎汉冲到十几米的时候,又是十八支弩箭射过来。这次离得近,一下子撩倒了九个。汉人射完,对地上堆放的铁铲粮食看也不看一眼,插在身后的五源谷大旗慌乱中也不知道被谁推到,总之吕策,这个指挥的汉人头领,面对冲到十米内的黎人气势,第一个跑了。一群汉人杂碎没了主心骨,拎着钢弩就跟着往北面跑。汉人们没命儿地逃,只拣那平坦好跑的地方奔,等黎人拿出吃奶劲跨过那两道拒马栏杆,距离已经拉开七、八十米了。那跑在后面的汉人,似乎还嫌护心钢板碍事,几把扯下来就扔了地上,这才追上大队伍。

    一下子折了十几个族人,牛角寨黎人们已经红了眼,那年轻的,见五源谷那些杂役逃得慌张,拿着钢制武器跑的又慢,哪里管老首领吆喝,舞着刀就追了上去。老首领无奈,只得带着众人在后面跟着。跑出一两里外,进了一片杉树林,眼看就要追上,却越发觉得不对劲,那些汉人虽然逃得狼狈,却仍围成一团没有溃象。这地方是山的西背,长着一片杉树林,地上铺满膝盖高枯叶,躲杉树后面最易埋伏。老首领心中一凉,知道今天是祸不是福,怕丢了整族男人,撕心裂肺地吼住前面的年轻族人,停下脚步。

    黎人听老首领如此严厉大吼,大多数当即听了脚步。只最前面两个年轻黎汉,离跑最后的汉人只有十米,哪里舍得就此打住。其中一个几个大步上去,大吼一声,一个跃起恰似蛟龙出海,就要往那汉人背上砍下去。正自兴奋,冷不丁侧前方一箭射来,正中他眼睛,直接射进了脑袋,把颅骨也射穿,箭从脑袋后面捅出一截来,当即丢了性命。

    秦明韬看改水营二十人齐射,只距离二十多米,除了自己那一支射死最前面一个黎人,竟没有一个命中,知道今天凶多吉少。又急又怒,大骂了一声废物,便放弃了伏击计划,扯着心吼叫让改水营把长枪举起,准备肉搏,谁往后退老子第一个砍死他!!吕策往后一看竟没几个黎人被埋伏的改水营射倒,心里也是一沉,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拔出大刀一个转身就殿在了先锋营最后,独自迎向追来的另一个黎汉。那黎汉看准前面这个高大汉人,一刀劈下来,吕策这几年日夜和先锋营操练,哪里还是以前那个电脑前的文弱书生,一身的精肉反应倒如猛虎一般。一扬刀架开黎汉的攻击,顺着刀势劈回去,直接把黎汉那条举刀的胳膊剁了下来。喷出来的血溅得吕策眼睛也看不清,也不管那么多,横过刀来就往那黎汉肚子上捅进去。再抽出来时,那黎汉便一丝气也没有了。吕策一身是血,冲着那些黎汉大吼了一声,“都来!”一时竟如杀神降世,说不出的威风气势,看的黎人一凛,哪里有一个敢上来。

    那些黎人刚才以为前面是布置好的埋伏,不知虚实下觉得往前撞必是死路,又被那老首领叫住,没有冲到近前,没进秦明韬安排的伏击点就停住了。这会见吕策如此勇悍,又看到后面那么多把冰冷钢枪,惊惧之下更没了底气,撒开脚丫就往后逃。倒是十几个手上有弓的黎汉,逃跑之前还往林子里射了几箭。这些射手是经年的老猎户,虽是慌乱中射出,准头却极好。二十米对于黎人的木弓来说几乎是极限,但眨眼秦明韬还是听到两声惨叫声,怕是有改水营的菜鸟中了箭。两支射中了吕策胸前,把外面的吉贝短衣刺破,在护心板甲上撞出两个浅洞弹开。吕策哪里肯让他们跑了,让改水营给先锋营上弩,一边追一边射。追出两三里地,射倒了十几个,却碰到一片黑密树林。这时太阳也下去了,秦明韬看那树林里黑不见物,此处离五源谷又远,不敢再追,让众人折返了回去。

    秦明韬让赵源带着几个人去点算尸体,赵源正沉浸在大胜的兴奋中,大喊一声得令,点了几个改水营的汉子就去了。在战场上来回跑了一圈,见到黎人倒地上的,死了没死都补上一刀,染得一身是血。清点下来,发现只杀了牛角寨二十三人,还有一些黎人,虽然当时被射倒,后来众人追赶黎人主力跑远,那几个还能动的带着伤竟又跑了。秦明韬听到赵源汇报,就让改水营五人一组顺着血迹搜寻受伤敌人,又得了四个首级,兴高采烈回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众人这一仗虽未获全功,也算打了胜仗,个个兴高采烈,,吕策看了看一众手下兴奋的样子,怕路上遇了埋伏,不敢让大家夜行回谷,找到秦明韬商量说,“老秦,你看他们的样子,我看不禁一冲,黎人熟悉地形,我们还是别走夜路了。”秦明韬觉得也是,点了点头。众人找了个植被稀少的小山头,四周堆起了大火堆照亮,做临时营地。吕策又和秦明韬商量,安排了三班人轮流站哨,这才和衣睡下。

    吕策这一晚上着实睡得不好,几次梦见那些死在自己刀下的黎人浑身是血地冲上来,挥刀砍去,却怎么也砍不到,被那些野蛮黎汉冲上来撕咬,甩也甩不掉。不知道怎么又梦见自己到了临高县城的主街上,前世爱过的几个漂亮女孩,依偎在别人怀里,直直从自己身边走过,似乎陌生人般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吕策心中绞痛,惊出一身冷汗,醒过来,发现成群的蚊子在身上吸咬,愤愤地跳起来拍打蚊子,吵醒了几个浅睡的先锋营少年。吕策干脆拿着武器走到小山一边,看那皎月下海南山川起伏,植被繁盛,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孤独,竟突然想起前世重庆那独自一人过活的妈妈,如今也不知道怎样。自己毕业后那几年,接私单做程序赚的十万块存在银行卡里,自己消失了不知道妈妈能不能拿到。

    心中烦躁不过,吕策竟不顾身后众人睡眠,忍不住,对着那山谷长啸了一声。半晌,庞宁走过来坐在一旁,也不吭声,只看着远处黑乎乎的群山,陪吕策发呆。

    吕策问庞宁,“胖子,喜欢这里吗?”好久庞宁也没接话,只听得到夜里轻风刮过林子的声音,终于庞宁答了句,“家里好”两人便再不言语,只傻傻坐在那里。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吕策看庞宁身子摇摇晃晃,脑袋一顿一顿的,竟是坐在那里睡着了,不禁好笑,扶他回到睡觉的地方躺好。

    第二天天微微亮,秦明韬就把众人叫起来,走回五源谷。众人虽然睡得不好,但新胜的喜气劲撑着,倒也一个个精神抖擞,排成两列往五源谷走去。走到半路突然看到前面山后面冒出阵阵烟雾出来,庞宁眼尖看到,拉住吕策大声问,“吕策,那是哪里的烟?”

    吕策顺着庞宁的手看过去,心下顿时一紧,握着刀鞘的手心也冒出汗来,说,“那大山后面,好像是五源谷”庞宁瞪着吕策问,“难道是你布置的烽火台在报警?”吕策又使劲看了几眼那袅袅轻烟,艰难地点了点头,说,“怕是黎人发现上当,连夜去抄我们老家了,不知道这时得手没。

    ___

    ,兄弟们能给就给点吧,

第二十四节 力战小南关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大体可分为生熟二类。熟黎居于黎母岭大山之外,日与汉人杂居,既能说汉语,也随那汉家习俗。官府选其中贤良为有司,教化黎民纳税交贡,日归王化;生黎却居于岛内瘴气未消的大山中,少与汉人往来。那大山里田地看似不多,但经生黎几百年耕耘逐渐繁茂,黎民聚为村峒呼啸其间,性淳好斗,自是大明朝之外的另外一番天地。生黎中又有岐,居于云山渺远之高地,比一般生黎更是勇悍好战,虽生黎亦惧。那牛角寨本是一生黎村寨,村里合亩而耕,又和其余相邻五村合为坡脚峒。坡脚峒有一峒主,姓符名芳,年方三十便从阿爸那里继承了峒主之位,骁勇善战,在昌化临高附近黎寨无人不知。这天晚上,符芳正与家中蓄妾说那买卖之事,突听到牛角寨全族人来求救,说五源谷汉人杀了二十多个族人,牛角寨老首领中了箭,又经颠簸也已一命呜呼。那老首领本是符芳娘舅,符芳听闻死讯如何不怒。呼唤峒里各寨首领齐聚,杀牛饮血立誓,定要五源谷血仇血报。当即点出百名精悍族人,汇合牛角寨向五源谷扑去。其余各寨首领也自回去选兵点将。

    众黎天还未亮就到了五源谷外,朦朦清晨中见有那三丈石墙如天关一样立在谷口,咋舌不已,不知道如何攻得进去。先把谷外五人的买卖商铺捣毁劫掠一番,得了些棉布粮食,便开始结布为藤编制木梯,气势汹汹地要越关攻入谷里。史班和董学普听到关上守卫警报,知道了黎人来犯,慌张下赶紧点起烽火,召唤吕策等速速归来,又把谷里老少都聚到了关上,准备那钢弩擂石御敌。符芳见小南关上都是老弱,编了五个梯子就让黎人结队举梯攻谷,试探下能否冲过去,越过那护城河时候却被擂石砸了回来。符芳无奈,让族人一面编制更多梯木,等待其他族人来到,一面四处侦查,看三面山谷,有没有可以攀援越过的地方。

    吕策众人快步奔驰,开到五源谷附近,就见到五个黎人在那山上攀援摸索,似乎想爬上那绝壁越进谷里。吕策让众人隐蔽在树林里,自己带领先锋营众少年仗着地势摸了上去,当即射杀三个,绑来两个,让跳水寨那几个黎汉审问。那两个被绑黎人颇为硬气,不消审问,便哇哇叫出坡脚峒峒主符芳大名,劝汉人们早早投降为妙。吕策问清楚黎人,知道坡脚峒六村有黎人近两千,若此番尽来必难阻挡,心下暗凉。庞宁听了这话,更是跟懵了一样,低头不语。吕策带着赵源偷偷摸到五源谷门口偷窥,见只来了两百人,小南关还未攻破,心中稍定。赶紧摸回去,与秦明韬和庞宁说了。秦明韬带众人在五源谷西壁爬到一处悬崖,找到以前在崖边草丛里做的一处标记,挖地三尺竟腾出一个半人高山洞出来,正是原来留的出入谷隐道。

    前面鱼贯入了那山洞,庞宁却不进去,跟秦明韬和吕策说,“我和东南面那个大寨子的首领有几分交情,去试试看说不定能劝他来帮。”现在谷外都是仇人,只怕是越聚越多,秦吕二人都担心庞宁出事,只不吭声。庞宁又说,“别担心,都三十的人了,要是当年没那闪电,在原来那时空,老婆孩子都一大堆了…能不知道分寸吗?”又和跟在身边的赵如说,“我离开时候,你就跟着吕头领,凡事冲在前面,莫要丢了我的脸。”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倒像是诀别了,那赵如听了眼睛一湿,眼泪哪里止得住,哇一声就噗通跪在了地上,要随他去。庞宁叹了口气,说,“你去做什么,几百黎人在山下面巡梭,人多碍事溜不出去…这要救跳水寨的事情,董学普也劝过,都是我冲动才搞成今天这副样子…”又看了看东南方向,说,“那边是个大寨子,几年了我卖给他们的东西向来低,怕也不想失去我们这个货源,说不定有希望。”

    秦明韬喝断他的话,说,“事情还没结束,不要说这话!”把自己穿越时候带来的那把复合钢弩给庞宁,让他防身。庞宁点了点头,拿着弩只身往山下走去。吕策追上去,把自己不舍的用的狗腿刀也塞给他,说,“万一谷子被攻破了,就去昌化县城等我们。”庞宁笑了笑,擂了他肩膀一拳,一手抓着一把合金狗腿钢刀,大摇大摆往山下走去,到了一片树林里身子一闪隐进草丛里。

    目送庞宁走远,众人便从那崎岖山洞里入了谷,直接进到那鸿台上办公厅的后院。所有人入了谷,秦明韬又拉动那洞里的一根绳子,拉倒两根支撑的木棍,洞边的一堆山石斜倒下来,把那洞口堵死了。等秦明韬等人赶到小南关,史班等人在关上已经快撑不住了,陆续赶来的三四百黎人架着梯子不要命的往小南关冲,跑前面已经越过了护城河,正往关上架着梯子。董学普一看情况不对,准备让大家放弃第一道城墙,从吊桥退到第二层城墙防御,一转身看到从吊桥上跑过来的秦明韬,呼了一口气,大吼一声,“秦头领他们回来了!给我砸!往死里砸!”城墙上众老弱,见到先锋营改水营统统赶来,顿时一片欢呼。其中一个平日里只是务农的汉子,拿起钢枪就往往梯子上爬的黎人头上招呼,那黎人慌忙往后跳跃躲开,带倒了梯子上四五个人,统统又落进那护城河里。

    先锋营、改水营一到,形势立即反转,这么近的距离,众少年的弩箭是箭无虚发。改水营搬起那些滚木,从垛墙上滚下去,一下子就砸倒十几人。符芳本来布置了一些人在外围埋伏截击五源谷主力,突然见他们出现在关上,知道是抄了小路入谷,赶紧吹牛角收兵,又再派人去探那山壁上,是否有可以攀援的小路。听到手下报告,说早上派到西北寻路的一组族人消失,就怀疑汉人是从那边钻过去的,亲自带人去找。好久终于有人发现有一处山石似乎是刚被挪动过,翻开果然发现是个洞口。等到众人猫着身子爬进去,没走十米就遇到一垂直石穴,高十几米,穴径狭窄只容一人爬上。那石穴中段有几个火盆照明,赵德带着个改水营汉子,两人守在那石穴出口,借着亮光拿石头往下砸,真是弹无虚发。被砸死七八个黎汉。那赵德孩子心性,算着自己的战绩哈哈大笑,砸得兴起,拿这几天学得的几句黎人脏话对着穴底骂个不停。下面被骂得个个青筋暴腾却又毫无办法,符芳看那石穴最上似乎还有铁网可以关合,知道这处必无法攻破,便又回到小南关前指挥。

    小南关前聚拢族人越来越多。符芳让族中勇士,五人一组顶着木板藤牌,挖土去填那护城河。吕策组织先锋营在关上玩命射这些乌龟壳,射倒了三四十个,但到了下午,护城河已经有二十余米,都被黎人填平。秦明韬又让人到谷内水库开闸放水,洪峰所到,如蛟龙般从小南关水渠里猛地喷出。那小河关外下游排洪能力不够,竟又在关前积出一片水潭无法越过。符芳气得叫骂不停,让族人去挖开小河引水到低洼处,积水逐渐排清,黎人和城墙间倒又变成了通途。但那排水的混乱间,又被先锋营射杀十几个没来得及撤走的黎人。

    吕策看着那些黎人吃了春药般前仆后继,丢了五六十余具尸体在关下仍不停,怒得大骂,“这黎人是中了蛊吗?这么不要命!”董学普道,“这些生黎,连明朝官府的县城都打下来过,最记血仇,和汉人不一样!今天不分个胜负,是绝对打不跑他们的!”这样来回拉锯,等到那一汪积水排尽,已是晚上,黎人收兵,五源谷众人也在附近的屋子里和衣随便睡了一晚。

    一宿无事,第二天天一亮,众人就听到关前六声高短不已的牛角声响起,那符芳穿着牛皮甲手舞长靶钢刀,身先士卒,带着聚拢的六寨七百勇士,潮水般向城墙涌来。

第二十五节 庞宁借黎兵

    这厢战得你死我活,且放一边,先说那庞宁遭遇。,别了众人就把刀弩收了起来,往东南面摸过去。庞宁东南面一点,正是黎人密集的地方,倒不是庞宁急了不知轻重,实在是这大山里,除了沿着石碌河冲开的山谷缺口,没别的途径可以穿到东南面去。庞宁远远避着黎人聚集地往前跑,一路上遇到黎人摸清地形的小队伍几次,仗着熟悉环境,庞宁躲在树下草丛里,好歹躲了过去,心脏吓得都快跳出来。快走出黎人聚集的一带时候,庞宁觉得这边已远,估计没有什么事情了,就离开密林走到那草地里去。偏偏碰上那峒主符芳大规模派人搜索附近山崖,庞宁刚刚走出密林,就被一个十余人的队伍远远看到。那些黎人大声呼喝,庞宁哪敢停,撒腿就往东南跑,黎人呼叫左右追赶上来。庞宁跑不过黎人,逐渐就被追近。看前面有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全是石头,就山脊一线可以攀爬,庞宁爬上去,找了个山石,躲在后面架弩射跟上来的黎人。才射了两箭,黎人已经冲到面前。庞宁把弩往背上一挂,抽出两把穿越时带来的狗腿合金刀,就冲黎人砍了过去。

    庞宁这些年虽然不比吕策操练不停,但日日与四面黎寨交易,也知道这乱世哲学,非有防身之术不能存活,总也会抽着时间舞练。一时仗着兵甲锋利,又占地利,砍断了两把黎刀,剁死了一个黎人。黎人见庞宁勇悍不能力敌,就在山下放起箭来。庞宁正奇身边黎汉怎么突然后退,突然看到后面黎人拉满弓箭要射了过来。心急手快,拉起地上黎人尸体背在背上又往山上跑,跑了两步就感觉背上一沉,估计是背上的黎人尸体中箭了。心下恐惧,不管那么多玩命往山上跑,跑到最顶上却是一个断崖,四下再无生路。庞宁看后面追来的黎人不过三十米远,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个发狠,把那黎汉尸体上衣服扯了下来团团包在自己身上,就往山崖上滚了下去。

    等到黎人跑上山崖,只见一同胞尸体,衣服被剥掉,背上插着四、五支箭矢,却哪里寻得到那汉人。,陡峭得近七十度,巍巍高约四、五十米,黎人摸不下去,只有原路返还。

    庞宁滚下去没十米就撞到一棵枯树,顿了一顿,滚了十几米又撞在一摊大石头上,撞了个半死,两手在山石上一路乱抓,抓得满手是血,最后落下去掉进山底小河河床,被柔软河泥缓了一缓,这才捡了一条命。庞宁落入河里,只觉得心肺皆痛,气也出不得一口,全身好久动弹不得。十几秒钟过去在水底憋得不行,求生意识刺激猛地激醒,往上一弹发现河水只有齐肩深,沿着河床爬到河岸。身上别着的两把狗腿刀还在,那把挂在后背的弩却不知道掉落何处。庞宁又怕黎人追来,忍着痛就往林子里蹒跚走去。走了四、五里远,找了个隐蔽的溪涧休息了一阵,把身上伤口清洗干净,这才重新往东南那寨子走去。

    那寨子在一片山谷里,有黎民六七百,是附近最大的寨子。这个寨子和东面七个小村寨合为一峒,峒主便是这个寨子的首领,也姓符,年约四十五、六。庞宁直接走进那寨里,众黎都认得他是贵客,也没人拦他,只是见他衣衫褴褛血肉不堪,都觉得奇怪。庞宁这些年为了开展贸易,学会了当地黎语,进了那寨主土栏,便直接跪下求救,又说来日必有重谢。那寨主赶紧扶起他问清情况。庞宁只尽说来日以水车盐铁之物答谢,那首领虽然想要五源谷的水车开垦新田,想要五源谷的新式牛具,却四处听说那坡脚峒峒主符芳的勇武,这时哪里敢去拼。便假意把寨里长老叫来讨论一番,一会来了六个长老,个个胡子拉茬都是等死年龄。几个长老进得门来,看首领神色,已明白了七分,便尽说寨里这般那般难处,不肯出兵救助。还有一个长老,站起来说一句,“哪有为了救汉人和别峒拼命的道理!”拂案而去。

    顺着形势,那老首领便说长老们权威甚重,他有心相救无力调遣。庞宁这时一心想搬救兵,听了这话如遭一盆冷水泼将下来,哈哈轻笑声,悻悻告退。走出寨门,突然记得西边有个寨子叫龙头寨,和这个峒不和,一直要买兵器,反正路途不远,也过去试他一试。到了那寨子,通报见了寨主,正要说话,却见三十来岁几个中年黎人闯了进来,也不待那寨主招呼就坐在一旁,似乎要听庞宁说什么。那几个黎汉个个头戴漆帽身着花布黎桶衣,背上背着长靶刀,为首那个耳挂银垂,身上手上更是纹着细花图案。正是每次都嫌庞宁卖的钢刀数量少的几个黎汉,庞宁见这几个不把老首领放在眼里,心中一动,假意闲聊,先和那几个汉子说道。“我这里有个买卖,可以让你们得钢刀百把,却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做。”那几个黎汉对了对眼色,不等想插话的老首领开口,就由领头那汉子说道,“什么生意,说来听听!”庞宁把求援一事说出,当然只尽力说五源谷实力尚强,只是不能久战,又说,“若有龙头寨帮忙,里外包围,那符芳项上人头,他便留不到明天,正是龙头寨和五源谷结盟的彩头。”又许下水车农具,种种利益。

    那带头的中年黎汉显然是被打动,和其他几个黎汉商量了下,就说,“多少钢刀,几部水车,多少农具,你可是要说清楚了!”庞宁听了大喜过望,哪里管以后能否应约,脱口就说,“钢刀三百把,钢弩二十具,五丈大水车两台,牛具十套!”

    原来这个龙头寨和刚才庞宁去的山下那峒有积仇,连年械斗。山下那峒势大,龙头寨最缺兵器,这几个勇武汉子是龙头寨能存活的支柱,素有威望。寨里黎人对这几个勇武汉子言听计从,对那长辈老首领却是烦腻。所以一来二去,几年下来那几个勇武汉子倒成了实际的首领,其中带头的叫王其男,在寨子里更是说一不二。听了庞宁的开价,那叫王其男的中年汉子当即站了起来,喊来门口一个黎人,按黎人结绳为约的惯例,拿出一根麻绳打了四个结,分别代表五源谷许诺的四种事物,跟庞宁大声说道,“你看这四个结可都打上了,若到时候不能兑现,我们龙头寨便一世追杀五源谷!”庞宁心中也不知道到时能否交出这许多东西,两眼一闭拍胸脯答应下来!王其男几个大喜,怕事情拖久了被山下那峒知道要出岔子,连夜聚集寨中一百多男人,打着火把随庞宁往五源谷赶去。庞宁满身伤痕哪里还走得动,黎人就做了个抬椅,把他一路抬过去。王其男几个路上听他说冲出坡脚峒包围求援的经历,都啧啧称奇,赞他勇悍。庞宁想催他们快些,又怕他们觉得五源谷不堪一击不肯去救,在那抬椅上真是归心似箭,有苦说不出。

    这边龙头寨众黎人还没到五源谷,坡脚峒的符芳已经开始吹角攻关了。七百多坡脚峒黎汉,有架着梯子的,有举着重木撞门的,迎着弩箭擂石步步向前。那抬撞木的二十多个黎汉们头上举着几层厚厚藤牌,五源谷的弩箭射不到,只能任他步步逼近。等到那撞木队伍挪到门前,秦明韬把点将台前面一锅滚烫猪油从关门上泼了下来,正泼在那一片藤牌上。旁边改水营汉子跟着抽出几把柴火扔下去,把那几张藤牌烧成一团大火,身上着火的黎人四下乱撞,把旁边几张梯子也冲倒。正门受挫,两边的黎人却不气馁,争先恐后往那梯子上爬,甚至还有几个勇悍的爬上关楼,急得秦明韬和吕策拿着大刀在关上四处支援厮杀,叫嚷调度,却是处处挨打步步后退,哪里抵挡的了七百人的冲击,所有人都放下弩箭亮了刀枪。小南关上五源谷的远程火力哑掉,就又有黎人从后面接上来继续抬那撞木冲门,撞了四五十下,终究把小南关正门给撞开了。众黎一片欢呼,黎人首领符芳从撞木队伍的藤牌下面跳出来,当先冲入,其余黎人也不甘落后,纷纷跳下梯子随峒主往那关门里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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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小南关夹击战

    符芳进了小南关,本以为迎面的必是大片的膏腴之地,无数仓皇胆怯的背影,哪里料得抬头一看,面前竟又是一个两丈的城墙。|文学两道城墙之间不但没有楼梯可以上到城墙上,而且上面还都立着防御的垛墙。符芳一个黎峒峒主,哪里见过这样的防御工事,见这两墙高耸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犹豫一霎,就有五、六十个本寨部众随他闯了进来,挤在一团。符芳赶紧呼喝部下退出去搬梯子,却慢了一步。小南关正面那木门后面,又落下来一个厚重铁栅门,死死把退路给封住了。

    秦明韬在修建两层城墙时,为了充分发挥两层城墙关门打狗的作用,就故意设计了一软一硬两个关门。先用软门诱骗敌人先锋闯进来,然后放硬门封关。却没想到运气能有这么好,遇到的第一个敌人首领符芳就身先士卒,闯了进来,一下子就封住一条大鱼。外面黎人正要涌进关门,正听见里面人又涌出来,大喊,“里面是死路,出去,出去”,外面黎人正纳闷怎么回事,铁栅门已经落下把两边阻隔。外面黎人失去了指挥,一时也乱成一团。有几个聪明的黎人,呼喊着族人从关门口散开,再去攀那梯子,救出头人。却发现有不少梯子,已经被关上汉人趁乱推倒,重新架起来谈何容易。吕策则指挥着城墙上的先锋营,屠杀般地射杀两道城墙里的黎人。符芳本来还想冲出关外,走到半路见那沉重铁门已经落下,转身就见弩箭射来。他哪里肯就范,情急下大声嘶吼,拿着长靶刀左右挥舞似乎想把射来的箭砍下,奈何首当其冲,岂能幸免?射来六支箭被他打下两支,却还有四支准准射中他。他的皮甲虽是厚牛皮所制,但十几米的距离,被五源谷的钢弩射中,哪里有幸免的道理,当即被射成了漏斗,像个喷水池一样喷出一大片血沫。那符芳着实彪悍,中了穿体四箭眼看不支,临死前还要嘶吼一声,还把手中钢刀往指挥战斗的吕策扔去,却打在了点将台的柱子上,气急败坏之下,满口喷血倒在了地上,便再也没有爬起来。,顿时一片惊恐,大哭小叫围成一圈。城墙上那几个跳水寨黎人,见第一仇人符芳死了,顿时欢欣鼓舞,扯着嗓子大声叫唤,

    “符芳死了!”

    “符芳死了!”

    外面几个寨子的黎人,见关门死死关着冲不进去,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突然听到符芳死讯,顿时士气大泄。本来黎人就伤亡很大,便凭着主帅的勇武撑着,如今又丢了主帅,哪里还能再战?一个个转头就跑,眨眼就跑出城墙上弩箭射程,真是潮水般涌来,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地尸体。几个改水营汉子,杀得眼红,便要攀梯子跳下去追。董学普想那黎人还有几百人,哪里是墙上几十人能追的,赶紧拦住。黎人退去,小南关上外部压力顿减,五源谷众人就一起射杀两墙中间黎人,不几分钟,便杀了个干净。待外面四个黎寨寨主反应过来,收拢残兵点算,昨天随符芳来的七百多黎汉,仅剩下了五百多人。那坡脚峒六寨,伤亡最重的就是阵亡峒主符芳的主寨,以及那惹事的牛角寨,其余四个寨子,十人尚余八人,并未受到重创。而城墙上五源谷众人,却已折损了十多人,先锋营的赵今死在黎人刀下、赵年受了重伤,吕策勺来干净泉水为赵年清洗伤口,再用棉布为他包扎。可是想到这年头没有抗生素,估计到时怕也是凶多吉少。那赵年看着吕策为他处理伤口,叫了声老师,吕策叹了口气,拍了拍孩子还稚嫩,却满是鲜血的脸,合上他的眼睛让他好好休息。吕策四面看下来,发现没受重伤的不过剩下四十余人,个个也是疲惫不堪,皱紧了眉头。

    如果坡脚峒剩余人马这时能鼓起斗志冲一阵,用梯子还是能冲进五源谷的。但坡脚峒那几个寨主,平日里也不是一团和气的,只不过有符芳压着,勉强能同心共进。这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众人之间的矛盾冲突被放在了明面上。三个寨主,老的摆资历要指挥幼的,幼的这几年跟着符芳,也有威名,哪里肯听。三个寨子人马,各自站成一堆聚在五源谷前。坡脚峒最小一个寨子的寨主,怕因为众人不和,失了占领这五源谷的好机会。想那五源谷如果不打下来,两百族人白死,怎么对得起神灵祖宗。奈何这寨人马不多,那寨主虽然努力回旋,终究人微言轻,劝不动另外三个。

    这么僵持了半日,天已近黑,三个寨主终于达成一致,先不讲谁做峒主之类的事务,各自管辖自己寨子,要先把五源谷攻下来。众黎人重新抬起梯子勾绳,吹响牛角往这边冲来,等黎民顶着弩箭冲到城墙下,梯子还没架好,突然听到身后又是一声牛角,却不是自寨牛角声音。坡脚峒众黎转过头去看,便见一百多龙头寨的汉子,举着刀从后面包抄而来。坡脚峒黎民一时竟不知道这冲过来的龙头寨是敌是友,等到王其男的钢刀砍下一个坡脚峒黎民头颅,坡脚峒才知道来着不善,又掉过头来和后面敌人拼在一起。五源谷众人突得强援,大喜过望,吕策大吼一声,“庞宁,肯定是庞宁搬来的救兵!”众人士气一时高涨,便恨不得冲下去厮杀了。吕策又把关门上的人分为十几组,一心一意地按训练时候的规矩,改水营给先锋营上弩弦,先锋营往下面倾泻箭雨。

    原来那龙头寨的黎人赶到小南关时,便派族人窥探战场,见到坡脚峒各寨标识,却没见到符芳,心下大惊,料想是死在关下了。想那符芳勇悍远近闻名,这番却折在五源谷,让龙头寨众人原来对五源谷实力的一丝疑虑便也烟消云散。那符芳死后,四个小寨主调度章法已失,既没派散兵四处侦查,也没提防身后有敌,被龙头寨窥探得一清二楚也毫不知情。龙头寨在稍远处稍事休息,听窥探的族人说坡脚峒又去叩关,便吹角拍刀从身后杀了出来,杀得坡脚峒一个里背受敌,倒是打了个出其不意。

    坡脚峒黎民已苦战了两天,早上失了首领,这番又被敌人支援前后夹击。前面是蓄势而发的龙头寨生力军,后面是训练有素的连发钢弩,不一刻时间便顶不住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环是牛角寨剩余的那十几个黎人。这十几人几天之间败了数次,东逃西窜失去了整族亲人,此时胆也吓破了,哪里还敢恋战,瞥见何处人少便钻个空子往远山跑去。峒主符芳所在的主寨,伤亡也过了七成。失了寨主,实力也大损,寨里黎人想到即使得胜了,利益分配也不会照顾自己寨子,早没有了求胜之心,见牛角寨逃了,跟着就跑。其余寨子人马见这两寨人都逃了,哪里肯在这前后夹击下垫背送死,不消一盏茶时间,整个坡脚峒竟阵脚全无,四散溃逃。龙头寨一击得手,哪里肯让坡脚峒逃回去,四散翻山越岭地追杀着。关上四个穿越者虽猜到那龙头寨是庞宁搬来,但未经证明不敢妄下结论,只死死守在关上,就看那龙头寨汉子,想吃了兴奋剂一样举着刀四野里追杀坡脚峒溃兵。

    这厮杀持续到晚上九点,等龙头寨众人杀得尽兴,得了两百多个人头,抬着庞宁到小南关下叫门时候,关上四人这才知道这仗是赢了。众人迎到谷下,先谢了龙头寨,便赶紧去看庞宁。那庞宁却要充好汉,一身的伤,只毫不介意地说,“我这救兵借得不赖吧”,又转头跟秦明韬说,“老秦呀,糟糕,我把你的宝贝弩弄丢了!”龙头寨众人一场屠杀下来,也是浑身无力。庞宁和秦明韬耳语几句,秦明韬点了点头,当即大开城门,请龙头寨众黎人入谷休息。

    按黎人的习俗,这拿刀的大批别寨黎人,是不能同时入寨的,一般只能在野外宿营。龙头寨众人见五源谷汉人毫不提防,对他们如此信任,也颇为感动。为首王其男学汉人礼仪对秦明韬抱拳致谢,却被秦明韬哈哈大笑拍了拍肩膀,挽着胳膊拉进了谷里。那些黎人野地里活口贱命惯了,进了五源谷,见那道路两边仓库屋舍鳞次栉比,水车良田布满谷底,又看那圈里牛马猪羊在挤成一片,远处鸿台上建筑巍峨大气如宫殿一般,便是昌化县城也远没有这等繁华,一时个个都看得呆了。

二十七节 龙头寨搬迁

    五源谷和龙头寨这晚上在谷里好好休息了一场,第二天下午五源谷众人在谷内大校场布置了一番,召开了论功大会。,也来看热闹,却哪里听得懂五源谷的普通话。

    会议由史班主持。史班让董学普先发言,董学普侃侃而谈,说了这次战斗在战前准备不足,对敌人力量估计不够,应当在下次工作中总结改进。但同时肯定了五源谷众人在突遇强敌时候展现出的应变能力和团结,是我们精神文明建设成功的体现。整整说了二十分钟,说得台上众人都心服口服,夸他会总结。但下面群众不知道开战前董学普曾反复强调黎民不好惹,这时听得云里雾里不得要领,只觉得董头领善于总结归纳,比起其他几个沉默寡言的头领来,话特多。

    史班又让吕策发言,吕策没说几句,表扬了几个战斗中勇敢的,就号召全场为战死的烈士默哀三分钟。群众们听到吕头领的真情流腾,想起那些牺牲在关上的战友的音容笑貌,想起以往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由得也流下泪来。

    默哀结束,秦明韬表示对谷内众人的团结对外感到非常自豪,秦明韬又宣布要在谷内修建忠魂祠,安置灵位祭奠烈士忠魂,还要在谷顶绝壁上修建烈士公墓,下面顿时回应了一片经久不息的掌声。

    前面几位煽情完毕,庞宁拿起账本来宣布功劳记录,他先瞟了一眼坐第一排的赵德,咳嗽了几声,全场一片肃静,庞宁说,“小猴子!……啊不,赵德,赵德!”全场顿时一片哄笑,把赵德臊了个大红脸,庞宁又咳嗽了几声示意大家安静,说,“那个小…小赵!嘿嘿,杀敌七人,除去分摊给帮忙的改水营的,最后计入功劳五个人头,赵德由中级差办升为高级差办,赏两层独幢花园别墅一套,还缺点啥?还缺个女人!再赏女人一个……暂欠!”下面开始还竖着耳朵听,听到庞宁说赏女人,都是一愣,这五源谷的女人都很有人权,似乎从来不曾属于谁,难道头领要去城里买女人,还是去抢那黎女?听到暂欠两字,才知道又是庞宁逗赵德玩,都哈哈放声大笑起来。|想|文|学

    赵德这次杀敌最多,靠得却不是武勇,而是黎人钻后山时候,被他仗着地利砸死的,所以庞宁颁奖时候才这么嘲他,把他白净的脸蛋羞成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不容易被先锋营诸少年哄笑推上台,众人见到给他颁奖状的是秦明韬,这笑声才消停下去。

    接着又有杀敌五人的赵源,杀敌四人的赵谷,杀敌三人的赵布一个个上去领奖,都是吕策颁的奖状,这几个人都是在野外关上真刀真枪得的战功,所以颇得众人认可。和先锋营用弩的少年相比,改水营众人的战功就寒碜多了,大多是靠给先锋营上弩弦分到一个半个。但好在改水营都是民户,民户升级需要战功低,改水营的汉子们最少也都升了一级到了中级民户。早进谷的那一批都升到高级民户了,得了赏赐的宅院。

    大胜的喜悦,加上这些升职赏赐,晚上的庆功大宴上众人哪里舍得不尽兴,饶是傅山叉酒罐再大,也给翻底过来喝个精光,沸倒了一片。庞宁在银行练的一身好酒量,和那龙头寨的王其男拼起酒来,众人围成一圈叫嚷着看热闹。二三十度的烧酒,庞宁喝一盏,,没法站起来拿酒,就呼喝说道,“这么淡的酒,一盏一盏地喝到什么时候?拿碗来!”把王其男吓了一跳,见庞宁已经往肚子里倒下去一碗,只好也硬着头皮端着碗喝。王其男一口气喝完,把陶碗往地上一摔,挑衅地扬头看着庞宁。庞宁想这黎人有点个性,正要去拿面前那碗再喝,就见那王其男脚下发软,噗通沸倒在了地上,五源谷众人顿时一片欢腾,大喊赢了。庞宁见旁边的黎人还盯着自己面前没喝的那一碗,似乎觉得庞宁是靠后喝才侥幸赢。烈酒在这年代终究是昂贵物事,黎人极少喝到,没机会锻炼酒量,酒中好手也只喝了一斤就倒了。哪比得庞宁,穿越前随着支行行长,日日茅台五粮液酒罐里浸着,五六十度的白酒喝一斤没问题,喝一斤这二三十度的自然不在话下。庞宁看黎人不服,就又一口把面前那碗也吞进肚子,把空碗高举,哈哈大笑,五源谷众人又是喝彩一顿,黎人这才心服。庞宁又大喝一声,“拿文房四宝来!”五源谷众人都抢着去拿来笔墨纸砚。庞宁把纸铺在拿酒桌上,挥毫写了四个大字,“永世友谊”。那些黎人喝酒输了,又见庞宁的毛笔字写得龙飞凤舞,更是口服心服,像宝贝一样小心的卷起来收好。

    秦明韬也站在旁边看热闹,乐得哈哈大笑,突然想起没看到赵德。原来那赵德论功大会上被庞宁嘲笑一番,开始还觉得是庞宁古怪,不想理他,这番见庞宁和黎人拼酒威风八面,心里倒真的对自己没能真刀真枪地砍下人头难过了,一个人躲在水坝上看月亮。秦明韬找到赵德,拍了拍他还稚幼的头,说,“小猴子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你守住穴道立了大功!庞头领没句正经的,是怕你年级轻轻立下大功会骄傲!”一语点醒梦中人,赵德这才欢乐起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怕要挨庞宁打压。

    龙头寨的男人们担心寨子被山脚下黎峒偷袭,在五源谷住了两天就要回去。庞宁把史班仓库翻了个底朝天,凑齐了钢刀钢弩牛具物事。又和史班去那龙头寨看水车如何架设。到了龙头寨,却见那地方山谷陡峭,水涧虽多却都是细流,不适合架设水车。史班想了想,说,“这地方实在是太深山了,哪里能用水车,要有石碌河那么大的水流才好架大水车。”庞宁听了灵机一动,就说,“那不如让他们迁到原来跳水寨那里去,否则要糟蹋了那几百亩地。”史班点点头,说,“那倒是个好地方,再多装几台水车便是千亩水田也能开垦出来。”

    两人主意说定,庞宁就去和王作男说。那王作男这一番带族人远征,损伤微小便为族人赢得大量物资,在族中声望日隆,完全是说一不二的样子。王作男心里对庞宁也是感激,庞宁又许诺到时为王作男私下开垦田地,王作男哈哈大笑,当即答应,举族迁到那石碌河湾去。

    搬迁工作繁琐,龙头寨先派百余男女到那河湾处开垦田地,配合史班又架起两台大水车,用了两个月,把那一片的田地,拓展到了七百多亩。黎人播下种子,说等到稻谷成熟时举寨搬来,便可以直接食用那田里粮食。庞宁怕被别的黎人把田地破坏,让王其男先派二十个人来看守田地,王其男也一一应允。

    话说那坡角峒六寨原有黎人近千户,在符芳手上强盛一时仗势欺人的事情多了。这次被在五源谷折掉大半男人,周围结怨的黎寨一拥而上,没几个月,坡角峒黎人居住一带就换了主人。坡角峒众黎无路可逃,只有四散往黎母岭更深处逃窜,二三十人一个部落过起刀耕火种的日子。经此一战,四方的黎寨都知道了五源谷的雄名,平日里再来贸易,个个都是客气礼让,派来的贸易代表身份也比原来高了一截。五源谷虽然折损了十几人,但最伤痛的时候一过,上上下下心气也是倍增,胆子都壮了不少,秦明韬嫌谷里人手不足,又要众人下山招收些流民壮大队伍。和吕策分为两组,日日下山招收流民。招来的流民又组成“新选营”一营,统统由董学普领着在小南关外面开垦新田,修筑道路。

    五源谷如今有人有刀,倒不怎么怕惹上麻烦,秦明韬进出山下各镇,也不似原来谨慎,只在身上带些细碎银子笼络那些弓手兵丁,行走倒越发顺利。秦明韬这日走到昌化县治及昌化千户所所在,见有一处铁器铺子,倒是颇为破败,秦明韬一时好奇,带着赵德和梁老大走了进去。但见前面一间十几平的瓦房放着一个大木桶,桶里随便放着几个菜刀铁钳事物,屋后里间院子里有炉子和铁砧,却没有点火。一个年轻小伙坐在铺前,身上衣服肮脏,板着个脸闷闷不乐。

    那伙计见来了个年轻汉子,头戴斗笠身穿上等细棉短衣,皮肤细白不像粗人却健壮灵活,带着一个侍童一个帮随,有贵人威严却无官人架子,心下吃奇,不知道是哪方神圣,招呼了声,“客人稍待,且等我把师傅叫来。”钻进后院去,不久一个四十余岁满脸皱纹的低矮汉子就从后门钻了出来。

    秦明韬土话说得不好,和赵德交待几句,赵德就上前一步,拔出钢刀。那赵德年纪虽轻,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举止间别有一番沉稳气势,钢刀出鞘寒光闪动,吓得两个铁匠大惊失色。那师傅算是大胆,抄出桶里一把菜刀就横在胸前,喝道,“想要作甚!莫欺负我老了,去问问这军所里,当年谁敢在我林老三面前走三遭!”

二十八节 倾销!倾销!

    秦明韬看那老铁匠样子,知道是误会赵德的意思了,也不出手,站在后面看赵德如何应对。,一字一顿地喝道,“老头儿,我家头领是来寻你做买卖的,你怎么喊打喊杀?”老铁匠见秦明韬两人站在后面不曾出手,心中稍定,呸了一口说,“贼娃子伶牙俐口说这荤话,你在我家舞弄刀枪做什么?这做的是哪门的生意?”赵德不等他说完,便抢过话头,说,“这做的正是刀枪的生意,自然要舞几下才应景!”说完就把手中钢刀扔了过去,那钢刀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刀柄被铁匠一把握住。那铁匠自十二岁开始打铁,钢刀一入手便知道好坏。上下打量了三人几眼,进内屋捡了块木头出来,操刀稍微使力朝中段切下去,刀刃入木两寸。老师傅轻蔑地摇了摇头,说,“怕还比不上我年轻时打得那把哩!”随手把刀还给了赵德。

    赵德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刀,撇了他一眼,问,“你给个价,能卖多少?”那老铁匠听了这话脸上阴晴不定,想了半晌,说“我也不知道你们是那弄浪的海客,还是山里的客家,这么不懂规矩,张口就是祸事,还是赶快出去!莫要连累了我!”赵德听了这话,眨了眨眼睛,笑道,“不要和我装扮,你上个月还卖了把长刀给山上黎人,怕我不知道么?”那老铁匠顿时翻脸,喝道,“贼娃子,你再在这里胡说,我就真的把你打出去了!”赵德见他不肯说实话,就拿话唬他,说,“我家主人从东洋贩来有这样的钢刀一百把,搁在船上占地方,你做个价钱,都卖与你。”

    一把两把刀剑,也许那老铁匠还不想惹上麻烦,和这来路不明的人物打交道,但换成两百把,就大不一样了。南海是诸族混居之地,海盗不平生黎横行,便是稍微富裕的,谁家谁不备把利器防身,这钢刀是极好脱手的货物。眼珠转了几转,老铁匠推开笑脸道,“却不知是走东洋的大海商,等我请东家来。”便请三位远客到里屋喝口茶。理|想|文|,只叫梁老大在外面把风,带着赵德进了里院厢房,坐下静候。

    不久老铁匠随个中年人过来,那中年人颇为精瘦,方巾阔服,粉底皂靴,瘦长眼睛下面一搓小胡子,赵德上去招呼,就说秦明韬是海外客商,不会本地方言,自己是船上帮手。那中年人是自称姓王,是个贡生。那王贡生客套几句,就问赵德钢刀质量如何,都作什么价格。赵德问秦明韬,秦明韬让他说都和赵德这把一样,卖二两银子一把。王贡生要压到一两五钱,秦明韬嘱咐赵德几句,赵德说,“一两五钱太少,我们这些跑海的,那都是浪里拿命在拼,这刀我们买来也要一两多,运了这几千里海路,没有二两这生意是没法做的。还有一事要跟你明说,我们的海船泊在小岛上,一次用舢板运十几把刀卖给你,当场钱货两清。不能一次把一百把交给你!”王贡生见这话说得强硬,略一沉吟,说,“且不忙说生意,天也快暗了,让客人饿着算什么事情?”让那老铁匠把桌上茶水撤了,跟小铁匠交待几句,小铁匠出门半柱香时间拿一个食盒来,又提了一瓶烧酒。揭开盒盖,九个盘子,都鸡、鸭、糟鱼之类。王贡生请众人分宾主入座,斟了几轮酒,便随意交谈起来。秦明韬也不太说话,赵德只编了个梅县客家人的海商故事给王贡生听。王贡生听了心不在焉,一会就开始大倒苦水,说你们批发就算了,这刀剑零售买卖终究还是不好做,官府多有忌惮,要有人告到父母大人那里,便又是一大笔糊涂账。秦明韬本来也对这买卖不太上心,听他说得极难,也就点头应承了几句。几人又来回客套了几盅酒,秦明韬便要告辞。哪里想到,那王贡生其实巴不得早些得到这些刀剑,嘴上不停说生意难做,其实只是想借机压价格,见秦明韬没了兴趣抬脚要走,他倒是急了起来。当即留住秦明韬,叹了声说,“罢了罢了,倒是和你有几分投机,便帮你寄卖,也算是有缘。”便入房拿了笔墨纸研,分主客立了一式两份的契约,约定每十日给刀十把,每把二两。秦明韬看了觉得倒比卖给黎人还要划算些,也就不让王贡生难堪,按了手印。这钢刀是易出手的玩意,那王贡生在县里也算是个人物,昌化县里上得了台面的人他都也认识,想到四周的乡绅首甲,哪个不想要几把给家丁护院,怕是三两也随便卖个精光,转手就是一百两银子。王贡生心情大好,怕秦明韬到时不来,就反复嘱咐秦明韬要按期送货,这要是耽搁了,给要货的人家误了约,便是要亏本的买卖!秦明韬不知底细,只道是商场常规,满口答应,又说改天带些铁器给王贡生看看,也一并寄卖,欣欣然拜别。

    秦明韬回去把这买卖讲给其余穿越四人,史班听了头就大,摇着头说,“最近隔三岔五地,成群的黎人往那石碌铁矿上挖矿石卖给我们,一百天内凑齐百把钢刀没有什么困难。只是上次做弩耽搁了我个把月,刚闲下来,正想搞车床,你又来折腾我!”庞宁听了秦明韬说的,来了兴趣,说,“史班你就再帮帮忙,我看那车床再缓些日子弄出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史班无奈只有答应。庞宁又想起最近黎人来五源谷买布的不多,这纺织组的女工便整日放假,整日里盼着改水营的汉子来找。便也要去山下试试,看能不能说动那些布庄。第二日庞宁到临高县城里,找到了家铁匠,只说自己是山里客家。铁匠怕事,不肯帮庞宁卖武器,奈何庞宁磨破嘴皮也不松口。庞宁就又去找到个布庄,那布庄在临高县城显要位置,东家姓何,倒是喜欢五源谷棉布细密。两边说好二钱银子一匹,每月供货现场结清。五源谷的棉布是机械纺织出来的,纱线细长,经纬整齐,比起山下汉人佃户自己女人纺织的白粗布要好的多,比黎人土布也要来得清凉舒适,一时竟然在临高县卖得脱销。要知道这年头海南黎人的吉贝棉布,那可是给皇上用的贡品,紫禁城里供皇帝老人家颠鸾倒凤的大床上,那些床上用品真有不少就是吉贝白棉布做的。五源谷的棉布,在各个阶段的工艺上都比黎人机械更先进,比起黎布来更胜一筹,如何能不大卖。那何老板也是个会做生意的,得布就割了三米,送给县城里做媒的那个张媒娘,那张媒娘如何不去帮他宣传布好。一时帮家里奶奶买布的丫鬟倒是把布庄也挤破了,只两天十匹布便告卖完。何老板赚了一小笔,想再找庞宁要货又找不到,后悔也没留个庞宁的通讯地址,眼巴巴地等庞宁再来送货。等到庞宁下个月再去时候,何老板拉住庞宁如何也不肯放,就要五十匹。庞宁眼珠一转,就说哪有那么多货。那何老板是个经年的,知道庞宁算盘,就说我给你加两分,二钱二分一匹,你好歹给我弄五十匹。庞宁笑了笑,说,“二钱一匹是说好的,怎么好随便更改,大家都是赚点薄利,我也不能吃你太多!五十匹太少,不如一百匹。”何老板爽快一拍庞宁胳膊,说,“一百匹也行,我认识几个走广州的大贾,让他们给贩卖过去,不愁没有销路。”那何老板是标准的明代海南人身材,身高只有一米五八,拍起庞宁肩膀多少有点吃力,逗得赵如呵呵傻笑。庞宁拿普通话骂他,“笑什么,不能在客户这边失了分寸。”赵如这才打住。有了何老板这些订单,纺织组清闲了好久的女工们又日夜开始忙碌,没多久就把仓库里存下的吉贝棉用光。庞宁便让赵如去各个黎寨宣传,提高吉贝棉收购价格,鼓励黎人多种些吉贝棉,出口创汇。但一时也收不上来多少吉贝棉,纺织组忙了没多久,便又停了下来。

    再说那石碌矿山的事情,石碌矿山一带的山岭,被昌化当地汉人叫做亚玉山。当地人知道亚玉山有矿,却不是铁矿,只知道有铜矿,地方上豪族偷采西边一带的孔雀石炼铜。孔雀石中的氧化铜显绿色,被当地人叫做石绿,这石绿不是玉,却也像玉石一样颇为好看,所以把这处唤为亚玉山。石碌山的铁矿在西面深处,汉人踪迹罕至,加上昌化虽是汉人郡县,实则熟黎居多,冶铁业不发达,偶尔有人察觉这山石有异也没人开采。但史班最近在谷外又建起了一些更大的炉子,炼钢炼铁,五源谷的矿石需求是一日大过一日,为了多收些铁矿石,收购价格也节节提高。附近几个黎人寨子见这钱好赚,农闲时候便耗在山上挖矿石,竟渐渐有了些规模。董学普就提出这样让黎人无组织乱挖下去,会不会出问题。这天日里无事,就和史班一起到矿上去看看。几人翻过几个山头,还未走近石碌山,远远看到半山腰上两个黎寨各自十几个人,聚在一起推推攘攘,眼看就要打了起来。

二十九节 石碌矿规划

    董学普和史班一路小跑,爬下山岭走到近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齐刷刷看向这边。董学普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大片挖过的矿坑,那些黎人男女都有,手上拿着铁铲铁锹,显然是在为五源谷挖铁矿石。董学普抱拳环作了个揖,也不知道这些黎人听得懂听不懂,用半生不熟的土话问道,“各位这是在做什么?”董学普本来还怕碰到黎人不会汉人土话,没法交流,却见左边那堆黎人里走出一个领头的年轻女人,也学汉人一样对董学普作了个揖,用土话回答,“我们是亚玉山西边那村子的,这位是五源谷的董头领吧?”董学普土话刚开始学,那女头领说的也不标准,他哪里听得懂?就问身边赵武那黎女说什么,赵武帮他翻译了,董学普听了心下顿时吃了一惊,诧异这挖矿的居然是熟黎,而且认识自己。但是见这黎女颇懂礼仪,心下喜欢,正要答这黎女,右边一个黎汉走了出来,也用汉人土话大声说道,“董头领,我们是东边那峒的,在这里找到矿石好多天了,他们今天无端来抢!”这黎汉土话说得就更不标准了,赵武又帮翻译了,董学普知道这是龙头寨山脚下那一峒生黎,却不知道居然跑这么远来赚这矿石钱。这黎汉话音刚落,那边黎女就跳将出来,喝道,“大山是所有黎人的,怎么就你们能挖,我们不能挖了?”那黎汉哪里肯让,说道,“我们一直就在这里挖的,你们要挖到别的地方去!”那黎女寨子里又跳出来一个黎女,声音更大,说,“别的地方哪有这里好挖,你们霸着这里就不让别人赚银子了!”那边生黎寨子的人自然又有人反唇相讥,越说越快,最后干脆都用黎语互相叫骂起来。董学普也不急,跟赵武问清楚了这些黎人说了些什么,想了想,把史班拉过来合计。

    董学普把事情给史班说了清楚,问史班,“你说这事我们好不好管?”史班看了看那些黎人,没一个认识的。心里想这董学普也腻好管闲事了,谁挖矿都是挖,我只按我的价格收我的矿石,管你是抢来的还是挖来的。连连摆手说,“不要管不要管,他们斗来斗去,我们只管收矿石,插进来了就是扯不完的事情!这些黎寨没一个好惹的!”董学普把史班拉到一边,说,“话时这么说,但是你想想看,按你现在给黎人的矿石价格,是种田划算,还是挖矿划算。0`3w`x”史班说,“那肯定是挖矿划算,不高一点吸引不了他们来帮我们挖矿呀”董学普听了这话,昂首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黎人在这大山里哪一个是活着好命的?今天这里有个发财机会,会不会来抢?”史班想了想说,“开始时候抢,喊打喊杀的,以后总会形成规矩,协调好的。”董学普正是要他说这句话,顺着就说了下去,“喊打喊杀不要紧,就怕他们形成规矩,一帮黎人有了规矩有了代表,跟你谈矿石价格,你接受不接受?”史班听了这话,沉默半晌,“如果是那样,不接受也得接受,总不能把黎人都赶走,那你什么意思?”董学普看了看那些还在争吵的黎人,见两边的首领都保持了沉默,在等董学普和史班商量的结果,便对史班说,“我们刚把坡脚峒灭了,刚好利用这声势在这里勘探矿脉,建起碉堡把矿山占了,以后雇佣零散黎人挖矿,不和他们整个寨子做矿石生意!”史班听了没吭声,董学普就说,“零散黎人被我们雇佣了,慢慢就融入我们这个体系了,否则让他们在外面为了利益联合成一个集团,不是好事。”

    史班听董学普说的,觉得有道理,但也知道这是个惹事的道理,心里纳闷最近其余四人跟吃了火药一样,一个比一个想要对外扩张。就说庞宁和秦明韬吧,一个月在山下招了近百流民,几个衙役察觉不对追过来问话,庞宁塞了不少银子才蒙混过去,但想必明朝官府系统也知道五源谷的存在了。现在连董学普也一改平时谨慎作风,要占石碌矿山。史班没答董学普话,跑到旁边一条溪涧洗了个脸,抹了一下脸上的水,董学普跟了过来,史班就问他,“这里不比五源谷在深山,出去就是平坦地方了,我们在这里建碉堡偷矿,不怕明朝来打啊?”董学普心里怕石碌矿被哪个大的黎峒单独占下来,或者黎人搞得混乱被汉人豪族占了,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这矿山管好,要说服史班,再去说服吕策秦明韬。就走过来也洗了个手说,“那昌化千户所不知道有没有两百能打的兵,我们修个碉堡在这里,他敢来山里还不是站着进来,横着出去。关键是我们先占了这地方,地方豪族不来,就没人有实力把我们赶走了!”董学普叹了口气,又说,“有庞宁几个在,我们总归是要急吼吼地走出去的,这一次把坡脚峒打破了,我就再也拦不住他们几个了,既然躲不过去,那就要早落子。”

    史班听了这话才知道董学普意思,那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做透做绝!沉默了好久,史班说,“行,我们回去和他们说去!”董学普又和史班说了几句,就让赵武把那熟黎部落带到史班以前发现的,另外一处有腾天矿脉的地方,那里也很容易挖掘。熟黎部落来这里挖矿无非是想赚银子,有了好地方自然不再和那生黎部落争吵,千恩万谢过去了。

    庞宁和秦明韬最近从山底下骗了九十六个乞丐回来,安排在小南关外面新修的一排平房里养了半个月身体,确认了没有什么传染病,就分派到各个经济部门。三十多个女人暂时没太多事情可以做,庞宁就组织每天学习普通话和识字。董学普要了十个人,由赵武带着在小南关外面开垦新田,架设水车,史班也挑了十个悟性好的做工匠,跟着赵玉几个学习操作机械。秦明韬的改水营前段时间被其他人以各种理由要去不少,这次又补充了四十多人,整日里拉到小南关外面修路筑村堡。吕策喜欢带小孩,把二十多个十来岁的小孩要去,让先锋营原来十一个少年带着,每日操练不停。

    人一多,食堂和晚上学习文化的教室就不够用,秦明韬在谷里寻了个方便地方建了个大食堂,上下两层可以坐下三百人,容纳现有居民是绰绰有余了。秦明韬规定原来的小食堂只有高级民户或以上才能使用,对原来食堂的伙食做了些改善。因为这次击破坡脚峒的原因,现在最早一批改水营几乎都升到了高级民户,第二批改水营汉子也大半有这个等级了,所以基本还在那边就餐。新的大食堂大多数都是刚入谷的新人使用,伙食只关注营养,大锅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就有些抱歉了。但对于刚入谷的流民来说,能每顿有荤菜,已经是上好的日子了,也只是感激不已,哪里还会奢望去小食堂就餐。新来了这么多人,原来用作教室的小礼堂明显是不够用了,秦明韬五源谷谷中段又修了个学校,有八间平房教室和两间办公室,每天晚上敲钟召集谷里人学习文化。新学生太多,五个穿越者就让知识学得特别快的赵玉几个,给新入谷的居民上课。赵玉几个上了几日,秦明韬和庞宁去看了,都说上得不错。赵玉又上了几日,就在史班后面不停念叨备课上课辛苦。史班被烦不过,想想也是有失公平,就给他算兼职一份工作,等级晋升速度提高一半,赵玉这才停下唠叨。

    等到秦明韬的人把学校和食堂修好,董学普就和他们几个说把石碌铁矿整治一番的事情,三人听了都不做声。董学普就介绍了利弊,又拿出了他画的规划图,在制高点建一个四层的水泥碉堡,作为武力控制点。在山下各处兴建管理处驻扎管理人员,找到主要矿脉后雇佣黎人挖掘,每人每日基本工资保证,再按照挖掘的数量给予浮动工资。然后在石碌山和五源谷之间修一条土路,用牛车运输矿石。庞宁看了这规划有些心动,开起玩笑,“老董你这是要把石碌铁矿死抓不放呀!”史班说,“我觉得这样确实能保证铁矿,现在炼钢这块毕竟还是我们的主要财源。”庞宁啐了一句,“很快纺织组就比你那些黑疙瘩赚钱!我是喜欢石碌这个可进可退的桥头堡!”秦明韬看了看这张图,说,“其他我都同意,就是这路不能修,万一明朝来了军队,有路通到五源谷我们就没有太多地利可以用了。”吕策听了笑了笑,瞥了一眼史班,说,“史工啊,什么时候给我们弄点枪炮来用用!打他个屁股开花!”

    史班听了这话火就上来,把桌子一拍,喝道,“又要做那么多破烂钢刀赚钱,又要做钢弩训练,我个车床好不容易做出来,又来说枪炮,不要人活了吗?”

三十节 海商徐正南

    四人见史班动了气,都站起来劝他。|想|文|学吕策哈哈笑说,“不急不急,慢慢做。”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史班想到吕策一直出生入死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有点急躁,绷着脸坐下来说,“也行呀,我看能不能先把黑火药弄点出来吧。”庞宁听了这话,看着吕策贼贼笑了,吕策却不理庞宁,哈哈陪着史班笑。说,“也是,没有火药怎么做枪炮!”史班把庞宁动作看在眼里,骂道,“胖子你别只会傻笑,你给我弄点硫磺来,否则什么都是假的。”庞宁扬了扬眉毛,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说了声,“好”

    庞宁大话虽然说了出去,心里却没底。找到个郎中,塞了几钱银子让开个有四两硫磺的方子,在昌化县的药铺里抓了药。回来把那四两硫磺的一个药包,给史班看了,史班拿回铁匠铺摆弄了会,一个小时又回来了,把那一包东西扔在桌上,说,“这是硫化物和硫磺的混合粉末,硫纯度不高,我可不会提纯。”庞宁想想也是,少数民族地区明朝政府哪里会让黑火药的材料这么容易买到,但又怕引起官府猜疑不敢四下里打听,便一时也没找到纯硫磺的买处。

    话说临高县城里那布庄何掌柜上次得了庞宁运来的一百匹布,只留了十匹在店里应付县里权势人物的索要。其余的布,何掌柜联系上一个海商。那海商姓徐名正南,有艘广式鸟船跑广东福建一带,在海南办货最喜欢的就是海南黎家吉贝土棉布。见何掌柜拿出来的这白布比黎人土棉布还要雪白精细,最适合南方炎热气候,想来能讨广州城里那些公子们欢喜,当下以四钱一匹的价格全部买下。又给这棉布起了个“状元布”的名字,到了广州城放在几家绸缎裁缝店里寄卖,售价一两二钱一匹。等徐正南从泉州回来,广州城里的公子哥已经把“状元布”买光了,还有人天天来问有没有新货。徐正南见这布利润颇高,就来催何掌柜进货,何掌柜便找庞宁。庞宁那是什么人物?知道以临高一个小小县城,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市场把这棉布卖得这么快,眼珠一转就猜到何掌柜后面还有个大买主,便想跳过何掌柜认识。_学,,定下了这份心思,这日起,庞宁便常去临高县城会这何掌柜,却也不带货,只是不断说吉贝棉用尽,棉布一匹也没有!又旁敲侧击地问何掌柜把这么多布卖到哪里去?何掌柜早就明白了庞宁的意思,哪里肯让庞宁得逞,两人软磨硬泡两个月,那到何掌柜店里求布的,开的价格都到一两一匹了,庞宁愣是不改口。何掌柜想想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何必和银子过不去,终于败下阵来,便和庞宁说好三钱银子一匹,要庞宁每月保证他三十匹棉布。庞宁满口答应,何掌柜这天便趁那徐正南又走广东回来,把庞宁约到,两下介绍认识了。

    三人约在临高县城西边的镇海楼二楼,那镇海楼是十多年前临高县三个海商合盖的酒楼,最适合谈这跑海的货物买卖。到了这日,庞宁跟何掌柜到了酒楼门口,却见酒楼对面一座金碧辉煌祠庙,祠庙门口牌坊上书“九千岁”“魏忠贤”云云,庞宁想那便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魏忠贤生祠,便问何掌柜,“这祭拜的可是魏忠贤?”那何掌柜愣了一下,双手抱拳向北虚作一揖,道,“这是今岁临高县尊为九千岁大人所立生祠,九千岁明德播四海,便是我南海之地这祠也是香火不断。”庞宁心里纳闷,左右看了下没见到像东西厂之类的人物,也不知道这何掌柜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又想起书上说文化大革命那时人人自危的情形,便不吭声,只哦哦了几下。

    两人上得楼来,入了雅室,见到一人身穿酱色缎直裰,粉底皂靴,三绺灰白髭须,约有四十多岁光景,正站在窗台边看着楼下人物。三人见了礼,报了名号,徐正南家里排行第二,何掌柜只叫他徐二爷,庞宁也跟着叫了,三人入了座位,何掌柜坐在中间,徐正南在何掌柜右首,庞宁坐在左首。堂官过来问:“可还有客?”何掌柜道:“没有了。今天有些甚么菜?”走堂的叠着指头数道:“肘子、鸭子、杂脍、单鸡、白切肚子、烙肉片、煎肉圆、银子汤、灰带鱼、闷青鱼、煮鲢头,还有白切鸡肉。”何掌柜点了六、七个菜,又让拿两壶酒来,那小二唱个诺去了。徐正南见庞宁年纪只有三十不到,举止不凡,颇为好奇。但不管他怎么问,庞宁也只是岔开话题,大谈那吉贝棉布的事情。那徐正南听他说棉花这原材料难得,便说,“我倒是认识几个在定安、琼山县做棉花买卖的,这汉人的棉花你们能不能用。”庞宁想那史班既然能把普通棉花的机械改成用吉贝棉的,自然也能改回来,说,“能用!徐二爷要是能帮小弟筹得棉花,小弟感激不尽,这价格统统好说!”说了又站起来敬徐二爷和何掌柜一杯酒,一起身把筷子弄翻了。那何掌柜酒量不好,最喜欢笑话别人喝多,就取笑庞宁,说得三人大笑起来。三人又把吉贝棉价格谈定,就按先前何掌柜卖给徐二爷的四钱银子一匹。其实庞宁给何掌柜的布价是三钱价格,但是何掌柜之前卖给徐二爷是四钱一匹了,庞宁要个高价也是帮何掌柜留个人情。那何掌柜最是精明,知道庞宁的布精细是凭机械之利,想来用汉人棉花做出来的也不会太差,就说要是有了汉人棉花做的布,也要月供他三十匹,二钱一匹。徐二爷倚着身份,不好学他没脸没皮,只在一边捻须颔首,庞宁爽快答应下来,又说要是货源充足,徐二爷这边每月一百匹也是跑不了的!二人大喜,又是一片觥筹交错。喝了十几巡,庞宁放下筷子说,正色道,“不瞒两位,我亲族五十人,本是梅县客家人,在故乡土里刨不出饭吃,这才到南海大山里求个活路。在此处万事俱好,只是山里瘴气未去,乡人多有疾病。听道观里方士说纯硫磺可去瘴气,不知徐二爷可能帮忙置办。”那跑海的商人私自下海已是违禁,带些硫磺又如何?徐正南这时得了生意正喝得高兴,怕得罪了庞宁让他反悔,满口说道,“广东多有硫磺矿,你要多少,只管报来。”庞宁略一沉吟,说,“山中虫豸甚多,四处需用,一月百斤怕是要的,此事若成感激不尽。”徐正南虽然喝得兴奋,还是清醒,见他要这么大量心下怀疑,只拿话试他,说,“硫磺火之精,如此大量运输不易。”庞宁知道这徐二爷起了疑心,就说,“奈何族人散居,确实要用,愿以市价三倍收购。”

    那何掌柜听到市价三倍几个字,就想插话,徐正南哪里会让上门生意溜掉,当即说定,“此物运输确实不易,三倍也太贵,不如以广东进价二倍,每月与棉布一同交割。”庞宁是个爽快人,不在乎让徐正南多赚几两,又是满口答应。海商最重信誉,徐正南也不拿字据出来,只凭一言便把这事定了。庞宁事情办完心底舒畅,又和两人大干一场,喝得一片狼藉,把那何掌柜灌到了桌子底下。庞宁要结下酒钱,被徐二爷喝断,说,“我每月有五两银子放在这里,结什么酒钱?”

    庞宁这番回谷,就又把赵如找来,要他提高吉贝棉花收购价格,宣传多种吉贝棉,赵如一一应了。又过了两月,那徐正南果然运了棉花硫磺过来,和庞宁约好走水路到石碌河昌化江交界处交接。庞宁和吕策带了些人手,牵着几匹骡马,运了八十匹吉贝棉布去。到了那江河交汇处看到一艘三十左右长的鸟船停在那里。庞宁和吕策都是最喜欢船舶的,今天见到这古代鸟船实物,哪里肯罢休,就要上去看。见那鸟船宽六七米,吃水两米左右,木制舵,三桅五帆,主桅有二十米高,船头似鸟嘴呈尖型。庞宁和吕策又站在船头点评了一番,都说这船轻便灵活,适合散货买卖。徐正南在一边咳嗽了几声,庞宁才想起得赶紧办正事。他这几个月到处收吉贝,也只凑齐这八十匹布,这会有点怕徐正南不高兴,徐正南倒没有闲话,只说盼望这汉人棉花,也能纺织出精细布匹才好!把话说的滴水不漏,让庞宁心里倒更添了几分感激。两边交割了货物银子,约好一个月后,还在此处交易布匹硫磺。

    庞宁得了硫磺,就赶紧去找史班报功。史班在铁匠铺里捣鼓一番,确定了纯度不错,过来把庞宁的肩膀拍得啪啪响,说,“胖子不错,有些本事。”庞宁这会还有事要找史班,不敢托大,陪着笑说,“帮史工跑跑腿,跑跑腿。”史班听了好笑,说,“什么情况?我这就开始弄火药就是了,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庞宁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说,“刚从山底下贩来大批汉人棉花,史头领你看,能不能帮帮忙改造下机器…”史班没好气地说,“你从哪里搞来的棉花?很多吗?”庞宁使劲点着头,说,“很多!一个月起码可以纺织两三百匹出来!中间有一钱的利润,这就是每月二三十两银子,以后哪里不要用银子?”史班想了想,把赵玉叫了过来,交待了几句,对庞宁说,“这纺织机器赵玉最熟,让他帮你们去弄,不过弄出来了庞头领可得有赏。”庞宁知道赵玉性格,拍胸脯答应,“赏,肯定赏!赏什么赏?直接升等级就是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史班听了忍不住笑了笑,又跟赵玉交待了几句,让他跟庞宁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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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二介绍:
满清的铁蹄即将横扫中原,五个平凡的穿越者,能否改变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的民族悲剧?
沉重的历史车轮隆隆驶过,几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职员,能否逆转中央帝国每三百年一个轮回的宿命?
那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那一个又一个技术发明,只是为了五个最平凡的普通人,心中最不平凡的信念。
这是关于五个小职员穿越到明朝末年,白手起家,种田打拼的故事。
恩,这应该是一个挺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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