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一节 广西战局
策听了这话,才现这王坤当真对大明天子忠心耿看得起讲义气的,就没往南面的仓储区走,转而把他们带到了西边,停在了一个木头大屋子门口这本来是邓阿奇的木屋子,邓阿奇好热闹,喜欢和士兵一起住帐篷,这屋子就空出来了。
王坤一行人除了其所代表的皇家威仪什么都没有,最重排场。见这木屋挺宽敞,算是营帐里的体面房子了,一帮人脸上渐渐就好看多了。王坤在屋子前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沉吟说道,
“总兵官放心,那六十万两已经到肇庆了,咱家估摸着也就这几天吧,熊泸州怕就要给你送来了。”
吕策笑了笑,说道,“如此便好。”
见这王坤识相,吕策也不限制这一帮人的活动,只要不影响军事活动,只任他们在军中参观游荡。先锋营近代式的军事架构,每天晚上举办的扫盲夜校,高昂抖擞的精神面貌无不令这位监军公公啧啧称奇。当然,最引起他注意的还是那些火枪大炮。
“…械则更奇。我大虽有鸟铙,然比之于‘二九式步枪’,直如玩物耳。此枪四百步上可射人,三百步可穿杨,风雨无碍。其枪重不过九斤…”
“…此炮小巧轻便,四马拖拽日行百里,可射四、五里,落点两步之内玉石俱焚!鞑子之炮强,然此炮又远强于鞑子之炮北军能得十门,则京师安危无惧。得五十门,则鞑…”
王坤到了先营后,每天就不停地巡视,写报告。吕策只不准士兵把武器交到他手上看他的也随便他看,懒得管他。
又等了三天,熊文灿终送来了一百箱,合计六十万两银子。熊文灿自从上了南海国的贼船以后,升官财不在话下,如今圣恩眷顾升了兵部尚书,只觉得“克复西南”的千古大功要砸在头上,就更是铁了心的和庞宁、吕策蛇鼠一窝。
送子这事,他是做得大张旗鼓,只怕人不知道广西总兵吕策是他招抚的。
和银子一起地浩浩荡荡地队伍不光是远道而来地京营军士。更是吹吹打打地锁呐和锣鼓。甚至一些嗅到风向要变地两广官员。也跟在三省总督后面一起来了。从雷州到廉州地官道上。花团锦簇小官轿络绎不绝。热闹得仿佛是过节一般。
南海国这阎王爷地钱文灿不敢漂没。运来地六十万一两都不少。这六十万两里有一半是庞宁地。不过对这场盛大召开地“招安大会”。庞宁碍于“在册叛贼”身份还不好参加。带着付塞斯和李在帐篷里喝闷酒。
吕策得了银子态度很好。满脸热情地宴请款待了大明地官僚。吃人家嘴软人家手软。十月二十四日银子地南海国联军再次向北。又一次吹起了进攻地号角。
先锋营和“海军陆战队”兵分三路:吕策带领“雄字旗”和“威字旗”急袭北面地“灵山县”;庞宁带着破海营和海军地一堆大炮慢走。去拿北面偏西地“郁林州”。赵源为分将“山字旗”、“虎字旗”和“字司”进攻西北面地“容县”。
此时。广西地土兵已经是越集越多。听沙定洲号令地兵马甚至已经超过了十万。
丢了龙在田地石屏兵后。沙定洲一边把主力集结在南宁府附近。一边不断调兵遣将。准备以绝对优势反扑南海人。不过他旗下土司统属复杂。云贵到广西地山路不好走。兵力一时还没有集结完毕。所以他还没起进攻。
虽然他的兵力还不足以进攻南海人,但他也不觉得南海人那一万人,有实力进攻自己。
这次吕策攻击的三个地方都在两广交界一线的“浔郁平原”。这一片平原是广西东部重要产量地,离南宁府有些距离,沙定洲在这一片区域有三万兵力布防。如果说庞宁和赵源攻击的两个城市是浔郁平原的腹部,那么灵山县北部,就是浔郁平原的东面咽喉。
浔郁平原外围被诸山环绕,东面这个进出咽喉至关重要。如果吕策拿下“灵山县”,北上就可以把“浔郁平原”和南宁府之间的联系封死,把这一片的三万土兵“包饺子”吃掉。
土兵数量实在太多,正面决战无论胜负都将造成士兵的大量牺牲。吕策希望能在运动中一块块消灭彝人的有生力量,而不是让彝人溃兵聚在一起和先锋营拼命。但是先锋营骑兵很少,即便能击溃敌人也没法追杀多少。只有把退路封死,才能在包围圈中彻底歼灭敌人。
所以吕策要把浔郁平原的咽喉堵死,包起饺子大口吃。庞宁和赵源的两路人马都是绝对优势兵力,只要吕策能堵住这边的出口,那边就是没有逃路的聚歼战。如果吕策堵不住出口,浔郁平原里的三万土兵也聚到南宁府,广西的决战形势就更不可避免了。
在灵山县等待吕策的,是元谋土司吾必奎的一万六千彝兵。
走到灵山西南面十五里的向泽野,吕策的部队遇到了一片泥泞。部队和辎重在泥泞里艰难的前进,行军速度立即就降了下来。那些辅兵脱了鞋子在泥泞里来回奔忙,不停地把草席填在车轮下面,却也没法阻止车辆一次次掉进泥泞下隐藏的坑洞里。
“一、二,拉!”
“一、二,拉!”
沼泽地的水草下面散着
臭,让人浑身难受。好在这会已经是农历十月,温夏天,这样强过沼泽地当真要生瘟疫。
沼泽里的行军令人烦躁,但吕策却没什么情绪只带着两百中军到处侦测地形。他正站在一片凸起的干燥草地上观察沼泽西侧,却听到身后有一片淌水的“扑拉”声,转头看了看,见两个中军火枪手跑了过来。
两个中军精锐手里柱着一根拐杖,卷着裤脚从草地里跑了过来声说道,
“大帅,那边有条水沟,挺深的,走不得!”
吕策点了点头,在地图上标了一道,又问道,“水沟左右好走么?”
那中军士兵在腿上用力地拍了几下,打掉一只蚂蟥,答道“左右七、八米都不好走,泥软。看上去挺浅的,一脚踩下去水就漫过腰了,走不动。”
旁边一个参谋扬了扬眉道,“这地方走也走不动适合火枪兵挥火力。”
吕策点了点,又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笑道,“广西这地形还真是复杂。”
作为一个子民一万万政权,大明朝习惯于人多打人少,哪次对阵异族不是以人海战术淹过去的?王坤是大明的太监三千兵力攻击一万六千彝兵的作战计划,让王坤觉得匪夷所思。眼下西南平叛就靠吕策的部队了能有失。
王为先锋营的作战计划起愁来,看了看前面忙着观测地形的吕策了口气。
不过他也是着急,一点办法没有。王坤在先锋营的地位不高大事小事从来不喊他。如何行军如何作战这种军事安排虽然不瞒他,也从来不会主动和他说。王坤这会虽然也在中军里,却根本不明白吕策这次作战的细节安排。
看了看武锦衣卫百户林强,王坤讪讪地说道,
“这吕总兵,怎么这么喜欢侦查地形,在这荒野耽搁时间…咱家在宣府视阅时候,那些将官打仗倒不是这样的,别处的将军如何?也这般沿路研究山川水泽么?”
每个将军都这样研究地形的话,大明朝就改叫《中国国家地理》编辑部了。先锋营拿了银子还是不肯打大明旗号,让林强对先锋营的立场越担心起来。他只举得吕策样子不像是诚心受抚,怕他到时候又复反。
听到王公公的话,林强按着刀鞘叹道,
“我看他兵强马壮,就算打不过那元谋土司吾必奎,想必也能退下来,倒是无大碍。估计这是在留意后路吧。”看了看王坤,林强又说,“王公公,这几日看下来,这南海贼吕策兵马实在是强盛,如今他迟迟不打出我大明旗号,二心昭然若揭,某看他迟早要反!王公公,此事如何是好?”
王坤见他又说起这事,皱眉将他打量了一番,不快说道,“此事咱家自有打算!林将军不必再说,先平沙定洲,再议广西镇之事!”
林强脸上阴晴不定,看了看王坤,吞了口口水说不出话来。
…
不管大明的官吏有什么想法,也没有能力影响这支南海人的部队。先锋营逐渐靠近灵山县城,中午十一点,部队在城南七里的一座小山上布了阵。吕策让将士们在阵地上吃干粮填肚子,自己带着两个旗总爬上山顶,举着望远镜朝城中望去。
邓阿奇站在吕策身后,举着自己的望远镜看了看,突然大声说道,“大帅,城里又有战象!这些蛮子还真会养象!霍,好几头呢!这可怎么办?”
吕策问道,“害怕了?”
赵班指着县城东面三、四里外一片高地说道,“师父,那边架上火炮的话打得到县城。要么从南面绕过去,坡上架上拒马,战象也冲不上来。只要第一波顶住了,后面就能打赢。”
邓阿奇悻悻地看了赵班一眼,大声骂道,“什么狗屁主意?那坡那么缓,你两千六百条枪六十门炮架着轰,战象是冲不上来,不过后面一万多蛮兵都冲上来了!两千多人顶一万六蛮兵,就算能打赢,怕我们也打没了。”
邓阿奇悻悻地骂道,“我还没娶上韩烟儿呢,我可不想死。”
赵班皱眉喝道,“韩烟儿看得上你?就你这无赖模样!”
邓阿奇翻了翻白眼,笑道,“莫非“不动如山十将军”也看上韩烟儿了?我听说韩烟儿可是喜欢大帅!”
见两个王八蛋绕到自己头上来了,吕策瘪了瘪嘴骂道,“什么乱七八糟的!邓阿奇,还记得年初的几次诈敌演习么?把他们给我骗到向泽野去。”
邓阿奇愣了愣,看了看远处站满了彝兵的城墙,舔了舔嘴唇。赵班见他紧张样子,得意地大声说道,“师父我来,这个无赖哪里做得到,我来!”
邓阿奇嘿了声,笑道,“得了吧,枉费我帮你出了那么多主意,骗个海商的女儿都骗不到,还骗这一万多彝人?”
赵班脸上一红,忿忿地啐道,“大战当前,你这厮还来插科打,拖下去斩了!”被邓阿奇损得实在是有些没气势,赵班补了一句,又说道,“你哪里懂,那是我不想骗!”
邓阿奇眨了眨眼睛,哈哈笑道,“对敌人哪能不骗的,哥今天演示给你看,什么叫诈术!”
二一二节 举世无双邓阿奇
一六二二二一二节举世无双邓阿奇
晓前最后的黑暗。0t(),灵山县。
一条土路。一圈两人高的土墙。这是个典型的广西小县城。虽然被人占领。但云南王政权对生产的破坏不算太大。除了几千农民被征为民夫误了一季农耕。其方面。云南王并没有进一步破坏这里的生产。
近千年的家族传承。沙定洲比努尔哈赤更有政治经验。选择了和皇太极一样的策略。他显然知道一个争天下的人该如何做。决不愿罪中央帝国根深蒂固的绅势力。除了多交了些粮饷。生活更困难了一些外。广西的百姓们根本没有感觉太多变化。
衙门还是那个衙门。|正还是那个保正。该种田还是种田。该打更的还是打
离城三里外。前岗村的人哨子紧张了一个晚上。终于熬到了快要换班的时候。没忍住睡意。他靠着土就打起了瞌睡。黎明前的天空翻出了鱼肚白。四下里逐渐有了些光亮。却还是朦朦胧胧看不远。油松做成的火把插在土屋上。冒着黑乎乎的浓烟。时不时噼啪响一下。
这深秋的天气。的当真舒服。
“轰!轰!轰!轰!”
要不是被那震耳欲聋的炮声惊醒。哨子还不知道遇到了敌人。等他们从村门口伸出脑袋的时候。借着蒙蒙亮的天色。却看到十门火炮已经立在了村西的高。朝县城方向吐出了愤怒的火舌。
蒙蒙亮的天空下。一支一千多南海人军队突然出现在灵山县西南三里处。
把报警火点起。哨子再不看县城一眼撒腿就往南面山里逃去。炮弹都轰到城墙上了。如果硬要说这时的报警什么意义的话大概就是证明这个哨没有职了。火屋里的其他换班哨子这时才醒了过来。等他们惊惶的把脑袋伸出来。只看到县城南门上炸起的一朵朵火
那砖木结构的城哪里受的了这样的轰炸。只用了两分钟四轮齐射。那南城楼就垮了下去。这四五-钟只有两三多稀里糊的跑上了城墙。但先锋营雄字旗士兵却已经骑马冲到了城门边。一阵手榴弹炸在了试图堵住城门缺口的人里。把看似齐整的大刀阵炸的横七竖八。
两把手戟舞生花。阿奇一当先。扎进了城门里。
“兄弟们杀"!”刚拿起大刀从床上跳下来的兵。被这阵突如其来的袭击打的措手不及。南门附近被邓阿奇犀利的攻击冲乱成一片。那些一脸惊骇的人被打散。各自为战已经组织不来了。
“扛住!给我扛住”
谋土司吾必奎是个身材硕长的年人。一片混乱中。他提着一把手跑了过来。帝国的西南从来不曾安定土司之间的战争横跨了千余年的历史。吾必奎。龙在田沙定洲。他们是陆西南的部落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名”。
虽然这个名气只在帝国西南的少民族中被认可。但这已经足够了。在帝国西南这些名字的号召力惊人的。仿佛是军士们的定心丸。吾必奎每走到一处就把镇定和序带到一处。沿着城里的主干道。越聚越多的兵跟在了他后面朝在南门口突杀的邓阿奇压来
“汉人兵少!莫慌!”
一阵手榴弹炸响在主干道上——邓阿奇已经占领了南门。用一百名掷弹兵和两百名火枪手守在三四米宽的主干道。堵住了涌过来的近万兵。剩下的九百名火枪手拔出了钢刀。开始和兵争夺南面的城墙。
吾必奎咬牙咧齿的看着在城头上突进厮杀的邓阿奇。看着一片片的兵守卫被他的手戟打的不停后退……丢了一丈又一丈的城墙。吾必奎只觉满腔怒火。发泄般的虎吼了一声。又大声喊道。
“退下去!大刀手退下去!弓箭手上来射!西南八峒的往左边绕过去。东南诸峒往右边绕包围起来射死他们!”
一阵火光冲天而起。海士兵在城南发现了充作兵营的几间宅院。放火点着了。
这年头的消防措施极其不力。木头筑成的房子一烧就是一大片。兵荒马乱的怎么灭火?转眼间烈火就烧一大片。把吾必奎气的满眼血红。一把取出了自己的大弓。吾必奎了一墩衙门石狮子后面。弓往主街尽头的火枪手去。
火势越烧越大。已扩大到了民宅。躲在家里的百姓们惊惶的冲出了院子。往没有战乱的,北逃去。弓箭的极限射速是快的。虽然射距比不上火枪。但兵的人数优势足压制一切。箭雨越来越密。前面的南海人虽然顶着盾牌。但士兵的生命仍然不断从盾牌的缝隙间流逝。眼看支持不住了。
“不怕死的跟着我!”
吾必奎正要发起决定性的冲锋。却听见一声牛角响起。南海人。
雄字旗撤退了。城墙上的士兵跳下土墙。翻身上马就往西南逃去。邓阿奇带着一百个亲卫殿在最后。扛着盾牌迎着围上来的几千人。扔了几轮手榴弹死死顶了一-钟。乘兵躲避手榴弹的间隙也骑马逃了。
南门附近的战斗突然开始。又突然结束。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却已经造成了百余人伤亡。
那倒在血泊里再没有呼吸的。一半是被手榴弹炸伤的人。南海人只有三四十个。
“大首领!南海人烧掉了城南的军衣库。救不出来”
天色渐渐亮了。城墙上一线的“云南王沙定洲”大旗。“黔国公吾必奎”大旗全部被砍倒。光秃秃的土墙仿佛是南海人的狞笑。大火映吾必奎一脸的血红。布血丝的眼睛看着夺路逃窜的南海人。他愤怒的大声吼叫道。
“追!两千人守城!其他人全部我追上去。把这帮南海兔崽子杀光!”
吾必奎气七窍生。南海人好大胆子。二千多人也敢来摸一万六千兵驻守的灵山县。他早就知道这么一支部队附近。本以为这些南海人不可能敢攻击兵力雄厚的灵山县。他正犹不要出去迎敌。却被南海人先敲了一棒。
绝对的力优势下吾必奎怎么也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五比一的兵力比果只是缩在城里挨打。吾必奎干脆卷铺盖回家算了。如果不把上门挑衅的南海人`败。这士气要一泄到底。以后的仗没法打了。一万多人稍微集结。就循着邓阿奇的步追了出去。
“好个广西总兵。敢这么打!找”
……
马战马。所有的马匹都交给袭的雄字旗使用。甚至赵班都没有了坐骑。赵班焦躁的来回走动。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师父。我们不去向泽野埋伏吗。这隔着六七里呢。炮也打不到。”
吕策只带两旗人来取灵山县。邓阿奇的雄字旗负责诈敌。剩下的只有虎字旗和中军的一千多战兵。部队少。吕策直接指挥到了各司。一切命令临时下达。赵班倒变成了副手。看了看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旗总。吕策瘪嘴说道。
“沉住气。吾必奎不是第一天带打仗。他追的再急也会派骑兵侦探前面的道路。检查有没有埋伏。我们要是死等在沼泽里。他肯定能侦查出来。不会进套。”
赵班愣了愣。眨了眼睛不再说。清晨的腾水很重。转眼间众将士的头盔上就泛出了一,雾气。吕策坐在一块大石上。把双手合在嘴巴前吹暖手心。静静的看着浔郁平原的的平线。直到天边腾出了一丝鱼肚白。前面才有两骑斥候跑了过来。
骑进中军。那斥候喘吁吁的看了看,。说道。
“大帅。我看到城里一万两千人追出来了。追挺紧的。邓阿奇玩命跑。十门炮有两门拖绳断了都不敢重新去绑。被吾必奎缴了。按人的速度。我估计距离向泽野只剩十里。”
吕策闻言眼睛一凛。身上已经满是决然战意。他站了起来。看了看目光聚过来的一千多士兵。大声说道。“全军出发!目标向泽野。”
“放弃辎重战车。所有部队按计划。朝向泽野前进!”
他们每天都玩命训练。拿着大把战赏。他们每个人在帐上都有几十两甚至上百两的战。一旦退就可以拿到。先锋营士兵们从骨子里渴望战争。回应吕策命令的。是一片士气高昂的欢呼声。
战兵们扛起了火枪。挎着钢刀跟吕策往向泽野跑去。辅兵们扔下了辎重和战车。二十人一组拉着五十门炮跟在后面——南海国的四磅炮加上炮车不过两百公斤。二十人拉起来也走的很快。并不会影响部队的行进速度。
走了四里。的面已经有些泥泞了。算是进入了沼泽的外围。前面又来了两骑斥候。
沼泽里哪里好走。哪里不好走早已先锋营摸清楚了。两匹斥候快马走在较好走的的方。速度比步行还是快了不少。进了中军。斥候跳下马大声说道。
“大帅。吾必奎越越快。只在东北六里外。雄字旗在东北五外。奋力面逃亡。”
吕策眼睛一亮。把自己绘的的图打开看了看。脸浮出了一阵淡淡的笑意。
这会已经是清晨了。轮红日跳出了群山。渐渐从平原尽头爬起来。的原野上金光灿烂。漆黑的|大旗也被这黎的光芒镶出了一道金边。在北风中摇曳出无数的光芒。吕策拔出了海人的长剑。朝那冉冉升起的朝阳直直指去。
“此战有胜无败!全军突进截击吾必奎部!拿下郁平原!”
二一三节 屠夫
一六二二二一三节屠夫
草下的绿藻被黑的发亮的军靴拨开……(),腾出了清澈的水靴子踩下去后。水底的泥泞会被震起来。将本来清澈的水面搅的一片混浊。四磅炮很小。炮车轮子也很小。进入沼泽深处后根本挪不动。
炮车不重。不过两百公斤。下面进去一根根的长木。十多个辅兵一组抬着往前走。跟在步兵的后面。根据斥候的一次报告。当吕策带着军队赶到沼泽中部时候。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浩浩荡荡的人大军。
一万多人的军击中拉成了长长的一线一千多骑兵和五头战象冲在最前面。咬着邓阿奇的雄字旗。其后是穿着明军制式棉甲的轻步兵。装备了明军铁甲的重步兵走的最慢。刚好处在先锋营的正前方。以为即将冲向胜利的人在沼泽里蹒跚前进。一个个舞着大刀兴奋地嚎叫。
吕策找到了那一片线水杉树。他昨天就发现了这一片难的的干地。吕策呼喝着把部队拉了过去。杉树很快被砍倒。它们原先占据的土地成为炮兵阵地。吕策骑在他的大白马上。望远镜里看到了三个人斥候。
虽然在全速追击。吾必奎还是派出了一候。当先锋营到达那片树林下。距离兵只有一里多远时候这些外|的斥候发现了先锋营。那斥候用小旗将敌情传递回了大部队。先锋的炮兵则用最快速度将炮车布在了阵地上。
除了这一片干地面。附近一两百米全是沼泽。火枪手全部站在水泽里唯一|有的腰包里的五份定装弹药。先锋营的手榴弹没法用了。引信一接触水面就要熄灭。吕策现在所凭的。只有燧发枪和火炮。
但这已经足够了。
远处的猎物这时也看到了斥的呼唤。做出了反应。显然人还不对南海人的武器系统有足够了解。不认为一千多先锋营战士能对一万多人形成任何威胁吕策看到八千多轻装和重装兵朝这边杀来。
冷地看着猎物的靠近……吕策朝军举起了左手。
“刷刷”的一片响声是深色军装的摩擦声。一千四百名火枪手将药包咬开。开始往枪膛里装弹。这没有树林。一片空旷。是火炮发挥的最好场所。炮筒里早已经清理干净。辅兵在炮兵的指挥下将纸袋火药塞进炮膛。压实装上散弹桶。
等这些动作全部完后。它们又看向了阵地中间的主帅。等待下一步命令。
大白马无聊地刨着地面的土层。策静地看着兵的接近。敌人在沼泽里走实在太了。怕也就和正常的步行速度差不多。这样的敌人不能给先锋营造任何威胁吕策要吃一口大的。要靠近了再打。
散弹的射是七百米。但直到兵接近到三百多米外。炮兵才听到瞄准命令。炮兵长开始分配目标几十个测距兵开始计算。很快就出了角度。
“偏左七度。炮口三度!”
…
“开火!”
随着这一声命令从中间依次朝两边传递。火炮一门接一门地拉响了。浓烈的白烟猛地窜出炮口和火绳口。将炮组的操作人员全部罩入其中。炮筒猛地往后一顿。撞上了跑车的后滑轨。厚木桶被发射药释放的巨大压力猛地一推在飞出炮筒几十米内碎成了纷飞的木条。
木桶里装着的几百块碎铁块在疾飞行中散开了。万块碎铁像一阵最猛烈的沙尘暴冲向了正淌过来的人重步兵。
巨大的破空啸声中。散弹弹幕狠狠扎进了沼泽。远远看去无数的水花被溅的两三米高。覆盖了阵地前方半圆形的一大片。水花落下那些重步兵已经倒|了一线。原先站密密麻麻区域突然清了个干净。只剩下后面还前进的兵。
吕策现在并不担心战斗的胜利。怕敌人撒腿就逃。精心布置的埋伏起不到大效果。一轮炮击结束。吕策紧张地看着人的阵型。预料中的大溃逃没有出现。兵还在朝这边推进吕策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头。
看来人比较骁勇。不会轻易转逃亡。他们见惯了明军将军炮的射速。指挥的首领显然认为可以在下一次射击前冲进先锋营的阵地……他们越过了族人的尸体。在-中一脚深一脚浅。吆喝着奋力地前进。
见这些兵的战斗意志超出了预期。吕策大胆地修改了作战计划。“瞄准来敌后部!”
“左偏三分。炮口上调两分!”
“右偏二分。炮口调一
…
“!”
立在兵面前的不是明军。只用了一分钟。先锋营的五十门四磅炮重新装填完毕。再一次吐出了代表着死亡的和杀戮的火舌。
沙尘暴越过了前排兵。嚎叫着刺进了敌人的后排。从吕策的位置看不到炮火杀伤情。但前排的兵全都诧异地扭头看去。显然后面的伤亡很大。
吕策用炮弹向敌人明。逃跑不是一条好路。
人终于明白。他们闯进了一片死亡区域。但为时已晚。后面的炮火比前面更猛烈。没有人敢往后逃。七千多名兵扎着泥泞里跳跃着。冲刺着。试图最速度冲过这最后的两百多米。冲到汉人面前进行白刃战。
距离两百八十米。站在火炮阵地后面的燧发枪开火了。
这不是战争。这是枪毙。
年轻的基层军官戴着高高的军帽。拔出了象征着小队指挥权的钢刀。大声
轮排射击的命令。一排排的发枪举起。瞄准射片又一片的烟雾扬起。硝烟的味道甚至没法被北风吹散。连绵不绝的火药爆炸汇成了震耳欲聋的巨大声浪。震沼泽水面上荡起一片片的涟漪。
毁灭性的火拼一搏的兵钉在了沼泽地上噗通一声倒在水泽里。溅起一片水花。后面的族人恐地看着前面一接一个倒下的战友看着鲜血像泉水一样涌入混的沼泽中。将那些混浊染成血红。
前面后面身边不断地有人倒在泥泞中挣呻吟。渐渐没了气息。一起往前冲的人越来越稀薄。充满了恐惧的身体越来越凉。伸不出脚。
齐射的子弹像镰刀一样划过原野轻易地将一线线的兵割倒。距离两百米。每三发子弹就要消灭一个敌人。这不是战这是对威胁到汉人的异族进行屠杀。吕策如一个屠夫般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战场上的一切看着那些敌人的士兵像多诺骨牌一样层,倒下。扎进了冰冷的沼泽地里。
但战刚开始。
两排齐射结束,五十门火炮再次对准张皇失措的兵后部。开火。前面是发枪阵枪毙着一切似乎靠近的勇士。兵已经没有勇气向前冲锋了。但后面却又是死神般的火炮散弹。收割着不敢冲锋的人。
望远镜里。人在离两百米近的沼泽里乱成一。
终于有人跳出来激励族人鼓舞大家继续进攻。那个首领的大挥舞着。似乎在用蛮语吼叫着什么。他的勇敢感染了一些族人。让绝望的人明白往前冲是唯一的活路。人再一次努力向前面挪过来。他们顶着呼啸的弹雨抛下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终于往前走了几十步。
但前面并不出口
距离一百四十米先锋营右翼的兵突然拥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沟壑。他们冲太急了。一直往前面跑了七八步人才发现越来越踩不到底。水线已经漫到了自己的胸口。而身子还在一点点往烂泥下面沉下去。他们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声嘶吼着。哭着喊着救命。试图往后面走回去。
越挣扎身子沉的越快。一点点沉下去烂泥却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后面的几千人怔怔地看着被沼泽活活吞噬的族人。看着那些满是恐惧的面孔一点点被泥水覆盖。沉入水线下面。
突然那面又窜了上来。满是泥泞的面孔往上一窜嘶吼了一句什么。又掉了下去。在泥上吐出了几气泡。
吕策的地图上。先锋营阵地右翼这一块区域是一串小叉。示意不能通行。
人只有往北边走。拥向左翼绕过来。一千四百燧发枪全部对准了左翼。密集的弹雨也不知道收割了多少生命。人只剩下五千多人。他们的行为已经不是冲锋。而更像是一片混乱中的挪动。终于。他们挪到了距离一百米地方。
吕策长剑一指大命令道。
“调转炮口。火炮准左翼。开!”
五十门火炮不再攻击人后部。直直对准了前排的人。
火炮散弹呼啸而来将冷兵器时1的混乱队列`的粉碎。生命和鲜血在战场上总是那么不值钱。因为左翼狭窄的战场宽度。人在前进中形成了密集站位。这种站位让散变怖的武。一发炮弹就能收割十几条生命。
人一片一片地倒下。散弹刺入沼泽。那溅出来已经不是水。是红色的血。死亡。不停地死亡。左翼一百米距离变成了最恐怖的绞肉机。不允许任何人跨过。百米的距离上。火枪手的中率也成倍提高。不但狙杀着冲在最前面的勇士。所有的人领袖被点名枪毙。
失去了带头冲箭头。失去了指挥的首领。人已经彻底失去了组织性。他们散成了一片。躲在沼泽发抖。终于。他们明白这一百米是不可能冲过去的。残余的四千人从心理上崩溃了。他们不再管炮弹往哪里不管不顾四散逃去。
火炮和发枪的合收割下。人开始了血腥逃亡。逃出三百米的火枪射程。逃出七百米的散弹射程。这件事情并不容易。最后的屠杀还在持续。将那些仓皇的背影一个击倒。一直到沼泽上再没有一个人站着。
只有一千多残兵逃了出去。慌不择路地往沼泽深处逃窜。先锋营胜利了。又一次。
北风渐渐吹散了硝。一片片的尸体横在原野上。甚至将水面变成了尸体和尸体之间的零星点缀。原野已经被血液染的一片鲜红。那鲜红的一片还在不停往外出。扩大。眼看就要漫到南海人的脚下。
尸横遍野。仅仅二十分钟。原野上铺满了七千多人尸体。士兵们从厮杀的亢奋中渐渐冷静下来。看着前面的屠宰场。没有一个人说的出话来。
吕策的脸色有点白。然历经几次死战。但是这次的屠杀还是有点太血腥了。他觉心跳有点快。怎也平息不下来。看了看远处。吕策大口舒了口气。试把自己紧安抚下来。但远处的地平线上。却突跳出了一支旗展的部队。
吕策愣了愣。眯着眼睛看过去。赵班也有些发懵。举起望远镜看了看远处。放下来想了想。他说道。“师父。雄字旗过来了。举着个象头。”
二一四节 俘虏
光是吕策在向泽野歼灭了八千多彝兵主力,追击邓千彝兵,也被雄字旗一枪一枪地撂下,倒在了沼泽地里……$*-*$元谋土司吾必奎死在了乱军中,结束了他短暂的国公生涯。灵山县城中只剩下了三千守兵,在先锋营压倒性的火力优势下毫无抵抗能力。
十月三十日上午,虎字旗只用了两个小时就结束了攻城战,占领了灵山县。
其他方面的战斗更加顺利,十一月一日,一路奔袭的赵源率领两旗人马占领了广西东部重镇容县。自从先锋营在廉州大败龙在田后,沙定洲就把主力从东部撤回了广西腹地南宁府。赵源在容县只遇到两千彝族守兵,战斗非常轻松。
浔郁平原北面是大山,道路不通。东西两侧的出口,已经被先锋营彻底堵死,平原内的一万多彝兵变成了随时可以屠戮的羔羊。十一月三日,庞宁率领海盗们到达了浔郁平原南部的郁林州,开始了对平原内部的清剿工作。
郁林州州城修得不错,城墙足有三人高,夯土外面包着墙砖。四千多彝兵在雉堞后面紧紧握着涂毒的弯弓,试图守住这座来之不易的大城。直到两百炮炮弹在城墙上爆炸,他们才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垂死挣扎的资本。
距离州城南面千米,庞宁骑在他的座驾“狮王”上,看着烟花一样在城墙上炸开的炮弹。庞宁的马是一匹血红色的德国大马,是从台湾大员的热兰遮城堡里抢来的。荷兰人的马很杂,有英国马,丹麦温血马,但是庞宁还是喜欢这种骁勇高大的德国马。
听说这种马是某个大型士团培育出来的战马,对比起彝人战马那平均只有一米二的体高,这匹为战争培育的德国马的高度达到了一米六。实际上,这匹马甚至比鞑子最大的战马更高大,也跑得五百一十二公斤的体重庞宁像骑在一头小象身上。
“狮王”已经是十多匹优秀蒙古母马的丈夫,五十多匹混血马驹的父亲庞宁希望杂交出一种高耐力高冲击力,适合东亚大陆的战马。0t狮王是庞宁的宝贝,要不是广西之战实在太危险,庞宁也不会把它从北港的马场里牵出来。
炮弹已经打了十几轮墙上再没有一个敢站着的彝兵了,庞宁依旧没有听到士兵长李的冲锋命令。习惯了在火力猛烈的炮舰上打酱油,海军陆战队们显然“全身心”地“热爱着生命”,对于冲锋陷阵没有任何爱好。
庞宁想了想,原谅了这跟随的贪生怕死。他对手下要求不高竟在争霸南海的关键战斗中,这些王八蛋没有手软。拔出了自己的长刀,他朝在廉州招募的一千大刀手吼道“大刀队攻击!杀敌一人赏银四十两!畏缩后退斩!”
噼里啪啦声响起。海盗们面红光地将子弹上膛。不是准备冲锋。而是对准了在廉州招募地大刀队。大刀队招募地都是壮汉生活窘迫地农汉。得了十两银子安家费就把命卖给了庞宁。虽然始终没搞明白广西总兵旗下大将为什么要宣传南海国地好。但他们是真地被那四十两银子打动了。
刀队不但人手一把南海钢刀。而且穿着彝兵身上扒下来地明军铠甲。算得上装备精良。在火枪手地逼迫下。他们开始攻城了。在几个老海盗军官地号令下们扛着梯子。一排一排地走向了城墙。他们越过了陷马坑用手榴弹砸开了拒马墙。用梯子走过了壕沟。
没有弓箭射下来到他们跳上了坍塌成几段地城墙。才有两百多个最勇敢地彝兵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有近千地彝兵被火炮炸死了还有两千多彝兵躲在城里某些角落不敢出来。正在准备开门逃跑。这最后一点敢战地彝兵是靠在雉堞下。城墙后才坚持到现在地。
军官地喝令下。掷弹手紧张地朝最后地彝兵扔出去一阵手榴弹。这阵手榴弹扔得这么紧张。以至于有一大半忘记点燃引信了。但无论如何还是有百余爆炸了。炸死了五六十个彝兵。然后。大刀队胜利了。
彝兵已经被炮火打懵了。(天)手榴弹地威力让他们失去了最后地侥幸心理。再没有人敢反抗。大刀队杀进了城里。两千多彝人跪在了地上。再一次向汉人们臣服了。
无论是被斩示众还是充为奴隶。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反抗了。
胜利了,海盗们嗷嗷叫地从后面冲了上来,从被炮弹砸塌的城门上冲了进去,开始占领全城,“追饷”抢银子。
郁林州不小,城里就有一万多居民。彝军仓库是要的目标,全部军事占领。投降彝人的官员要斩,资助彝人的缙绅也要抄家,一切财款充作广西镇庞宁部的军费。
这是庞宁的追饷政策,效果还可以,半个廉州刮出了八万两。吕策的政策更狠一些:担任彝人官吏的斩三族。资助彝人的杀无赦;只要公开参加彝人活动的缙绅,全部抄家。
但无论如何,这些政策还是相对温和的。如果是大明朝其他镇收复失地,洗劫的程度只重不轻。而象在琼州府那样,“从**上彻底消灭旧官僚家族,从经济上消灭地主阶级”的政策,还没有执行。毕竟吕策是以大明总兵身份进入广西。
庞宁把
事情交给了手下,自己骑着他的“狮王”在城里随后面跟着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海盗,煞是威风,惹得城里的百姓一个个躲在门板后面,好奇地往这边张望着。
庞宁也在往院子里为一个男人,他本能地开始评判郁林州的女人质量。但沿着城中大道走了一圈,他也没看到一个漂亮的。
看来郁林州的美女不多,真是令人扫兴啊。
庞宁正浮想联翩,李突然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俘虏走了过来。左边是个年轻的男人,长得浓眉大眼颇是俊毅,样子不过十八、九岁左右。这会被李推着一步步往前走,脸上满是不屑。右边是一个女人,被李用麻袋罩着头。
那彝女穿着一条五色的彝人裙子,勒出一个细细的腰身煞是好看倒是让庞宁眼睛一亮。
女人似乎嘴巴还塞着什么,一路上支支吾吾地呻吟不停。
李满面红光地走了上,大声说道,“殿下,抓到两条大鱼。”他指了指那浓眉大眼的青年说道“原先的水西土司,贵州宣慰使安家的头人,还有他族姐。这女人当真烦人,一路生事,还是罩着头好。”
庞宁扬了扬眉头道,“好大的官!好好的贵州宣慰使不干,随沙定洲造什么反?”
那青年不服气地瞪着庞宁汉话骂道,“千刀的汉官,你爷爷安位要帮沙家便帮沙家,你不服怎地?你汉人杀了我叔叔安邦彦安位迟早要把这个仇报回来。有胆的你们就进水西大山里,也尝尝我一千五百年安家的厉害!”
庞宁闻言嘿了声,有点笑地打量着这个口出狂言的少年。他突然想起花了崇祯几百万两银子才勉强平定的“奢安之乱”,摸了摸肚子喃喃说道,
“还真是条大鱼。一千五百你们安家存钱多么?愿出多少银子赎你这个头人?”庞宁突然对这青年的名字反应过来,咧嘴笑道“安位?你叫安位?”
庞宁好奇地朝李问道,“好奇怪的名字记得安位好像是个什么意思?”
李乐了乐,故意粗着嗓子大声答道“丧仪结束后收灵骨埋葬之,并安置灵牌叫做安位。”
一席话把那青年气得满脸怒意,脸上红得和个番茄一样。庞宁却分外得意,和李哈哈大笑起来。两人笑了会,却听见那青年憋出了一句话,“你当真愿用银子换我回去。”
庞宁这才停住了笑,瘪了瘪嘴看了看这青年,不屑啐道,“你又不是什么宝贝,我要你做什么?当然要银子。”
那青年闻言立即大声喝道,“我姐姐也要一起赎!”
庞宁皱了皱眉头,不爽地看了看这个彝族青年,骂道,“吊子日的,被俘虏了还跟我谈条件,你当你是谁啊?”看了看旁边那个细腰的彝族女人,庞宁大喝一声,“把他姘头的套子撕下来,老子倒看看是多漂亮的女人,让他这么紧张。”
那青年闻言脸上一红,大声说道,“我水西安家愿出十万两,赎我二人!”
庞宁却不理他,手一挥,旁边的卫兵就把那女人的麻袋掀开了。
要说少数民族的女子,维族和彝族无是最美丽的之一。如果说维族的女人明媚得好似五月的阳光,彝族的女子阴媚得就像十一月的溪水。麻袋一掀开,里面是个媚态撩人的彝族女人,嘴巴里塞了一团麻布。只是随意的一站,那风情已经让周围的穷恶大兵血液加速。
麻袋里的女人被突然刺在眼里的眼光照得睁不开眼,闭着眼睛好久才慢慢打开。一双媚得惊人的眼睛打开,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和三年前比起来,那男人瘦了几圈,脸上的轮廓少了些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坚毅和自信。此时那眼神在自己身上游走,得意里又带着些愤懑。
看到这个女人,庞宁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久,他才嘿嘿地笑了起来,那笑意里满是满足和自得。冷冷地打量了那女人几番,庞宁点了点头,说道,“倒愈丰满了,我倒是真占下了个大岛,过起逍遥日子了,你却怎麽逃掉了?”
庞宁眉头一皱,手往上一举。几十名亲卫刷地拿起了燧枪,装弹,上药,对准了绑得麻花似的两个俘虏的道路上顿时满溢杀气。庞宁冷冷看着这个把自己骗到下龙湾去的女人,说道,
“贵州宣慰使的外孙女大的来头,当初倒真小看你了,着了道。罢了,你便在这里跳支艳舞吧,倒给我看看你这些年练得如何,有没有进益。”
苏瑶吓得花容失色,咬着下唇看着一脸决然的庞宁,撒娇般地柔声说道,“这么多眼睛,你倒是让我如何跳!”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庞宁,女人转口求饶道,“我不跳,你便要杀了我吗?”
久居人上的青年没有意识到小命被捏在别人手里,那安家头人气得勃然大怒,大声喝道,“你这贼汉,怎地说话不算数!你羞辱我姐姐!我和你拼了!”
庞宁笑了笑,说道,“是呀,不跳就杀了你。跳到衣服脱光,跳到满城百姓满意为止。”
二六二节 粘稠的战线
庞宁愤怒地踢在了一个水兵的大腿上,把那些躲在大石后面的家伙赶到了外面。
“吊子日的!给我压上去!”
“今天不把这福冈藩打溃了,我庞宁就是龟儿子!”
黑火药打出来的黑烟弥漫,模糊了战场上的视野。战场上到处都是流弹,有些是日本人的滑膛枪打出来的,有些则是南海燧发枪打出去的。“嘶”“嘶”地从前面飞来,划破那些黑烟,一个刹那间就消失在身后。偶尔,流弹也会撞上血肉之躯,带走一条倒霉的性命。
城上山一侧,杀下山的的三千海军水兵正在攻击山下的福冈藩五千人。
被庞宁踢到外面去的水兵队长没走几步
,就被地上的一个伤员绊倒了。那是一个中弹好久了的海军伤员,没有声音地在地上抽搐着。伤员的脖子上一片血肉模糊,翻开的皮肉里隐约可以看到血管和咽喉。那伤员的惨状让水兵队长失去了勇气,他虚虚地吆喝了几句往前面爬了几步,又停在了另一块山石后面。
几十个水兵跟在他后面,趴在地上开了枪。对面有两个人影似乎倒了下去,但日本人立即就是一排报复性的齐射扫过来。齐射的几百发子弹扫在附近的草地上,一个水兵的肩膀上中了一枪。那个中弹的水兵在草地上翻滚起来,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其他的水兵们没有再冲,慌张地爬到了右边一片低谷处。
虽然福冈藩没法打败破海营的线膛枪战线,但显然,破海营也没法杀过去击溃用滑膛枪据守的福冈藩。
战场上震耳欲聋的枪声,让人有点发懵。庞宁看着难以再推进一步的战线,眼睛怒瞪。
虽然素来是走一步看一步,但走到了这里,庞宁很想打赢这一仗。如果今天不拿下福冈藩,庞宁日本之行就要空手而归了。
在日本这样一个多山的国家,地形的多样性极大地眷顾着防御者。石见银山这一带距离海岸非常近,所以庞宁当初能够第一时间拿下城堡,建设起覆盖了整个补给线的火炮防御系统。但除了长崎港,石见银山这几个特殊的地方,日本诸侯的主城都在更深的内陆,绝大多数离海岸都在十公里以上。
虽然日本是个岛国,但这毕竟是四个巨岛。即便是被日本人称为“水都”的大阪,也距离海岸线十五公里。
在日本诸岛腹地,海军的离海作战距离是极为有限的。复杂的补给线和沉重的火炮,都约束着部队的前进。水兵们撑破天日进军二十公里,而如果真的深入内陆超过十五公里以上,就不得不在敌人腹地宿营。到时候补给,夜战弱势等问题,都会让复杂的燧发枪失去优势。
以四千水兵发起进攻,如果在内陆遇到两倍以上敌人,形势会无比艰难。光补给这一条,就能让深入内陆的破海营进退维谷。日本人也许无法突破踞险而守的火枪阵,但绝对可以用优势兵力截断海军的陆地补给线。
在石见银山这里,庞宁有改水军和先锋军的援军,地形又占优势,比犯险攻击其他地方更划算。如果不能在石见银山重创幕府军,就只能以优势海军袭掠日本沿海的海滩。实际上,庞宁侵略这些渔村农庄,日本人未必会屈服。而劫掠的收益,恐怕连海军的日常维护费用都赚不回来。
庞宁如果不想白走日本这一趟的话,就必须通过某些手段重挫德川幕府,逼迫对手签订城下之盟。
如果能在这一战中把幕府组织的联军彻底打败,形势就大不一样了。一旦震慑了德川幕府和日本诸藩,把日本变成自由贸易区,追随庞宁的南海国商人将获得巨大的利益。商人们的收入提高了,庞宁总有办法收大把的银子上来。
这种利益,甚至比日本诸侯们拥有的所有财富更巨大。
如果说农业社会剥削的方式是直接的地租收入,那么工业社会中,不平等的科技优势,可以让一个民族在温饱线上心甘情愿地为另一个民族劳作一辈子。最野蛮的奴隶制度,是用暴力让别人屈服。而最文明的奴隶制度,是用科技的巨大差距让他国成为本国的殖民地。
工业国家用成本极低的工业消费品,工业奢侈品倾销,可以换取庞大农业国家全部的资源性产出。南海国日强于一日的工厂们,会用机器文明把日本所有的财富掏空。
庞宁想达到这样的效果,必须赢得一场大战的胜利,让整个日本的所有诸侯畏惧南海国,俯伏听令,不敢阻碍商品流通。
但庞宁想一蹴而就拿下这一战,也不容易。
这座圆形山头的东西两面,日本各藩的四万军队分成两部分各自列阵。庞宁所攻击的福冈藩五千藩兵位于城上山西侧,附近有一万多其他藩军。但在福冈藩的北面,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友军侧翼保护。庞宁的计划是快速突破相对孤立的福冈藩,然后从日军侧翼往南打溃其他部队。
战斗发起后,福冈藩南面一万多其他藩藩兵被邓阿奇的两千人拦住了。但负责拿下福冈藩的庞宁部,打了大半个小时还是没能把福冈藩打溃。习惯了“坚船利炮”的海盗并不具备想象中的陆地冲击能力,被福冈藩两千把滑膛枪钉在了一百步外。
烟雾弥漫的战场上,可见度越来越低,线膛枪的精度优势正在逐渐失去。
李邺虽然不喜欢死人,但也不想这样丢脸地结束战斗,他带着五百人冲了上去,想用手榴弹把敌人炸溃。但福冈藩黑田家并不是软柿子,那边足足有两千把火绳枪。
日本人早在四十年前就掌握了固定容量装弹,三段连射等火绳枪战术。实战中,滑膛枪在掩体后面的防御十分惊人。而进攻一方的南海水兵找不到射击掩体,没法发挥射击精度优势。五百个最勇敢的水兵冲到半路,还是被福冈藩的“早合三段击”滑膛枪阵打溃了。
五百名敢死队冲到敌人五十步之外,已经被打死了六、七十人。死死钉在一片低地上,他们进退不得。
庞宁愤怒地把马鞭扔在了地上,正要组织救援,却听到南面突然响起一片喊杀声。独立抵挡一万多人的邓阿奇又抽出了一部分兵力,用骑兵发起了一次掩护性的冲锋。福冈藩的火力被那些气势夺人的马兵吸引过去了。趁着这个空隙,破海营的“敢死队”张皇地逃了下来。
“殿下,破海营不行了!”
“放屁!”
李邺抬着一个中弹的伤员退了下来,说不出的狼狈。庞宁眼睛发红地从李邺手上抢下了一把燧发枪,大声吼道。
“第三大队!第四大队!过来!齐射推进!跟老子一起压上去!”
水兵们吞了口口水,诧异地看着南王。李邺有些尴尬地抹了抹脸上的黑灰,知道南王是气疯了。
南王的哲学从来都是倚强凌弱,只做稳赚的买卖。无论是在嵌山港打郑芝龙还是在东夷岛打红毛人,南王从来不会把全部家当豁进去,总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背后依kao着貌不惊人却实力雄厚的南海国,南王没啥赌命的理由。
但今天破海营的表现,让南王在东王和西王的部队面前抬不起头。按道理说,三千线膛枪压迫两千把滑膛枪,是应该战而胜之的。但打到现在,战况还是粘成一片。素来极少战损的破海营仅仅死了两百多人,就失去了冲锋的勇气。对比起悍然和一万人对攻的两千先锋军战士,水兵们确实是没啥冲击力。
庞宁也是有脾气的,他气得要身先士卒了。
来。士兵们无奈地kao了过来,准备跟随南王发起你死我活的压迫射击。但庞宁还没走出去,就被身后一个人死死拽住了。负责城上山山头警戒的赵如,带着几个侍卫从烟尘中跑了出
赵如操船的技术不错,马术却并不好。大概是刚才骑得太快从马上摔了下来,赵如脸颊边上破了一大片。血和着泥尘,在伤口上变成了一片黑糊糊的东西。吞了口口水,赵如在震耳欲聋的火枪射击声中大声嘶吼说道,
“师父!快退回城上山!我刚才在山上看得清楚,倭寇从仙山那边又调了万把人过来。东边的两万倭寇也顶着山上炮火绕过来了,再不退,这边要被包围了!”
庞宁听到这句话,身子僵住了。日本人已经合围过来了,而自己依旧没能击溃福冈藩。
秦明韬独立抵挡日本联军的主力冲锋,改水军的火炮射击率必然是极高的。庞宁估摸着,如果自己这边不能打溃福冈藩,明天的仙山,或许就会因为火炮变形,炸膛而无法防守。如果现在他退下去,明天改水军也不得不从“仙山”退回城上山,日本人就可以把炮架到仙山上面轰炸石见银山。
没有石见银山的银产收入补偿,庞宁没法在城上山和日本人耗下去。这里毕竟是日本,日本人的补给很容易。但庞宁的补给,却是从万里之外的南海国运来。那最后,南海国就只能无功而返地退出日本四岛。
或许能在海岸上劫掠几下消消气,不过也只是为自己找找颜面罢了。
有些喟然地看了看仙山的方向,听着那边传来的隆隆炮声,庞宁一时间有点挫败感。
但战局的发展,却由不得他继续犹豫下去。旁边传来了一片隆隆的马步声,邓阿奇的两千骑兵人人带伤,快马退了下来。大概是对破海营的表现很不满,骑兵们没有向庞宁kao拢,直接越过水兵朝仙山上退了回去。年轻的先锋军旗总独自策马骑到了庞宁面前,立在流弹纷飞的战场上。
邓阿奇是个傲气的军官,对自己和自己的部队拥有绝对的信心,以及感情。今天他的雄字旗死了一百多人,他的心情很不好。虽然对面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五源谷头领,是南海国地位尊隆的南
[倾情奉献]
二六三节 战争间隙
(上一节最后一句话笔误。写错了。庞宁应该退回“城上山”,抱歉!)
日本人的攻坚努力结束了。正午时候,“仙山”山顶的炮击声停了下来。
海风吹过,黑烟渐渐散去,把山坡上那惨烈的场景lou了出来。浓厚血腥味却不断地从尸体和血泊中散溢出来,怎么吹也吹不散。
整个缓坡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找不到一块绿色的草地。壕沟里,山坡上到处都是破碎的肢体,无论是出身名门的武士还是来自渔家的足轻,杂错地横在一起,让战场看上去像是一个屠宰场。几只大胆的秃鹫飞了过来,用坚硬的喙在尸体上拉扯着,大快朵颐,在那些泥泞的血痂和血泥之间跳跃,溅出无数饱溢鲜红的软泥。
丑陋大鸟沙哑的叫声,在沉默的两山之间回响,分外清晰。
日本联军的本阵里,更是一片沉默。第一面对这样强悍的敌人,日本联军的战意也受到极大震撼。
加贺藩的五千名足轻被秦明韬屠杀了一阵,只有三千多人活着回来,前田利常肉痛得厉害。德川幕府没给过加贺藩什么好处。加贺藩对德川幕府就无从谈论忠诚,不可能为了德川家的战争拼尽前田家。吞了口口水,前田利常艰难地说道,
“前田家的足轻受损太重,需要修整一天,否则没法继续战斗了!”
尾张藩的德川义直虽然是幕府将军的亲族,此时也有些沮丧。
“即便是将军的大石火矢运来,也没法这样作战。南海人的石飞矢始终在发射,没有毁坏的迹象战斗实在太艰难了。”
日本对火炮的称呼方式,非常多。在日本战国时代最先出现的是小型火炮,使用火绳枪的击发方式,最小的发射半磅的石丸,最大的发射五、六磅的石丸,被统称为大筒。大多数日本人,都把大筒当做小口径火炮的代名词。而其他的大口径火炮,则更多地被称为石火矢,石飞矢。
比如第一代德川将军为了攻打大阪,就曾经向荷兰人购买二十四磅加农炮,并称之为“大石飞矢”。
当然,也有一些其他的称呼。比如九州岛的地方诸侯大友家,就和葡萄牙人买了子母铳后装火炮,并自己把这种后装火炮命名为国崩。
在日本的战国史上,德川将军的大石飞矢被视为是最强大的火器。但实际上,这是海上马车夫荷兰人从英国人那里买来的的劣质品,持续射击的能力很差。史班造的四磅炮口径小,本来是被日本人归为大筒一类的。但令日本人惊讶的是,南海人的细长“大筒”不但威力不让沉重无比的大石飞矢。而且能够打上近百炮不炸膛。
不经意间,德川义直就不愿意再称呼那种细细的火器为大筒,而改称为石飞矢。
德川义直的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营帐里的大名们今天都吃了南海人火器的亏,此时都有些沮丧。
伊达政宗坐在诸人的上方,看着对面山上的改水军防线,没有说话。
不过和其他的大名不同,伊达政宗更感兴趣的是敌人的将领。
火炮虽然厉害,但其实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今天五次冲锋全部失败,清点下来,日本联军的伤亡是一万五千人左右。但其中被大筒击中而造成的伤亡,只有三、四成,更多的损失是那支骑马大刀队造成的。
要防御中国人的火绳枪,日本联军就必须用松散阵型,用竹盾手。但如果用松散阵型,用竹盾手,又完全不能防御骑兵冲击。仙山上的南海人将领很勇敢果断,让日本联军的攻击上陷入了僵局。
“山头的情况,和上一次遇到的纯火器部队有一些不一样。山头上的旗帜是一个汉字‘秦’字,昨天我还不敢确定,但从今天的战况看下来。南海人的援军应该是南海国‘东王’秦明韬。和我们作战的不是南海人的水军,而是南海人的陆军主力。”
伊达政宗拧紧了眉头,向大名们宣布了这个坏消息。顿了顿,他又大声说道,
“无论如何,我们依然有十万人的兵力,是敌人的十倍。敌人的火炮已经断断续续地打了近百轮了,如果是一般的大筒,早已经损坏。只要南海人不是使用妖术,他们的大筒也支持不了多久。”
伊达政宗并没有调整战术。
“城上山一侧,所有藩兵都已经聚集到了西侧,南海人的攻势可以应付!城上山那边的四万牵制部队,调一半回仙山。早上派出支援城上山的第三势,也退回到仙山,加入明天的攻坚战阵线!加上本阵的两万预备部队,明日再集结五波攻势,继续冲阵。”
“诸君明白了吗?”
硬着头皮,一众藩镇纷纷站了起来,大声回答了总大将的问题。真田信政站在人群最后面,看着面沉如水的伊达政宗,没有说话。
※※
没能够完成任务的破海营灰溜溜地回到了城上山。很快,他们就听到改水军击退日本人五次冲锋的消息。友军行动的勇敢,让毫无建树的破海营的水兵们更加灰头土脸。
军营里,到处是一片无精打采的气氛。
几百个水兵被赵如叫了过去,把死去的水兵尸体送到码头那边的巡洋舰上,准备海葬。中弹受伤的伤员则躺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随军医生”们用高浓度酒精和镊子、刀子在伤员的伤口上切割着,努力取出火绳枪弹片。按宋人医书配出来的中药麻醉剂效果不错,但还是需要几个水兵摁住惨叫的伤员
沉。简陋的手术设施并没有太可kao的效果,十个伤员也未必能救下一个。那些伤员在刀子下的虚弱惨叫声。却让沉默的营地更加士气低
一直到下午,水兵们都没有看到南王出现在军营里。
李邺坐在水兵长的营长里,和几个同乡商量着今天这一战的赏罚。作为水兵长,他有草拟赏罚名单,然后交给庞宁批准的权力。
李邺是闽南人,因为遭了灾,从闽南一路流亡到广州,后来被编入了庞宁的海军。他之所以能做到海军水兵长,最大原因在于他是海军创建之初的第一批军官。他从五源谷起就一路跟着庞宁,后来随着庞宁的逃亡船队一起到了东南亚,然后又回了南海国,算是老革命。
琼州府本地人中,籍贯闽南的也不少。李邺如今在南海人的海军里做到水兵长,很自然地受到一批同籍贯的人支持。
第二大队的大队长戴进是李邺的同乡,也是李邺一力提拔起来的,平时最是为李邺考虑问题。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戴进大声说道,
“第二大队本来也不想给李兵长丢脸,但我就怕我们的兵打光了,殿下从其他队提拔军官到我们大队,反而让第四大队队长刘大楼那广东仔得意。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仗是不?实在打不赢,我们回船上。回东夷岛就是了!”
李邺点了点头,又听到第三大队的大队长许书说道。
“第四大队今天打得真浑。今天刘大楼是打得太缩了,以前他都冲在前面的,今天躲在我们右边是什么意思?他这么一站,倒把我们让到前面,显得我们不勇敢冲锋了,想害我们么?兵长回头和殿下总结时候,要把刘大楼指挥不力退缩不进的事情着重说一下。”
“殿下各种事情多,一直不太重视水兵,李兵长要帮殿下把这一块管起来!”
几个同乡议论纷纷,试图把脏水全部泼到其他军官的头上。
李邺皱眉想了想。咧嘴说道,
“你们啊,不要急!在殿下那边办事情,要看时机的!等哪天殿下心情好的事情,我想办法提它一提,把第四大队的中队长换一换,把刘大楼给架空了!”
众人闻言喜上眉梢,又议论起新枪配发的事情。说到一半,一个勤务兵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兵长,大公子从城堡里出来,走过来了!”
赵如虽然也是南王下属,但却是庞宁从半大小子带大的,地位和其他人远不一样。平时没有大事的话,赵如只是管管银子账本,帮南王管理领地。但有大事的时候,赵如也往往是庞宁的代言人。
听到赵如过来,众人对视了几眼,不知道赵如来做什么。
今天没拿下福冈藩失了锐气,大公子莫不是来找李兵长晦气的?不想到让大公子看到这么一帮同乡聚在一起,众人急忙从后门退了出去。等李邺出去迎接赵如时候,营帐里已经只剩下李邺了。
“大公子怎么来了?”
赵如扫了李邺一眼,见这水兵长打败仗时候还是笑的,不由得皱眉说道,“你的水兵是怎么练的?要用时候,一点办法都没有?”
?么顺手…”李邺tian了tian嘴唇,讨好说道,“大公子,咱水兵毕竟是水兵,平时是在船上的不是?那到了陆地上要和马兵一样杀敌陷阵,总归没有?
赵如看了看李邺,大声说道,“殿下有令,你的兵带得太差。如今撤掉你水兵长的职务,改任副水兵长,意思是要你戴罪立功。以后水兵中队长、小队长一级的军官,你不要多言,全部由殿下亲自任免。”
“今天下午我会开大会宣布这件事情。现在先和你说一声!”
李邺愣了愣,突然间只觉得五雷轰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殿下平时虽然随意,但要用人时候,你就要拿出点样子出来!”
“你在东夷岛娶了几个小妾我不管,也没和殿下说…但带兵这边你再不用点心,你这李兵长你也不要当了。”
赵如看了看脸色发白的李邺,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李邺的营帐。
看着赵如往军营其他地方走去,显然
是对其他军官也有处罚,李邺站在那里好久没有动一下。
走回营帐里,见没人看向自己,李邺一脚踢在桌子上,把桌子上的小菜烧酒踢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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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四节 复杂的战争
站在城堡顶层的外围平台上。庞宁看着山顶不远处的一个小校场,皱眉不语。
那个小校场上,围着几百个先锋军雄字旗的骑兵,但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喧哗。校场中间,邓阿奇正在当众教导一个新兵如何作战。两人各骑一马,在马上操着木棒对冲。两马交错的一个刹那,邓阿奇一个弯腰躲过挥过来木棒,猿臂一揽,生生把新兵拽了过来。
把甘拜下风的新兵扔到地上,邓阿奇大声地朝士兵们训喝着什么。似乎是在总结今天上午战斗时候的不足,邓阿奇不停地挥动着手上的木棍,时不时做出射击的动作。
年轻的旗总身边,同样年轻的先锋军的士兵们一个神情肃穆,听得聚精会神。那种样子,让人觉得这些大兵们随时做好了准备,要跟着他们的旗总冲锋陷阵,建立功业。
对比起旁边松松垮垮的海军军营,吕策的先锋军精锐得令人羡慕。
如果拥有四千把线膛枪的海军水兵能够有先锋军士兵一样的的战斗力,能否冲垮福冈藩就不是一个问题了。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练出这样一支部队出来的。
庞宁摸了摸自己那肥嘟嘟的肚子,瘪了瘪嘴。
楼梯间那边。赵如敲了敲外面的木门,朝屋里走了进来。
“师父,大会开完了,该罚该赏的都了了。”
庞宁还在看对面的先锋军,有点心不在焉,背对着赵如点了点头。
“好,你做得好。”
虽然知道庞宁在想别的事情,但听到师父的夸奖,赵如脸上还是笑了起来。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赵如捡起庞宁桌上一页短信看了看。
那是秦明韬从仙山阵地上送过来的几句话。
“喔,东王果然还能守一天!”
“咦,这又是什么?”
赵如在桌上找到一些奇怪的倭国地图,似乎是庞宁画的。倭国四岛上,被庞宁用几个圆圈分成了五、六块。九州岛、四国岛的圆圈上,庞宁在旁边标了个岛津家。本州岛西部一片的圆圈上,庞宁在旁边标了个毛利家。其他类似的还有京畿划给前田家,越后甲信划给上杉家,奥州划给佐竹家。
庞宁在这张地图上,把整个日本分给了几个有实力的地方藩镇。
赵如想了一会,诧异问道,“师父,你是想用这张地图分化他们吗?”
见庞宁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赵如凑到平台上说道,“师父,你看出那些藩镇之间有矛盾了?你能看出来?”
“师父,你也太神了吧?”
庞宁素来擅于借助别人的力量,在洞彻人心上颇有能力。虽然率领南海国海军横行海上。但庞宁真正依赖的,从来不是武力。赵如虽然不了解日本,但也知道日本是封建割据的政治架构,幕府将军并不能完全控制各个藩镇。对于这样的敌人,分而化之显然也是一个办法。
见师父画了这张图,赵如以为师父已经成竹在胸了。年轻人像捧着宝贝一样捧着庞宁的地图,似乎是捧着胜利的希望,眼睛睁得很大。
不过庞宁的回答,却淋了他一盆冷水。
“我没有看出来。”
赵如失望地张开了嘴巴,又闭上了嘴巴。
看着小山下面密密麻麻的几万日本联军,庞宁摇了摇头。
“我没有看出来,要是明天再拿不下来,这次大张旗鼓地发兵日本…就算是输了。试试看吧。你把这张图抄上几份,晚上派使者送到图上那几个日本大藩的军营里。记得,使者一定要送到对方藩主或高级将领的手上,别让无关的人看到。”
…
长州藩布军在日本联军最北面,按照伊达政宗表面上的安排,长州藩应该是掩护大部队的侧翼军。
但实际上,伊达政宗知道长州藩对德川幕府不满,没指望长州藩会保护大军侧翼。他在在长州藩南面,又安排了一个同样强大的福冈藩。
而在上午的战斗中。长州藩也的确表达出了他们对德川幕府的不满。目睹福冈藩被南海人猛击,长州藩始终没有出手。
长州藩本阵里有一个简单的茶室,虽然是战时搭建,但也算得起清寂。一身华服的藩主“毛利秀就”和礼服寒碜的小早川高义对坐在刚刚铺下的榻榻米上。因为二人地位相差实在太大,这样坐在一起,彼此都有些不自在。
但显然,藩主毛利秀就对各种情况的适应能力,要远强于小早川高义这个下级武士。亲自展示了茶艺,毛利秀就满面笑容地对小早川高义说道,
“听到藩士们的议论,都说小早川君对中国的事情颇为了解,尤其是对南海人。”
“听说小早川君曾经做过商人,是因为家老穴连大人的呼唤,才重新出仕毛利家的?如今了解海外情况的武士不多了,小早川君是如何知道那些情报的呢?”
小早川高义看了看藩主,点头答道。
“我父亲本是小早川家的一门众,因为毛利元就大人的计
谋,父亲成为了毛利元就大人儿子‘小早川隆景’的家臣。但后来‘小早川隆景’的政策,却使得小早川家灭亡,父亲成为了浪人。虽然很快被毛利家收为藩士,但父亲并没有从长州藩账房处拿到过藩士的俸禄,饥寒死去。”
“迫于生计,我自幼就在城下町的商馆里营生,因此和专门从事中国贸易的朱印船商家关系很好,数次去过中国。因为身为武士的好奇,我还专门随船去过中国广东的港口,打听南海国的消息。”
小早川所说的过去,让毛利秀就有些尴尬。
武士成为商人,并不是光荣的事情。但在日本战国末期幕府初期。因为经济的发展,武士地位的下降,许多下级武士不得不进入商场。毛利秀就听到这些坎坷经历,叹了口气说道,“小早川君的父亲,想来也是一位豪杰!那样死去,真是令人遗憾啊!”
“毛利家对小早川家,始终是有所亏欠的啊!”
毛利一族和小早川一族的关系,比较复杂。
长州藩毛利家的崛起,是在七、八十年前,或者说日本战国早期。当时的毛利家家督“毛利元就”擅长于计谋,使用离间、暗杀、背叛、威逼等等计策,把毛利家从一个拥兵百余人的小家族,发展成一个强大的实力。壮大之后,毛利元就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盟友,然后逼死盟友的家督,最终把毛利家变成了日本西面的霸主。
小早川一族,就是曾经跟随毛利家,但最终被毛利家夺去掌控权的一族。在毛利元就儿子的手上,小早川家一度发展成为一个天下闻名的诸侯家族。但最终,小早川家族也因为毛利家的策略失败而衰亡,在政治上失去了诸侯地位。小早川势力灭亡后,大量的浪人武士都回到了本家“长州藩毛利家”。
但幕府时代的毛利家也不比当初。根本发不出那么多藩士俸禄。经济上的窘迫,使得小早川族人的日子十分艰难。“毛利家”和分家“小早川家”的感情,复杂而微妙。
“过去的种种困难,都是德川家所赐,小早川君一定也明白吧?如今我毛利家正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小早川君作为分家的一员,不能不支持本家!”
顿了顿,秀就客气地问道,“依小早川君所见,中国的南海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强大呢?我们毛利家。是否有可以学习的地方?”
小早川高义似乎在想着过去的事情,没有回答这个提问。
如何学习他国经验,这个问题看似是虚无缥缈的话题,没有太大意义。但实际上,在十七世纪的日本,这却是一个极有价值的情报。
在幕府制下的日本,虽然有德川幕府的重重刁难,但藩镇在总体上依旧是独立的。所有的藩镇都有权选择自己的发展道路,倘若能学会南海人的秘诀,即便是一个弱藩,也可以像南海人一样突然强大起来。弄明白如何学习强大的南海人,不但不是虚的,而且是具有巨大利益的事情。
打个比方说,在穿越者原来的时空中,十九世纪封闭的日本因为西方国家“叩关”要求贸易,而陷入了“如何强国”的全民大讨论。这种讨论不是文质彬彬的辩论,而是实打实的藩镇竞争。各个藩镇都选择了自己的发展道路,努力增长自己一方的实力。
最终,学习西方新技术最迅速的萨摩藩,长州藩,在十九世纪的戊辰战争战争中证明了自己的正确,推翻了德川幕府。所以,有了日本的明治维新。
在这个时代,庞宁的叩关,起到了同样的刺激作用。目睹南海人的强大,日本各个诸侯都对南海人的秘诀,对如何学习南海人产生了极大的热情。这几个月以后,目睹了南海国的腾空出世,目睹了穿越者军队的强悍,整个日本都在讨论,为什么南海国会这么强。
这个问题,如今是日本各藩最想知道的情报。
日本武士的忠诚,既有下级对上级,也讲究上级对下级。小早川高义从毛利家获得的微薄俸禄,是对于他在账房做事的报酬。但毛利家的首鼠两端,却曾经导致小早川家的灭亡,导致了小早川父亲的落魄而死。导致了小早川高义成为一个从商的浪人。所以小早川高义他并不愿意把最关键的情报,轻易透lou给毛利秀就。
面对小早川高义的态度,毛利秀就却依旧是面带微笑。
似乎已经看明白了小早川高义的内心,毛利秀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小早川君还在思念着过去的父亲啊!”
毛利秀就双手托护着茶碗﹐缓缓地送到了小早川的面前。
“倘若能走过这一关,毛利家,小早川家,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如果毛利家能够有所发展的话,我向小早川君你承诺,恢复小早川家的大名地位!”
小早川高义身子抖了一下,把目光从那个名贵的茶器,转到了毛利秀就的脸上。
那张脸上,满是赤诚,一点也看不出毛利家人那种天生的狡猾。
终于,小早川高义挺直了胸膛,慢慢说道。
“南海人的秘诀,在于‘重商’,在于‘法度’,在于‘机器’!”
即便是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毛利秀就,此时听到小早川终于开口,也禁不住满脸的欣喜。点了点头,他大声说道,“请小早川君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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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五节 乱世的武魂
真田家的营帐,布置在伊达政宗左侧的一座小山上。
去。这会天还没亮。天边刚刚lou出一线鱼肚白,但真田家的士兵们已经离开了营帐,牵着战马往集结地走
昨天被伊达政宗划为了预备队,真田家的一千骑兵没有投入战斗,所以这里没有其他藩镇那样伤兵满营的情况。但今天,伊达政宗决定发起最后一击,把精锐的真田骑兵也安排在攻击的序列中,立志要攻上对面的“仙山”。
要不了多久,真田家的骑兵们,就要面对那些恐怖的线膛枪了。
轻轻的白雾弥漫在山脉中,像是一片薄纱,把两山之间血腥的战场笼罩得有些寂静。等士兵们基本集结完毕,真田家大将真田信政骑着战马走出了营帐,朝集结在半山腰的部队走去。
但营帐外面,他却看到了他的侄子。真田信助穿着重铠牵着战马,跪在真田信政的必经之路上。
年轻人头上,戴着一顶火红的头盔。那头盔远大于一般的头盔,上面装饰着两只巨大的金属鹿角,让跪在地上的年轻人看上去像是一只凶悍的野兽。
真田信政看到了真田信助那些愤懑的眼神,把马停在了信助的身边。
似乎是被那个许久没有看到的头盔吸引,真田信政想起了一些事情。停在马上没有说话。
年轻的信助双目怒瞪,保持跪姿挺直胸膛,看着马上的叔父大声说道,“叔父,为什么不让我出战!我已经十七岁了!”
日本武士第一次参加的战争,叫做“初阵”,初阵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极为重要。真田信政刚刚发出的出阵人员名单里,没有家族长孙真田信助的名字,这让渴望着初阵的信助难以接受。
真田信政从那个头盔上挪开了视线,看向自己年轻的侄子。
沼田藩真田家素来以勇悍闻名日本,但和其他的藩镇相比,真田族人的子嗣却从来都不兴盛。真田信政年近四十,却是真田家这一代唯一活着的男子。对这个家族来说,家中的男丁尤为重要。
真田信政不是真田家家督,他的父亲还在。不过父亲毕竟年龄太大了,除了大事,真田家的事务都是由真田信政负责。而他面前的真田信助,是信政早亡哥哥的儿子,真田家家督的长孙,换句话说。这个在叔父马前愤愤不平的青年,才是真田家的家督谪传人。
而信助手上的头盔,更是真田家的宝物,是现任家督在信助的成年仪式上,极为郑重地交给信助的。这个头盔原来的主人,是真田家家督的弟弟,真田信政的叔父,在几十年前震撼了全日本的真田幸村。
真田幸村是日本不世出的天才将领。是真田家的骄傲。
结束日本战国的关原之战中,德川家和丰臣家各自调动全日本兵马,在关原发起决战。战前,真田家分裂成了两派,各为其主。真田幸村和部分真田家人加入了西军丰臣家一方,而真田幸村的哥哥,现任真田家督则加入了东军德川一方。
关原之战中,加入丰臣家一方的真田幸村,以一千人拖住了三万德川家大军,让德川家的主力无法到达战场。
对于日本来说,三万人能否赶到战场,足以决定一场决战的胜负了。真田幸村以小小真田家的兵力,差一点就扭转了整个日本的局势。虽然关原之战的结局,最终还是以德川获胜丰臣战败告终,但因为真田幸村在这一战中不可思议的表现,真田家的勇名传遍了日本。
“信助你知道吗?日本的战争,又要开始了。”
看了看远方,真田信政淡然问道,“戴着幸村公的头盔,你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战死吗?”
真田信助愣了愣,从头上取下了鹿角头盔。恭敬地捧在了手上。
“幸村公是忠勇双全的武士,是为了感谢太阁丰臣秀吉殿下对真田家的恩情,所以在最后的大阪守卫战中为丰臣家战死。”
真田信政看了看年轻的侄子,摇了摇头。
“信助你错了,幸村公并不是为了武士的忠诚而死,而是为了我真田家而奋战而死。”
看着远处的连绵山峰,真田信政想了往事。在这大战前夕,他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片淡然神色,似乎早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
“德川家并不喜欢真田氏,五十年前,德川家就曾用五倍的兵力讨伐我家,试图灭了真田一族。但德川家的部队开进我家的领地,却被我真田一族打得丢盔弃甲。”
“自那以后,德川家再也不敢和进攻真田家。但实际上,无时无刻,德川家都希望能够把我真田一族从日本抹掉。”
“正是因为这种事实,我真田一族,必须依kao自己的勇武才能生存在战国之中。关原之战,幸村公和家督大人分道扬镳加入西军,在大阪城下发起舍命的冲锋,所为的,更是我真田一族的勇名。”
“据参加大阪之战的浪人们说,幸村公力
竭战死之前,他的冲锋一度把德川家本阵打溃,逼得德川将军差一点拔刀剖腹。”
“一个家族,只有证明自己的勇武强盛,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生存下去。”
“正是幸村公的勇武,让德川家即便在获得天下后,也不敢染指我真田家。这些年来。差一点让德川家失去天下的真田氏,却被德川将军不断地讨好着,甚至数次加封我家的领土。”
“在这乱世中,是幸村公那耀眼的武魂,为我真田一族赢得了立足的土地。”
真田信政的这番话,在幕府治下的日本,是有些大逆不道的。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和真田信助这样说过。有些诧异地看着马上的叔父,真田信助怀疑自己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要知道,具体管理着真田家领土的叔父,平日里是个谦虚谨慎的人。小心地周旋在沼田藩臣民和德川幕府之间,信助从来没有见过叔父发过脾气。
因为疯狂开发领地里的新田,叔父被天下人戏称为“开发狂”。真田信助从来没想过,文雅的叔父,也会如此慷慨激昂。
笑了笑,真田信政缓缓说道,
“你叫我叔父,要知道,当初幸村公出征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叫他叔父的。幸村公临走时和我说,‘好好地待在城中,管好真田家的土地’。他要我,为了真田家好好地活下去。”
“我们真田家的男丁。总是不多呢。”
从惊讶的信助手中拿走了头盔,真田信政把那个火红的鹿角大盔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叔父用他的生命保存了真田家,这一次,也让我这个叔父,戴上这个头盔为真田家出战吧!”
……
旗令兵在队列面前来回驰骋,翻起一片片的土尘。清晨那湿润的海风中,旗令兵背上的黑色小旗被吹得笔挺,猎猎作响。但更多的军旗,是ha在那两千骑兵身后。那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色旗帜,像是一片压城黑云,鼓动在城上山的半山腰上。
这支装备精良。士气高照的骑兵队,是吕策麾下先锋军雄字旗。
邓阿奇穿着和士兵一般的胸甲,背着士兵们一样的线膛枪,戴着和士兵一样的头盔,踩着和士兵一样的皮靴,骑着大马立在队伍前面。如果一定要说他和士兵们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盔甲下那一身漆黑的旗总军装,肩上发亮的肩章,让这个年轻的军官身上浮现出一股令人不敢对视的英气。
庞宁正好奇地打量着吕策的部队,却看到赵如跑了过来。
“师父,还是没有消息传上来。”
庞宁看着赵如,没有说话。
昨天庞宁设计的“瓜分日本”的地图送出去后,日本的藩镇们始终没有任何表示和答复。得到离间的事物,不回复,这有很多种可能。有可能是藐视庞宁,不屑于回复。也可能是被幕府监视着,不敢回复。还有一种可能是想再看一看局势,等到最后的时候才回复。
日本的藩主们,虽然领地不多,但一个个都不是可以小看的。打个比方说,建州鞑子占地不多,但部队战斗力却远胜于王土几千里的大明皇朝。拿这几十万人的领袖皇太极和万万人的领袖崇祯比,女真人领袖在计谋和军事上都远胜于大明皇帝。
日本的藩主也一样,在残酷竞争中杀出来的优胜者,总是拥有令人敬畏的能力。
日本的藩主们不给答复,庞宁也猜不出他们是什么意思。
赵如吞了口口水,咬牙问道,“师父,今天一定要这样硬拼吗?我们这边五千五百人杀下去,比起日本的两万人,只是四分之一。”
“师父,日本打不下就算了!打赢了,得益最大的也只是那些海商。毕竟,东夷岛才是我们的基地啊!”
赵如最后一句话,吸引了邓阿奇的注意。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南王,邓阿奇没有说话。
庞宁吸了口气,没有回答赵如的问题。
翻身上马。庞宁带着一众军官骑到了整个部队前面,大声说道。
“今天的攻势,海军的第一水兵大队一千人,第二水兵大队五百人,加上先锋军的雄字旗两千人,负责快速击溃福冈藩。海军第三、第四水兵大队,跟我在福冈藩南面展开阵地,狙击山谷中支援过来的日本联军。”
战争打得很艰难,有点陷入僵局的感觉。即便是平日里散漫如庞宁这样的大滑头,此时也有些怒气。骑在大马上,庞宁一拉马缰转过了个马头,侧视着五千五百名南海国士兵,南海国的南王怒声吼道,
“你们都明白了吗?今天哪个敢不冲的!老子枪毙他!”
听到了一片咆哮的回答声,庞宁挥出马鞭往山下一指,
“全世界进攻!”
[倾情奉献]
二六六节 破阵
黑烟弥漫的战场上。庞宁用望远镜死死看着西北面的长州藩队列,脸上有些紧张。
一千五百名水兵冲到了一百步的距离上,在东南面和福冈藩对射了十几分钟。这样的距离上,线膛枪的精度惊人。倘若不受敌人火力干扰,线膛枪三、四枪就要放倒一个。面对勇敢逼近的水兵,福冈藩不得不全力还击,组织滑膛枪压制南海人的火力。
利用这个间隙,邓阿奇的骑兵散为长蛇阵,一骑一骑地往福冈藩的西北面绕去。顶着零星射来的滑膛枪,两千骑兵从敌人阵前五十步的绝壁下大胆穿过山谷。
北面是福冈藩的身后,没有修建什么防御设施。
吕策的先锋军,装备十分精良。穿越者最初攻占海南岛时候,对缙绅和官吏执行抄家政策。对于这个政策,先锋军是执行的最坚决的,抄出了大量的银两。而之后广西一战,先从大明朝廷得到军费,后来又在抄斩投降官僚缙绅中获得赃款。种种积累,让人数素来不多的先锋军,在军费上十分宽裕。
先锋军原先只有五千人,现在扩充,也只有一万人。平均下来一年军饷不过十几万。武器弹药都是史班提供的,算上杂七杂八的辅兵开支,粮草购筹,先锋军一年三十万两足够了。但广西一趟,吕策的进项就是上百万两。
吕策是个简单的人,除了带着自己的先锋军,他并没有太多其他事情。利用手上的银子,他把先锋军武装到了牙齿。大明军中难得一见的战马,先锋军的大兵人手一匹。军中最精锐的线膛枪手,甚至一人分了两匹马。这支部队的机动力和冲击力,被提高到了极限。
广西并没有大规模的畜牧业,这些战马的购买渠道,是通过秦明韬,孔有德,从蒙古人手上买的。比起岛国低矮的日本马,先锋军的蒙古战马简直就是巨兽。
眼看着敌人的可怕骑兵绕到了自己身后,福冈藩心急如焚。他们不断向西北面的长州藩发出求救信号,希望长州藩能逼近南海人的骑兵,让南海人无法发起冲锋。
骑兵们还没有完全集结,看着那不断骑出福冈藩阵地的求救使者,邓阿奇犹豫了一下。
虽然南王做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计划,豪赌长州藩不会加入战局。但邓阿奇做好了两手准备,长州藩稍有动作,他会立即原路撤回城上山。
两里之外的长州藩也有五千兵力,而且火绳枪配比很高。如果这五千人突然冲过来射击,没有退路的雄字旗会被夹击,甚至有全军覆没的风险。雄字旗的任务。的确是来支援南王的,邓阿奇并不愿意为南王牺牲在倭国岛屿上。
不过,西北面的小山上,长州藩的毛利家丝毫没有动。
任南海人的精兵迂回分割,直到邓阿奇在福冈藩西北面摆好了冲锋队列,他们都没有一点救援的动作。所有的骑兵都穿了过来,列在了邓阿奇身后。年轻人有点好笑地看了一眼西北面的长州藩。海风中,那旌旗招展的五千藩兵似乎是来石见银山看热闹的。
咧了咧嘴,邓阿奇大声地发出了冲锋的命令。
两千匹蒙古战马排成了一个可怕的长形方阵,跑了起来。
马鞭挥舞中,骑兵们越跑越快。
像是一片黑色的钢铁巨兽,精锐的先锋军骑兵朝日本人扑了过去。
日本的滑膛枪手没有向后开火。在两千骑兵的锋芒下,命中率极低的滑膛枪没有对撼的勇气。如果骑兵冲上来,滑膛枪手完全是没有招架能力的,他们只能站在长枪手身后。
福冈藩队列中,三千足轻列阵拦在了北面。按照日本人的战争经验,三间枪是对付骑兵冲锋的最好武器。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足有三个成年人身体长的长枪往北面一放,把整个队列整个保护了起来。这样密集有序的枪阵,冷兵器时代的骑兵是难以正面突破的。
不过,邓阿奇率领的骑兵中。有一千名装备着南海国的线膛枪。
“射击!”
南海人骑在马上的线膛枪,朝日本的长枪阵开火了。距离八十步,马上的一千名线膛枪手瞄准了日本人的枪阵,弹雨像是一阵摧枯拉朽的暴雨,洒向了刚刚踏入热兵器时代的日本藩兵。
密集的长枪森林崩塌了。
再抓不住手上的长枪,前排的足轻像是一个沙包,噗通噗通地往地上倒。在锥形弹的面前,那些薄弱皮甲毫无意义。被子弹打烂了脑袋,被子弹打穿了肚子,足轻们口吐鲜血,刹那间就死去了两、三百多人。
这山谷里地形狭窄,长枪阵的正面不过五百人。两、三百人的损失,足以造成巨大的混乱。刚才还无懈可击的防御网,突然间变得狼籍不堪,到处都是空隙。
把枪绳往脖子后面一挂,骑兵们最快速度从背上拔出了长矛。左手拉着马绳,右手握着长矛,他们把长矛末端顶在马鞍上的金属装置上,让整个长矛和战马紧紧连成一体,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杀戮机器。
许多士气高昂的军队,总是会在战场上大声喊杀,在冲锋时带出骇人杀气。但更可怕的军队,是打过无数胜仗,甚至已经把破阵杀人看成一种熟练工作的军队。席卷琼州,横扫广西,数次击败过人数倍于自己的先锋军,就是这样一只沉默的军队。站在战场上,你听不到对面有任何喊杀声,但那些沉默袭来的黑色骑士。却更让人不寒而栗。
两千匹大马呼啸着压了过来,骑手背上的黑色旗帜遮住了视线,让最前面一排足轻看不到北面的天空。那两千名沉默的黑色铁骑,从日本长枪阵的空隙里撞了进去
巨大的撞击声,像惊雷一样在战场上响起。
沉重的骑兵撞飞了前排的全部长矛手。那些飞向半空中的足轻尸体,像是巨浪拍岸时候激起的浪花。
马上覆盖着马甲,身上穿着板甲,一名先锋军骑兵全重近有一千斤。这样的人肉坦克以三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冲过来,不是那些身高一米五的日本足轻能够承受的住的。
那些营养不良的足轻未必有一百斤,在两千名骑兵面前,仿佛是蝼蚁一般。如果是撞在战马的前胸甲上,会立即飞起来,肋骨会部撞断。不光是第一排飞起来,甚至一线的前后五个人都会被撞倒,被骑兵完全撞翻过去。而那些在队列里指挥的武士,是骑兵长矛重点照顾的目标。
复杂的武士铠甲根本抵挡不住这样的冲刺,如果被刺中,整个身体都会被刺穿。长矛甚至会在巨大的惯性下一直往后面刺去,把后排的足轻也一道刺死。
对冷兵器为主力的日本藩兵,即便是面对同样数量的冷兵器骑兵,也难以抵挡。更何况是配备了线膛枪,装备了马甲胸甲的甲骑兵。
只一次撞击,雄字旗就让一千多长枪手失去了战斗能力。撞穿了近三千人的足轻队。
刚才还颇有杀气的长枪阵里,此时只看到一地的抽搐尸体,一片混乱的队列。骑兵们扔掉了长矛拔出了马刀,在巨大的战马上往下挥砍,杀死那些侥幸活下来,却依旧被撞得失魂落魄的后排足轻。很快,这支足轻队就不再是一支武装了,他们变成了一群逃命的农民,慌不择路地往四面八方逃去。
长枪手后面的两千滑膛枪手,更没有近身和骑兵搏斗的勇气。不等骑兵冲过来,他们已经丢下了手上的昂贵火绳枪。加入了逃亡的队列。
马蹄在足轻的身体上践踏,鲜血飞溅。庞宁的北面,再没有了战争,只剩下追逐和屠杀。
庞宁放下了望远镜,舒了口气。
里。庞宁南面,两千线膛枪手ha进了福冈藩的南部,钉在了城上山西面的山谷里,用齐射拦住了日本人的救援道路。虽然线膛枪的精度足以支撑散兵战术射击,但队列齐射的气势对部队士气更为有利,也更便于军官监督战斗纪律。水兵们站在山谷两侧的陡壁中间,一排一排的齐射,把试图过去支援福冈藩的胜山藩部队拦在了山谷
不但是胜山藩被拦,后面密密麻麻的日本藩兵全部挤在了山谷里。
日本是一个山岭密布的国家,石见银山这边的山岭地形很陡峭。从一个山头到另一个山头,必须在那些大坡度的山岭上上山下山。有时候石坡太陡,大规模的部队的通行非常艰难。看上去很近的地方,却要绕一个大圈。大规模的兵力运动,在这种山岭中是极难开展的。
庞宁南面虽然有一万藩兵,但能从正面向庞宁发起进攻的,只有胜山藩的四千藩兵。
在两千名线膛枪手的火力下,他们根本不能前进一步。
焦急地日本联军开始往后面退去,一万多藩兵分为了两队。胜山藩和萨摩藩继续在正面攻击庞宁,剩下的七千藩兵散成了一条长蛇,从陡壁上的小路努力山头攀援,试图绕过旁边一座陡坡,切到庞宁西侧的小山上。
邓阿奇的骑兵已经结束了战斗,向这边kao了过来。
刚才的战斗损失了一百多名骑兵,一百多名线膛枪手,击溃福冈藩的损失并不大。此时,庞宁身边仍然还有五千人。援兵让庞宁的火力顿时强了几倍,刚才努力进攻的胜山藩再无法攻击。
只打了两轮,那边就顶不住了。丢下了几百具尸体,胜山藩狼狈地退到了稍远处的小山上,踞险力守。
邓阿奇骑到庞宁身边,兴奋地从马上跳了下来。
这是个从小就被教育成军官的年轻人,如果说昨天,他还腹诽南王的作战计划糟糕。那今天,庞宁对各藩镇形势的准确判断,已经让他对难忘多了几分尊敬。如果不是断定长州藩不会出手,邓阿奇根本不愿顶着枪弹绕到北面去。
“南王,这一把冲得太爽了!你真神了,那边五千倭寇始终没动。”
庞宁听到邓阿奇的赞叹,却并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都被仙山那边传来的声音吸引,那边是伊达政宗的主攻方向,秦明韬承受的压力,显然数倍于这边。一片炮声隆隆中,庞宁突然听到冲天的杀声响起。
脸上一白,庞宁握紧了双拳。
“妈的!秦明韬要是出事,老子拆了伊达家祖坟!”
长州藩依旧作壁上观,七千藩兵在绕路抄庞宁身后,而拦在庞宁前面的,是日本人的五千藩兵。庞宁一把抓住了邓阿奇的领口,大声吼道,
“前面的胜山藩,你冲上去,给我拿下来!”
邓阿奇吞了口口水,看着那个坡度不小的山坡,没有说话。他是个爱兵的军官,自然不愿意拿自己的宝贝骑兵去撞这样的防御。但庞宁的骇人样子,又不容得他拒绝。
前面传来的一声大呼,帮他解了围。
“殿下,一个日本老头从倭寇萨摩藩那边骑马跑了过来,好像有话要说。”
[倾情奉献]
二六七节 变局
庞宁转头看向了阵前。一个须发皆白的日本武士没有佩
戴刀剑。手上举着一张羊皮纸,骑马立在庞宁军队的两百步外。庞宁松开邓阿奇,用望远镜仔细看了看那老人手上的羊皮纸。
那羊皮纸,显然是庞宁发出去的“瓜分日本”的地图。
伊达政宗为了拿下仙山,今天又从北面抽走了两万人。打到现在,福冈藩五千人被击溃,长州藩五千人不战,城上山这边只剩下一万两千日本藩兵。穿越者的武器远精良于日本藩兵,一万两千藩兵是不可能战胜庞宁的五千人的。只要打败这一万人,庞宁就能杀到仙山包夹伊达政宗。
换句话说,日本联军在战场上的人数优势,已经基本没用了。战场的走势,走到了最微妙,最关键的时候。
这个时候,九州萨摩藩岛津家派人过来,是为了什么?
琉球一战,萨摩藩的士兵战斗力曾给庞宁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石见银山这边,萨摩藩两千藩兵一直没有主动出击。看着对面的白发老武士,庞宁眯了眯眼睛,突然觉得那衡量胜利的天平,开始向自己倾倒。
庞宁要找一个人过去接洽。他看了看前面的第四大队大队长。
海军的水兵编制,和改水军,先锋军都不一样。
虽然一开始也和先锋营,改水营一样命名为破海营,但庞宁慢慢发现,那种陆军编制不适合海军水兵。毕竟,水兵们大多数时候是在船上作战的。一艘战船上,往往配备固定数量的一队水兵,而且海战中,不同舰船之间的情况完全不同。所以水兵最重要的单位,是和一艘战船相匹配的“中队”。
但随着庞宁的战船增加,庞宁无法直接管理数量越来越多的中队了。所以他又设置了四个大队长,在后勤,陆地作战中集中调度中队长。
不过实际上,庞宁的事情太多,即便设置了大队长,他也是鞭长末及。他不但要管理距离几千里的东夷岛,嵌山港,科劳港几个海外领地,还要维护整个南海国的海洋贸易,管理那些人精般的海商。千头万绪之下,庞宁以前把水兵的事情都扔给了李邺。这几个水兵大队长,庞宁也不熟悉。
但今天上岸打起硬仗,庞宁才发现李邺时常为之表功的第二第三大队,没什么战斗力。而第四大队虽然有些不满情绪,但在战场上战斗风格极为彪悍。
“刘大楼,你上去!看看小日本要说什么”
第四大队大队长刘大楼正在前面布置拒马。听到南王的喊话,身子一僵。这个汉子受惯了李邺刁难,此时一听到命令,竟然下意识地觉得上级要刁难他,立即有了不满神色。不但他不满,他身边几个第四大队水兵都是把头一低,似乎都以为又被上级戏耍了。
站在拒马后面,王大楼把手上的铲子掂了掂,甚至没有转身看庞宁,只横刀大马地皱眉说道,
“咱粗人一个,原先是打渔的!哪里会倭寇的鸟话?咱没那本事,殿下让别人去吧!”
庞宁愣了愣,诧异地打量着这个汉子。
很快,庞宁明白过来了,不满地看了一眼李邺,庞宁大声朝王大楼骂道,“废话,你傻的么?”
庞宁觉得这大队长的样子实在滑稽,忍不住大声骂道,“当然是让翻译和你一起去!你今天打得不错!老子让你代表南海国去交涉。是给你长脸!吊子日的,你傻的么?”
听到庞宁的话,李邺脸上一白,下意识地咳嗽了一声。
王大楼闻言一怔,这才转身看了看庞宁。
见南王那被黑烟熏得黑乎乎的胖脸上怒目圆瞪,并没有戏谑神色,王大楼才如梦初醒。终于明白南王和李邺是不一样的,王大楼扔掉了手上的铲子,大声说道,“有翻译,咱家去!”
庞宁不耐烦挥手说道,“废话少说,那谁,翻译官,和王大楼骑马过去。”眼睛一眯,庞宁脸上突然间有些狰狞,大声吼道,“动作快点,谁耽误了军机老子枪毙他!”
有几分日本血统的翻译官被庞宁的样子吓得腿一软,立即翻身上马,牵着一匹马冲到了王大楼面前。两人快马往那日本老头骑去,说了几句话,就接过那张地图骑了回来。
王大楼似乎有些不习惯处在众人瞩目的位置,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翻译官,他大声说道,
“殿下,那日本老头叫桦山久高,自称是萨摩藩家老。他问我们,殿下准备怎样让萨摩藩相信。那张地图上的势力划分不是欺骗他们。”
庞宁看了看远处的萨摩藩阵列,不爽骂道,“唧唧歪歪,到现在还想忽悠好处么?龟儿子,没那么好做的买卖!”
从王大楼手上抢过地图,庞宁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大拇指,有些心疼的看了看。一狠心,庞宁用指挥刀在手指上划了划,割出了几滴血出来,摁了个血手印在那地图上。
把地图扔给王大楼,庞宁咬牙说道,
“王大楼!你个傻的!去和那老头说,咱中国人这叫做手印,叫做歃血为盟。他个吊子日的再装模作样不反水,老子就第一个打他狗屎岛津家!”
王大楼慌张点了点头,左手拉马绳转过了马头,右手抓着翻译官的马缰,往那老头处奔去。
一路驰骋过去,王大楼把地图和庞宁的意思,都转告给了那有些焦急神色的桦山久高。
抓着盖有庞宁血手印的地图,桦山久高看了看庞宁的阵地。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的胖胖总大将,这个老人朝王大楼问道,
“那就是海上霸王庞宁么?”
得到翻译的肯定答复。桦山久高吸了口气,不再说话。
掉转了马头,他往萨摩藩的阵列那边骑去。
王大楼愣了愣,大喊一声,“怎么就走了?”
但无论他怎么喊,桦山久高都没有回头。
桦山久高突然离去,这让王大楼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日本武士什么意思,他在阵前站了好久,直到那个老头的身影消失在日本人的队列里,他才悻悻地看了眼翻译。
“咳,那个。翻译的,刚才那老头什么意思?”
那个翻译官也有些恍惚,摇头说道,“不知道,他没说话啊。他就问了句,‘那是海上的霸主么?’”
王大楼看了看正在等待自己庞宁,担心庞宁责怪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显然南王对萨摩藩使用了离间计,想让萨摩藩退出战斗。如果少了萨摩藩的两千人,胜山藩的四千人就好打多了。这么大的事情弄黄了,万一南王发怒了,自己可担当不起。发呆了好久,王大楼暗道这是个苦差事,咬牙掉转了马头,他低头往庞宁那边骑去。
但他刚骑了几步,就看到南海国的队列里,响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那五千士兵兴奋莫名,看向自己的眼神,突然间充满了欣喜。
王大楼心里一个咯噔,停住了马。咬着牙,他转头往身后望去。果然,本来守在胜山藩右翼的萨摩藩士兵,开始撤退了。
萨摩藩扔下了胜山藩,快速往南面开去。
战场上,十万日本人瞠目结舌,停止了冲锋,停止了行军,停止了一切的军事活动,只眼睁睁地看着萨摩的行动,。
突然间,本来杀声四起的战场上,一片寂静。
那席卷而来的寂静中,几声怒喝声从日本联军的本阵中响起。伊达政宗派出了和岛津家关系不错的幕府重臣“本多重成”,快马加鞭地往萨摩藩的部队追去。显然,他是想在最后关头叫住岛津家的部队。身为文官的本多重成越骑越快,竟把追在他后面护卫的几个武士甩在身后,很快就追上了萨摩藩的部队。
但等他骑到萨摩藩的附近,却突然把战马死死拉住了。喘着气停在小路上。本多重成看到萨摩藩部队的后跑出来一队铁炮手,把铁炮口对准了他。
德川家的重臣,本来都是各地藩镇巴结的对象。但此时,他却被岛津家用火绳枪对准。
刚才,伊达政宗给了他权力,让本多重成用未来的承诺利诱萨摩藩回头。但现在,九州人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目瞪口呆地看着岛津家的铁炮手,他突然有种变天的感觉。转头看向了北面的南海人部队,本多重成不明白南海人到底使用了什么诡计,居然让岛津家抛弃整个日本,押宝在人数只有一万人的南海人军队身上。
战场上浴血厮杀的武士们僵在冲锋的路上,眼睛发直地看着萨摩藩以最快速度离开了战场,走上了回九州岛的小路。
萨摩藩的撤退,引起了连锁反应。
突然间,伊达政宗所在的小山上,另外一支部队也调头往南,追着萨摩藩的脚步离开了战场。
?。那是九州熊本藩的四千藩兵,他们的领地和萨摩藩kao近。实际上,他们是幕府专门安排在九州岛中南部挟制萨摩藩的。萨摩藩岛津家擅自离开战场,显然是背叛德川幕府了。那接下来,岛津肯定会攻击他们的领地。如果全力出击,萨摩藩能够拉出一万人的军队,他们留在领地里的少数守兵顶不?
岛津家是一个极为强悍的家族,熊本藩必须赶回去,保护自己的领土。
无论伊达政宗发出什么样的命令,也无法击败熊本藩守卫自己领地的本能。几乎是摆出了拼命的架势,熊本藩刀剑全开,笔直地从其他藩军间隙穿了过去,往九州奔去。
但事情并不止是这样,一片死寂的战场上,突然从北面传来了巨大的喊杀声。
长州毛利家五千人冲到了小路的尽头,开始攻击绕路包抄庞宁的幕府军。隐忍了几十年的毛利家士兵,突然间像重新活了过来,在巨大的喊杀声杀向了支持幕府的藩兵们,势不可挡。那是一种仇恨的发泄,发泄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让他们从日本西国霸主,变成长州可怜虫的仇恨。
无数越来越惊慌的目光,死死望着那片喊杀声传来的方向。日本联军的士气,在毛利藩冲天的喊杀声中,一点点瓦解着。
南海国海军所在的战场正面,三千水兵,两千骑兵看着南海国南王庞宁,眼睛里满是敬佩。
他们实在没想到,庞王的分化之计,此时竟胜过千军万马。
对面的山头上,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四千胜山藩藩兵。刚才萨摩藩还保护着他们的右翼,现在他们只剩下自己了。不过,这已经不是右翼的问题了,战场局势的发展,让胜山藩的藩士们有点惊慌失措。到处都是背叛,他们仿佛看到了战争的失败,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继续作战的意义了。
“继续冲!把他们最后的信心也冲垮!”
庞宁眯了眯眼睛,用马鞭朝草木皆兵的胜山藩士兵一指,
“没有步枪的骑兵迂回牵制他们的阵型,其他人上去压制射击。我给你们五分钟,给我把胜山藩冲垮。”
[倾情奉献]
二六八节 合围仙山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
装备远胜于敌人,人数又近乎敌人一倍,庞宁指挥部队包围了胜山藩。
胜山藩仓皇间据守的山头,并不是特别险峻的山峰,和仙山、城上山这种战略要点是不一样的。山头上,是一个狭长的区域,足有四百步长。小山山头和山谷的落差,大概有一百多米。虽然有些坡度,但足以支持骑兵和步兵发起进攻、冲锋。
胜山藩在前面的战斗中损失不小,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控制整个山头。
如果岛津家还在,他们还勉强能够把控局面,拦住南海人。但如今,九州人已经完全抛弃了德川幕府,扬长而去,胜山藩已经是独木难支。他们只能放弃稍微矮一点的山头东面,集兵守在山头的最西面。
一千南海骑兵绕到了山头脚下,威胁着胜山藩的侧翼。胜山藩不敢怠慢,面对骑兵列出了三间枪阵。但南海人的骑兵并没有冲上去的兴趣,反而是在半山腰上慢慢地兜圈子。这让胜山藩的布阵异常艰难。
狭窄的山头上,混乱的长枪手不断地挪动着阵型。改变正面的方向,保证骑兵没有机会呼啸着冲上来。
而南海人装备着火枪的四千人,则从小山东面爬了上来。
三间枪足轻为了防御骑兵,张皇地奔跑在火绳枪前面。这种混乱的变阵中,“火绳枪”足轻也不得不配合着不断改变位置。虽然有一千多名火绳枪兵,但只有三、四成*人有机会朝东面的南海人主力射击。眼睁睁看着南海人的四千火枪手开到了山头东面,一点点kao近,他们的根本分不出兵力阻止南海人。
正当他们发现形势糟糕,无论如何需要分兵阻止南海人的火绳枪逼近时候,西北面的南海人的骑兵队突然发出了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快马向山头攻来。
一时间,烟尘滚滚马蹄隆隆,仿佛要一次性冲垮一切。
胜山藩知道这些骑兵的精锐,刚才,福冈藩是被这些骑兵冲垮的。如临大敌,一千五百名火绳枪手有一半冲到西北面,站在高处,面对骑兵展开排射阵,准备用俯射配合三间枪阵迎接南海骑兵的冲阵。
但冲到了两百步外,南海国的骑兵们齐齐停住了。戏谑地掉转了马头,他们又往山腰南面绕了过去,继续兜着圈圈。
胜山藩藩兵目瞪口呆地看着南海骑兵的动作,回头一看,南海人的火枪手已经全部逼到了百步之外。
水兵们远比昨天勇敢,趁胜山藩变阵防御骑兵的一分钟内,水兵顶着几百支火绳枪的火力冲上了山头。他们在山石和树木之后找到了射击掩体,全部进入了射击位置。
胜山藩此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南海国的优势兵力包围了。藩兵们脸色雪白,开始慌张地调整线列阵方向,试图把正面转向东面的线膛枪手。
但他们刚刚开始转向,四千支线膛枪已经开火了。
士兵是人不是机器,都会爱惜自己的生命,在流弹纷飞的战场上,你让他们冷静地瞄准目标,近乎不可能。在战场上,如果受到敌人的火力干扰,紧张和恐惧会让士兵的命中率大大下降。
比如说一百步上,南海国线膛枪的训练射击中,几乎有九成半的中靶率。但一旦被日本人火绳枪还击,这个命中率就会直线下降到两成、甚至一成。
但一旦敌人的滑膛枪不能压制战场,让线膛枪手有足够勇气进行瞄准射击,情况是极为可怕的。只要命中率能提高一、两成,线膛枪就会变成可怕的魔鬼。
一片一片的黑烟在巨大的射击声中响起,刹那间弥漫了整个山头东面。面对乱成一片的胜山藩阵型,四千把线膛枪在山头上xian起了一片暴风雨。那呼啸着扑过去的弹雨,像极了台风中那避无可避的漫天雨箭。流弹飞过了整个山头,钻进了那些狼狈藩兵的身体里,溅出了一朵朵血花。
刹那间。山头上混乱的胜山藩队列像是被割草机割了过去,一片一片地倒下。
有人被打折了腿,惨叫着倒在山石上。有人被打穿了肚子,子弹带着破碎的脏器从后背撞了出来。勇敢的旗本武士怒吼着拔出了武士刀,试图带着三间枪足轻反冲锋。
那一队足轻很勇敢,但勇敢并不能改变什么。一走到队伍最前面,他们的生命就被弹雨消灭了。刹那间被旋转的子弹打烂了身体,勇敢的尸体像是一个个没有灵魂的沙包,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一路留下几十道鲜艳的血痕。
等胜山藩调整好队列,组织还击时候,山头上已经被打死了上千名藩兵。剩下不到一千名火绳枪手咬紧牙关,开始向对面的线膛枪还击。
倒不是他们战斗意志强悍,能在巨大的战损下坚持作战。实在是南海人已经包围了山头,让他们无路可退。
但他们刚朝东面打了一轮,却感觉到地面突然抖动起来。
那是马蹄踩踏地面造成的震动。一千名骑兵从西边发起了进攻,势不可挡地冲上了山头。混乱的藩兵阵列没法组织他们,巨大的马蹄像是一只只重锤,把那些挣扎求存的足轻们撞成了一片稀泥。经过先锋军层层遴选的广西壮汉们手抓马刀,朝仅剩下两千多人的胜山藩藩兵头上砍去。
那些足轻实际上已经不能战斗了,不断的失死亡摧毁了他们的意志,让他们失去了最后的一丝秩序和纪律。之所以没有崩溃,只是因为他们知道两条腿的步兵跑不过四条腿的骑兵。接下来,他们只剩下被屠杀的命运而已。
胜山藩藩主怒吼着拔出了武士刀,双手举刀,他策马冲向了在足轻中游走砍杀的邓阿奇。
但他只往邓阿奇的方向骑一步,左右杀出了的两个广西大汉就同时在他脖子和肚子上割了两刀。肠子和鲜血立即从那巨大的破口处飚了出来,让他失去了力气和意识,不甘地倒在了马下。
旁边冲过了一小队骑士从他的尸体上踩了过去。杀向了对面转身逃跑的一队足轻,践踏着他身为武士的荣誉。
屠杀般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两千残兵扔掉了所有的盔甲和武器,抱头鼠窜。虽然知道逃跑也是死,但是恐惧的本能仍然让他们选择了逃亡。两千人像是一群失魂的麻雀,连跑带滚地从山坡上冲了下去。
但南海人并不愿意放过他们。那些越战越勇的线膛枪手呼啦啦地抢到了山头最高处,架着步枪瞄准着那些惊惶的背部,一枪一枪地撂倒着逃亡的岛国士兵。这一次,他们真的打出了训练时候的水平。子弹像是长了眼,一发一发地钻进了士兵的背部,搅拦他们的心肺,撕扯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在剧痛中倒在地上。
一个接一个,那两千藩兵都变成了尸体,像皮球一样滚下了山坡。直到撞在山石上,把没有生命的躯体撞得皮开肉绽,那些滚动的尸体才能停下来。
等黑烟稍微散开的时候,整个胜山藩的四千藩兵,已经全部被消灭在石见银山的南面。而南海国的五千人,只有几十个人受伤,十几个战死而已。
战斗结束,庞宁满意地骑上了山头。
看着那一山坡的日本人尸体,海盗头子瘪了瘪嘴说道。“这这一仗打完后,石见银山一带适合开垦农田啊。”
见邓阿奇不明白,庞宁啐了一口没有解释。
看了看最远处的仙山山头,庞宁大声说道,“让赵如从城山上再带两百水兵过来,稍事休整后,我们进攻伊达政宗的本阵!”
…
一个鹿角头盔遗落在战场上,上面满是鲜血,不知道是谁的。被风吹了一下,火红色的头盔在山坡上滚了一下,又卡在另一块石头上。
那滚动的火红头盔。引起了常文广的注意。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炮灰,他走过去把头盔捡了起来,好奇地看了看,他发现这是个高级武士的用具。显然,这是一个很好的战利品,以后也许可以摆在什么地方,作为倭国一战的纪念品——常文广tian了tian嘴唇,暗道前提是能活着离开日本。
仙山这边的情况,已经快撑不住了。
累垮的士兵躺在地上,四脚朝天的喘着气。即便有军官过来喝骂,要他们去搬运弹药,也无法把他们从疲劳中抓回来。山头上躺着几百伤员,那种呻吟声很可怕,比那两百多具无声的尸体更可怕,冲击着整个部队的士气。
今天被贼人冲了三次,改水军已经打到了极限。日本人玩命地冲,精锐的骑兵、鸟铳手跟着竹盾呼啦拉地冲上来,第三次甚至直接冲到了改水军的阵线前。幸好在那最后关头,没见过手榴弹的贼人选择了冲上来肉搏。如果贼人抱定用火绳枪近距离对射的念头,改水军估计已经顶不住了。
贼人不知道改水军还会扔手榴弹,一路嗷嗷叫地冲到阵前,被这边一顿猛炸炸了回去。
不过倭国贼人也损失惨重,这两天打下来,山坡上已经堆了两万多的尸体了。从山顶上看下去,那堆堆叠叠的灰色尸体着实有些骇人,仿佛是一个可怕的屠宰场。
把鹿角头盔绳子拽在手上,常文广嘘了口气,往东王那边走去。
但突然,常文广走不动了。顺着几个大喊大叫士兵的手指看过去,他看到了山脚下剧变的的战场形势。熊本藩的部队刚才一直没有投入战斗,此时却追着庞宁那边的萨摩藩往九州岛方向撤退了。常文广并不知道那是熊本藩,他只知道那支部队一直没有投入战斗。
贼人这时候把一支生力军撤走,这事情着实蹊跷。把头盔往地上一扔,常文广急急跑向了东王。
爬上山头,他看到秦明韬也注意到了战场上的变化,正用单筒望远镜观察山下的动向。
“殿下!贼兵有一支退了?”
秦明韬没有回答常文广,仍然仔细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
这里看不到城上山山谷里的战局。山下又被日本联军包围,改水军的探子“夜不收”损失很大,干脆被秦明韬全部收了回来。秦明韬所能看到的战局,只有仙山脚下的一片。虽然庞宁在城上山一侧节节胜利,但是这边并不知道。
赵德看了看常文广,点头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日本人军心似乎乱了。你看那边,几支部队都往后退了。贼人的第四波进攻,我看现在根本组织不起来。”
赵德话音未落,山谷中又有一支部队先后离开了日本联军队列,往战场北面撤了出去。此时日本军已经近乎一片混乱,虽然日本军本阵里令旗招展,却没能调动任何一支部队去拦住这支擅自撤退的军队。
那是加贺藩的前田家,得知伊达政宗要他们再次冲山,他们毫不犹豫地撤出了战场。
范一流带着几十个学徒在壕沟里忙碌着。在他们的指导下,改水军的士兵们正忙着为伤员包扎伤口,此时看着山下的情况,大兵们一个个都是满头雾水。
他们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害怕这有利于自己的变化,是一场空欢喜。
常文广看着山下,诧异说道,“莫非是南王那边有什么动作,这贼人怎么一个个全反水了。”想了想,常文广tian了心点。我听海军的人说,他们原先在琉球岛和贼人就打过,这些贼人最喜欢用诈逃诱人进入包围圈伏击。”
“父亲!那边!”
秦明韬脸上突然一僵,顺着赵德所指看了过去。
北面的山谷里,突然走出了一杆迎风招展的庞字大旗。
那杆旗帜下,五千多名士气高昂的士兵走出了山谷。一步一步,他们带着横扫一切的气势,向日本联军的本阵压了过去。
仙山上,打得有些精疲力尽的改水军大兵们都站了起来。
看着山谷里走出的部队,他们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这一仗打得太艰苦了,刚才他们都怀疑南海国要撤退了。但突然间,似乎整个战场都已经翻了过来。对面那些打不完的贼兵,突然间显得有些狼狈。终于,他们兴奋了起来。走向胜利的喜悦,让他们的身体里又鼓出了使不完的劲头。从地上爬起来,他们把手举向了头顶,大声地嘶吼起来。
秦明韬舒了口气,跨上了战马。
“炮车架上驴马离开阵地,全军列队,反攻!”
[倾情奉献]
二六九节 大败幕府军
空空的幕府军的本阵里。伊达政宗端坐在总大将的凳子上,看着对面的仙山沉吟不语。
伊达家重臣片仓重纲坐在伊达政宗身后,脸上一片灰败。
这两天,伊达政宗坚决地执行着车轮战战术。外面的各藩镇藩兵轮番上去冲击仙山,死伤惨重,本来士气就用尽了。刚才萨摩藩、长州藩突然间反戈一击,立即让士气消沉的幕府军陷入了混乱和怀疑之中。伊达政宗为了凑齐第四波攻势的人马,强令加贺藩第二次冲山,结果加贺藩直接离开了战场。
实际上,这里已经不能称为幕府军本阵了。加贺藩一撤退后,大名们借口要回藩兵队列中制止混乱,一个个都离开了本阵回到了自家的军队中。除了伊达政宗,本阵里已经没有第二个统兵大将。
本阵外,突然传来一片铠甲摩擦的声音,一个受了轻伤的伊达家武士冲了进来。这个武士肩甲被打掉了,肩膀上一片血肉模糊,显然是被流弹擦了一下。
“伊达大人,仙山上的南海人发起了反攻,用大筒猛攻我伊达家两千名骑铁。我军不敌,已经往南面退了下去。”
片仓重纲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大声吼道。
“我家前面的前桥藩松平家和久保田藩佐竹家呢!”
武士把头一低,大声说道,
“南海人把一百门大筒都转移到了半山,向兵马密集的山谷一带轰炸。松平藩一千五百人冲上去,立即就被击溃了,溃兵全部往东南面溃逃。而久保田藩佐竹家三千人,不但没有加入进攻,而且直接往东面退兵,现在已经离开了战场。”
听到这个消息,片仓重纲好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惶恐地看了看伊达政宗,直到发现家督伊达政宗脸上平静如常,片仓重纲才重新找到了一丝信心。咳嗽了一声,他大声喝道,
“不要惊慌,你快去南面,重整溃下去的骑铁,准备反攻。”
“明白了。”
但那个武士还没有退下去,又有一个旗令兵跑了进来。
“伊达大人!刚才米泽藩上杉家被对面山上的火炮攻击后,就直接往东退出了战场。担心加贺藩前田家、久保田藩佐竹家、米泽藩上杉家等回到领地后袭击附近的藩镇,这三家附近的大小藩镇,也撤兵往东面赶回去了。”
“目前战场上还在继续战斗的,只剩下和德川家有血亲的“亲藩大名”的三万多残兵而已。但这两天死伤太重了,现在在南海人的火力猛攻下,亲藩大名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片仓重纲无力地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
加贺藩前田家,久保田佐竹家,米泽藩上杉家,这几家人马都是素来和幕府不和的。以前害怕德川幕府的威势。他们不得不臣服于德川将军。但现在,南海人已经在战场上取得了优势,他们没有任何理由继续为德川家做炮灰。
而其他的藩镇,显然也不相信德川幕府能够维护他们的领地权了,都回到了各自的领地去守卫领土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所谓树倒猕猴散,德川幕府这种名义上对的统治,是无法承受一场大败的。
片仓重纲脸上发白,求救般地看向伊达政宗。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可怕的家督大人从来不会失败。每一次伊达家走到困境的时候,伊达政宗都会挺身杀出来,带领家臣度过难关。把伊达家从一个小家族,变成了米产量超过“百万石”的强大诸侯。
片仓重纲对形势已经绝望了,唯一支撑他的,就是对家督伊达政宗的信心了。
伊达政宗看着对面的仙山,没有回答这句话。老人似乎陷入对过去的沉思之中,突然间说道,
“那个佐竹义重,就是那个发动周围十几个势力联合攻打我伊达家的佐竹义重,在人取桥差一点就杀死了我啊。那一年我才十八岁,却打赢了‘关东之鬼’佐竹义重发起的联军。那一战。我心底里其实害怕的很啊。”
片仓重纲愣了愣,诧异地看向伊达政宗,不明白老人怎么在这种时候说起这种话。
“那真是个傻瓜啊,居然敢攻打我。你知道那个傻瓜最后是怎么死的吗?他六十五岁还要去打猎,下马时候摔死的。”
似乎是嘲笑着自己的死对头,伊达政宗大笑起来,接着说道,“舅舅最上义光也是个狡猾的人呢。舅舅之所以把母亲嫁到我伊达家,其实是想用计谋夺取我伊达的领地。这一生中,我最防范的就是这个舅舅。虽然表面上,伊达家一直和最上家是盟友,但我这一生,都在和舅舅作战。”
听着家督的回忆,片仓重纲渐渐也陷入到过往的记忆中。想起了伊达家在伊达政宗率领下高歌猛进的过去,片仓重纲居然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叹了口气,伊达政宗摇头说道,
“太阁丰臣大人,倒是个仁慈的人啊。当初太阁要求我伊达家臣服,我不答应,结果太阁率领大军杀到了关东,最后也只是没收了一小部分我家领地。”
“跟随太阁渡海出征在朝鲜作战,占领无数新领土的日子,真是令人怀念啊。倘若太阁殿下能活一百岁,日本会比今天的样子好多了。”
“可惜太阁殿下始终生不出儿子,所以才被德川家康夺去了天下啊。”
说完这句话,伊达政宗没有在说。君臣二人,突然间沉默下来。
“就连德川将军,都已经死了。我一生中遇到的那些强敌,已经全部死去了。我们的那个时代。也应该结束了。”
伊达政宗站了起来,戴上了自己的半月徽头盔。
“战国又要开始了呢!小十郎。”
“这几十年,我瞒着德川幕府在仙台打造了一万把火绳枪。小十郎,你回到仙台藩后要辅佐我的儿子,击败上杉家和佐竹家。以后的伊达藩,应该是一个学习南海人的治国之道,雄霸日本北部的强大藩镇。”
作为德川幕府的总大将,把仗打成这样,伊达政宗是必须死的。
无论是作为武士的尊严,还是作为伊达家家
督的荣誉,都无法承受这样的惨败。片仓重纲突然间明白了伊达政宗的想法,眼睛血红地扑倒在地上,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要学习南海人,一定不要和他们为敌。”
伊达政宗大步走出了本阵,跨上了他的漆黑大马,快马骑到了德川将军家的武士面前。
那是来自江户的武士,他们是德川将军家的“旗本”家臣。天下的藩镇们可以溃逃,但这些德川将军家的武士却不会逃。
他们无路可逃。
“幕府军总大将伊达政宗在此!将军家的武士们,随我出阵!”
…
仙山脚下,秦明韬和庞宁两军越来越近,夹击着山谷中的幕府军。
近万名南海国士兵聚在了一起,在一百门火炮的掩护下,把这个时代本不该有的火力展现在那个狭小的山谷中。百门火炮打出的散弹。和七千多把线膛枪,一千把滑膛枪的子弹,覆盖了整个山谷。齐射,前进,齐射,前进,巨大的庞字大旗和秦字大旗从两个方向一点点kao拢,渐渐要把敌人夹成碎片。
德川家的直属部队还在反抗,他们一次次地冲向庞宁的火枪阵,一次次地溃了下去。
这只是挣扎而已,那些足轻早就在这两天的冲山战斗中耗尽了锐气。
改水军的顽强死守。早已经把他们的组织和纪律打垮了。
这个时代的士兵,不是十九世纪的民族国家战士。他们只是诸侯的私兵,不可能在高战损的溃败后迅速鼓起斗志。而那些擅自撤退的藩镇,则在失败的悬崖上狠狠地推了他们一把,让他们义无反顾地绝望了。他们已经被失败的恐惧笼罩了,没有任何士气重新面对那些可怕的火枪阵。
即便士气饱满,这三万人也不是一万南海国士兵的对手。而如今已经没有了士气,唯一的悬念是何时溃败而已。
铁炮手已经没有勇气逼近敌人了,在一百步之外就开始乱射,打得毫无准头。但对面的线膛枪在一百步之外,却也能一枪一枪地撂倒这边的士兵。南海人阵前一百步的一线上,像是死神划出的一条线。南海大兵每把那条死亡线往前推进一点,那线划过的所有幕府兵就全部倒在血泊里。
终于,幕府军本阵放弃了无谓的足轻进攻,把战线往后面收拢了。
惊慌失措的足轻们,突然听到了后撤的命令,立即掉头往后面逃去。后撤的足轻们,像一片潮水,在山谷里涌动着。
一支千余人的骑兵大队,高举着德川家的三叶金葵大旗,在这片潮水中逆流而上。
那不是骑兵,那是一千多名骑着战马的武士,德川家的武士。
他们是领主,领地不足一万石的德川家小领主。他们也是家臣,仰仗德川家生存的家臣。在这事关德川幕府存亡的战争中,他们在最后时刻选择了向敌人总大将发起冲锋。几十年前,德川幕府成立的时候,德川家的敌人差一点用一次武士冲锋杀死了德川家将军。这一次,他们也选择了同样的事情。
催着战马,破开了那些潮涌的足轻,他们越骑越快,笔直地向山谷对面的庞宁水兵们压了过来。
可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是十七世纪的日本火绳枪。在四千把南海国线膛枪面前,他们的冲锋只是送死而已。
高举着武士刀,伊达政宗骑着那匹漆黑的西班牙大马,冲在了这一群骑士的最前面。
那是个苍老的老人,须发俱白。不停地催促着战马。他把他的“鞍斩”高举在头顶,怒瞪着眼睛咆哮着,向那些机械射击的士兵们冲了过来。
那些机械射击的水兵,是这个时代最可怕的军队。
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齐射开始了,巨大的枪声中,七、百八名武士从马上倒了下去,停止了他们生命中最后一次冲锋。
庞宁抢过了一把线膛枪,清膛,装弹,一百步。压膛,瞄准,五十步,庞宁瞄准伊达政宗的胸甲,射了出去。
伊达政宗手一抖,显然是中弹了,再没能抓住他手上的武士刀,他把那把名刀掉在了山谷里。但载着他的西班牙黑马却不知道,还在往前面冲锋着。
紧接着南王的射击,士兵们的第二轮齐射开始了,伊达政宗身上射出了十几道血箭,倒在马下。
黑烟散开的时候,前面的山谷里,已经再也看不到一个武士。
战争结束了。
武士们战死之后,远处的足轻们立即变成了一群农民。他们失去了军官和领主,失去了战争的意义,慌不择路地往山峦和谷底之间逃窜而去。
邓阿奇的骑兵们拍马追了上去,挥起大刀在山石间追杀着那些溃兵,把鲜血染红了整个山谷。
南海国的步兵们没有追上去,他们把头盔扔上了天空,齐声怒吼,
“我们赢了!”
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在山谷之间回旋,吓得最远处擅自撤逃的日本各藩藩兵们不敢回头。
庞宁骑着自己的德国大马,一路跑到了伊达政宗的大黑马身边。看了好久,他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那匹大黑马马缰系在了自己的马鞍上,他畅快无比地大声吼道。
“我们赢了!”
看了一眼远处的秦明韬,庞宁仰天吼道,
“日本是我们的!”
[倾情奉献]
二七零节 困扰的马尼拉总督
施尔瓦站在马尼拉王城总督府的窗口。看着生理人,或者说中国人所居住的八连城,皱眉不语。
“主教大人,你知道我是个虔诚的人,我不喜欢那些异教徒。我一直认为,国王应该集结所有船队发起一场圣战,把这些异教徒从东方的岛屿上抹掉。”
在十七世纪的欧洲,天主教的神权拥有极高的地位,甚至凌驾在国王和领主的世俗权力之上。这个时代,数不尽的贵族和平民,因为言行不慎被认定为信仰不坚,被异端裁判所判处极刑。在这个时代的欧洲,教廷对于欧洲平民来说是神圣无比的。谁得罪了教廷,谁就会被人民抛弃,很快玩完。
即使在遥远的吕宋,马尼拉大主教的地位是极高的。对于一些重大的事情,马尼拉大主教拥有相当的话语权,甚至决定权。
一身贵族礼服的西班牙施尔瓦公爵看着大主教,用一种贵族的遗憾口吻说道,“我和主教大人你一样,厌恶这些异教徒。他们信仰魔鬼。拒绝接受神父的洗礼。每天和这些人生活在一起,马尼拉的日子真是糟透了。”
把手上的红茶朝外面的生理人扬了扬,施尔瓦公爵无奈地扬眉说道,
“主教大人,你知道吗?我是十分不愿意来马尼拉的。都是我的姑姑,那个絮絮叨叨贵妇人的欺骗,让我无奈成为这个海岛的总督。”
马尼拉主教是个老人,他似乎对总督的虔诚言语感到十分有趣,笑着看着施尔瓦公爵,没有说话。
“但是…”
话锋一转,马尼拉总督无奈说道,“但是,既然成为了总督,我就必须关注西班牙在远东的利益。到了今天,我不得不说的是,生理人实在太厉害了。”
走到那张并不完整的大东亚地图下面,施尔瓦指着庞宁占据的婆罗洲北部,指到了科劳港所在的位置,然后又指了指台湾岛。
“那个海盗,生理人的海盗,主教大人你知道吗?他叫庞宁,四年前,他只有几条小破船,是个抢劫荷兰人的海盗。但现在,这里,这里,和这里。到处都是这个庞宁的地方。”
马尼拉大主教不知道总督什么意思,眯着眼睛看着那张模糊的航海地图,没有说话。
施尔瓦看了大主教一眼,有些神情恍惚地比划着海南岛和日本四岛的距离,摇了摇头。然后,他摊手说道,
“主教大人,或许你还不知道,这个庞宁征服了日本。”
听到这句话,身着白袍戴着高大主教冠的马尼拉主教愣了愣,惊讶地连声说道,
“这不可能,席尔瓦公爵,这不可能。日本人是一个很大的国家,人很多。”
“很遗憾,这是事实,主教大人。昨天晚上从圣萨尔瓦多城过来的快船,带来了这个消息。这太可怕了,这个生理人用一万人打败了日本的十万人。主教你知道吗?十万人!那些武士是纸糊的,早知道这些武士是这样的不堪一击,我就带着我的四个护卫去征服日本了。”
“这真是糟糕透了。这个海盗,这个庞宁快要席卷整个远东海洋了。”
似乎因为庞宁征服日本的消息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尔瓦茫然地看着那张硕大而粗糙的航海地图,有点失态地絮絮叨叨着,
“国王真应该集结一支舰队来远东,把这些信奉魔鬼的异教徒从地图上抹掉。这件事很重要,比加勒比的战争更重要,比打败那些英格兰海盗更重要。”
听到席尔瓦的话,马尼拉大主教诧异地走到了地图边上,看着遥远的日本四岛,马尼拉大主教想着什么,没有说话。
席尔瓦把瓷杯放到了桌上,看着大主教的表情。
终于,他还是把自己的话说了出来。
“主教大人,我不得不遗憾地说,马尼拉已经无法支持东夷岛北部的圣萨尔瓦多城了。”
马尼拉大主教似乎已经猜到了这句话,点了点头。
席尔瓦从老人的平静面庞中得到了更多的勇气,吸了口气说道,
“圣萨尔瓦多城的驻兵,城堡,都是为了和日本人的贸易而设立的。开销很大,主教大人。九年前,德川幕府因为我们要求派遣神父传教的问题,拒绝继续和我们贸易。那些该死的异教徒!但是我们没有放弃努力,主教大人,因为我们相信,主的光辉应该照耀在远东的每一个岛屿。”
马尼拉大主教看着席尔瓦公爵,没有说话。
席尔瓦有些紧张,指着巴达维亚的方向大声说道。“主教大人,我们和那些卑鄙的尼德兰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可以为了金钱抛弃信仰。他们抛弃了信仰,只为了让异教徒同意他们的贸易,我因为和他们同处东方感到羞耻。西班牙人和这些卑鄙的尼德兰人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们的卑鄙也结束了。生理人庞宁征服了日本。”
“庞宁在整个远东追逐着卑鄙的尼德兰人,把尼德兰人卑鄙的舰队撕成碎片。现在庞宁征服了日本,尼德兰人的日本贸易结束了。”
席尔瓦握紧了拳头,似乎对荷兰人的遭遇有些兴奋。但是很快,他又无力地把拳头松开了。
“但是,很遗憾,庞宁对我们也一直不友好。”
“他记恨我不给他最优惠的马尼拉税率,说我在他的丝绸贸易
中窃取了无数的金子。天啊,他那时候只是一个铤而走险的小海盗,凭什么让我给他最惠税率?”
“他是个疯子!”
摊了摊手,席尔瓦无奈地说道,
“显然,庞宁将垄断日本的贸易了,现在他手下有一百多家商人,几百条船。他的每一艘战舰都有几十门炮,开得和风一样快,没有人明白那是怎么做到的。我们和日本恢复贸易的希望消失了,圣萨尔瓦多城一切开支无法维持。我们不得不把士兵,船只和勤杂人员全部撤回来。”
“马尼拉无能为力,马尼拉太弱小了,现在只能选择和庞宁合作。国王真应该忘掉布宜诺斯艾利斯,他应该集结一支舰队来远东。”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席尔瓦公爵竭尽一切努力在大主教面前强调自己的难处,有些无奈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很遗憾,主教大人,我们无法保护圣萨尔瓦多城的传教了。对日本的传教努力,恐怕也难以开展了。”
“主教大人,我很遗憾。这真是糟糕的一天。”
说完最后一句话,席尔瓦公爵看着主教,再没有说话。
席尔瓦希望大主教能够理解西班牙的捉襟见肘,这是公元一六三三年的马尼拉,这已经不是十六世纪的西班牙帝国了。英格兰人,尼德兰人,都在挑战者西班牙的权威。今天的西班牙,虽然依旧被视为海洋强国,但并不是昔日的霸主。能够保持住马尼拉丝绸贸易的贸易量,已经算是很好的局面了。
那个令他感到可怕的生理人庞宁以后会如何,不是席尔瓦可以考虑的东西。
现在,席尔瓦只希望不要因为这个事情,被马尼拉大主教厌恶。教廷十分重视东方的教义传播,对任何失败都是不宽容的。一旦被教廷评价为无能,或者不虔诚,席尔瓦和他的家族都会碰到大量的困难。有时候,这比西班牙国王厌恶自己更可怕。
席尔瓦无奈地看着大主教,等待着他的回答。
好久,马尼拉大主教才对席尔瓦点了点头。
“我知道,席尔瓦公爵,西班牙无法在所有地方获得一切。把一切责任压在你身上,是不应该的。”
席尔瓦舒了口气,点了点头,表示他对大主教的理解表示感激。
“席尔瓦公爵,实际上,圣萨尔瓦多并没有太大的作用。那是一个孤城,我派去的神父甚至不能走出城堡一百步。”
“至于日本,那是一个顽固的国家,外交上的努力和慈祥的感召,都是无法打动那些野蛮人的。”
“但现在,席尔瓦公爵,你知道吗,我看到了希望。冈萨雷斯神父是我安排在庞宁的船上的,现在他在东夷岛的北港建立了一个简陋的教堂。既然生理人庞宁允许我们在北港传教,既然庞宁征服了日本,我相信,庞宁会让我们在日本传播教义的。这是一个机会。”
席尔瓦愣了愣。这才明白为什么大主教有些高兴。
摇了摇头,席尔瓦惋惜说道,“大主教,我不得不说,你不了解庞宁。”
“他是一个野蛮人。他除了金钱,不相信任何东西。或者说,他可以为了金钱,相信任何东西。他是不可能改变他对金钱的信仰的。”
马尼拉总督对庞宁的映像不好。很多次,庞宁一言不合就和他撩袖子。南海人的海军很多次差一点和西班牙人打起来,但转眼间,为了把南海国产出的丝绸卖到欧洲,为了赚取西班牙人从南美挖来的银子,庞宁又会若无其事地写信要求贸易。席尔瓦对庞宁的映像很不好,认为庞宁是一个尼德兰人一样的商人。
马尼拉大主教没有和庞宁打过交道,不了解这个生理人。听到席尔瓦的话,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不过显然,他不在乎庞宁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了看席尔瓦,大主教点头说道,“是啊,你应该从圣萨尔瓦多城撤回来。我觉得庞宁不喜欢你们待在圣萨尔瓦多,那样似乎是在威胁着生理人的领土。那个岛屿是生理人的,毫无疑问,你们应该撤回来!”
席尔瓦愣了愣,诧异地看着大主教。
但是马尼拉大主教并没有看他,只是皱眉说道,
“你们应该撤回来,而我,我会和冈萨雷斯联系的,为了日本的传教,我们需要kao近庞宁。”
[倾情奉献]
二七一节 大明次辅温体仁
ian嘴唇。
“皇上这么出迎阁臣,会否失了礼制?”
深深的紫禁城中,大明天子朱由检正站在平台之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但一听到“礼制”两个字,王承恩身边的朱由检脸上,黑了下去。听到王承恩所说的这两个字,朱由检立即想起了那帮奏折不停的言官,那借着“礼制”之名百般辱骂自己的言官,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不自觉间,年轻的天子脸上竟有了些怒气,转头怒视着旁边的说话人。
好久,崇祯才意识到说话人是从小就跟着自己的小太监王承恩,渐渐把脸上的阴云渐渐散去了。
“王承恩,礼制二字,以后在内廷中不提也罢。”
大明朝子民万万,皇帝却只有一个,管理起来着实不容易。这无上的皇权要辐射到万万子民身上,有前廷和后廷两个渠道。所谓前廷,大多数时候指的是早朝,是高度制度化,礼法化的朝廷。地点在紫禁城前三殿。而后廷,则是皇帝具体处理奏折操持国政的地方,并没有太僵硬的制度。
万历皇帝被文官们贬为三十年不上朝,以至于大量的文官愤怒之下挂印而去,许多文官职位没有人担任。但实际上,万历只是不上前廷早朝,不鸟文官的威逼而已。万历朝的内廷一直运行良好。太监和心腹官员们管理着硕大的帝国,不但运转良好,而且赢得了三次大征的胜利。
万历时代的大明朝,往北摁住了蒙古人,往东打败了日本人,往南吞并了西南羁縻土司。虽然没能让击败文官,让自己的小儿子继承自己的皇位,但万历死去的时候,确实给光宗留下了大量的银子。
三十年不上朝,那许多文官职位无人担当,帝国反而强盛。可见这早朝,这文官,绝不是强国富民的一群人。
在万历的时代,努尔哈赤根本就是个不上台面的小部落领袖。即便是天启时代,老贼努尔哈赤也根本不曾威胁到中原帝国的根本。无论如何,建州女真也只有二十多万人而已。但等到崇祯干掉魏忠贤,重用东林党后,二十万人的领袖,也许还没有大明朝一个县令子民多的皇太极立即就冲破了长城,杀到了北京城下。
崇祯虽然年轻没做过皇帝,但也
不傻。查来查去。他发现问题出在东林党身上,是东林党一力推举的袁崇焕款通鞑子。虽然后世满人为袁崇焕翻案了,但在崇祯朝,满朝上下对袁崇焕款通鞑子一事,是没有异议的。
因为袁崇焕的事情,崇祯再也不敢重用东林党。而一旦不重用东林党,东林言官的谩骂立即就像暴风雨一样洒了过来。这两年,崇祯听到礼法两个字就恼火。
“你莫要学曹化淳,说这些无用东西。”
“那些腐儒的空言虚谈荒唐言论,都是害国误民的东西!在内廷中不提也罢!”
王承恩偷偷看了一眼天子的脸色,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低头说道,“王承恩知道了。”
崇祯六年的朱由检,已经不是崇祯元年的朱由检了。此时崇祯在安抚势力奇大的东林党同时,也在积极地打造一个去党人化的大明。如今他提拔重用的一干重臣,都是和东林党划清界限的。内阁首辅周延儒虽然也结党营私,但只要不和东林党抱成一团,就不会威胁到崇祯的皇权。
崇祯也需要内阁首辅周延儒的那一派,为他抵挡东林党的枪林弹雨。所以他容忍周延儒朋党结众,贪墨营私。
而内阁次辅,东阁大学士。万历二十六年进士温体仁,才是朱由检真正想重用的人。
不为别的,就因为温体仁素来不党不群。
平台召见,在有明一代,往往天子召见重臣商量国家大事的惯例。今天崇祯在平台召见的,就是温体仁。崇祯不但把温体仁召了过来,而且亲自迎到了平台之外。
甬路之上,身着御赐蟒袍的温体仁走了过来。
温体仁一路上低头想着什么,脚下很沉。那通向平台的道路,本来是一个大臣值得引以为荣的道路,但此时他走得有些犹豫不决,倒似乎前面有刀山火海,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跨进去一般。走到了甬路的尽头,温体仁抬起了头,这才发现平台上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天子。
天子站在平台之外,迎接自己。
脸上一白,温体仁突然间怔了一下。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快步跑上了层层丹墀,赶紧要跪在天子面前。朱由检用力拉住了他,大声笑道,“免礼,免礼。温阁老终于来了,朕等得好苦。”
崇祯之所以召见温体仁,是因为温体仁昨天送来的一个折子。
前天消息传到了京师,从日本商人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庞宁和秦明韬在日本大败德川幕府十二万联军。对于大明朝的京师百姓来说,南海叛贼和日本倭寇。似乎都隔得太远了。这个消息,并不比西北的叛乱更引人注意。但温体仁却对这个消息极为敏感。
但这个消息,却让温体仁惊讶莫名。
温体仁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对官场上的种种来往只求敷衍,却自认为是王佐之才,一直关注着天下大势。对南面那五个奇怪叛逆的举动,温体仁尤为关心。突然得知秦明韬和庞宁已经拥有如此羽翼,温体仁惊讶无比,辗转反复一夜未眠。
昨天,他把满腹忧患,把自己的中兴之策写成了一个折子,送进了紫禁城。
写完这个折子,温体仁才舒了口气,一头睡了过去。
但今天早上醒过来,他却后悔了。听到皇帝平台召见,温体仁竟有些进退两难。
温体仁收回了跪姿,跟随天子走进了平台,受赐座。果然,一坐下来,朱由检就直奔主题地打开了话闸子。
“秦明韬此番联合海贼庞宁,利用兵器锋利,在岛国上击溃日本十二万联军,声势惊人。”
“如此大事。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人议论。若不是温阁老的折子,朕当真以为是假消息!所以才无人关注!”
“也只有温阁老,为这事上了折子。折子朕看了。朕以为,甚善。”
崇祯害怕秦明韬。去年打退皇太极那事,虽然朝廷表面上嘉奖孔有德,装作是孔有德立功。但实际上,那只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罢了。大明朝的皇帝和百官都知道,鞑子是秦明韬打回去的。鞑子已经很可怕了,盘踞在辽东岛上,随时有能力从水路直扑直隶的秦明韬显然更为可怕。
听到秦明韬联合庞宁打败日本人的消息,崇祯这几天都没睡好。
“这是臣份内的事情。如何敢劳皇上褒奖。”
崇祯见温体仁面色发暗,似乎不愿意多说话,有些不明白地愣了愣。但崇祯并没有深思,倒是直奔主题地说道,
“温阁老,你说贼人以前向海贼刘香出售过火炮?此事可有确查?”
“此事是熊文灿去年在奏折中所说,应该无疑。五源贼人唯利是图,只要价格合适,并没有不可卖之物。”
听到这句话,崇祯点了点头,欣喜说道,
“若是如此,此事看来确有希望。你所说的购买贼人军械,训练新营一事,深得朕心!贼人之所以能够远征日本,正是因为其铳炮精良。倘若这些武器能为我大明所有,以我大明之人力,何愁不能重整天下?”
崇祯在御案前踱了几步,点头说道,“朕明日就要召集群臣发起廷议,就议你的这个折子。无论作价几何,都要和贼人买些轻便将军炮,买些那种远射铳!回来让匠人仔细研究,倘若能仿制一、二,大有裨益。”
崇祯说完这话,一脸期待地看着温体仁。
看了看崇祯桌上的折子,吞了口口水,温体仁却没有搭腔。
自己上这个折子,是想和崇祯说一番自己的见解。自己也是被贼人打败日本的事情震惊了,一时间没有想清楚。这折子当时倒是写得洋洋洒洒,大谈兵器对大明的重要。
结果说来说去,温体仁还是把自己绕进去了。
廷议一开,东林群臣肯定要反对购买军械。买军械是要用银子的。本来砸到辽东的银子,多多少少都会流一部分到那些文臣的口袋里,如果挪去买军械,对那些朝臣是真金白银的损失。俗话说不要断人财路,即便是皇帝也一样。和贼人买军械。就要影响东林党的财路。
当初徐光启和弗朗机人买新式火炮的事情,被无数言官骂得狗血喷头。说到底,就是钱的事情。所谓廷议,就是皇帝和东林群臣斗法。天子的意思,显然是要自己在廷议上据理力争,为天子冲锋陷阵。
明天如果真的廷议,温体仁这个折子,也肯定会被东林诸臣全力反对。上次花钱让吕策出兵平西南,是被逼的没办法的非常之计,再不解决彝人问题,两广也许就全没了。但现在不同,这个购买军械的路子虽然可以巩固根本,但那些党人哪里会管你根本不根本啊。不到生死存亡,那些党人是不会吐出口中的肥肉的。
东林党的势力,上掌朝纲,下控舆论。可以在朝堂上用告状告死你,也可以在民间用舆论骂死你。逼急了,东林党可以让妓院勾栏里的妓女都以骂你为荣。这还是名面的,是说的过去的,暗地里,那些进士们还不知道还有多少手段。
这是一个庞大的集团,是一种社会性的力量,可以动用的人力物力极大。不是某一个官僚,甚至不是皇帝可以独力抗衡的。当年天启皇帝培养了那么大一个阉党对抗清流,都莫名其妙吃仙药死了,一个温体仁算什么?
和东林党对抗,还当真需要一点勇气。
看着温体仁的脸色,崇祯吸了口气,渐渐明白了温体仁的顾虑。
“关于此事,朕一力支持温阁老,阁老还有什么顾虑么?”
温体仁看了看朱由检,没有说话。
天子一力支持,倘若是个朝堂之外的百姓听了,大概会觉得已经拿到尚方宝剑,可以轻松克服一切阻力。但实际上,只有在这崇祯朝的朝廷上混几年,才知道这句话是多么无力。要知道,崇祯皇帝当初为了不得罪文官集团,连第一任内阁成员都是通过枚卜,也就是通过抽签抽出来的。
何其荒谬,又何其现实。
看了看自己官袍上的补子,温体仁叹了口气。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以后会被东林党骂成怎样的jian臣,他温体仁顾不了,也没法顾了。当初天子派杨鹤去甘陕主持流贼招抚,明知道是死路,那信奉“君子不群”的老人杨鹤,不也磊磊落落地就这么去了么?
他温体仁既然想一展平生抱负,做那张文忠公第二,除了忠君这一条险路,又还有别的办法么?张居正张文忠公权势那般,在文官集团的阻力面前敢大声说“兰芳当道,不得不锄”,最后却也是悲剧收场。
有些事情,又怎么顾得上呢?
抬抬了前襟,温体仁站了起来。
“温体仁不敢负陛下之望,明日一定会据理力争,舌战东林。”
[倾情奉献]
二七二节 日本臣服
擒贼擒王,在石见银山修整了几天后。南海国的新胜之军分为水陆两队,浩浩荡荡往德川家的据点,关东平原上的江户开去。
所谓江户,就是后世的日本首都“东京”。
庞宁的海军走水路,往西绕过关门海峡,然后转东经四国岛北部的濑户内海到达大阪,再进名古屋和秦明韬会和,最后开往日本关东平原。而秦明韬的改水军则走陆路,经过日本日本西部的主干道“山**”,取日本京都,大阪,名古屋,沿“东海道”逼近江户城。
不是南海国没船装全军一万人,而是庞宁硬要秦明韬走陆路,故意让改水军炫耀武力。南海人的大军,昂然走在日本的主干道上,俨然已经是日本的征服者。
南海人,的确已经是日本的征服者。
听说南海人经过,日本大小诸侯无不是战战兢兢,乖乖清出道路,没有一个敢做出敌对行动。
南海人在石见银山大败幕府军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日本各地。如今的日本没人敢和南海国为敌。虽然远征的改水军现在只有五千多人,但盛名之下,这五千多人气势完全不一样——既然南海人能够以一万人打败十二万人的幕府军,那需要多少人,才能击败南海人的五千多人?
四万、五万人,那不是一个地方藩镇所能动员的兵力,只有原先的德川幕府能够召集。
德川幕府已经崩溃了。
南海国拥有海船数百,随时可以杀到日本任何一个地方。光论陆地上的战斗力的话,也比原先的德川将军家强大。倘若惹怒了南海人,南海人反手就可以灭掉任何一个日本诸侯。日本的大小诸侯们,除了臣服这个选项,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反过来说,如果能和南海人建立合作,则能在接下来的诸侯混战中立于不败。日本大名之间的战争,规模大多数只有几千人。南海人若能稍微支援一下,对于战局的影响是决定性的。实际上,石见银山一战结束后,南海人已经实际上成为了日本的最高仲裁者。
但南海国在日本的统治秩序,还没有建立起来。岛国上那成百上千的大小领主,武士,正处于最关键的时刻。
都知道南海人是为了贸易权而向幕府开战的,诸侯们不敢怠慢,纷纷主动要求和南海国贸易,向南海国送来了表示俯伏的书信。
改水军所过之处,附近的日本诸侯都把最好的大米和肉食摆在路上,供改水军取用。大名们带着家臣、武士离开山头城堡,匍匐在改水军经过的道路两侧。以示臣服。
不少藩镇为了表示臣服之心,还带来了儿子作人质,一同跪在道路两侧,希望用这种古老的契约方式,让穿越者承认他们的领土权。其中一些胆大的,还希望用谪长子做人质,使得穿越者相信他们,向他们出售大筒和铁炮。
一路上,那些谦恭跪在路边的武士脑袋,成为了一道别样的风景。改水军那些雄赳赳的汉子们昂着头走在土路上,隆隆的几千马蹄在土路上踏过,扬起土尘无数。而那些武士们却始终趴在道路外,不敢抬头。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弱者的尊严无从谈起。
秦明韬收下了书信,但没有答复他们。
?。一路往东,改水军渐渐kao近大阪一带了,进入了日本的京畿平原。道路两侧渐渐繁华起来,绿水青山越来越少,而大片大片的水田开始出现。道路交叉的地方,能够零星看到几家米店,布店什么的。而道路两边。赶过来表示臣服的领主和武士也是越来越?
和山**山区里的武士不同,京畿平原的领主们显然更为变通。除了书信、补给品和人质,他们甚至带来了大量的甜点,名刀,宝物,甚至是漂亮女人作为讨好南海人的礼物。
一个身着和服,没有涂抹胭脂的清丽女子跪在家族中的男人身边,跪在一座小桥后面。那是个极其漂亮的日本女人,甚至引得此时满腹骄傲的改水军大兵纷纷侧目,看个不停。
常文广经过那个女人时候降低了马速,看了好久,忍不住tian了tian嘴唇。
看了看前面的东王,常文广朝女人身边的中年武士大声喝问,
“你们是哪个来的?”
那个藩主看了看常文广身上的铠甲,脸上一喜。他立即明白,眼前的常文广是个说得上话的人。
和先锋军一样,改水军也有一套制式军服,是秦明韬仿制十九世纪的欧洲军装设计的,很是精神。但是精神与否,只是穿越者的个人感觉,这个时代的汉人并不喜欢十九世纪的欧洲军装。那简练的衣着风格,在大兵们看来如同傻子,对士气没有任何提高作用。
实际上,在辽东培养一个能做近代军服的裁缝,也是需要时间和成本的。到了辽东之后,在鞑子和大明的夹缝中开拓领土,百业艰难。
秦明韬并不像吕策,秦明韬对近代军装没有那么强烈的偏执。面对实际困难,秦明韬后来就不强求军官穿制服了。
很快。改水军的军官们就开始搜集最华丽的盔甲,穿戴起来。
常文广此时穿的,就是一套极为威风的盔甲。高大的头盔上有一个醒目高耸的金色装饰,精钢打造的整体肩甲、鱼鳞裙甲闪闪发光,还有他身后那几个挺胸昂头的全身甲骑马亲兵,都在显示着常文广地位的不同一般。
如今的常文广,是一个手握重兵的南海国将军。昔日的昌化县乞丐形象,早已经找不到任何踪影。
听到常文广喝问,女人身边的北条家家主匍匐着往前挪了一步,伏地喊道,
“见过大将军,我们是狭山北条家。”
狭山藩是京畿平原的一个小领主,领地内只有一万多子民。
不过北条家虽然现在没落,历史上却极为显赫,曾经是日本战国时代的名族。如今的北条一族,在中国诗歌、中国乐曲这些贵族文化上依旧有很深的造诣。当然,南海人对他们的文化修养没有好感,他们唯一可以讨好征服者的,就是家族中漂亮的女儿了。
常文广愣了愣,没想到这个日本领主居然会说中国话。好奇地打量了这个北条家主一眼,常文广又看了旁边那个漂亮女人一眼,tian了tian嘴唇。
把那女人看了好久,常文广“驾”一声。快马朝队伍前面骑过去。
几十面火红的秦字大旗后面,秦明韬和赵德骑马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秦明韬没有看道路两侧的跪伏武士们,只看着最东面的平原,似乎在想着什么。
常文广追了上来,并马骑在秦明韬左边。他小心地控制马速,使自己刚好落后秦明韬一个马头。
看了看若有所思的东王,常文广讨好说道,
“殿下,日本也不错啊。”
秦明韬没有回头,依旧只看着远处的平原。
叹了口气,常文广摇了摇头。喟然说道,“殿下,辽东太冷了。这越往北越冷,军官和老兵都是南海人,实在是受不了了。你说南海国那气候,和辽东,能差多少啊?”
常文广突然把手伸了出来。
“殿下你看,去年冬天我生了一手的冻疮。那时候去皮岛打鞑子,我差一点都没法开炮。”
听到这话,秦明韬从思绪里抽出身来,看了看身边的常文广。
秦明韬右边,骑在马上的赵德看着严肃不过的常文广,大声问道,“常大炮,你又怎么了?看上桥边那个女人了?”
常文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很快又正色说道,“殿下,三将军小看我。倒也不是一个女人的问题。”
看了看后面那匹漆黑的西班牙大马,常文广瘪了瘪嘴。
那匹马是幕府军总大将伊达政宗的坐骑,庞宁送过来的。实际上,这一战中所有的缴获,包括几万把火绳枪,大量的足轻侗甲,足轻长枪,庞宁全部塞给了秦明韬。对于在辽东拼杀,史班不太支持的秦明韬来说,这些东西确实很可贵。
东王和南王之间的事情,对于日本的未来秩序,如何统治,怎么分利,常文广不是很清楚。但在常文广看来,南王把战利品全部交给改水军,又让改水军走陆路炫耀武力威名,而自己走水路的种种行为,似乎意思很明确了。
“殿下,南王习惯在海上做买卖,肯定是不喜欢上陆地的。我看南王的意思。是想让殿下留在日本,做日本的国王吧?”
常文广偷偷看了看同样皱眉不语的赵德,大咧咧说道,“殿下,要我说,日本也挺好的,辽东太冷了。”
“那天喝酒时候,南王喝多了,醉醺醺和我说什么,虽然日本山地多,其他地方不好统治,但关东平原沃野千里,好管。关东平原稍微经营一下,可以养百姓三、四百万。南王说,只要东王一句话,他就帮东王全部打下来,一个城一块田都不差地送到东王手上。”
“南王说什么,日本到处都是小河小山,到时候水利建设一下,关东平原说不定可以养一千万人。有喝不完的酒,看不尽的女人。”
看了看秦明韬的脸色,常文广小心说道,“南王那天喝多了,和我吹牛,说如果东王愿意留在日本,他石见银山也不要了。以后日本的一切东西,都由东王一个人说得算。”
常文广呵呵笑了笑,咧嘴说道,“南王真是喜欢胡说八道啊。”
秦明韬见常文广还是说出了这事,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赵德看了看秦明韬的脸色,转头对常文广骂道,“常文广,这事殿下自有主意,你多说什么!我们是中国人,待在岛国算什么?”
常文广咳嗽了一声,转头看向另外一边,不敢再说。
秦明韬看了看有些失望神色的常文广。
好久,秦明韬才点头说道,“常文广,你儿子‘石头崽’三岁了?”
常文广愣了愣,转头回来笑道,“是呀,殿下,石头崽会说话了。我一直担心他是哑巴呢,四月份时候突然就会说话了,突然间全会了。”
常文广的第一个儿子,小名叫做石头崽。他一直没有给这个儿子取名。流民出身的常文广这些年在改水军里识了字,按说给儿子取给名字没问题。但平日里,他时常在秦明韬的身边旁敲侧击,以自己是个粗人的名义,总缠着秦明韬给他儿子赐个字。
在这个时代,吃兵饭的人总
喜欢让大帅给自己儿子取名字。与其说是要秦明韬给他儿子想个好名字,倒不如是给自己的儿子和改水军领袖之间,加上一层精神上的联系。
看了看秦明韬,常文广眨了眨眼睛,又旁敲侧击说道,“殿下的名讳真气派,一看就是气派大家族的谪子。要咱儿子也能取个体面的名字,那能多好啊!”
秦明韬点了点头,看着道路左边。那里铺着一张白色帆布,几个地方领主在帆布上摆出了好多茶水和甜点,殷勤地跪在帆布旁边。
“日本的日子,是比辽东要好。南王前几天絮絮叨叨,那意思是想我们留在日本,不要去辽东了。如果我们改水军彻底控制日本,南海国和日本之间的买卖会好做很多,不需要他整天和这些领主纠缠了。”
吸了口气,秦明韬摇了摇头。
“但是,日本不行。”
“辽东很苦,但是辽东,也有不平凡的地方。不去辽东,如何打鞑子?我们留在日本关东平原,控制日本,都做岛国的富裕领主,但华夏子民却被鞑子和流贼侵扰得难以聊生。”
“大道虽苦,但这个民族,也终要有一些人出来担当。”
“换一句话说,中国之大,我们的事业,也不应是小小日本可以局限的。”
秦明韬是大家族出身的。穿越之前,秦明韬自幼被家族中的叔伯赏识,从小就志存高远。来到这个时代,和四个穿越者一起打拼出了南海国的根基,秦明韬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绝不愿意守在海南岛上垂垂终老。
这一番话,秦明韬说得很慷慨。但他的慷慨,并没有让流民出身的常文广有所共鸣。秦明韬看了看常文广,见他有些打不起精神。
点了点头,秦明韬转口说道,
“你觉得我的名字好,那我就从我的名字里取一个明字,从辽东二字里取一个东字。我给你儿子取个名字,就叫做常东明吧。”
常文广愣了愣,然后慢慢反应过来,兴奋得满脸通红。
他突然间跳下了战马,夸张地跪在了秦明韬马前,大声喊道,“谢东王给咱儿子赐字。咱常文广也好,咱儿子常东明也好,咱常家祖祖孙孙都是东王的忠臣。”
他声音很大,改水军的士兵们全部听到了他的话。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说给改水军的士兵们听的,好炫耀自己在东王身边的地位。总之,一时间,改水军人人脸上都lou出了羡慕的表情。
[倾情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