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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二全文阅读

作者:石斑鱼     一六二二txt下载     一六二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五一节 驰援大凌河

    朝的历法和后世的阳历不同,八月的辽东大地已隐阔野千里上全是焦黑的草根,早上下了场小雨,雨水混着草焦,把泥土也沾得黑糊糊一片。

    烧荒似乎刚结束,空气里隐约还有一股草焦气——这些野草是游牧民族马匹的食物,为了削弱敌人的进攻能力,每年秋高草长的日子,据点里的明军会四散而出,把荒野上的野草烧尽。

    穿越者穿过渤海,在大凌河堡正南面的海岸登陆。依靠船队运来的大量水泥,九千人上岸抢建了一个临时的防御据点。干了两天,如今这个前线据点已经基本成型,一个小小的码头已经有了样子。

    昨晚休息了一晚,五千改水营士兵全副武装做好了出征的准备。早早吃饱了肚子,在琼州府训练了整整一年多的改水营阵列齐整,昂然站在北方的大地上。

    赵德穿着一身将官板甲,行动间盔甲会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喝了一大口南海烈酒,赵德大步跨上了战马。那匹血红的大马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阵列里的杀气,兴奋不安地喷着响鼻。赵德一甩马鞭按压住坐骑的情绪,驾一声在队列前猛地跑了一大圈,一个人立停下。

    “好!”

    “三将军好俊的骑术!”

    赵德哈哈大笑,欣喜地看了看这萧凉的蓟辽大地。赵德四下张望着,只看到天际边白茫茫的一线,倒觉得这辽地的清冷,比闷热伸不开手脚的琼州府可爱多了。哈口气竟吹出些水雾来,赵德笑了笑,拉转马头看了看义父。义父和南王在临时搭建的点将台上,做最后地部署。

    庞宁用酒碗碰了碰秦明韬的碗,说道,

    “老秦啊,将在外有所不受,我庞宁是劝不住你,就帮你守住这条后路吧…万一情况有变,快马跑回来!”庞宁看了看远处赵德,压低了声音又说,“这些兵、将回去还可以再招,万一有变,记得第一保自己命!跑回来,啊?”

    秦明韬笑了笑。拍了拍胖子地肩膀说道。

    “放心!马也好。人也好!这次我在辽东。一定会给我南海国打出一片天地来!”

    打出一片天地?庞宁闻言一愣。正要举起来地酒碗怔怔停在了半空中。秦明韬却一饮而尽。哐当把海碗放下。一身劲装地李锦熙快步走了上来。小声说道。

    “殿下。探子飞马来报。明军已过小凌河。扎营于距城二十里处。所到之处即行掘壕。列车盾枪炮。整列甚严。估计明日便会和鞑子接战。”

    秦明韬点了点头。朝李锦熙身后地李瑛道。“你也要去么?”

    李瑛这会穿了身猩红地皮甲。把凹凸曲线勒得惊心动魄。

    美人挺胸叱道,“武备学堂比武,末将可是第六名。”

    这份巾帼飒爽,却是另一种女儿娇态。

    秦明韬笑了笑,大步跨出点将台。卫兵们赶紧把东王的大马牵来,秦明韬翻身上马,勒着马绳大声喝道,“孔有德何在?”

    孔有德跨马从阵列中骑出来,拱拳答道,“孔有德在!大王有何交待?”

    秦明韬大声喝道,“便是时候了,我和你去拦住鞑子追兵,救下辽西四万溃兵。这大功,你敢去拿么!?”

    孔有德把脸涨得血红,大声喝道,“大王如此待某!孔有德敢不效死?”

    秦明韬笑而不语,拉转马头大声喊道,

    “出征!”

    传令兵快马加鞭,驰骋在改水营前后,大声将命令传达下去。守候已久的队伍里响起一片兴奋的呼喝,铁甲连云,旌旗如炙,全副武装地士兵们如出笼猛虎,前后列队向大凌河徐徐进发。

    看着士气如虹的改水营唱着军歌快速前进,直到东王的大马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赵如才缓过神来。赵如凑到庞宁旁边,呐呐说道,“师父,看东王的样子,这次似乎所图不小。”

    庞宁笑了笑,却不答这话。庞宁似乎有些醉了,一脸醉红地用食指在桌上划着泼出来的酒,划出几个圈圈。庞宁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嵌山港地造船工匠,移到北港去了么?”

    “师父放心,已经移去三百个工匠,正在北港建船坞。”

    庞宁点了点头,指了指桌子前的凳子示意赵如坐下。庞宁给赵如倒了杯酒,淡淡说道,“琼州府太小,太小了,赵如。都憋坏了,赵如你知道么?憋坏了。来,陪师父喝一杯!”

    赵如跟了庞宁多少年了,听了这话愣了愣,不安地问道,“师父喝醉了?”

    庞宁摇了摇头,却不答他,一仰头,便将手上海碗一饮而尽。

    秦明韬这次带来辽东的,是改水营全部人马,包括五千战兵,和两千多劳役。随行的不光有部队序列的军官,还有李锦熙、钟会这样地参谋人员,甚至连李承宗这样的后勤人员也不甘落后,纷纷跟来。基本上,琼州府东王衙门里只剩下了几个通讯员。

    自从崇祯二年底击败陈廷对的讨伐大军后,改水营就再无遇到大地战斗,一直在琼州府各拉练。如今已经是崇祯四年的八月底,差不多练了两年了。这两年里,改水营逐渐配备了燧发枪,升级了步兵支援火炮,光是训练就打坏了几千把步枪。改水营仿佛一柄久不曾出鞘地剑,上上下下满溢着求战之心。

    孔有德久处辽东熟悉地形,两千战兵和一千多劳役军马拖着战车火器当先,改水营居后,徐徐沿着大凌河前进。庞宁选择的登陆点在大凌河堡西南面,距离明军和后金地战场大概是八十里,算下来是两天的路程。按李锦熙和秦明韬的预计,明军野战被后金击溃,估计也就是一天的事情,所以掐好了时间此。

    一路没有遇到女真骑兵,也没有看到明军斥候,这一天走了五十里,秦明韬选在大凌河边一处高地扎营。孔有德的战车环列成墙,外面布置了两层南海国地拒马,又临时填了沙袋堵了一层,防得密不透风。杂役在几里外找到一片林子,砍了树木回来,升起了炊火。

    常文广搓着手,骂咧咧地在军营里巡视。晚上这会大概是七、八度的样子,常文广是琼州昌化本地人,习惯了琼州府的温暖,这会已经有点受不了。看到一群士兵围着篝火烤肉吃,常文广骂了句娘,也不巡营了,带着亲兵埋头扎了进去取暖。骂咧咧抢下几块精肉,常文广小心叉好,放上篝火烤着。

    眼巴巴地看着烤肉一点点泛出油来,常文广坏笑着对一帮士兵说道,“贼囚军命挺好,吃完正餐还有烤肉吃。”

    士兵们一阵哄笑,有个老兵油子争辩道,“冻死人了,不吃点肉哪里杀得动?”

    常文广正要骂人,却看到李锦熙从西边走过来,常文广赶紧招呼道,“李军师,军师来,尝尝某地烤肉手艺。”

    李锦熙左右看了看,这才知道是常文广叫自己。李锦熙笑了笑,大咧咧坐在常文广旁边,啐道,“这是抢士兵军粮,喝兵血吃兵肉么?”

    常文广咧嘴笑道,“军师快吃一口,吃一口就是同谋了,到时候百般莫辩。”

    李锦熙曾经在琼州府保卫战拖住明军一、两个月,为先锋营歼敌创造了宝贵的时间,在军里很受秦明韬尊重。平日里秦明韬为难地事情,李锦熙总是有办法,在改水营里被当作做“李先生”,地位不低。

    见李锦熙来,便有士兵放下了烤肉,朝他请教道,

    “李先生,我听山下的那些明军说,女真人一人两马,来去如风,很是难缠啊

    这话一说,一圈人都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怔怔地看着说话人。那人用油乎乎的手摸了摸下巴,讪讪问道,“李先生,按说我们人比鞑子少,这打得过吗?”

    常文广笑了笑,拿一块熄灭的木炭往士兵头上砸去,骂道,“吊子日地刘老三,训练不见你玩命,整天东想西想,看我不抽你!”

    李锦熙看了看常文广递过来的肉块,笑道,“不需要我们打,只要孔有德部能拖住鞑子一、两个时辰,明军溃兵便能重新集整。”李锦熙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怕什么,有这么多拒马战车,鞑子也冲不近前,你们拿着枪射,还怕么?”

    常文广应和道,“军师说的是,远远的拿枪打,这么赚的事情还怕么?”

    士兵们想了想,旋即都爆发出一片得意的大笑。又有人问,“李先生,我们兵器怕比那些鞑子和明军强多了,这么打下去,我看鞑子和明军都不是对手,迟早全趴下。”

    这话一说,篝火边顿时又是一阵得意地哄笑。

    李锦熙倒没想到,这些士兵们会这么自信。其实从第二次反围剿开始,年轻的南海国不断地取得军事上的胜利,这一年来经济发展也非常迅猛,整个国家上下都洋溢着扩张的。这些士兵们一踏上辽东的土地,仿佛就觉得自己是胜利地征服者。

    常文广缩了缩脖子,摇头道,“这地方就太冷,否则还真不错。李军师,你说东王这次北伐,不会准备把辽东拿下来吧?”

    李锦熙瘪嘴说道,“我哪里知道,你要问东王了。”

    常文广却不信,大声争辩道,“李军师你糊我,东王做什么不和你商量。”常文广压着嗓子小声说道,“军师给兄弟透点风,兄弟也好准备准备。小声跟我说,不让这些贼囚军听到!”

    李锦熙笑了笑,摇头道,“我真不知道,你要去问东王。”

    常文广哪里敢问东王?他见李锦熙不肯说,只有讪讪地缩了缩脑袋,答应道,“好好,我问东王…”

    改水营这一年多经常在野外拉练,扎营结寨也是轻车熟路了。晚上九点,就有人出来吹哨,士兵们纷纷钻进帐篷睡觉。第二天天一亮,改水营便鸣角集结,拔营继续前进,一切动作都很有纪律。倒是孔有德的部队明显没有野外训练的经验,全靠孔有德临时命令,虽然不算乱,动作却慢了不少。

    这里离大凌河堡不过三十里,部队朝东北走了两个小时,已经接近战场了。队伍里越来越紧张,士兵们一边行走一边检查枪械,做着最后地准备。前面突然扬起一片烟尘,两骑斥候飞马过来。秦明韬中军的亲卫举着斥候旗迎了上去,一个照面便确认了来人身份,放他过来。

    “报!明军今晨拔营,于大凌河堡十五里外于建奴接站。奴酋黄台吉亲率三万马兵向明军冲阵,已厮杀了半个时辰,胜负未分。”

    秦明韬眯着眼睛看了看东北面,一勒马绳大声喝道,“再探!”

    两骑斥候大喊得令,在中军换了两匹马,又往战场冲去。

    又走了一个小时,天上又飘起了细雨,在大风地携裹下漫无目的地乱飞着。黑云从远处地山脊后突然涌了起来,铺天盖地地压住了整片苍天,远处一条烟尘滚滚,又有两骑斥候赶来,

    “报黄台吉亲率马兵冲阵,鞑子右翼突入明军阵中,监军张春不敌溃散!明总兵吴襄、钟纬等如今聚集散兵再战,胜负不知!”

    听到这个消息,几个将领脸上都是一凛,料想明军凶多吉少。秦明韬勒着马绳沉默了半晌,朝后军大声喝道,“鞑子便在十五里外!全军!全速前进!”

一五二节 乱局

    走了几里,前面一片烟尘滚滚中,数不清的骑兵慌不了过来。那些骑兵极多了,一下子就占据了四野,横七竖八地在原野上驱驰着,隔的远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敌友难辨。

    李锦熙伸直身子朝前方看了看,和秦明韬说道,“似乎是溃兵,不知是哪一路明军。”

    秦明韬用望远镜看了看,远处的骑兵一片散乱阵势,的确像是溃兵的样子。但偏偏这些溃兵又不像重伤受挫的样子,手上的兵器身上盔甲犹在,看上去倒像是游牧民的散骑兵突阵。改水营现在是野外作战,秦明韬不敢轻敌怠慢,赶紧让队伍停了下来。

    一面军旗立了起来,向全军传达列阵防御的命令。虽说改水营平日里经常操练行进急停,但五千人此时做长蛇阵突进,突然换阵实在是不容易。这会时间很紧,赵德不愿等那些基层军官自己协调,一勒马绳“驾”地一声冲到了队伍最前面,驰骋中举鞭大喝,

    “你司两百人进三百步,放下拒马,退回中军布防!”

    “你司进一百步,横列阵左!”

    在赵德的带领下,其余四个旗总也跃马而出,冲到军中指挥。有了五个高级军官的协调,布防很快完成。负责工事的杂役们冲到前面将拒马放下,四千多火枪手和八十门火炮布阵其后,形成一线严密的防御圈。孔有德三千步卒也如临大敌,将战车围成半圈,护在改水营的左翼。

    不等前面地散骑接近,这边地改水营已经完成布防,严阵以待。

    从五行上说,明朝属火德,所以旗帜全是赤红正色。前面的溃兵似乎认出了孔有德的旗仗,犹如落水者看到了救生圈,纷纷朝这边靠拢过来。这些骑兵虽然散乱,但如果突然迎头一冲,对于改水营来说也是极危险的敌人,改水营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士兵们纷纷装上了火药子弹,将燧发枪对准了前面的散骑。

    一片杂乱,散骑们眼看就要进入改水营的射程。前排的士卒们看清了这些明军旗帜不举,样子狼狈不堪,想来定是溃军无。士兵们纷纷看着队正们,队正们看着后面的中军大旗,不知道要不要下令开枪。

    这边正在犹豫。前面乱军间一面丈六地红色总兵大旗突然举了起来。这会细雨夹风。那大旗湿透了。更显得分外地鲜红。仿佛蕴含着这个朝代地兴衰之气。大旗不甘心地迎着细雨烈风鼓鼓作响。旗在便是总兵在。几千散骑重新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朝旗帜方向聚了过去。

    散骑不再靠近。让阵前地士兵松了口气。遥遥望去。那两千多骑渐渐组成了一个松散阵列。铁甲依然厚实。刀锋依然豁亮。只是旗帜一路上丢弃了不少。骑兵阵列头上光秃秃地。实在没什么气势。

    散兵还没有完全聚拢。赤红总兵旗帜下一员骁将跃马而出。单骑朝这边迎来。追兵大概不远。那独身过来地将领很急。尚未接近便大声呼喝着。

    “辽东总兵官吴襄帐下副将吴三桂在此。这是…登州瑞公地部属么?”

    吴三桂在明末广有声名。天启末年他曾匹马大刀。带二十余家丁救其父于四万后金兵中。被时人赞为“勇冠三军。孝传九边”。也算是军中地少年英雄。此时他单骑闯到阵前。在千军万马前依旧镇静自若。一个转马在几千兵卒前慢慢骑过。目光凌厉。顾盼生雄。虽是败军身份。却也让一干明兵噤若寒蝉。个个站得笔直。

    秦明韬遥遥听到这个名字。身子抖了一下。虽然早有预料路上会和一干逃跑明将遇上。但没想到第一个撞上地便是千古汉奸。冲冠一怒引清军入关地吴三桂。秦明韬皱了皱眉头。远远打量了一番这个吴三桂。只见这青年不过二十岁左右。一身虎符白鳞甲。手持大刀脚跨一匹血红骏马。更显得魁梧不凡。

    其实辽西这些军门里,那些壮烈战死的倒都是默默无闻,秦明韬便是撞上了也不认得。唯有那些后来投了满清的,才能在历史上赫赫留名。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绑在明朝这台垂垂不行的战车上,便是曹文昭这样的勇毅智将,其壮烈殉国又有几个后人知道?

    吴襄吴家和祖大寿祖家是姻亲,同为当初李成梁李家亲信,在辽西军门中数一数二,所以才有吴三桂这样二十岁刚满地青年,便搞到仅次于总兵的副将之位。

    孔有德字瑞图,能被吴三桂尊称一句瑞公,那也是吴家人逃命逃得紧了,这才如此礼贤下士。孔有德听说是锦州总兵官吴襄长子吴三桂,不敢怠慢,拍马迎了出来抱拳答道,

    “末将见过吴将军,吴将军此番征战劳苦,不如于先发锦州,待我军挡住鞑子与将军于锦州会和,再做打算?”

    后面地总兵旗帜下面,就是吴三桂他爹吴襄。皇太极冲阵,打进了张春所在的左翼。吴襄率右翼去救,接战不过一刻便作溃散,吴襄仗着马快当先逃了出来,见到这支奇怪援军,便让吴三桂上来试探试探。

    吴家这会正愁丢散了几万关宁军,怕是要被朝廷怪罪。除了这里地三千骑兵,身后那些步卒可是在这茫茫原野上任女真骑士追杀。吴襄身边那些骑兵此时已成惊弓之鸟,逃命还行,要他们回去阻截后金铁骑的追杀,估计玉皇大帝在此也办不到。

    得知孔有德愿意截住追兵,吴三桂大喜过望,激动得满脸通红。

    虽说辽西地关宁军素视东江镇武将为暴发户,不齿为伍,但吴家起家也晚,终究有些不同。吴三桂这时只觉得孔有德是雪中送炭,安能不存感激之心?吴三桂在马上深深一揖,大喝道,

    “瑞公大恩!我锦州吴家定不会忘,三桂代家父谢过瑞公!”

    听了这话,孔有德心里一阵欢喜,有点佩服秦明韬的办法了。吴三桂虽然是在险境里,有求于孔有德才说得这么好听。但不管这样,这份人情怎么着也会被吴家算上。

    吴家在辽西,按官方地说法那是一方守备。按民间泥腿子地直话,那就是辽西的军阀,诸侯。能够攀上这层关系,虽然不能让孔有德升官发财。但能够让吴家记者孔有德一份情,以后在辽西地界上,总归是能方便不少。孔有德捡了个大便宜,脸上笑了出来,面对吴家长子态度谦恭有加,赶紧一礼还回。

    吴三桂看了看孔有德,似乎想到什么,又看了一眼旁

    奇怪的改水营。改水营此时为了不惹麻烦,没有打:号,只打着黄色“秦”字大旗。吴三桂想了一圈,却没想到登州,甚至再南面有秦姓将领,能一次出动七、八千人的。又见改水营旗帜不似明军旗帜,心下不禁生。

    但这会岂是问个水落石出的时候?管他是蒙古人,日本人,朝鲜人还是南海人,愿意帮吴家阻击后敌保存实力便是朋友。吴三桂不及细想,侃侃道,

    “那是何处大军?瑞公代我替他道谢。我们锦州再叙!”吴三桂说完抱拳一礼,便急急拍马朝吴襄大旗赶去。很快,这支溃不成军的骑兵队伍便越过改水营,直往锦州逃去。

    看着如一阵大风般刮过原野的骑军,赵德皱着眉头,啐道,“当真是溃逃转进如风,这便是名震天下的关宁铁骑?”

    李锦熙笑了笑,说道,“你别看他们逃得快,那是不愿意为朝廷送死。这些军队器械精良兵马肥壮,真要发起狠来,战力也蔚为可观。”

    赵德摇了摇头,说道,“关宁军也如此,天下明军可见。这大明朝腐不堪言,失天下也是时间问题。父亲此时发兵辽东,正是时候!”

    李锦熙点了点头,再不言语。

    几个斥候跑了回来,汇报明军已溃。斥候的马来去奔波,这时已经疲倦了,跑不快,竟落在了吴襄的后面。

    “报!明军吴襄、钟纬已逃,监军张春亦溃,其余部属,更不能战。后金首酋黄台吉便在八里外坐镇中军,遣骑军四散追杀逃兵。”

    孔有德那边似乎也了消息,派人过来,

    “大王,我家主将派我来问,如今如何?是进是退,还请大王交待。”

    前面原野上,刚才一片骑兵扬起地灰尘刚刚落下,便有些溃逃下来的明军散兵出现在视野里。不比骑士的从容,这些人只靠两条腿躲避后金骑兵的追击,盔甲兵器尽弃。光着脚,喘着气,一脸倦色,在茫茫地辽东大地上拼命地逃着。看见这边赤红旗帜的孔有德军,这些人似乎看见了生地希望,逐渐聚拢过来。

    秦明韬正要下令前进,却见前面又有一行人打着总兵大旗疾疾行了过来。这一帮人人数不多,大概只有一、两百人,骑兵步兵都有。似乎这一仗打得极为惨烈,这支小部队的人个个都是伤痕累累。见到孔有德的旗帜,那群人奔了过来,离这边还有五十米,当中一员大将率几个亲兵冲到孔有德阵前,大声呵斥,

    “钟纬在此!前面可是登州参将孔有德?”

    孔有德见是总兵官钟纬,心下欢喜,以为又要结交个朋友。送礼要上门做戏要做足,孔有德下马上去见礼,谦恭答道,“末将赶来迟了,让将军受惊,将军请…”

    孔有德还没说完,那边总兵官大人便忿忿喝道,“尔从登州来,海途不过三、四日,如何今日才至。

    此处离海岸不过七十里,为何不派斥候将行军路径报于我处?如今驻扎于此,为何不进?分明是怯懦不援!”

    孔有德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正要分辨,便听见钟纬大声喝道,“孔有德!尔等东江余孽屑小之辈,所作所为令三军寒心。吾不和汝多费口舌!此番汝迟迟不至,致使大凌河战败,汝担当得起么?待我回得锦州,必参汝一本。”

    孔有德听得目瞪口呆,呐呐地看着这个总兵官。那钟纬一身的血,肩甲上还有箭矢没入。不过这会用剑砍去了箭矢尾部,只有短短一截在外面,看来是经历了一番血战。这总兵败得惨了,丢盔弃甲之下气急攻心,见到救援来迟的孔有德,自然便要拿他是问。

    堂堂总兵参一个小小参将,而且是救援不力这样能落到实处的罪责,那是绝对一参一个准了。孔有德看着怒目相对地纬,只觉得大祸临头,全身如坠冰窟不知道如何是好。孔有德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正要解释,那钟纬已经忿忿地骑马离去,率部绕过阵列往锦州而去。

    孔有德痴痴地站在阵前,看着一点点挪动的钟纬部,脸上神色几变。辽西地世家看不惯东江镇也久了,当初毛文龙的死,多多少少也是因为这种团体性地怨愤。官至都督的毛文龙都被一刀斩了,钟纬打了败仗要拿孔有德出气,那是是易如反掌。

    孔有德这次联合南海国,路上确实是故意在拖。孔有德这次要是保下了关宁军主力,在崇祯地眼里,关宁军就依然是可以依赖的对象。到时候为了继续保持关宁军的忠心,杀他孔有德十个也不多。现在钟纬要参自己,孔有德这次救援干得越漂亮,救下越多的关宁军,就是让崇祯越依赖关宁军,就是害自己害得越惨。

    如果拥兵自重的关宁军准备甩掉责任,没有背景的孔有德无是背黑锅的合适人选。孔有德罪状确凿,孙元化不会,也不能保下这个部属。

    钟纬也是打仗打红了眼,哪里把孔有德放在眼里,随口一句却把登州参将逼进了死局。孔有德愣愣地站在原野上,前思后想越想心里越凉,恍惚间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一个翻身跨上战马,冲到右翼中军秦明韬阵里。孔有德从马上跳了下来,几步冲到秦明韬面前抱拳求道,

    “大王,孔有德有一事请!请大王听我讲!”

    秦明韬愣了愣,知道孔有德的意思是要私下讲,下马走到一个人少地方,秦明韬握剑看着孔有德说道,

    “什么事情?”

    孔有德有些慌张,四顾之下张皇说道,“适才总兵官钟纬与我不和,若令其安然退去,日后必害我!此人若在,无论我如何死战,都将是有罪无功之局。”孔有德看了看秦明韬的脸色,咬牙说道,“此处是战场,鞑子四处出击乱成一片,请大王为我除去此人!”

    秦明韬没想到是这样的要求,眉头微皱,重新打量起这个后世的大汉奸,

    孔有德见秦明韬神色,生怕他拒绝这事。一旦被拒绝,孔有德不管是战是逃都没有好果子吃。孔有德此时已经被逼上绝路,腿上一软竟跪在了地上,沉声喝道,“此人不除,孔有德立功难成,大王庙算难成!帮人帮到底,大王明鉴。孔某日后刀山火海在所不辞,愿于明军中,为大王驱策!”

一五三节 大道虽苦,吾独往之

    控制一个人,用利益诱惑,用好处感召固然是好办

    但如果觉得这种办法不保险,还有另外一种有效办法——用恐惧和伤害来威胁。对于为自己征战,时时拱立于身旁的部下,秦明韬习惯于运用第一种方法来管理。而对于这个自己不了解,不熟悉的孔有德,秦明韬觉得第二个办法,也是不错的。

    秦明韬笑了笑,大步走回中军,

    “赵德,到稍远处生擒总兵钟纬!”秦明韬看着远处那支疲惫不堪的小队伍,沉声说道,“不留舌头,其余人一个不留!”

    正常情况下,钟纬威胁一下孔有德没有害处。给孔有德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调动部属杀了钟纬。钟纬是明朝总兵官,孔有德的部下是明军小卒,杀了钟纬,这事情迟早会传出去,到时候孔有德吃不了兜着走。

    但钟纬却忘记计算,孔有德旁边的那支奇怪部队来自何方?钟纬大概以为,那是山东某地文官聚集的一支乡勇,一支杂兵,跟着孔有德来辽东兜风——在明末,这事情偶尔会有。当年皇太极攻到京师,天下勤王,大明知府卢象升招募七千乡勇勤王,这支乡勇后来成为赫赫有名的“天雄军”。

    隔的远了,钟纬也没有仔细看,没有把改水营考虑在内,这是他下半生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失误。一个人要爬上钟纬这样的总兵高位,手上握有军区司令的权限,需要很多年的努力,需要很多运气,很多忍耐。

    有多少人出身世家,钻营取巧厮杀拼斗,奋斗了几十年也只做到游击,参将。总兵是一镇军民之首,对千万人有着实际上的生杀予夺之权。有多少人武将为了这样的尊荣奋不顾身地向上攀爬着,几十年也不能触及。

    成难败易,无论你花了多少精力才走到这个高度,从总兵位置上摔倒谷底,却只需要一次失误。谁说难得糊涂?谁说官最易做?高处不胜寒,悬崖上走钢丝,一个不慎就要坠入无底深渊。名利场的每一着,都是利剑封喉,一错便是满盘皆输。

    对于改水营来说,钟纬这样一支将骄兵疲的小部队,实在是不堪一击。关宁军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敌人,虽然征讨琼州地溃兵曾经把五源贼的神话带到大陆上,但却被认做吓破了胆的胡言乱语。钟纬的亲兵们不会相信世界上有两百步外取人性命地东西,直到他们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一旗兵马只一次齐射。就把一百多人射倒了一大半。再扔了几颗手榴弹。这支小部队就陷入了彻底地混乱。赵德带着几个亲兵唿哨着策马上去。绑了剩下地人马。

    这些亲兵地命运着实悲惨。他们刚刚不顾生死。为国为民与鞑子经历一番血战。转眼却死在了同胞地手里——只因为他们总兵对小小参将孔有德地一句狠话。赵德从来不会对敌人仁慈。降兵们被杀了个精光。除了义父要地钟纬。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尔等南海贼如此杀害忠良。必遭那九天火电天打雷劈。”

    “孔有德你等着。总有一天本官会揭发你款通敌国。谋害将官地罪状!”

    “放开!本官自己会走!”

    虽然被这个刚烈地明将骂得狗血喷头。但是秦明韬不会杀钟纬。钟纬被绑在了中军。成为了改水营地俘虏。成为了秦明韬控制孔有德地最好工具——什么时候孔有德不听话。什么时候钟纬就会出现在崇祯地面前。阐述孔有德勾通南海国地反叛行径。

    如今秦明韬既能让孔有德步步高升,力挽狂澜救下关宁军,拥兵自重平步青云。也能撤掉支持,让他变成无君无父之人,让他手无缚鸡之力,成为叛国逆贼狠狠一跌到底。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控制一个人,这是秦明韬的权柄。虽然秦明韬是个宅心仁厚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精于权术。

    李锦熙看了看大明总兵官钟纬的倔强身影,心里不禁凛了一下。参军府的狂生钟会笑了笑,小声朝李承宗说道,“咱东王不仅是个仁公,也是个雄主啊。你做后勤那块,手脚干净点…”

    李承宗瘪了瘪嘴,啐道,“当然是雄主,不是雄主,能压得住我家李>么?”

    李瑛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喝道,“放肆!莫以为李瑛是女子便可随意欺负!李承宗,跟我到阵前去厮杀二十个回合,也看看谁人是雌谁人是雄!”

    不知道是被战场上的血激起了意气,还是被北国的烈风呼出了深藏地男儿雄心。一辈子窝窝囊囊的李承宗居然拉下了笑脸,大声喝道,“去便去,我李承宗也不是个孬种!”

    如果说相对其他四个穿越者,秦明韬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他从小生活在大户人家,所有的长辈都是各种组织的管理者。耳濡目染之下,秦明韬在管理人驾驭人上远强于其余四人。或者换个说法,在秦明韬眼里,其他人都是天然地属下,他更懂得怎样控制人心,操纵权柄。

    这些年来,几个伙伴把五源谷

    海国管理得很好。秦明韬不希望打破五个人之间的五人齐心对外地大好局面。但不越矩,不代表秦明韬甘心平凡。琼州府太小,稍微伸下手脚便要乱,不过既然来了辽东,秦明韬希望好好干一场该干的。

    男子汉大丈夫,生不得五鼎食,死亦得五鼎烹。既然上天让我秦明韬穿越了,如此风云际会之时,岂能在小小地琼州府碌碌一生。既然上天让我穿越了,生逢乱世,岂能在账簿和报告里垂垂老去?既然上天让我穿越了,我汉人遭此苦难之时,岂能坐视同胞在异族屠刀下,自相杀戮丧国亡种!

    李承宗和李瑛打了十几个回合,两马交错时候,李承宗居然抓着李>后领,把她从马上提了起来。李承宗哈哈大笑,把李>放在地上,骑着马在她身边打圈。

    当着全营军士的面,打输了地李瑛气得满脸羞红,不服不顾地在阵前大叫,“李承宗,有种你就和我再杀一次。”

    兄妹之间的斗气引得秦明韬一笑。小雨已经停了下来,但是盖着天空的黑云还没有消去。四下里干燥了些,哈口气,便有一阵淡淡白雾映在空气里。看了看原野上越来越多的溃逃明军,以及逐渐出现的小股鞑子骑兵,秦明韬朝旗令兵说道,

    “杀鞑子一人,赏银十两,本王直接发放!包括孔有德部!全军前进!目标皇太极部。”

    这是围魏救赵的战术,压迫后金中军,逼迫野地里追击明军地后金骑士聚集回来,最终帮助明军溃兵逃离战场。谁说中土无人,鞑子张狂,自有我汉家儿郎来诛灭尔等夷狄。

    “前进,目标皇太极部!”

    传令兵高举着传令牌,策马把命令传达到每一个旗总,以及孔有德部。旗令兵涨得满脸通红,高高举起了进军大旗,奋力地把命令传到全军。

    如今的孔有德,虽然顶着的头衔是大明登州参将。但有了总兵钟纬这柄摩利达斯之剑,他实际上已经变成了秦明韬的部属。几个骄横地改水营传令兵驰骋过来,毫不客气地在孔有德部来回穿梭,大声朝这些明军士卒喝令着,

    “尔等安心杀敌!杀鞑子一人,赏银十两!东王直接发放!”

    “杀鞑子一人,赏银十两!”

    最高等级的传令兵骑进了孔有德中军,高举传令牌命令道,

    “孔有德部,目标皇太极部,前进!”

    所有部属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孔有德,他们都是孔有德一手提拔起来的,他们明白自己地主将是个胸怀大志的男子汉。我们是孙元化用银子堆出来的火器营,是徐阁老为首的西洋派在崇祯朝的最后一搏。

    徐光启曾经放言,孔有德这样的部队不用多,若成就四、五营,则关内安危就不必担心;成就十营,则不必害怕关外鞑子,草原蒙古;若成就十五营,就可以直趋北上,收复全辽。他们是徐光启的骄傲,是崇祯的希望。

    而现在,南海叛军却这么不客气地命令这支火器营,仿佛在命令一支下属部队。我们究竟,还是不是大明地部队。

    这些一脸惊讶的将官们不知道,如今的孔有德没有选择。秦明韬让他往前,他敢往后么?后面是救援不力的罪,是款通敌国的罪,是干戈操之于总兵的罪,千刀万剐不重,诛杀三族不多。秦明韬让他往前,他舍得不去么?前面是高名硕功,是丰爵厚禄,是他孔有德报家仇国恨的天梯。

    孔有德环视中军诸将,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决绝。他长吸了一口气,抱拳朝传令兵大声答道

    “我孔有德部,得令!”

    一万多人地部队收起防御工事,散开战车,徐徐朝后金军队的核心部位推进,压迫原野里四散追击的女真骑士。离女真主力方向越来越近,李锦熙有些不安了,派出了全部的斥候。四面八方都是散乱的女真骑兵,随时有遇上强敌丧命地风险。

    鞑子的兵力,是四万多人,大多是骑兵,来去如风。改水营这次出征带着一个月地粮草,辎重粮车不少,走得并不快。这样的步兵军队直趋鞑子中军攻击皇太极,无是火中取栗。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地下场。

    李锦熙看了看秦明韬,却觉得东王脸上比任何时刻都更坚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秦明韬相信自己会成功,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他知道皇太极是如何成功,知道他为什么强,为什么盛。

    这个民族曾经因为自己地错而坠入泥潭,但现在这个情况不会再演一次,因为他秦明韬来了。他从二十一世纪来,一个如此智慧的民族反省了四百多年,难道还不足以扭转乾坤么?什么帝王命数,穿越者已经用科技来一一打破。大道虽苦,吾独往之。再沉重的历史车轮,我秦明韬一肩为天下扛开。

一五四节 突进!目标皇太极

    先遇上这支火器军队的是科尔沁部的奥巴台吉……科面的一个蒙古部族,这本是一个强大的部族。奥巴台吉是个老人,他亲眼目睹了努尔哈赤的崛起。他曾经是个骄傲的酋长,天聪二年,或者说崇祯元年,他还曾经骄傲地抗拒了皇太极的出战征召。

    但是到了崇祯四年的今天,东江镇垮掉了,关宁军更烂了,后金却越来越强大。如今皇太极的一句重话,都可以让奥巴台吉颤抖一个晚上。大凌河堡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大凌河堡里的祖家,也不是容易战胜的敌人。但是这些都没有皇太极可怕,听到征召,奥巴台吉只用了五天,就率领一千勇士赶到了沈阳城下。

    如今的皇太极,是北方的王。

    奥巴台吉的部下精于骑射,看见一支甲冑鲜明毫不慌乱的部队徐徐推向后金中军,他诧异之下让儿郎们在对方近前游射。

    对付明军步兵,、游射总是一种不错的战术。

    可惜今天与昨日不同,他遇上的是一支彻底近代化的热兵器部队。改水营的燧发枪部队就不说了,便是孙元化一力打造的这支火器营,那也是武装到了牙齿。蒙古人的软弓还没能进入射程,打前的孔有德部一顿齐射,就让近在眼前的蒙古游骑吃了大苦头。蒙古人实在离得太近了,一顿齐射便让他们丢下了四、五百具尸体。

    骄傲的奥巴台吉二话不说,拍马朝东面逃窜。

    击溃了这支蒙古人部队,秦明韬继续往后金的指挥中枢突进。身边的女真游骑越来越多,他们肆无忌惮地在原野上追逐着逃避不及的关宁溃军,像抓住了老鼠的猫一样,肆意玩弄着垂死的汉兵。

    八月的北国烈风吹着女真人背上的小旗鼓鼓作响,他们手中的大刀上沾着厚厚地汉人鲜血。每当一些血在风中结了痂,就会有新的鲜血从汉人的身体里被割出来,溅在大刀的外面,形成另外一层新的血痂。

    改水营经过时,女真游骑会好奇地看着这支神秘的明军。他们就这样骑在马上远远地张望着,仿佛看着一只就要闯入陷阱里的猎物。(m)他们屠杀溃兵也杀得累了,一身都是血,明兵的血。他们把辫子盘在脖子上,在烈风中喘着气,好奇地打量着神秘的改水营,时不时骑马驰骋一阵,围着这支部队划出一个大圈。

    除了时不时看到地关宁军尸体。周围再没有一支明军。如果说这是火中取栗。改水营就已经闯进了后金军腹地地熊熊烈火中。

    秦明韬遇到地第二个敌人。是后金贝勒阿巴泰。

    “贝勒”便是后金地“王”。贝勒阿巴泰有着足以自傲地血统。他是努尔哈赤地第七子。皇太极地哥哥。他不光有骄傲地血统。他也是女真人地勇士。他往东征服过东海女真。往西征服过蒙古扎噜特部。崇祯元年。他随军攻打锦州。占领墩台二十一。

    崇祯二年。皇太极绕道蓟镇进逼京师地战略中。是他打下了蓟镇门户。长城龙井关。

    阿巴泰是骄傲地。天启七年皇太极刚刚登基地时候。他敢于不参加皇太极发起地宴会。他敢于公开反抗皇太极地人事安排。皇太极?一个弟弟而已。阿巴泰怕他么?

    但到了崇祯四年。四大贝勒共政地局面。变成了皇太极独掌国政。公开和皇太极作对地阿敏已经被废掉。莽古尔泰和代善根本无力对抗皇太极。崇祯二年。皇太极先除毛文龙。再袭北京城。一举解决了后金地经济、军事危机。在国内声望如日中天。

    此时的阿巴泰,是他弟弟皇太极的忠诚战将。

    如今地皇太极,是北方的王。

    阿巴泰的身后,是镶黄旗两千多兵马。明军已经彻底溃败,根本没有反戈一击地能力,后金八旗四散在原野里追杀着溃军,根本就不担心首尾不及。

    阿巴泰正在犹豫要不要将全旗散开扩大追击面,却看到了这两支神秘的明军。关宁军已经溃散,四周全是女真地铁骑,却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两营编制完整的明军。

    阿巴泰身着一身明黄色铠甲,金须鼠尾地小辫儿随着战马起伏在脑背摇晃着。0t

    将马鞭虚虚一指,他朝镶黄旗的“固山额真”额驸达尔哈问道,

    “这是何处的明军?”

    “固山额真”就是皇太极任命的八旗军政管理人员,达尔哈抬手看了看,摇头道,“莫非是登州过来的援军,孔…莫非是孔有德…此人有些本事,怎么会这时候冒出来?秦?贝勒不如一避,待多尔衮过来,再一起杀退这些明军。”

    听到多尔衮的名字,阿巴泰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同样是先汗的血脉,皇太极便罢了,那多尔衮比自己晚生好久,却也处处体现着和自己的不同——先汗时多尔衮便独领镶白旗,而自己至今却只有六个牛录。这次战役,皇太极给自己的安排,也只是护军在镶黄旗后策应。

    当然,真正合军上了战场,这些皇太极任命的固山额真还是要听诸贝勒的。阿巴泰何曾把明军放在眼里,四万关宁主力早上被突杀一阵,不就溃了?如今明军大势已去,而后金军士气如虹,情况更为乐观。阿巴泰太了解明军了,自己这边有两千多人,他有十二分的信心冲垮前面这几千步卒。

    “上天佑我大金!全军冲阵!”

    鞑子

    看到了冒泡的肥羊,唿哨着举着刀冲了下去,如一片原野上冲过来,扬起的灰尘连成一大片,遮住了所到之处的一切。阿巴泰冲在最前面,举刀呼喝着鼓舞士气,他对镶黄旗的战意很满意。

    但光有战意是没用的,很快他就对自己的攻击命令后悔了。

    孔有德部刚才击退奥巴台吉后,秦明韬直接派人送来了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既然这边都是鸟铙兵,没法统计是谁杀的敌,李承宗就直接给一千多鸟铙兵每人发了四两,直接发到个人手上。这些穷军汉被孔有德私扣军饷也习惯了,什么时候拿到过这么多战功赏银,一个个眼睛里都放着光,看着“秦”字大旗的眼神都变了。

    等到镶黄旗上来冲阵时候,阿巴泰发现他面对的,是一支士气并不逊于自己的部队。顶着一千多支鸟铙的射击好不容易冲到明军面前,后金士兵们前面是两米高战车围成地木头城墙。

    城墙不可怕,后金军队下马厮杀了一阵,已经有精锐攀上了战车,也有人冲进了战车间的缝隙,奋力朝车内冲杀着。

    如果只有孔有德部,这样打下去胜利还是阿巴泰的。但可怕的是打着秦字大旗的奇怪军队一直没有出手。那究竟是一支怎样的部队?冷冷地看着这边的目光,仿佛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这支沉默的部队让阿巴泰失去了胜利的信心。阿巴泰不傻,他不会为了一时意气让整个镶黄旗落入圈套。丢下了三百多具尸体,阿巴泰懊恼地朝东面逃去。

    孔有德部地士兵们哈哈大笑,放肆地嘲笑着逃离战场的后金军,他们从来不曾赢得这么畅快淋漓。要是以前,碰到阿巴泰这样级别的冲阵,这支部队不可能挡得住。他们从骨子里不愿意为克扣军饷地军官们,不愿为拖欠军饷的朝廷卖命。

    谁的命都是最珍贵的,凭什么白白丢在战场上?

    只要和敌军一接触,明军士气就会飞速下降,很快就会作鸟兽散。甚至士兵还没散,主将已经策马先逃了。

    但如今,一切都变了,这支明军得到了秦明韬地赏银。既然有人肯出钱买我们辽人的命,我们就再不是以前那支只会撒腿跑的杂牌军。不但是主将孔有德听从帅令死战到底,士兵们也为了赏银杀得眼红手热,浑身散发着杀气。他们在北国的烈风中挺着胸膛,昂然踏着鞑子的尸体,一步步向前。

    李承宗带着发钱的杂役又出现了,大概大概地确认了军功归属,银子被平均主义地发了下去。算上刚才发地,每个鸟铙手都拿到了近十两银子,兴奋地满面的红光。虽然炮兵和刀甲兵拿的略少,但比起每年被扣到几乎没有的兵饷,今天也算是大丰收了。

    已经有士兵嫌棉甲碍事,忿忿地要脱下来。又有士兵抱怨个别人不卖命,耽误了大家发财,发动群众大声斥责着那些怯懦的一小撮人。胜利来得此容易,士卒们毫不怀胜利会继续眷顾。背后那支沉默地部队还没有投入战斗,这才是他们如此自信的原因。

    那支全副武装,枪械精良的南海人军队,无比自己更有战斗力。有这样一支援军在附近,有什么好怕地呢?

    两千战兵的部队得了七百多鞑子地首级,而且其中三百多是货真价实的建奴,这是明军萨尔浒之后不曾有地斩首数量,孔有德坚信自己会晋升加职了,他已经看到了“副将”的官职在朝自己招手,投靠南海人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孔有德兴奋地看了看改水营中军,果然,他看到了继续前进的旗令。

    不顾在身边来回驰骋,大呼小喝的后金游骑,两支部队昂然朝前面推进着。越过一个小山坡,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大凌河。在大凌河不远处,改水营终于看到了第三支部队。这支部队规模大得多,几乎有五六千人。李锦熙似乎看到了什么,猛地大声说道,“殿下,是后金可汗皇太极!”

    秦明韬愣了愣,举起望远镜。他在望远镜里看到了刚才击退的两支敌军,守护在一支衣甲华丽的部队两侧。这支主力部队中军立着八面巨大的旗,一色彪悍的白甲兵簇拥着一柄明黄色巨伞。伞下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不安地垂着身子,和旁边一个汉人说着什么,不正是后金可汗皇太极?

    孔有德也看到了皇太极的仪仗,他已经有点坐在云端的感觉。这有点不真实,他从来不曾在和鞑子的战争中杀得这么顺手,居然就这么逼近了虚弱的后金中军。他的部队一夜间面貌焕然一新,他仿佛看到自己一点点靠近一个神话。这个神话的结局是什么?救下几万溃军?杀退几千鞑子?

    或者,阵斩小奴皇太极?

    孔有德焦急地看着快速突进到自己右翼的改水营,等待着秦明韬的旗令。

    秦明韬也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这么顺利,后金的千军万马中,自己蒙着头往前冲,居然逼到了离皇太极三里左右的地方。秦明韬手心有些冒汗,他紧张地摸了摸嘴巴,掩饰自己的不安。身边的梁老大却眼睛通红,跃马向前大声吼道,

    “殿下!杀了黄台吉!报我千千万万汉人的血海深仇!”

一五五节 落子,收子

    一五五节落子,收子

    获得对明军决战大胜,本该在四野里追杀逃兵的镶黄沁奥巴部,却被突然杀入战场的一支奇兵逼得不得立足,要逃到皇太极身边才得喘息。[下载本书请登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满清全力追杀溃逃明军的战略部署,已经被改水营彻底打乱。改水营如今反倒直捣黄龙,威胁着后金的指挥中枢,

    散出去的十几骑斥候飞马而来,带来了更多情报,

    “报!多尔衮不再追杀溃兵,率镶白旗三千骑疾速赶来驰援,聚此不过十五里。”

    “报!莽古尔泰、德格不再追杀溃兵,率正蓝旗四千骑驰援此处,如今已在十八里外。”

    李锦熙兴奋地甩了甩马鞭,大声说道,“殿下英明!如此一来满盘皆活,至少一半关宁军能够逃回锦州了!”李锦熙兴奋地满脸通红,大声说道,“如此一来,鞑子和关宁军不分胜负,顾不上其他地方!我们在辽东可以放开手脚了!”

    常文广在训练营里窝了一年多,正渴望在辽东放开手脚大杀一阵。没想到改水营的战斗还没有开始,战略目标已经实现了,常文广呐呐地说道,“我们还没有真正动手呢…”

    赵德哈哈大笑,大声骂道,“打打杀杀便是英雄么?善战者却如父亲这般,不动干戈而决胜于千里之外。”

    另外一边的孔有德听到后金八旗大多停止了追击,朝这边靠过来的消息,更是兴奋地笑出声来。救下了关宁溃军,这功劳自然是算在他孔有德身上。虽然这一次可能不会直接晋升到总兵,但立下这样的大功,相信朝中的大佬们都会知道辽东有个孔有德。

    孔有德的火器营是徐光启一力打造出来的,孔有德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徐光启和孙元化这一派人都大大的有面子,自然会帮他美言。有徐阁老的支持,加上又救下了吴襄地兵马和吴家攀上些交情,孔有德的前途一片大好,他已经在幻想升官发财的未来了。

    战场上突然出现一支火力强劲的神秘部队,不但敢在明军大败之时往后金军核心区域推进,还轻松击退了奥吉部和镶黄旗的试探性进攻。被这样地部队靠近中军,直逼指挥中枢,女真人不能不紧张。虽然皇太极并没有发出勤王命令,但各贝勒都主动放弃了追击明军的任务。

    荒野上形势陡然剧变。千千万万地鞑子调转了马头。朝后方奔去。

    虽然多多少少还是会被女真游骑干掉些。但是至少有一半地明军溃兵。能安全地逃回锦州。而明军中战斗力最强地骑兵部队。得到改水营地殿后支援后。几乎是全部幸免于难。明军只要休整几个月。依然可以在锦州威慑沈阳地皇太极。

    换句话说。皇太极地围点打援只成功了一小半。他没能在大凌河彻底消灭关宁军地威胁。未来他依旧无法抽身对付东江镇、朝鲜等周边势力。

    原来地历史已经被扭转。秦明韬在辽东地第一步棋。已经稳稳地下了出去。如今有了孔有德这个着力点。又平衡了后金和明军地实力。后面地形势。南海国大有可为。

    女真人地大好局面。被改水营狠狠地敲碎了。

    愤怒地鞑子们全速朝中央靠拢。力求保住皇太极地万无一失。全歼这支战斗力极强地奇军。阻击殿后地改水营。已经被一张密不透风骑兵网包住。不光是镶白旗、正蓝旗和正白旗。四万多鞑子几乎有一大半在高速向中军方向运动。像一把铁钳。要把威胁中军坏了大事地改水营夹得粉身碎骨。

    但此时,也是皇太极最危险的时候,他身边只有五、六千人。秦明韬这边有七千战兵,全是热武器装备,火力猛烈,如果迎头发动攻击,很有可能能够战胜皇太极地中军。乱军之中,燧发枪三百米的射程可以终结这个不世地女真英才。

    没展开手脚的改水营不肯就这么离开,常文广眼见皇太极就要眼前,冲到秦明韬面前大声求道,“殿下!岂能就此回去?黄台吉便在此,我等愿死战一场,为天下杀灭此贼。”

    梁老大也忍不住大声说道,“杀了皇太极,后金军必乱,此乃以攻为守之道!”

    但秦明韬不准备和皇太极过不去,他地战略目标已经实现了,贪进是为将者的大忌。看了看战场左右,秦明韬开始思考如何安全撤走的问题。

    赵德显然更了解义父的想法,他眼睛怒睁地大声呵斥常文广,“放屁,外面全是鞑子,再不退就要被包围!我等之血,远比鞑子性命珍贵。如今鞑子已经收到牵制,来日方长,自有灭他的那一日!”

    几人正争论,那边孔有德已经等不及了。孔有德多想冲上去手刃小奴,将努尔哈赤杀父之仇就此报来。他此时不过三十岁出头,已经变连续两场胜利冲昏了头,满脑子幻想着一战成名,从此平步青云直达云霄。孔有德策马冲进秦明韬中军,抱拳大声说道,

    “战机稍纵则逝,是进是退请大王交待!”

    嘴上说得不偏不倚,眼睛里的那一份狂热,却早已把孔有德出卖。

    又有在更远处侦探的斥候回营,大声汇报着战场情况,

    “报!鞑子正白旗正快速接近,贝勒多铎一马当先,距此约二十里。”

    “大贝勒代善所统正红旗亦在二十里外,正全速杀来。”

    改水营虽然拥有领先这个时代的火力,威胁着皇太极的中军。但在更外面一层,改水营又被四万鞑子包围着,对方还是冲锋时候速度极快的骑兵。

    见几个旗总在形势如此危急之时还贪功冒进,李锦熙眉头拧成了一团,拱手劝道,“殿下,我军救援明军意图已成,关宁溃军已不受鞑子追杀,实力得以保存。如今我军身处险境不宜贪功,请殿下速速挥军退却。诚宜结寨于水源处,死守等待南王救援。”

    这边还在争论进退,后金中军突然牛角长鸣,毅然拔营朝东北面徐徐退去。皇太极不是等闲之辈,他显然感觉到了这边藐视一切的气势,顷刻间已经重新评估了这支不同寻常的部队。

    不甘心地看了这边一眼,明黄色的伞仗缓缓摇动,朝远处慢慢挪动着。

    常文广愣愣地看着逐渐远去的后金中军,失神说道,“殿下,鞑子去了…”

    着他还有些用处,岂能便宜崇祯?”秦明韬却不在乎死活,准备找个地方扎营了。女真人的攻坚能力实在不怎么样,只有两万班军的大凌河堡也打不下来。改水营只要修好工事,守到皇太极退兵应该没有问题。秦明韬朝李锦熙大声喝道,“李锦熙!最近的水源地在哪?”

    李锦熙想了想,摇头说道,“小河地话,怕被后金断河。最近的井口在西北六里处马家铺。”

    六里?多尔衮的镶白旗离这里不过十几里。去马家铺的话,秦明韬的步兵还没到水源,已经被赶过来地后金骑兵围住了。

    秦明韬皱着眉头问道,“附近没有其他水井,或是泉眼了吗?”

    李锦熙摇了摇头。

    听到李锦熙的话,赵德几个脸上变了色,不安地看着秦明韬。秦明韬也愣了愣,紧张地呼了口气。落子落得漂亮,但收子似乎遇到问题了。部队突进得太猛了,水源地距离稍微有些远。

    但秦明韬突然看到了远处的大凌河,心中一闪——这条大河在皇太极身后,距此不过四里,如果皇太极肯让开,改水营可以扎营在河边。驻扎在河边,庞宁还可以用船运来粮草,连扎营死守的粮草问题也解决了。

    但皇太极肯让开吗?他虽然往后退了点,但那是为了争取时间让外围的八旗兵过来支援。如果改水营直接冲过去,他肯转身让路吗?

    如果他不让开,就是被几万骑兵包饺子地局面。小小的水源地问题,让战略上大获全胜的改水营,却面临战术上地巨大危机。

    秦明韬眉头皱了皱,思索不过几秒钟已经做出了判断。他是个敢作敢为的大丈夫,改水营突然出现在战场,女真人没有任何关于这边的情报,秦明韬不相信皇太极敢冒险直面自己。马鞭朝前一指,秦明韬大声喝道,“既然已退一次,便让他退到底!”

    “传我命令,所有炮兵朝皇太极齐射一轮,全军全速前进逼迫鞑子中军,直趋大凌河。”秦明韬想了想,又朝赵德说道,“一旦后金中军敢和我们接战,狙击队立即瞄准皇太极,不惜代价解决掉他。”

    赵德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命令,看了看远处地大凌河,紧张之下不禁吞了口口水。李锦熙听得目瞪口呆,张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

    听到要朝皇太极逼过去,常文广却喜出望外,冲到炮兵阵地大声喝道,“炮手何在?瞄准皇太极,开炮!”

    “得令!”

    史班生产的步兵支援火炮全是(法国磅制)四磅的,这种前装线膛炮的有效射程是一千七、八百米,在这样的射距内,火炮能够有效瞄准。超过这个射距离,只要是三千米内,火炮也能打到,但是这种距离下准头就欠佳了。

    不了解这边到底是怎样的部队,皇太极这时朝河边退了退,离这边大概有一千九百米,已经是南海国火炮射程地极限了。秦明韬并不奢望能够直接命中后金军,他需要的是威慑力。

    八十门火炮很快吐出了愤怒地火舌,八十发炮弹没头没脑地朝远处的后金中军飞去,大多落在了外围,但有四发幸运儿撞进了骑兵之中。四发炮弹已经足够,这年代地野战炮都是小火铳,哪里能打这么远的?后金骑兵没想到会在这个距离遭到炮击,意料不及下出现了不小地混乱。

    改水营的士兵们发出了欢呼,而孔有德的明军士卒们哪里见过一支部队拥有这么多大炮?一时都怔怔地看着改水营的炮兵阵地,说不出话来。秦明韬跃马冲出阵前,拔出了长剑朝全军喝道,

    “小奴皇太极就在前面!全军听令,随我全速前进!有我无敌!”

    东王身先士卒策马而出,东王的亲兵们呼啦啦地跟了出去。有这样的主帅,士兵们早忘记了生死,别上刺刀跟着东王就冲了出去,口中杂乱地大声嘶吼着

    “东王威武!”“有我无敌!”

    必须彻底吓倒皇太极,才能突破过去占领战略要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改水营的士兵们训练了一年多,等得便是这样一场大战。五千热兵器步兵排成最有利于射击的线形横阵,快速朝后金中军压过去。

    火炮攻击让后金中军有些混乱,军官们愤怒地处理着躁动的军马和士卒,暂时停止了后退。两军的距离一点点拉近,秦明韬紧张地看着前面的后金中军,一旦皇太极识破自己的意图转身和改水营接战,秦明韬就会在这里面对四万鞑子的合围。

    这里没有修筑防御工事,没有水源,绝对是死局。

    距离拉到两里,秦明韬降低了马速,让孔有德的部队能赶上来。军队保持匀速,以三列横队朝皇太极压去。皇太极似乎对这支奇怪部队的奇怪动作非常惑,停下了中军,骑在马上好奇地张望着这边。

    秦明韬正用望远镜观察着皇太极的动向,一个满身是血的斥候从远处追了过来。还没靠近,斥候就大声喊道,“多尔]率镶白旗已突进至六里外…”这个斥候肩膀上中了一箭,说话中扯动箭伤,剧痛下惨叫一声,话没说完就仰头摔下了马来。

    等赵德跑上去看,那斥候已经摔断了脖子,没有了气息。

    改水营的突进狠狠地击碎了女真人的部署,让诸贝勒吃了一惊。这会后金也提高了警惕,把大量探子散在了外面,原来轻松的侦查工作也变得危险了。赵德心急如焚地策马回来,大声喊道,“父亲,形势危急!扎寨驻守吧!”

    赵德说的很实际,此时应当做最坏的打算。只要有了防御工事,改水营绝对能挺到晚上。到了晚上,在火枪手的掩护下,有好马的高级将领有很大机会冲出合围,逃到南面的临时港口。

    但秦明韬决不允许自己的计划此时失败。他决绝地看着前面的后金中军,难怕后背上也沁出细汗出来,难怕紧张得心脏狂跳,却也不肯回头!此时绝不是放弃的时候!

    皇太极怎么还不让开?秦明韬眉头拧成了麻花,他拔出长剑朝前一指,大声喝道,“全军射击!行进中装弹射击!”

一五六节 只是误会!

    一六二二一五六节只是误会!

    好火药的士兵快速往前跑几步。www.uu234.com蹲下齐射。然后在清理枪膛。装上弹药。这是改水营日常训练的一个项目。改水营在琼州府无所事事的训练了一年。已经练到没什么可以练的了——其实对于火枪手来说。距离是最大的优势。在射击状态时候主动前进。意义的并不大。

    但凡事无绝对。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这个最需要气势的时候。这个动作却具备了实际意义。

    五千士兵齐射的声和烟雾是极其壮观的。自然界里从不曾有这样巨大的声光效果。如果说一柄发枪射击声只能激起一群野鸟。那几千个发射药爆炸声汇成的一个声音。对是一场滔天巨浪。这一堵巨浪以不可遏抑的速度。乎要摧毁一切般向后金中军拍过来。

    虽然后金的军马也识过明军的鸟铳。但那些零星的。怎么能和改水营的密集齐射并论。

    一里外的齐射远远过了火枪的射距。并没有子弹打中后金士兵。但齐射的巨大声响和烟。却让后金的军马焦躁惶恐。按捺不住的在军阵里嘶叫着。挣扎着要两侧奔逃。

    不光是军马受。没见过世面的后金士兵。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

    这是怎样的力?这绝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抵挡的火力!虽然中军那些意志坚强的白甲兵仍然咬牙紧握着把。但败下阵来的旗和科尔沁奥巴部早已经失去了战意。军心早已乱成一锅粥。惶恐的看着中军的大汗。

    “范。此时却该如何?”

    范文程是沈阳人。其曾官至兵部尚书。算是辽东难的的书香世家。关外大儒。

    正所千金买马骨

    为最早加入后金的汉人大世家。范文程皇太极重视汉臣亲善汉人的活广告。终皇太极一朝。范文程的位极高。无论作出什么重大决策。皇太极都要事先询问范文程。以体现自己满汉一家的政策。

    见大汗询问自。文程紧张的想了想。行礼说道

    “此部份神秘。不知来路。于不的已之中臣有两计焉。一计近于正大光明。一计近于吹毛求疵。所正大光明之计者。当抛却杂念。于此军一决死战。所谓吹毛求计者。当退回大凌河堡下。发令各军围剿此敌。我若鼓起而战则彼必败。我若暂避锋。则彼亦必败。”

    皇太极的长子-尚未成年。这次出征跟在父亲身边。他见这汉臣墨墨迹迹说了一堆文的废话。连语句都不通。豪格一时没忍住噗通”一声笑了出来。

    见豪格唐突皇太极皱了皱眉不语的盯着豪格。

    豪格知道父亲意思。赶紧学汉人样手朝范文程说道。“宪公所言极是。”范文程不以为意。赶紧回客气了几句。

    皇太极满意的点头道。“范文程这番话其中的见识又比过往有所进益。这是可赞之处。”皇太极看了看越来越近的神明军。摇头说道。“听阿巴泰所言。孔有德一营的器极为凶猛。现在看来。身份不明的另外一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

    皇太极马鞭往前面一指有意问道豪格。你看这人如何?”

    豪格拱手说道父汗。此将来不明。不但火器精良。更兼有勇不可挡之势。此军一往直前直趋此处。逼诸大贝勒都率军回援。我追逐唐人溃兵之局已为所坏。如此用兵堪称神来之笔。确实有大气魄。此人所图非小。孩儿汗暂避!”

    听到豪格的话。皇极失神愣了愣。看了看身后滚大凌河。皇太极隐约觉有些不甘这次围点打援的战术是皇太极亲自策划的。取了前所未有的成功龟缩在锦州松山一线大小堡里面的明军为了救援祖大寿祖家。全出动。

    如果这些老乌龟躲城墙里。女真人也许无法攻克高墙深壕。但一旦在原野上相逢。他

    很快就被后金的军队冲垮了。

    这一仗是皇太极的完胜。不但大大的打击了关宁军。也彻底击碎了一些族人对皇太极的怀疑。应该说。不但是军事上胜利。也是政治上的胜利。对皇太极重整后金国大有好处。

    皇太极正意的收割着胜利的果实。只收了一半的时候。改水营跳了出来。

    皇太极没能一次走上巅峰。这支奇的部队猛的一逼。救下了至少一半的溃军。两强相争勇者胜。看着声如洪雷的鸟铳齐射声一点点接近。已经赢的盆满钵满的皇太极不会选择冒险迎上去。

    也许皇太极能够缠住这支部队。创造最好的合围时机。但他也可能会被这支部队的火力打垮。导致后金全军的混乱。关

    军有两万人逃了出去。东江镇。朝鲜。蒙古的林丹汗。周围的敌人很多。皇太极作为一个大赢家。不会用全部筹码和这样一支小部队对赌。

    “中军往北走。到大凌河堡南面的火炮营暂避。”

    撤退的牛角长鸣。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白甲兵们悻的往大凌河堡退去。阿巴泰和蒙古人却如释重负不等中军的勇举步。两支败下来的部队已经当先冲了出去。看到部的没用样子。豪格瘪了瘪嘴。但他调转马头之前。却隐约听见父汗一声轻轻的叹息。

    “汉人气数未尽…”

    汉人气数未尽?豪格愣了愣。父汗不是时常说天佑我大金吗。停下了马。豪格诧异的看了看不停逼近的奇怪明军。这支

    来越近。豪格看了他们程亮的胸甲。整齐不乱的豪格举目眺望。又看到了他

    手中精巧的鸟。以及脸上比决绝的坚定。

    这些汉人一步一步的靠近。眼睛怒视着自己。仿佛看着一具该死的尸体。豪格被这些坚决的目光看有发冷。这些士兵不是为了银子战斗的东江军。更不是为了吃上粮当兵的关宁军。这支部队拥有灵魂。他们是为了更美好的家园而战他们是为了民族而战。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战。

    这便是汉人的气数吗?

    仔细看了眼那个沉的敌军主将。豪格永远记住了那张坚毅的脸庞。长吸了口气。豪格猛的一甩马鞭。“驾”一声追了父汗的仪仗。

    改水营的全力一冲。皇太极还是选择了避让。

    赵德第一个看了皇太极调转马。他兴奋一甩马鞭大声喊道“父亲。皇太极逃了!子害怕我们。他逃了!”李锦熙也看了逐渐远去的后金中军。他怔怔的看着那些明黄色的仪仗。重重的吐了一口。李锦熙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

    常文广的意的哈哈大。他骄傲的看了看这片辽东的土的。朝一脸欣喜的士兵们振臂大呼都看看!清楚了!皇太极逃了!让百万明军闻风丧让整个明国噤若寒蝉。让京师不敢开户小儿不敢夜啼的皇太极不曾和我们战斗一息!便夹着尾巴逃了!”

    “没鞑子!被我们吓跑了!”

    “我们胜了!”

    改水营的士兵

    欢呼起来。大声嘶吼着庆祝着自己的胜利。他们没有牺牲一个人。没有流下一滴血。却救下了几万关宁溃军吓跑了无可匹敌的皇太极。他们奋力的把拳头举过头顶嚣张的在辽东的土的上宣扬着南海人的狂喜。

    看到开的皇太极。有德身子突然一僵。正奋力甩下去的马鞭停在了空中。整个孔有德部不可置信的看着逃开的后金中军。居然不经意间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他们都是辽东老兵油子。他们曾无数次和女真人作战。无数次溃败逃散。他们在骨子里相信鞑子的不可战胜。但今。他们亲眼见了女真人的汗王。女真人的骄傲皇太极。狼狈不堪的从自己眼前逃开。

    看到手下诸将都看向自己。孔有德却说不出话来。憋天孔有德只喃喃的说出一句

    “南海人当真厉害。”

    改水营一路小跑。到了大凌河边一处凸出的的块。秦明韬只觉这短短一里路有近一光年那么。终于抵达了波光的大河边。秦明大口的吐一股气——他本不希望让手下看出自己的紧张。按后世的阳历算。这已经是十月底。东北的风已经很冷了。但秦明的背上却被冷汗浸透了。

    秦明韬自嘲的笑了。却听到一骑斥候飞奔来报。“报!多尔部飞骑来援。距此不过二里。”

    秦明点了点头。顾左右大声喝道。“最快速度放下拒马和战车。环在外圈。杂役开始挖沟。土垒。”秦明看了看李锦熙。又说道。“派人冲出去。向南王求援。就按我和你说的写。”

    “的令!”

    飞马扬尘。十骑斥候从八旗女真的缝隙了冲了出去。向南面的庞宁求援。

    看了看求援信。庞宁笑了笑。把信扔在了桌子。

    如好奇的凑过来。拿起信一字一顿的念着。

    “我部已逼退皇太极。关宁溃兵救下一半。如今于大凌河堡南面河边。请速派舟船运来水泥木头和粮草。另。可使者去沈阳。要求买马…”

    如不禁咦了一声。好奇问道。“王和皇太极刚干一仗。又要我们和鞑子做买卖?”如皱着眉头问。“师父。东王这什么意思?”

    庞宁站在刚刚装好的玻璃窗边。看着在这个小城堡外面忙碌的劳役和水手们。

    “霸道。这才是霸道啊。”

    如听的云里雾里。紧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茫然。庞宁笑了笑。也不多解释。说道。赵如!轮到我们了。东王唱黑脸我们唱红脸。抓几个力的海商组个贸易队。北上沈阳和鞑子买马去!”

    赵如咧嘴苦笑了声。“父。这刚和鞑子打仗。谁敢去沈阳送死啊?再说皇太极在大凌河。跑到沈阳去做什么?”

    见赵如还没反应过来。庞宁极其不爽的啐了口。大声骂道。

    “怕个屁!学着点!就说我南海国有一万。不。有两万部队在这里。是来买马的。第一次合作意思意思。先买一千匹。拿他们最缺的铁器换…我们不知道皇太极在哪。所以来沈阳了!至于东王和皇太极打的仗。那是误会。明吗。是误会强调我们的友!”

    “皇太极只要卖马给我们。我们立刻将所有军队撤出大凌河方圆六十里。他要是不认为是误会。就是向我南海国宣战!我海国十万大军。将全力北上。”

    庞宁咧着嘴忿忿骂道。“关宁军没被打残。皇太极四面是敌。我们看看满人吹出来的千一帝。敢不敢再树南海国这个敌人。”如性格平和。如何想的出这么霸道的权谋出来?他惊讶的张了张嘴巴。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庞宁。想了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五七节 大凌河之战

    一五七节大凌河之战

    宁一边组织船舶进入大凌河,向改水营输送防守需一边找了些细作和小商人,组织成一支小规模的贸易队,把通商的请求送到了沈阳。突然收到南海国的贸易请求,留守沈阳的几个后金贝勒不明就里,赶紧派人把消息转到了大凌河,询问在前线作战的皇太极。

    但消息还没传到大凌河边上,集结完毕的后金军队已经和改水营干上了。皇太极已经摸清楚了,营寨里的五千人是南海国部队。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远在南海天边的汉人反叛军要来坏自己的好事。

    他绝不会对敌人手软,在遭遇改水营三天后,两万多后金军队发起了第一次攻击,目标是改水营抢建的营寨。

    作为一支依赖工事的火器部队,改水营的辎重里备有大量的铁铲等工具、经过三天的抢修,秦明韬这边的九千多人已经在一个小高地上建起了周长一千米的土墙。这土墙高一米五,宽两米多,可以站上三排士兵。

    土墙外面还堆着拒马和战车,用来阻碍敌人的靠近。

    七千士兵站上了城墙,操起了燧发枪和鸟铳,准备迎接女真人的冲击。

    虽然不总是取得攻城战的胜利,甚至不能打下战兵极少的大凌河堡,但女真人对攻坚战的经验和教训却不少。他们在实战中总结了一整套的攻坚手段,专门克制明军的守城火器。比如为了减少攻城士兵的伤亡,五台精心打造的车就被调集到了大凌河边。

    车是后金的一种攻城器械,用来撞开防守方的城门。这东西是木头做的,五六米长的车身上下前后都封着厚木板。木板的外面裹着几层厚牛皮,做工精良地车甚至还包有铁片,上面泼了水,可谓防备严密。由于木板和牛皮都相当皮实,明军的火器和弓箭无法射破,是后金的攻城利器。

    操作车的是攻城先锋,攻城的先锋大概有三千人,他们并不是后金最精锐的部队,其中有一些甚至是包衣阿哈,也就是女真人的奴隶,是以前战斗中捕获的俘虏。但他们确实穿着后金军中最坚硬地铠甲,身上是两层厚的皮甲,甚至铁甲,脑袋也藏在坚硬的头盔里。

    车下面只能藏下十几个操作者,绝大多数的先锋只是拥在五台车的四周,以散兵阵朝这边冲过来。

    先锋地武器是四斤地大刀。这种经典冷兵器最大地优点是可以让使用者腾出另外一只手。攀爬土墙。同时大刀有足够冲击力。这个特点让它地使用者拥有重量优势。能够在爬上土墙对守城士兵发起压迫性进攻。掩护更多战友冲上来。

    但光有武器和装甲不足以让攻城先锋变成一往直前地先登死士。严格地军功认定和奖赏制度是保证士气地关键。天聪五年地女真社会早已经脱离了初期地原始社会。跳跃性地进入了封建社会初期。是一个森严地等级社会。

    金钱在这样地社会里不能说没用。但更有价值地还是社会身份。老奴努尔哈赤曾说过。“若无阿哈。主何以为生?若无诸申。贝勒何以为生?”这句话里所说地“阿哈”是奴隶。而“诸申”则是女真社会中地平民。可以拥有私有财产。

    在这样地奴隶社会。人地等级身份是最关键地——再博学再能干。“阿哈”也顶不上诸申。而提高自己身份地关键手段。就是军功。只要在主子发起战争时候应招出征。在战场上立了功。便有机会实现人生地飞跃。奴隶可以变成自由民。自由民可以提高社会等级。得到俘虏奴隶。改善经济条件。

    向西出征。是女真社会每一个人地义务。而在一次次地胜利刺激下下。在劫掠来地奴隶和财富刺激下。这种义务变成了一种令人神往。令人激动不已地权利。

    女真人地社会基本单位是牛录。一个牛录拥有青壮年男人两三百人。却能在战争时期出动一百多士兵——入关前地女真社会。与其说是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个强盗集团。

    总之,等级制度让严格的军功体系变得更有吸引力。富裕的人不愿意用命换钱,但森严等级社会的人们总是愿意用命去博更高的社会等级,所以这是一种成功的人力管理制度。这种正面的利益激励,让女真的战士非常有战斗力。

    如果担心这种正面激励不够让先锋忘却生死的话,重甲大刀的先登死士后面还押着女真人的精锐——“摆牙喇”。一旦先锋畏缩不前或者后退逃亡,精锐的“摆牙喇”会毫不犹豫地砍死他们。

    大多数“摆牙喇”是“红摆牙喇”,又称为红甲护军,是后金大军的精锐。每个女真牛录近三百青壮男丁在最大程度的动员下能够出动一百五十名士兵,那这一百五十个士兵中,只有四十个人能够被认定为“红摆牙喇”。

    这四十个人不仅拥有更精良的武器、装甲和战马,更意味着他们拥有的强健的体格、高超的马术和在无数次劫掠中练就的狠辣战斗本领。他们是后金的主力部队,是后金部队能够在辽东屡屡胜利的中坚力量,在战斗时候往往充当主力。

    这次攻击改水营,皇太极带来了七千名红甲护军,足见他的重视。七千红甲护军下马步战,押着三千先登死士缓缓向前,同时使用弓箭射击土墙后的守军,从三面压向改水营的河边营寨。

    而比红摆牙喇更精锐的部队,是白摆牙喇,又称白甲护军,或者叫白甲兵。白甲兵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是富裕的女真人,能够给自己打造一身银光粼粼的铁甲。他们是女真社会的贵族,在社会等级上仅次于领主般的牛录额真。他们又是战功彪著的强盗,是每个牛录近三百丁中战斗力最强悍的十个人。

    和欧洲的骑士阶级类似,白摆牙喇拥有最好最多的战马和为数不少的随军扈从——这些奴仆性质地扈从也拥有战斗力。白甲兵不总是被投入战场中,大多数时候他们护卫在汗王和贝勒的身边,作为精锐亲军使用。只有少数重大战役,白甲兵才会投入实际战斗。

    而在这种场合,精锐的白摆牙喇总是能够以一当十。比如说在崇祯二年的第一次入关之战,袁崇焕和祖大寿一万五千关宁军驻守京城广渠门,却被两千不到的白

    败,一直逃到城壕。

    在七千红摆牙喇后面,皇太极布置了一千名白摆牙喇,这是他安排的致命一击。在先登死士冲开缺口后,在红衣护军黏上守军后,最精锐的白甲兵会狠狠的撕开伤口,给予敌人不能承受地打击。

    精锐部队是冲锋的箭头,但箭头后面也需要保护。在摆牙喇的后面是七千名黑营兵和五千名“步兵”。黑营兵是各牛录中拥有棉甲的后金战士,又被称为披甲兵。而“步兵”则是各牛录中没有披甲的自由民,是女真战士中战斗力最弱地兵种,又被称为无甲兵。

    黑营兵和步兵殿后,保护着精锐摆牙喇的侧后翼,提供足够的战场纵深。再后面就是投降地汉兵营,由总兵官额驸养性率领,操作的红衣大炮和将军炮。虽然皇太极在今年成功仿制了一批火炮,但在质量上依旧没能达到作战水平,这些火炮依然是以缴获的为主。

    将军炮是明军的老式火炮,口径不一,相对来说有些落后了。红衣大炮多是明军地守城重炮,从口径上看差不多是二十磅(英国磅制),甚至更重的加农炮,重达几千斤。正是为了将这些重炮从大凌河堡下面运到改水营的营寨,后金才在发起攻击前等了三天。

    贝勒莽古尔泰、德格、多铎率领正蓝旗,正白旗从北面进攻,贝勒岳托、阿巴泰率领镶红旗、镶黄旗从南面进攻。而贝勒济尔哈朗和“墨尔根戴青”贝勒多尔]则率领镶蓝旗,镶白旗从西面主攻,力图一击而破。

    诸贝勒对这个部署没有意见,相对于已经被打残打怕的大凌河堡祖大寿来说,阻挡了诸贝勒追杀散兵的南海人无更具威胁,更可恨。只留下两个旗和蒙古人牵制祖大寿,皇太极投入了六个旗攻击改水营。

    牛角长鸣,后金军队发起了进攻。各个部队按阶梯推进,压向长宽只有三百米的改水营营寨。他们人多势众,坚信自己必将战而胜之,摧毁这个不到一万人地汉人军队。

    改水营的火炮大多设在忠字旗,看到后金军老旧地红衣大炮耀武扬威,常文广不爽地命令着忠字旗的炮兵,

    “端掉他们!”

    只三轮齐射,后金人引以为攻城利器地攻城大炮就被改水营火炮彻底压制,彻底哑了火。前线指挥的诸贝勒看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年轻地多尔],十九岁的墨尔根青怒发冲冠,他拔出了长剑,越过摆牙喇冲在了先登死士的阵中,

    “天佑我大金,冲上去!”

    很快,用来敲开营寨大门的车也被改水营火炮干掉。皇太极眼睛有些红了,他愤怒地下令再吹牛号,催促前线将士加快攻城。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后金的先锋进入了燧发枪的射程,四千多把燧发枪开始了轮射。后金的先锋们虽然穿着两层铠甲,也没能在燧发枪面前生存下去。

    旋转的锥形弹比一般的前膛枪更具有破甲能力,在高速旋转的巨大动能中,子弹会破开装甲,钻入身体,搅动着女真人的器官和皮肉。

    重甲除了让冲锋速度降低外,并没有其他的实际效果,等到女真人冲到土墙二十米外,遇到拒马河战车的时候,三千重甲的先锋已经倒下了六、七成。

    改水营本该做得更好,但土墙上的能见度太低了。这里弥漫着浓烈的火药气味,发射药爆炸形成了一片浓雾,这种条件下敌人只看得影影绰绰,让射击命中率大大降低。

    女真人不停射出的弓箭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自从接近到一百米后,摆牙喇就不停地朝城墙上射出弓箭。和南海国的火枪比起来,女真人的弓箭的射程短精度差。但女真人比这边多得多,逼近到一百米后,他们的射击密度相当可观。虽然有垛墙和胸甲保护,箭雨也造成了改水营不小的伤亡。

    为了支持火枪手的的高速射击,改水营的杂役们全部站在了城墙上,帮助举盾保护火枪手,管理火药。但等到后金战士盯着枪林弹雨推开拒马战车,杀到土墙脚下时候,杂役们的表演时间才真正开始。

    这一次北上,庞宁搬空了史班的武器仓库,改水营的手榴弹非常充足。关键时刻,杂役们开始客串掷弹手,和放下燧发枪的火枪手一起向后金士兵倾泻手榴弹。改水营的阵前出现一片片华丽无匹的集群爆炸,等到精锐的摆牙喇冲到土墙脚下,几千枚手榴弹砸了下来。

    在热兵器面前,死亡总是来得如此迅速。

    丢下了五千多具尸体,包括两千多具精锐红摆牙喇的尸体,女真人失去了胜利的信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转身,飞快地向反方向逃逸。不只是逃离火炮射程,女真人的溃逃步伐直接越过了皇太极的中军。

    他们慌张地跨上了马,头也不回地往大凌河堡逃去,那里是他们的营寨。

    在望远镜里远远看过去,秦明韬看到皇太极的中军也迅速开拔,随着溃军一道往大凌河堡逃去。

    不知道这个乱世枭雄,此时心里是什么滋味。

    孔有德看得目瞪口呆,谁曾这样屠杀过“满万不能敌”的女真人?孔有德蹲在土墙上说不出话来,却被秦明韬不客气地拍了下脑袋,

    “发什么呆,快出去割女真伤残的首级吧,都是你的军功。”

    听到这话,孔有德激动地差点跪了下来,五千多具尸体啊?这是什么级别的战功啊?宁远大捷的斩首数是200余级,从此袁崇焕横空出世登上了朝廷大舞台的中心,而现在秦明韬送给他的斩首数,是五千级!宁远大捷的二十五倍!

    热泪盈满了眼眶,孔有德扑通一声跪在了秦明韬身边,大声喊道,“大王在上,孔有德求大王收我为义子,从此为大王驱策,虽粉身碎骨而在所不悔!”

    秦明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声喝道,

    “别做作!忠心自在心中!你记得这份恩情便是最好。跟了我秦明韬,日后更有无数的好日子。”

    秦明韬懒得和他嗦,朝赵德几个大声呼喝,“好多马被丢在战场上,组织一千人出去抢马!”

一五八节 战利品

    一五八节战利品

    金的士兵每人都有马,为了保持高水平的机动力,富兵出征时更是一人两马。提供本书TXT电子书下载皇太极这支两万多人的进攻部队就携带来了四万多匹马。这会后金大军已溃,女真骑士们在荒野上狼狈不堪地逃命,哪里顾得上多余的战马?鲜血淋漓的战场上,起码散了近万头弃马。

    女真人所在东北阔野千里,比起后世的北大仓来说,开垦的农田少得可怜。这些北国的荒地上养马不少,平均下来每个女真男丁都有三四匹。而后金战士们骑上战场用来冲锋陷阵的,那都是女真人最好的马。

    仿佛看到了最珍贵的宝贝,改水营里马术熟稔的军官骑马冲出了营寨,呼喝着指挥士兵用草料诱捕,排长队围赶。

    孔有德的士兵们得到允许后也跑出了营寨,他们的目标比较低档一点,他们是冲着女真人的尸体去的。

    女真人的铁匠和皮匠技术并不好,但是女真战士的强盗手段很厉害。十几年来,后金和明军的战斗女真人胜了绝大多数,一次又一次的战场缴获让后金战士拥有东北亚最好的武装。对崇祯来说,关宁军是抵御后金的钢铁长城。对于后金来说,另外一个角度上,关宁军也是送来无数军械和人口的运输大队。

    虽然那些重装先锋的盔甲被打了一个枪眼,但稍微缝补后仍然是不错的战斗防护。一番剥甲搜身后,孔有德部的士兵全从棉甲换成了硬皮甲,有地位的老兵甚至换上了银光粼粼的铁甲,武装程度直追关宁军里最精锐的亲兵队。

    便是总兵的亲兵队,也没有这么多火铳哩。想来如今关内关外,除了南海国的两营火枪兵,基本就属孔有德的部队器械最精了。

    没多久,一片片马匹嘶鸣的声音就在土墙外响起,越来越吵,似乎有不少马被系在了土墙外。众人朝寨门张望了好久,才看见一头是汗地梁老大骑了进来,后面牵着匹赤色骏马。那匹赤色大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血红,无半根杂毛,生得更是方头高鼻,脊强腿健。

    这一看就是百金难易的良驹,让一众军官们眼睛发亮。

    比较起来,梁老大骑的那匹黄色军马就逊色多了。要知道琼州府买马最难,改水营的军官以前只要有马骑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好挑的?梁老大这匹老黄马就是驮马的后代,放在琼州是好马,但不能和北面的战马比。这会老黄马似乎有些打不起精神,低着头,不安地走在大红马的前面。

    这年头既没有美军吉普也没有越野摩托。马就是军人唯一地载具。大红马地出现。立即把一众军官都引了过来。常文广大声喊道。“梁老大。这大红马好俊!是给殿下地么?”

    梁老大笑了笑。翻身下马看向寨门。众人不解地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半响。十几个快马斥候一人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走了进来。每一匹都是百里挑一地骏马。尤其是当中一匹肥体壮地雪白大马。怎么看都是日行七、八百里良驹。看得诸将啧啧称奇。

    常文广愣了愣。兴奋地往马群里冲了过去。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不光是常文广。几个旗总。几十个千总纷纷围了上来。对着十几匹骏马评头论足。

    比起琼州府地农耕用马。这些女真人百里挑一地北国大马实在是好太多了。常文广反复看了看。好不容易确定了第二、第三好地马分别是哪几匹。赵德已经把秦明韬请来了。

    见东王过来了。梁老大抱拳说道。“殿下。外面得了八千多头军马。鞍具都是齐整地。绑在了寨子外面。”

    一水地高头怒马看得秦明韬连连点头。战场上拼搏地战将哪个不喜欢好马?秦明韬一眼就看上了那匹大白马。翻身骑了上去。白马并不欺生。驯服地小踱了几步。秦明韬满意地摸了摸马鬃。朗声朝一众将士说道。“论军功次序。每人到外面挑一匹战马!剩余地送到港口南王处。”

    听到这话,队伍里顿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这年头不是人人都有马的,马在这个时代基本上就是后世的私家车的概念。一匹驮马就是一部四轮皮卡,而这些十里挑一的北国骏马,那就是进口SUV的水平了。在后世,你资产没有千把万,你敢玩进口SUV?

    所谓鲜衣怒马,高头大马地骑在市井里,那绝对要引来一片小姑娘的媚眼。

    就是改水营放假了去窑子里潇洒,看在这高头大马的份上,拉皮条的老鸨那也要客气几分。

    这是闲话了,但对于一个老兵来说,拥有一匹好马就是拥有更高地机动力,就是能比别人冲得快逃得远。当兵,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是用小命去

    富贵。有了一匹四条腿地军马,就能比两条腿的步功,能比两条腿的步兵多一条命。

    骑兵和步兵,无论身份、战斗力还是生存能力上,那都是不一样的。死跟在孔有德部后面躲命,挤在改水营营寨角落里的那三千关宁溃兵就是例子——前几天后金骑兵追杀这些溃兵,这些两条腿地怎么跑也跑不过四条腿的。

    士兵们眼巴巴地看着各旗地“军功书记”,紧张地等待着自己的军功统计。“军功书记”这个职位是秦明韬为了方便统计军功设定地。每一个军功书记的统计范围和别人都是交错重复地,互相验证之下可以保证统计数据的准确。

    虽然这样的人事格局一下子增加了两百多非战斗人员,减少了战斗编制。但磨刀不误砍柴工,准确的军功统计让每一个军士的战场表现都得到基本描述,配合改水营公平的奖励制度,极大地激发了士卒的战斗。

    说起来,这些军功书记们都是些“武备学堂”毕业的年轻人,刚好可以通过这个位置接触军中实务。这些军功书记干了一年后,就转到基层从队正开始干起。算得上是改水营的管理培训生。

    这边正在按军功排选马次序,五千士卒们个个眉开眼笑闹成一片,李承宗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他托着个小算盘,似乎得了关于军马的消息,一见秦明韬就诉苦道,

    “殿下,这仗打亏了!”

    一句话把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一众军官吓了一跳,赵德不爽地说道,“别一惊一乍的!怎么回事?”

    李承宗咧了咧嘴,挪到赵德面前把账本指给他看,说道,“三将军看看,琼州府带来的两万枚手榴弹,这次一下子就用掉了一万三千枚。每个折成本七两的话,光手榴弹一项就是九万两。还有,这几次战斗的赏银合计六万两。

    部分军士们积功之下爵位也提高了,以后要加军饷。再算其他军械粮草…”

    李承宗看了看旁边几匹大马,说道,“八千匹军马,一匹马算他值二十两,总共也才十六万两,这怕还不够补上我们打这仗花的成本。”

    赵德笑了笑,把账本递给秦明韬看,秦明韬知道李承宗是开玩笑,瞥了一眼便说道,“打仗不是做买卖!李承宗你不要胡言乱语。”

    李承宗瘪了瘪嘴说道,“殿下,这八千匹马不如都留下,马多了,辎重炮车之类的玩意才跑得快。我们后勤部门也不容易啊。”

    常文广正享受着胜利的感觉,突然被李承宗几句话说得不爽,随口啐道,“十几万两银子过手,还不容易?”

    李承宗闻言大大地爽,脸上突然涨红了,反口骂道,“你个贼囚军,血口喷人啊你!账本上清清楚楚,我倒是挪过一两一里没?千头万绪的东西把我累死,还不如回琼州府做买卖区。我和你换,我来带勇字营,你来‘兵备处’管着玩玩。”

    李锦熙听这话乐了,帮李承宗说道,“鹤卿这话过了,李承宗清正,不比得一般兵备。”

    秦明韬知道李承宗做事小心,这时好言安抚道,“后勤一块李承宗做得不错,大家都是看到的,不怕开些玩笑。”秦明韬顿了顿,又说,“这挑剩的三千匹马也是女真战马,都算是良驹,估计比以后交易买来的都要好。要说起来,我也想留下来。”

    有明一朝,马政制度严重违背人性和生产力发展,完全不能满足军队军马供应的需要。为了得到合格军马,明廷长期在辽东设有马市,用铁器粮食和女真、蒙古之类的夷狄交换马匹和其他特产。但少数民族兄弟们那也是人精啊,都是拿中看不中用的,有毛病的劣马和明朝做交易。

    总之,好马那是战略物资,是不卖的。

    秦明韬看了看营中诸将,说道,“此次我们改水营大张旗鼓北上,就是为了买马。如今得了马送回国内去,加上那三千关宁溃兵也作为劳役送回去,便是我们北上的第一个成绩了。这也是让百姓们乐一乐。开了个好头,其他四王那边,对我们的支持也会大不一样。”

    李承宗听了这话,赶紧答应道,“殿下说得极是!我倒是急躁了!”

    秦明韬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们改水营士兵一马还是二马,这是小节。始终站在南海国的立场为南海国考虑,这是事关存亡的大节,诸位可要记牢了!不能站错!”

    见东王表情严肃,几个高级军官听得一凛,一个个赶紧抱拳说道,“我等知道了!”

一五九节 庞宁的判断

    凌河一战,女真人失去了五千多战士,他们何曾丢下尸体?

    冷兵器时代,拥有大量马匹的女真人无论输掉多少场战斗,都是只溃不败,哪怕明军偶尔能以优势兵力取得局部胜利,女真溃兵也能依靠机动力迅速逃离战场。(m)像天命十一年宁远之战,天聪三年州之役,或者今年三月的麻线馆之役,女真人吃了红衣大炮的亏,打了败仗,伤亡却也就几百人。

    而这样吃败仗的时候是少之又少的,在辽东这块土地上,更多更多的时候,女真人都是拍马追杀的胜利者。

    自老奴努尔哈赤举“七大恨”竖旗反明起,女真人便始终是这片土地上的胜利者。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先夺抚顺,打赢了震惊四海的萨尔浒之战,再下开原占铁岭,往东征服叶赫部,往北接纳了科尔沁等蒙古部族。

    天命六年,当天启皇帝还在“三大案”和党争中分不出身的时候,后金人已经一路南下夺下了辽东重镇沈阳、辽阳,控制了整个辽东。天命十年,努尔哈赤定都沈阳,从此以这里为中心向四方征战。

    一次次的劫掠壮大了后金的力量,他们习惯了在马上追逐败兵,抢劫富有的明国市镇,他们习惯了掠夺边境明人为奴,习惯了一个胜仗接一个胜仗的生活,在战利品和战俘的奴隶中富裕起来的生活。

    辽东的百战明兵被打光了,只剩下会逃命的老兵油子。辽西敢战的明兵打完了,只剩下躲在城墙后面的新军。而后金的勇士却在一个接一个的胜仗里不停地锻炼,越打越多越战越勇。虽然总有些战损,但劫掠来的人口更多,这些战俘被平均分配到各个牛录中,他们中地一些很快会成为战士,为了军功和命运在战场上为后金厮杀。

    他们打得辽东明军一溃千里跳进了大海,他们打得辽西明军闻风丧胆再不敢出城,他们打得方圆千里地游牧民族不敢应战甘心做帐前鹰犬,他们打得朝鲜纳贡称臣再不敢和明国来往……他们只要凑满八百骑便敢在朝鲜半岛杀个来回,他们曾经横扫过大明京畿,让整个大明朝在他们的铁蹄前颤抖。

    除了高耸的长城关隘,再没有什么能够拦住这些骑士的铁蹄。像滚雪球一样,女真人地这个强盗集团越滚越大,威震四邦。其中的关键,便是女真“满万不能敌”的神话,便是这些骁勇能战地战士。

    东北亚威风八面的后金,实际上却只有这五万战士,每战死一个,后金就少一分力量。对于皇太极来说,每一个战士都是宝贵的依赖,什么都可以失去,唯有这些战士不能失去。

    但在大凌河边。只用了十分钟。皇太极就失去了两千多精锐摆牙喇。只用了十分钟。南海人就把女真人满万不能敌地神话狠狠撕碎。

    改水营赢得那么轻松。仿佛是信手拈来。仿佛早已计划好这一场胜仗。仿佛这只是一个庞大战略中地一步小棋。仿佛在辽东打败这支近乎无敌地女真大军。屠杀了五千女真骑士。也根本不曾让他们有多少兴奋。

    女真人恨。他们绝对仇恨这支杀了他们五千同胞地军队。但由恨转化到杀戮地条件是自信。女真人被改水营打掉了这种自信。无论有多少恨。改水营这样地杀神。女真人绝不敢再试第二次了。

    三千名关宁溃军和三千匹军马被送到了临时港口。听到了大凌河一战地战况。庞宁惊叹之余。也相信这次通商会取得成功。

    大明是个有油水地敌人。那里有大量地人口和财富。后金有理由不停地和大明作战。打家劫舍掠夺资源。而南海国这样地敌人。是一块又臭又硬地骨头。既然后金咬不动。庞宁不相信皇太极会继续死扛着。

    果然。不过五天。贸易队就飞马来报。后金愿意和南海国做生意。条件是改水营在十天内撤出大凌河。贸易队带回来了皇太极地一封信:

    “尔既与我通商,何又出兵助明?尔既与我欢好,何又杀我金人?我不知尔而围攻营寨,是我之错……尔明知我而直趋逼迫,尔之错!”

    大段大段的话,都是皇太极对大凌河之战地不爽。作为失败者的后金看来,南海国非常错误地杀害了五千名后金人,应当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和责任。但话锋一转,皇太极在信里说道,

    “……大金南海二国,合当通商互换,永世盟好。若违背誓言,不以客国相待,或再对尔举刀相向,我必受天惩罚,寿命不长而夭亡。尔若再助明军,害我金人,亦必遭老天惩罚,寿命不长夭亡。两国誓遵盟约,相处以诚,则必蒙天地保,年代久远。”

    庞宁愣了愣,弹了弹信啐道,“谁说要和他们这些野蛮人盟好了?”庞宁疑惑地看了看贸易组几个人,问道,“你和他们说的?”

    庞宁这边的人都是些海盗,在风浪里锻炼了几年,要打要杀没问题。但要说精通礼仪,仪表形象要能上台面,那还真找不出几个。这个贸易队的负责人叫“公子”,是赵如通过走私商人招来的帮手。

    这人不肯和人说真名,惠州的那家海商只知道他原

    官宦人家的长房子弟。天启元年努尔哈赤打下沈阳老小却全毁在的后金人手上,与女真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因为这层实打实的背景,庞宁也不他,找了几个“破海营”的老水手协助,便放心地让“公子”负责这次交涉活动。

    见南王问道,“公子”拱手笑道,“我们何曾这般说过,这是鞑子被打怕了,满嘴的好听话,其实就是求饶!”鞑子示弱似乎让“公子”心情很好,笑道,“对付这些夷人,便是要用硬拳头,说得再好听也不经用,打得他痛了,他便知道让了。”

    庞宁和赵如对视了一眼,笑了笑。皇太极这土包子是被改水营的火力吓到了,说什么也不敢再招惹南海国。其实真论起来,南海国背后只有一个小小琼州府,三十万汉人,又哪里有实力能和皇太极耗下去?

    史班去年生产的全部两万枚手榴弹,这一次就用掉了大半,皇太极要是继续和改水营死磕,几万骑兵围着这边打,手榴弹扔光了改水营肯定顶不住。皇太极如果真下了狠心,庞宁和秦明韬也只有上船逃跑的命。

    其实握手言和不但是后金的愿望,也是南海国的愿望。

    这些算是军事机密了,庞宁不会随便说出来,只淡淡说道,“公子辛苦了,这次出力甚大!”庞宁打量了下这个“公子”,见他一身世家子弟的风雅气度,心里颇有些好感,点头笑道,“只是不知道那皇太极开地什么价钱?”

    公子想了想说道,“鞑子贝勒说,最好是换我们地大炮。那贝勒杜度亲口说的,价钱由我们开,只要能换到打那么远的大炮便成。”

    赵如听到这话,笑道,“这些鞑子当我们是傻的么?炮给他们了,他们可以远远地拆了我们地围墙,再拿骑兵来冲锋,火枪手也挡不住。”

    公子点了点头,说道,“这些关节我倒也不清楚,不过我猜想是这大炮不好换的。就和他们坚持用铁器换,那贝勒倒也勉强同意了,只说一斤铁器折一钱五分,一匹马按十五两银子折。便是一百斤铁器换一匹马。”

    庞宁想了想,说道,“贵是贵了,但马实在不好买,杀了他们五千人,便让他坑一次吧。”

    赵如笑道,“这是长久做的买卖。如今那边答应了愿做,不如我去一趟,多带些铁器过去,价格和数量都再争争。”

    庞宁想了想,倒女真人这时应该不敢反悔。

    通过孔有德等了解了大量地情报,庞宁如今对皇太极的动向,也能大概推断出一些。

    说起来复杂了,崇祯二年第一次入关之战后,袁崇焕被撤了。孙承宗临危受命以兵部尚书督师蓟辽。孙承宗不负崇祯所托,在关内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逐步收复了关内诸镇。

    自入关之战后,皇太极发现了绕道蒙古的好处,崇祯三年,或者说天聪四年一整年,皇太极都在和蒙古人打仗,忙着整顿西边地疆域。借此机会,孙承宗得以重整辽西的防务,形势转好。这时便有宁远巡抚邱禾嘉提出修建广宁,义州,右屯三城,向沈阳方向推进。

    孙承宗认为三城距离目前的防线太远,粮草输送不便,建议改修较近的大凌河城,徐徐图之。兵部尚书梁廷栋非常赞同孙承宗的意见,不怕花钱,很快拨款下来,由锦州总兵祖大寿,副将何可纲具体带兵筑造,调拨了包括土司秦良玉在内的大量军事力量护卫,以保万无一失。

    有这些军队护卫,大凌河城应该是修得起来地。大凌河城要是能修起来,大明朝这钱花了也算得了个东西,好歹朝沈阳更进了一步,算是威慑了蒙古和后金。但是大明朝的事情要是那么简单,他就不是大明朝了。这边城还没修好,那边兵部尚书梁廷栋被罢免了。

    新地兵部尚书上奏崇祯,撤了大凌河城计划,把各路军马全赶了回去。但祖大寿是个死脑筋,修了一大半了不舍得回来,硬要修好。皇太极见大凌河城未成而诸军皆撤,火速动员全国力量,打了大凌河这场战役。

    皇太极的围点打援战术虽然是成了,但那天和明军作战,后金地损伤也小。后金军左翼在攻击时曾被明军击溃,伤亡也不小。加上在改水营那边丢下的五千多具尸体,这一仗,绝对让女真人很痛。

    如果大凌河城修成了,那皇太极这一仗就是丢兵又丢人,是彻底地大败仗。后金国内的政治形势,那也是暗流涌动,三大贝勒虽然暂时隐忍听命于皇太极,但皇太极的位置并不稳固。如果打了这样一个大败仗,皇太极在国内的地位会严重受到影响。

    按秦明韬和庞宁的理解,皇太极这一仗,必须把大凌河城毁了。而就女真人的攻坚能力而言,要攻下大凌河,皇太极必须保证后面没有改水营的威胁。

    庞宁笑了笑,朝赵如说道,“你去吧,一路小心些。”庞宁点了点头,又道,“等你这批马买回来,我们就运人运马回琼州,让史工也高兴高兴。”

一六零节 北国的贸

    一六二二一六零节北国的贸

    探子回报。www.uu234.com后金几万人围着大凌城掘壕三里。样子-围到城里的弹尽粮绝。一时半会是不会撤出来了。锦州的关宁军在改水营掩护下逃出来一半人。已经丧了胆。无论崇祯怎么催促他们救援大凌河。这些溃兵也不敢再去打一次了。只缩在锦州城里出来。任祖总兵被皇太极围着。

    大概是辽东总兵吴襄上报。蓟辽督师孙承宗知道了孔有德部力挽狂澜救下了两万关宁溃军事。不过这会仗没打完。嘉奖的事情一时还没上朝廷议程。第一要还是救下筑城的祖大寿。

    大概经过此番救援。孙承宗对孙元化练出来的“新军”抱有极高的评价居然派人来问孔有德能不能“再鼓作气。救出城中守军”。

    这近乎是笑话了。孔有德那两千人。敢去找皇太极的麻烦?另外秦明是来搞平衡通商谋好处的。也不是来为明朝卖命的。自然不会让孔有德出寨作战。孙承宗急白了头。也只等来孔有德一句“…死战侥胜。损伤颇重。已不能再战…”

    不管孙承宗如何想。为了向后金显示出友好姿态。改水营的营寨往南面挪了二十里。

    军队远离大凌河堡动。让女真人逐渐打消了对南海国的疑虑。定下心神一门心思只围大凌河城。慢慢折磨“勇冠三军”的祖大寿。但另一方面。改水营始终没有撤出大凌河的区遥遥的保持着对皇太极的威胁——生意没做成之前。秦明不准备把这种威胁撤掉。

    当赵如的贸易队沈阳回来的时候。他后面带着两千匹马。

    几里来的马让庞宁又惊喜庞宁所喜不是多了一千匹马。而是赵如逐渐成熟的能力。

    这十二个赵姓孤儿。当初收养候只是一群骨瘦如柴的可怜孤儿。一脸的脏兮兮。第一顿饭吃上白米饭哭成一片。但跟在穿越者身边锻炼了六七年如今他

    不但识字有文化了。还经历了风浪见惯了人情。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孩子长大了。庞宁只和皇太提一千匹。但如却敢带队去沈阳。把这个数字翻番。不光是赵如为了庞宁的左膀右臂琼山州知州赵武。先锋营赵源个军官史手下几个科学家。还有赵德。都是支撑着穿越者政权的梁。

    光靠五个穿越者是没法控制个南海国的。他们必须撒开一张社会组织的大才能真正把握住南海国的力量。如果说级三等制度是衔接这个组织的经纬轴线。那这几个姓少年。就是越者提网收网的着力点。

    从这里到沈阳也有三百多里。如的贸易队这一来一去。这会已经月了。风向悄悄转变。北面来的风把寒气从西伯利亚草原裹了过来。赵如显然还没有适应北方的天气微发胖的脸上冻红扑扑的。

    把手放在嘴巴前哈口气。赵如跳了几下试图让上暖和一点。年轻人早上被庞宁夸了句这会心情不错。笑着从临时马里走了出来。

    “师父。这些女真贼精贼精的。这是从他们让看的一万多匹马里挑出来的。还是没有抢来的战马好。”庞宁点了点头。说道。“做不了战马。做驮马耕马是足够了。”见赵冷的的瑟的样子庞宁把自己的鹿皮大衣解了来让他披上。赵如也习惯了蹭师父的好东西。脸上着几分不好意思。手上却几下就把大衣穿了起来。把大衣牢牢裹在上。赵如似乎了不少。

    “师父我打听了。城西门的马市里劣马都卖到二十两。好马那起码是三十两起。这五千匹马。我看能卖二十万两。去掉铁器的成本。师父。这次我们有十八万两的赚头。”

    似乎念着这个数字好久了。赵如说着说着眼睛里便亮了起来。庞宁瘪了瘪嘴。说道。“这帐别算太。这银子还是要拿出去的。”

    五个穿越者以前是合帐的。钱都是统一管理。但海盗时候抢的银子是自己拿命换来的。庞宁没舍的交出来。其他四人也不好说。开了这个头后。两营陆军在占领海南全岛时候分大户抢来的几十万两银子。也就干脆都留在了军队里做军费。便这样。五人渐渐分了帐。

    分账是分账。这些钱名义上还是五人共有的。南海国不征税。董学普管政府最穷。找其他穿越者要银子也不会说不给。不过穿越者的核心竞争力在史班这里。要枪要炮都靠班。庞宁但有好处。有银子。总会先拿去讨好史工。实在躲不过才支援董学普。

    其实倒也不光是好。庞宁是真看好史班的工厂

    这一两银子给了史。他就能生出各种新奇的商品。变成二两银子。十两银子!那才真是投资。还不是银子。这些商品繁荣了南海的贸易。对庞宁还有其他好处。就说部分稀缺商品的贸易份额。就让庞宁控制了一大帮海。随时可以征召出一支庞大舰队。

    而董学普的义务教育。法制建设这些东西。庞宁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在这些东西上面花了大把的银子。老百姓口里说你好。转身就忘记了。时间久了还觉是理所当然的。不管是法制还识字率。这些东西想普及开来。那都是事倍功半的事情。

    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庞宁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个。那里愿意拿银子去填这个无底洞。

    这次北上的的马匹和贸易利润。按秦明韬的意思。是让庞宁自己分配了。除了给董学普意思意思。庞宁准备用军工经费名义都给史班送去。秦明的改水营缺枪缺炮平时还不是要求史班。这钱还是该给史班。庞宁看了看一大片马里成的马匹。点头道这赚的银子给史班。啊。给太平王。我们不留。”

    听到师父的话。赵如咳嗽了一声很快转了过来正经不过的说道。“合该这样。”

    见赵如样子。庞宁了笑。转身屋里走去。没走几步。茱莉带着几个人迎着两人跑了过来。庞宁愣了愣一把将海军的助理医生拦了下来。

    “这是做什么。急忙忙的?如军事管制怎可以喧哗?”在热兰遮抓来的自然

    者“郎易留斯”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在琼州府这种南蛮之的。已经算是顶级的外科医生了。这瑞士佬好在胆子大。庞宁招了些年轻人组了个医疗队。让他带着。专门解剖战场上的敌人尸体。在实中摸索疗技术。

    南海国这几年扩迅速。打仗着实不少。尸体多。伤病也多。再加上庞宁时不时想到点世医学理论教给他们这些人医学研究条件绝对是一流的。医疗小组的医学水平飞速提高着。

    这然医生。秦明韬就把这次战斗的三百多伤员都送了过来。范鲁郎易留斯医生如今取个响亮的中文名字。叫做范一流。范一流医生这次救下了百把人。让秦明韬赞不绝口。

    刚才有个病号突然发作。疼的的打滚。似乎是弓箭的箭头碎片没有取出来。助理医生茱莉正带人赶过去帮手。跑气喘吁吁的却一下被庞宁横腰拦住。庞宁只觉握到一个温润的细腰。不自觉就把手一环。把异国美女抱了过。庞宁闻到一阵女人香混着一松香味道手忍不住已经摸到了女郎的腿上。坏笑道。

    “恩。闻闻。是我送你的松香皂。喜欢么。”

    海军里这些人见庞宁欺负女也见惯了。站在旁边看他调戏茱莉。竟然都是一春宫的样子。表情极其波澜不惊。知道这个色狼要占自己便宜。茱莉无奈的叹口气。既然不过。女郎干环着庞宁脖子。大方的说道。“殿下的香皂好极了。茱莉——都用。不过病人的厉害。殿下先让我过去帮医生吧。”

    庞宁笑了笑。说道。“晚上我请吃大头宝。这里的特产。你要来。”见女郎笑着点了点头。庞宁才意的把她放开。让她去救病人了。看着茱莉修长的身影转过屋角。宁转身和赵如道。“这外国女人够辣。就是不知道在床上怎么样”

    如瘪嘴说道。“哪里知道。没师父经验丰富…”

    庞宁扬了扬眉毛正要继续讨论下去。却看见付赛斯和几个小海商大包小包的走了过来。几人个个都是满的红光。嘴巴咧到了后耳根。“发财了”的表情写在上。见在这边。几个小商不敢过来。塞了几个盒子给付赛斯。付赛斯哈哈一。拿着盒子走了过来。

    付赛斯和南王见了礼。把那几个盒子打开。“殿下。文昌宋家和万州郭家这刚从朝鲜京畿道回来。的了不少好货。这是他们的一些心意。”

    那些盒子里都是些新罗人参。狐裘和北珠之类的朝鲜特产。其他就不说了。那棵人参倒是让庞宁眼前一亮:那参生了个漂亮的三节芦。园芦上环球棱皱紧密。老纹深。一看就是百年以上等好参。要是卖到富贵人家怕能的几百两银子。

    改水营打了胜仗以后。后金不敢再惹南海国。估计暂时不会打仗了。南海国的北伐军放松下来。这个临时港口离朝鲜半岛不远。来回不过二十天的航程。

    一些加入舰队的海商见这边没事。便纷纷动起做买卖的脑筋。一个个都要去朝鲜碰碰运气。

    拓展商路也是庞宁北上的目的之一。自然愿意让这些走私贩们去打拼。庞宁一一准了。只要求这些海商一个月内回港。没几天。整个舰队跑了一半。付赛斯前段时间说要跟海商去朝鲜玩玩。宁也让他去了。

    朝鲜如今由全州李朝统治。建都阳。就是后世的首尔。李朝本来是明国的朝贡国。算是附属的关系。太极三年发动了丁卯之役入侵朝鲜。李朝被迫和后金签订城下之盟。从此不再用大明纪年。

    李朝虽然被后金要。却也不愿破坏和明朝的友好关系。南海国是明朝的反叛军。李朝也不太这边什么好脸色。前几波大海商运气有好有坏。有人摸到门路打通关节换到不少好货。也有运气不济的。被当做大明叛逆。城门也没摸进去迟迟不能打开局面。

    但在庞宁看来。这北上的贸易局面是成功的。只要有几家大海商打开局面。以后总能越做越大。把这个市场拓展。倒是这几个小海商的成功让庞宁意料不到。这几个小海商实力也不怎么样。本金凑一起怕也就一两万两。却不知道他们怎么运气这么好能打进个不怎么开放的市场。买到这么些宝贝。

一六一节 茶河岛

    一六一节茶河岛

    心里不解,朝站在后面的几个商人问道,

    “诸位这么大方,这收获不小吧?说说看都是什么门路,也让小王我长长见识!”

    几个商人见南王和自己说话,赶紧上来见礼。这群人中以文昌宋家为首,宋家的长房大儿子宋迪锋走前一步,拱手答道,

    “殿下明鉴,我们哪有什么门路,这次是托了付将军的主意才做成这生意。”

    庞宁想了好久,才明白他说的付将军指的是付赛斯,哦了一声。这个商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生得玉树临风分外潇洒,戴着个缨子帽穿着一件绿罗褶,大冷天地还握着一把金川扇子,看得庞宁身上有些冷。这宋迪锋顿了顿,又说

    “付将军让我们装成干希腊人的贸易队,我们依计行事,果然是一路畅通无阻。那汉阳府正二品的判尹听说干希腊人从马尼拉远来,专门接见了我们,他见我们在昌化船厂造的商船确是夷人款式,又问了付赛斯西方地理核实了身份,便交待市场的官吏让我们自由贸易…”

    庞宁愣了愣,没想到付赛斯还有这个用处,不由得看了看付赛斯。这样做买卖终究有些不上台面,付赛斯这次赚了不少,这时怕庞宁责骂,微微有些紧张,学着汉人礼仪拱手解释道,

    “听殿下说要打开商路,我无奈之下想到这个办法,没想到居然得用。这也是非常时期非常之举。”

    庞宁倒没有多想,随口说道,“管他怎么做的,能做就好。”

    庞宁对这几个小商人地事情没什么兴趣,如今贸易已经开展,也不是一家两家的事情。知道了事情来由,庞宁的思绪又飞到临时医院那边的茱莉身上去了,笑着朝一帮海商说道,

    “诸位稍等。我去去便来。”

    庞宁这些天万事顺利。心情着实不错。甩掉了几个小海商。庞宁哼着小曲一路往临时医院摸过去。要去看看小美人是怎么治疗伤员地。

    这个临时医院占地挺大。为了安置伤员。在港口里开了个三进地大院子。这里离改水营地营地虽然只有几十里。但附近大军云集情况复杂。一两百人还真不好独自上路。前段时间治愈地一些改水营士兵一时没有归队。院子门口有两个改水营士兵在站岗。见南王来了两个军人啪地敬了个礼。

    “南王威武!”

    庞宁倒一直没习惯改水营这套玩意。整理提供径直走了进去只当没看见两个卫兵地致敬。口里说道。“吓人啊?本王生得这么风流潇洒。最讨小姑娘欢心。怎么会威武?笑话!”

    走了几步。庞宁这才想起赵如一直跟在后面。庞宁这是要去和小美女套近乎。不想带着个电灯泡。他挥手朝赵如说道。“赵如。你去码头看看巡洋舰怎么样了。别给人偷了!啊?”

    几百水兵守在码头上,那么大的巡洋舰怎么会被人偷?赵如知道师父这是要单独去见美女,哦了声应承下来。庞宁有些不好意思,拉着赵如又说,“前面华震洋送来八个高丽婢女,师父送给你两个。”

    赵如虽然跟着庞宁逛过不少次窑子,但收婢女这样地事情还真是没干过。他听得脸上一红,讪讪地看着挤眉弄眼地师父,说不出要还是不要来。庞宁见赵如憨态,哈哈笑了笑,自顾自往茱莉那边走过去了。

    赵如愣了愣,摇头走出院子。在码头上巡视了一圈,这才想起师父院子里还站着一帮海商呢。估计师父在医院里一时半会出不来,赵如赶紧跑了过去,果然看见一帮琼州府商人愁眉苦脸地柱在院子门口。

    赵如朝来送礼的海商们作了一揖,面无表情地说道,“诸位礼物我代殿下收了,殿下有军务在身,这会走不脱,让我来代他谢过诸位。”

    几个海商在门口等了半天,还怕南王这一去不回是婉拒自己的礼物呢,正兀自琢磨着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好不容易等到赵如回来,见南王愿意收礼物仿佛听到一个天大喜讯。一帮人笑逐颜开放下心来,纷纷表示南王高瞻远瞩日理万机,实在是我南海国之福。

    海商们都知道大公子在南王衙门里的分量,这时得了机会都缠上来,拉着赵如说了一大堆恭维话。

    “殿下先平郑氏再驱红毛,澄清南海,凭的是实在是一股浩然正气。如今我南海国扬威八方海波已靖四境承平,大公子当劝劝殿下,莫要过于辛苦,伤了身体。”

    宋迪锋点了点头,附和道,“如此操劳于国务实在有伤金身,听说殿下至今尚无嗣,大公子要劝劝殿下,也该在女人身上多下下工夫。这个,五王皆无嗣,非国之福啊。”

    这些商人不比府城地大商贾消息灵通,估计连南王的好色脾气也没打听出来。赵如听到头上冒冷汗,尴尬得只能一笑了之。赵如也喜欢和商人们打交道,礼貌之余和几个海商叨了几句,又听几个商贩吹嘘了番朝鲜之行地斩获,

    那个宋家商人似乎颇为得意,把收起来的金川扇子在巴掌上拍了拍,侃侃说道,“说起来,那惠州周家这次也不如我

    ,这次我光是新罗人参就进了二千两,等我们回要好好谢谢大公子,大公子到时候要赏脸啊。”

    惠州冯家是惠州十四家商号里最大一家,便是当时召集惠州十四家商号的主人,生意是其他商号的几倍。听到这小商人说周家没能在朝鲜做成多少买卖,赵如皱眉说道,“那周家三公子,周冶平和我说他们做得不错啊,说得了不少货。”

    一群商人互相看了看,表情古怪,最后还是宋家宋迪锋说出来,

    “周家这是活撑场子死要面子,他家三条船就锚在我旁边,有多少货我清楚的很啊。”

    赵如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周冶平这些天是没什么情绪。自从改水营击退皇太极之后,北伐军里地人已经抛弃了自认为南海是反叛小国地情绪,外交上越发自信起来。赵如和周冶平挺谈得来,这时越想越觉得不对,心里不觉得有些恼怒,沉声说道,

    “朝鲜也敢不待见我南海商人么?说不得哪日师父便带破海营杀过去,也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斤两。”

    这话说得有点不应景,几个小商人冒充干系腊人做成买卖,听这话倒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地。

    “这个…公子说得有理,不过这样是不是树敌太多啊?”

    “如今之策,还是低调发展为好,四处征伐恐伤国力啊。”

    几个商人见大公子脸色不好,随口扔下几句好听场面话,便纷纷告辞退了出去。

    见一帮商人突然打住话题表情心不在焉,赵如这才发觉自己把话说重了,让听者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送走讪讪离去地商人们,赵如瘪嘴摇了摇头。

    不过这些小商人的想法也无关紧要,这样规模地公司南海国每天都有人注册,赵如也不会太在意他们说什么。估计师父这几天都要泡在莉身上,赵如打起精神,代师父去各处巡视起来。

    九月中旬,庞宁和后金、朝鲜的第一次贸易都差不多了。庞宁的舰队打点起行李,满载着货物已经往回开了,皇太极还是没有攻下大凌河城。改水营再威慑皇太极已经没有意义,改水营撤出了大凌河城附近。

    庞宁地舰队离开后,孔有德部按秦明韬交待进驻了这临时港口。虽然这没得到明朝地上级同意,算是自说自话自选驻扎地。但孔有德不怕,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年头明军听调不听宣的事太多了,祖大寿敢违逆崇祯的决定不撤出大凌河堡,孔有德立了这么大的功,自选一个驻地根本不算个事。临时港口在锦州西南一百里,从明朝军事部署上来说,也算是从锦州前推进了。

    按秦明韬的意思,孔有德以后最好长驻这里。孔有德也没兴趣去锦州和关宁军混一起,欣然领命,给这个港口取了个名字叫外港。

    但对于改水营来说,这个“外港”离关宁军太近了。南海国地主力部队驻扎在这里,很可能会被不自量力的明朝主动攻击。秦明韬不准备和明朝开打,转而在渤海对面地茶河岛扎下了营寨。

    茶河岛是个长宽十里的小岛,在辽东半岛的西南末端,处在复州的西南,金州的西北。如果是走船的话,顺风一两天,逆风三、四天便可以抵达外港。现在辽东地明军都打没了,只剩下乱成一片的东江镇,也顾不到这里。

    在岸上草草扎了个临时营寨,第二天一早,秦明韬带着赵德几个骑马在岛上巡视了一圈。看完外围看内部,一路骑到岛中间地山里,直到遇见几处马匹走不上去的山崖才停下来。

    这片山里密布着杉树,早上地阳光刺不透密密麻麻的层叠针叶,林子里倒是有些幽暗。一条小溪从林子中间穿过去,在九月地初冬里发出涓涓的水流声。秦明韬四顾看了看,哈了口气赞道,

    “好岛啊!”

    几个旗总闻言,哈哈笑了起来。李锦熙说道,“这里北面离沈阳不远,西面过了海就是辽西关宁军,东面挨着东江镇,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却是个好地方。”

    秦明韬笑了笑,却看见几个把总骑马赶了过来。

    “殿下,在东边抓到六百多辽人,说是以前的辽东卫所军户。”

    秦明韬皱眉问道,“辽人?”

    几个把总互相看了看,说道,“说是卫所军户,如今都快跟野人似的了,六七百人躲在山洞里,就靠拣贝壳采野果为生。好像是万历年老奴下沈阳时候,从辽东一路逃过来的。”

    秦明韬点了点头,说道,“都编入军中做劳役吧,统一给下等劳役的爵位。”秦明韬想了想,朝一众旗总说道,“回去!派人搜山,每座山每个山洞每条小溪都找出来,做个地图给标记好。这可是我们的基地,要彻底查清楚。”

    改水营一众军官得了这样一个自己的岛屿,当真是如鱼得水如虎纵林,个个都是精神抖擞,大声喊道,

    “得令!”

一六二节 沉重的时代

    面浆白色的帆布刚一挂起,便被猎猎北风吹得噼口里水深不够,船舶本来就是锚在岸边的海里的。帆缆手在复杂的索具间爬动着,呼喝着,操作着这些庞大而精巧的木头机械。借着风向,满载着货物的舰队在水手的嘈杂呼喝中转过了身躯。

    破开了东海的浪涛,一百多艘帆船直往南面而去。

    怒狮号开得很快,转眼就冲出了台湾海峡的黑潮,率领舰队在台湾北部的海岸上搜索着。南方的太阳暖暖地洒在身上,莉很快就热得额头沁汗,撒娇般地要庞宁帮她脱下貂裘大衣。

    看到美人肩头那雪白的肌肤,庞宁色心又起,忍不住在小辣妹胸前轻揉了一把。

    异国女郎轻作呻吟眼睛一闭,再打开时候已经是雾眼朦胧,说不出的媚态动人,一时把庞宁看得呆了。女郎咯咯笑了起来,便是一顿粉拳打过来。

    两人正闹着,测量员付赛斯从船艏走了过来,手上拿着庞宁的宝贝六分仪。

    “殿下,这里是东经一百二十一点六,纬度二十五点一”

    庞宁这才想起正经事情,哦了一声又看了看史班写给他的小纸条。纸条上写了金瓜石金矿的具体经纬度,不过这六分仪的误差在正负零点二度,换成距离那就是二十多公里。

    舰队在海上打仗的话,二十多公里的误差还能接受,来回搜索一下有希望用望远镜找到目标。但是在陆地上挖地球找矿,误差在二十多公里那是灾难性地。

    总不能把长宽四十公里的区域挖个遍吧。

    庞宁瘪了瘪嘴。还是打开了地图。见南王又研究起那张高精度地东番岛地图。付赛斯耸肩说道。“殿下。这矿位地图上是标地清楚。但是我们也知道自己地精确位置在哪。可不好找。”

    这也正是庞宁所烦心地。这陌生地地方哪里能辨认出自己相对地图地位置?胖子看了看一脸茫然地小美女茱莉。不由得叹了口气。

    庞宁要找地是基隆金瓜石金矿。这玩意是东亚储量最大地金矿。找到了这东西庞宁就发财了。笔记本电脑里找到了精确地经纬度。但是庞宁又没有GPS导航。拿着个经纬度数据也找不到位置。笔记本里也有金矿地地图位置。不过这年头台湾是个野人岛。要对上地图明白自己在哪也不容易。

    但船?突然传来了赵如地呼喝声。“师父。那里有个海角像鼻头角!”

    赵如一直在船+观察海岸。www.uu234.com庞宁闻言喜上眉梢。快步小跑了过去。望远镜里看到地是一个高耸地山脊。从远处海岸突兀地插进海里。看轮廓确实有点像地图上“鼻头角”地线条。庞宁用力地拍了拍船舷。大声命令道。“转舵!一百四十二度。看能不能找到三貂角。”

    和地图上标识地一摸一样。过了这个海角。海岸突然就转了九十度。由东西走向变成了南北走向。

    船队果然在南面找到了另外一个海角,确认了自己所在的地图相对位置。

    仿佛看到无数地金子在眼前讪讪发亮,庞宁兴奋地捶了捶赵如的肩膀,笑道,“好!记你一功,好久没加爵了吧,师父升你做上等能手!”

    上等能手一个月能拿二十四两月俸,比赵如现在地十七两又多了不少,比起每个月二两的普通水手是绝对的高薪了。但赵如从庞宁这边蹭的好处也多了去了,有时候动不动赏个几百两,倒真不在乎这么点月俸。看着上等差办李羡慕的眼神,赵如笑了笑,但他似乎想到什么,呐呐地说,

    “是不是太快了?这么下去不是快升到头了?”

    南海国的爵位依次是劳役、民户、差办、能手和功臣,赵如升到上等能手,上面就只剩下三个功臣等级,确是快到头了。庞宁闻言愣了愣,稍作思量,张口便跑起火车来,

    “如何会到头?再上面还有子、伯、侯、公,这每一级又分三等,有得你升了。”庞宁大概算了算,突然发现自己说地这些等级要发出去的薪水很吓人,吐了吐舌头又补充了一句,

    “这些爵位叫‘上爵’,要靠功劳,不像前面地爵位可以熬年份得到。也不能传给所有子女,只能由一个指定后代继承。”

    话音一落,庞宁就看到赵如的眼睛亮了起来,付赛斯几个也是一副振奋地情,看着庞宁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旁边地几个水手听到了这话,悉悉索索地就传了出去,最后竟让整船人兴奋不已,个个都是一脸欢欣,满怀期待地看着这边,似乎精神气都不一样了。

    庞宁倒没想到,随口设计的爵位有这么大的效果。

    其实庞宁没有仔细想,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公侯称号的诱惑力太大了。所谓“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又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然五源谷的等级制度比起传统的爵位一点不逊色,但却输在几千年的文化积累。这个时代的人们,依旧是把“公侯”的名义看做最高人生目标的。

    南王的性子是有功必赏,这么多仗打下来,不少海盗已经顶着差办的头衔了,在南海国算是上流人。南王的赏罚分明让一众海盗们觉得自己有希望打拼出一个“上爵”光耀门檐。不,海盗们简直已经忘记自己是海盗了,封侯的潜在可能

    开始觉得自己是帝国最骄傲的海军。

    如果说以前为南王卖命是为了银子,赚够了就懒了。海盗是残酷血腥的干活,那些差办、能手的头衔能得便得,得不到也罢,让自己的儿孙们去熬年份吧。按北王地法律,三四代人就是什么都不干,也总能熬到最高的功臣爵位的。而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这些水手水兵们突然发现自己的事业是如此神圣伟大。

    如果有一天顶着一个“子”、或者“伯”的称号,在亲兵地拥簇下骑着高头大马回到家乡,修一个公侯才能拥有的深宅大院,立起几块华丽的功德牌坊,便是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都会觉得荣耀吧。

    舰队打了个转,开始往鼻头角开回去。当庞宁听到测速员的汇报时,不禁讪讪地看了眼帆布,看了眼上面那些满腔干劲,在桅杆间来回跳跃的帆缆手们。逆风的条件下,这些王八蛋们居然让怒狮号开到了五节,便是和红毛舰队大战的战场上,他们也不曾表现这么好。

    这便是封侯的诱惑啊…

    这就是这个时代啊。虽然史班可以跨越两百年创造出“电”,虽然董学普可以跨越三百年造出“司法公正”,“全民教育”,但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如何大公无私奋不顾身,我们穿越的都是一六二二年,都是这个时代啊。

    五年,十年,我们也没法让百姓忘记读书人地尊荣。二十年、三十年,我们也没法让《民商法》消灭家法、族法。无论穿越者的蝴蝶翅膀如何扇动,他依旧是这个时代,他依旧是这个中国。他是如此的大,他是如此的重,我们改变再多,他也不曾变。

    庞宁站在?楼上,时笑时蹙,一时竟想得痴了。

    ……

    舰队泊在了鼻头角西面两公里处,各个商队地水手都被庞宁发动起来,上岸寻找金瓜石金矿。

    按地图所指,金矿就在海边南面三公里一片区域。但这年头没有公路,一上岸就是原始森林。庞宁带着一队人马走在密林里,拨开蕉叶子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啪一声打死手背上的一只奇怪虫子。庞宁皱着眉头看着手上地小包,又懊恼地看了看这片地形复杂的林地。

    赵如见师父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走过来说道,“师父,这里海拔低,瘴气比黎区深处还重,不烧掉林子怕要出事。”

    庞宁点了点头,四顾看了看说道,“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土人部落,烧林子惹来土人攻击也麻烦。”庞宁想了想,说道,“李,组织水兵侦查地形。”

    看似简单的找矿工作显然有不少麻烦,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搞定的,计划必须向现实妥协。舰队几千人都下了船,在海边开拓出一片平地开始修建临时的寨子。三千关宁溃军也参加了劳动。这些辽人得到了南王的五钱银子后,情绪立刻就稳定下来了。

    被南海人从鞑子铁蹄下救下来,有白米饭吃有银子拿,比当兵还舒坦,这日子还有什么好说地。

    “早知道南海国这么好,当初就不当兵了,逃到南海去。”

    “你懂个啥,我听张相公说,南海人共产共妻,这规矩我们哪里受得了?刘麻子,你受得了和别人共用婆娘不?”

    “…你别说,张相公的话也不能全信。他也没到过南海,说不得也是被人哄了。你看那个南王吃娃娃肉不?我看那南王挺和善,倒像个商人…呸呸呸!我掌自己嘴!嗨,怕什么?如今还能怎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庞宁站在高处,满意地看着辽人们,或者说新南海人们很守规矩地在工地上忙碌着。来自北方地辽人身高体壮力气不小,论重活的话,四个辽人能当五个琼州人用,庞宁开始考虑是不是留一些辽人在金瓜石做矿工了。

    付赛斯骑马跑了过来,下马汇报道,“殿下,南面三里有个土人寨社,怕有两三百人。”

    庞宁想了想,和赵如说道,“你去交涉,带两百水兵去,再拿些马和铁器去,让他们迁寨子到远处。愿意迁最好,不愿意迁就开枪吓吓,实在不行打掉。”

    但麻烦显然不止这些,李传回来地消息更惊人,

    “殿下,西边三十里处有个干系腊人的石堡,驻扎着两百多人,好像还有炮。”

    庞宁了愣了愣,西班牙人也在台湾基隆有据点吗?怎么航海史上提及很少?这年头地西班牙人占据着新大陆的墨西哥,生产了十七世纪百分之八十的银子。对于这么个人傻钱多的财神,庞宁不能简单的打打杀杀,搞坏关系断了财路。

    庞宁叹了口气,朝付赛斯说,“你去和城堡里的人说,我们上个月有船在这边遇难了,如今我们上岸找人,请他们理解。到船上拿两匹绸子去做礼物吧。”庞宁想了想,笑笑说道,“你不会就此回国不回来了吧?”

    付赛斯啪地敬了个礼,大声答道,“殿下待我不薄,虽然我留着西班牙人的血,但我更有一颗南海人向往自由和财富的心。”

    庞宁愣了愣,南海国人什么时候有这种“心”了?向往自由和财富的心?应该是庞宁手下这些海盗们的核心精神才对吧。

一六三节 开采金瓜石

    一六二二一六三节开采金瓜石

    如给贫穷土着们的政策相当不错。虽然马匹土人不会不敢要。但赵如给出的海布和铁器。比土着们几十年积累的财富还要多。土着们欣然带着南海人的礼物。始搬离了这片区域。

    而在西班牙人那边。

    为礼物的丝绸也让欧洲人态度相当和善。

    圣萨尔瓦多在社岛上。靠近后世的台湾基隆。是西班牙在远东最前哨的基的。虽然城堡里的西班牙人反复强调“不允许南海国几千人全部上岸”。但两百多士兵如何能阻止南海国的行为?面对着几千人已经开始上岸烧荒的事实。付赛斯和西班牙军官们做了反复的沟通。最终的他们没采取过激行为。

    付赛斯和西班牙人通的时候。这边的几千人已经把方圆五六里烧了个干净。几个靠近水源处的营寨也修了起来。把潜在的金矿区域环在了里面。无论西班牙人如何作想。这片的区实际上庞宁占领了。

    但没掉西班牙终究比较麻烦。陆的上的距离不过三十里。想必以后需要派大量士兵守。

    遇到了一系列的麻烦情后。倒是也有一些好消息。让庞宁意想不到的是。三千关宁溃里居然有两百多干过矿工。甚至还有三十多个以前是银矿工。大喜之下。庞宁立即张榜宣布了自愿招募矿工的事情。

    史班的工厂里工人都是公人员。按爵位拿月银。

    但庞宁的作风和史完全同矿山上将采用计件工资制度。多挖多。如果老矿工卖力干活的话。一个月应该能拿到一两六钱。

    么高的薪水让辽们乐疯了。红榜贴出来的第一晚上。识字的辽人们便成为了整个营寨里最受欢迎的。狂喜的辽人们奔走相告。几十几百人围在一个小房间里听识字者对红榜逐条解释。一个小窗户上甚至会挤着十几个脑袋。还有人受人所托。专门在在门口朝外面的人传话。

    传话的人不敢大声如果他的音影响到逐条念颂红榜的主角。整个屋子的听众都会愤怒的呵斥他。但是焦急等在外面的辽人却要求传话人大声。不甘的朝屋里的人喝骂着。最后两边终于达成了平衡。识字的主角解释一句停顿一下。让传话人大声朝外重复他的话。

    有人给中间的主角来一碗泉水。识字者满意的润了润喉咙。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榜文第一句庞王讳宁。为我大南海国五王之南王。南海国东夷岛由南王管理。此矿为南海国所有。亦为南王所有””

    “这句话就是说我们如今所在大南海国有五个王五个。啊。这东夷岛是其中的南王管着的。就好像沐家管着云南之类的…这矿是南海国的…也是南王的…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到底是谁的?”

    满屋子人哄然大笑很快话传到外面外面的人也大笑起来。

    “刘半仙。你到底个-醋哩连个红榜也看不懂。”

    被称为刘半仙的辽兵被众人笑的满脸通红。愤怒的一拍席子。大声喝道。“我如何不懂?这写的有问题!唉。这语句写的的不通啊。”

    众人却不信他。只一片哄笑。刘半仙摇了摇头。挥手道。“这段先略过。再看下面!”这话一出。屋屋外的人停止了起哄。很快又安静下来。

    ““尔等宜入我南海国籍。以填我南海之人力不足。”这就是说大南海国人不够。人太少了。所以既然从鞑子马下把我们救出来。我们就该做南海人。”

    众人紧张的听着刘半仙一字一句的解释着对他们意义重大的红榜。这个榜文。对他们来说太珍贵了。听到“南王”要让自己做“南海人”。一众辽人互相看了看。眼睛里满是喜悦。仿佛发出了一片无声的欢呼。

    他们是最苦命的辽人。东被军门们欺辱剥削。所谓的做兵就是每天两碗饭。他们的兵饷从来发不到手。却要被“大刀队”驱策着去和鞑子拼命。他们是辽人。但辽东被子打没了天子却不让他们逃入关。

    同样是汉人。只因为是关外的军户。他们便连做一个明朝老百姓的机会也没有。他们的宿命便是死在关外的土的上。为把他们当猪狗的军官们冲锋杀敌。最终成为战场上一具无名的尸体。如果运气好。死了后尸体会拖到土坑里齐齐埋了。如运气不好没有人管。便要做了飞鹰游狗的腹中物。

    直到看到南海国的水手们。这些辽人们才知道。原来一个普通人也可以这么活。活的这么尊严。这么体面。在船上的这些天没有任何人欺负他们。偶尔会有友善的水手会和他们说。说琼州府在五王来了后的变化。说以前的苦日子。命。说如的好日子。说他家新盖的院子。说他这次回去要买马骑。

    短短的海上半个月。无数南海国普通人的传说在辽人间传播。如今他们哪个不想做南海人?

    油灯下刘半仙细细的解释着榜文。五级三等制度。到爵位晋升。到伙食住宿安排人身自由。榜单上都写的明白。屋里屋外的人都听的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个字。

    屋里唯一一煤油映在他们瞳孔里。闪动着。跳跃着。仿佛便是他们对未来生活的期翼。这张榜单便他们的光亮。这漆黑的世道让人没法活。这榜单是唯一让他们觉温暖。让他们充希望的火光。

    “说了五

    爵位。大家都明白了啊。再看句。“多劳多的。以寡计饷。

    矿事熟干活卖力者月银一两六。矿事不熟干活卖力者月钱一两”就是说会挖矿的干卖力的。一月能的一两六钱。要是不会挖但干活也卖力的。一个月一两。”

    这话出来。屋屋外突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上百人沉默的看着刘半仙。把这个老兵子看的心里发毛。刘半仙放抄来的榜单。讪讪问道。“大伙都听懂了?”

    没有人答他但这些辽人的心里却是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兴奋。前排一个高大的汉子突然的站了起。大声喝道。“在吴襄的营里拼了四年饷银加一起没拿到四两。这一打他第一个跑。南海国这看起咱。咱这条贱就交给南海国。明天一开始名我第一个去。”

    一两银子月啊也能扯布做衣服。也能买肉喝酒赌个小钱了。手头控制一点。甚能存钱娶媳妇了!还不用上战场去厮杀去搏命。

    这是神仙般的日子啊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日。北国的汉子们纷纷站了起来。大声呼喝着。

    “便跟着南海国了!咱也活个样出来!明天我也去报名。嗨!拿那五钱银子时候老就豁出去了!吴家不让老子活南海国让老子活啊。是不是啊?”

    “我早问清楚了南海国不共。要是双方愿意。还能娶小妾呢!”

    话引起一片哈哈大笑。辽兵们欣鼓舞。在屋里子兴奋的议论着未来的生活。一个个喜上眉梢如酣如。仿佛都美到心底里去了。这情景被巡营的庞宁和如几个看在眼里。却是分外的可怜。

    夜风吹着破海营的旗鼓鼓

    响。如笑了笑。摇头说道。“一两多银子就高兴成这样。师父。这辽兵朝廷还是给足饷。那缺的方卫所兵那是怎样过的?”

    庞宁一个穿越者。如何知天下的卫所兵是怎样的?他没答这句话。沉吟说道。“明天把招工名额扩大到一千人。报名前请他们吃顿酒。你来组织吧。和他们说清楚。就没录取的去琼

    府也有好日子。的没录上的人失魂落魄的。”

    如点头答应。笑道。“师父仁德。是这些辽人的福。”

    庞宁却不领这个马屁。皱眉啐道。“放屁!你师父我多凶恶的人。仁德什么?我去茱莉那里了。你和付赛斯去巡寨吧。”

    有了辽人老矿工的验。金矿石开采顺利开展了。不知道矿脉具体在哪里。各种矿石样本纷纷被挖出来。运到了矿区中心的工厂。被专门的设备进行处理。穿越者对金矿提也不太在行。用的还是这个时代惯用的重洗混贡法。不过在碎矿部分大量使用了重型机械。在处理效率上比传统小作坊效率多了。

    庞宁带来的这-碎矿设备是石铁矿山上淘汰下来的。石碌矿山现在规模越来越大。这套设备去年生来。今年已经显的处理能力不够了。金矿的采矿量远小于铁矿。好拿来用上。有现成的机器和马匹。搭个水泥厂房。金瓜石采金矿山就开工了。

    山上采下来的石块先会被扔进一台颚式破碎机。这破碎机本质上就是两块大钢板。一块定的叫定颚板。另一块能动的自然就叫做动颚板。利用特定的角度以及连接点设计。颚板会被转轴带动。朝固定的那块做咬合运动。

    转轴的力量来自于畜力。畜力通过拉动着和转轴同心的一个大盘子带动转轴。由于大盘子的半径远大于转轴。杆原理会让畜力的力量被几十倍的放大。最终使动板能破开巨大的石头。

    大矿石被碎成小石头后会掉入筛板。不能通过筛板的较大碎粒会被扔进一台粉碎机。粉碎机通过纹结构将转力转化为挤压力。用大钢板将石彻底压成粉末。挤压后到粉末重新倒入筛板。这个过程不断重复。直到所有矿石都成为能通过筛板的矿粉。

    金子的比重远大于石头。矿粉经反复淘洗后。没被水流冲走的沉重粉末很可能含有粉。将这些粉末和水银水合在一起研磨。其中的贵金属就会水银形成汞齐和矿石脱离。最后将贡齐密封后稍微加热。贡齐中的银便会汽化。在水冷槽里回收。这汽化后剩下的东西当然。前提是能剩下东西的话不是金子就是银子。

    几十个有经验的银矿工在操作着这一系列的机器。忙一头的汗。不停的有采石矿工推着独轮车运石回来。堆满旁边的小仓库。这已经挖了十二天了。附近的小山头被挖了个遍。还是没能找到矿脉所在。

    庞宁从桌子上跳了来。百无聊赖的拉了拉皮带。叹道。“想搞点金子还真不容易啊。”

    如啐了口。“要那么好搞。我就不走了。天天坐这里挖矿。”

    庞宁笑了笑。往忙的提炼员那边看过去。却看到一个矿工突然在打开的汽化室面前呆住了。这矿工身的工头也意识到了这矿工的失常。大声问道。“毛高个!怎么了?”

    那个矿工猛的抓起了液化室里的子。高高举到了头顶上。大声朝庞宁这边喊道。

    “-!金子啊!殿下!我们找到金子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锁定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3Q中文!

一六四节 工商业的胜利

    一六四节工商业的胜利

    现了矿脉所在位置后,矿口矿道的部署便正式开展了的位置搬到了矿脉山脚下,以缩短路途。====矿产范围的确认又花了几天,直到一个礼拜后产量才逐渐稳定。平均下来,一天能产出九两多金子。

    钱庄里的金银交换比大概是十七比一,这么算下来,一年能挖出价值五六万银子的金子。刨去矿工工资,便是四万两的纯收入。

    小小一根金条便有两斤多重,上面被压了个漂亮的“金瓜石”阴文,在屋里油灯墙的照耀下发出贵金属的夺目光芒。赵如把金条在手上托了托,笑道,“师父,加上这矿山的产出,我们的帐平了。”

    庞宁这边算开支的话,主要有捕鲸队和北港佃租两块收入,合在一起每年大概是十万两。但庞宁的开支更大:舰队几千人需要大笔的维持费用,造船厂几千人需要大笔维护费,造新船的材料购买,更需要大笔的银子,再加上送给史工工厂的银子,林林总总,每个月都是花花地往外流。

    光是在北港修一个新式船厂,庞宁就花了三万两银子。

    庞宁的钱扔给赵如管,这可不是个轻松活,赵如每天考虑的全是想方子多赚点,把帐扯平。算上这次矿山的产出,庞宁总算实现了收支平衡。尝了甜头的年轻人乐滋滋地说道,“师父,太平王太神了,连矿点都知道!师父,这东番岛还有别的矿产可以挖不?”

    见赵如的欢欣表情,庞宁不忍心告诉他金矿利润的一半是要给北王的,只说道,“这都十月中了,该回琼州府了,都等着我们回去送人送马呢。”庞宁看了看赵如,笑道,“别整天为了点银子愁眉苦脸地,等下次再来东番,我们就去开油井。”

    赵如愣了愣,“油井?是不是产石油的?太平王的提炼厂收石油地,八银子一斤。”赵如顿了顿,又说道,“我听说那个薛家商人托他侄女的福,如今也发了,原来地小船如今都变成两条大沙船了,专门走西江运这‘石油’。”

    赵如对能来钱的东西兴趣都不小,又问道,“师父,这油井是怎么开的?也是用矿工吗?”

    庞宁愣了愣,却答不上这个问题。秦明韬的笔记本可没有油井原理介绍,在这个时代,石油开采技术积累也近乎是零。庞宁被赵如问倒了,分外不爽地说道,“我也没挖过,怎么知道?”

    庞宁稍微想象了下。随口说道。“好像是打个洞就会喷出来。你不信?…我看最多就跟打水井一样。往下挖几十米便会涌到井底。”

    如果说是抽水井地话。这边可有不少抽水器——船舶在海上经常会遇上风暴。不光雨水会进舱。海浪也会打过船舷进入舱内。进水太多可是会沉船地。这种时候排水就非常重要。史班给庞宁做了种大号地“阿基米德抽水器”。利用螺旋结构将水抽到十几米高。效率挺高。直接提高了船只地生存能力。

    听庞宁说挖油和开水井一样。赵如便动起了脑筋。“师父。要不你先回琼州府。我带几百个人挖油去。”

    庞宁愣了愣。没想到赵如这么有干劲。不会是给封侯事情刺激地吧?其实庞宁对财务也很上心。刨除给董学普地。这边地收支帐还没平呢。想了想。庞宁便点头答应了。

    “那你便去吧。带三百辽人和一百水兵去。说起来。这矿山和油井…这利润。有一半要给北王作为政府开支地。你知道就行了。”

    赵如闻言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年轻人恨不得今年就把师父的事业做大,他站起来说道,“不打扰师父了,我这就去组织人手。”

    南海国这一年的经济发展是极为迅猛的。自从庞宁在惠州招商忽悠来了第一批海商后,穿越者领先于时代的种种工业产品便接触了市场,获得了发展机会。海军歼灭郑家势力获得海权后,第一批吃螃蟹地海商大获成功,越来越的走私海商加入进来,给南海国工业输送了血液。

    在一个汉黎人口不过五十万的岛上,想依靠本岛需求实现工业升级是不可能地。十七世纪的西方,一个又一个欧洲国家投入了海洋地怀抱,在全世界划分势力范围。欧洲殖民者这种行为并非“先进”的欧洲文化导致,也不属于任何巧合地结果,其背后推波助澜的,正是铁打的经济规律——工业社会的快速建立,必须连接,或者说掠夺外部市场。

    科技进步是美好,他提高了生产力,创造了更多的社会财富。但许多人不知道,科技进步更是残酷的,一台机器的成功,其背后就是几个、几十个手工工匠的失业。手工生产的不效率,注定让手工业者在工业商品的冲击前失去饭碗。

    如果没有被不断掠夺的外部市场,一切工业化进程都是极度缓慢而痛苦的。

    一个获得成功的工厂主打败了无数的手工工匠,银子从工匠手上转到工厂主手上。农业社会工匠的生活是贫苦的,他们的全部所得都用来维持温饱,在社会上购买维持生活的商品。\提供本章节最新手打\而工厂主不同,富人的储蓄率更高,他不会把全部盈利投入于消费。

    几十个手工工匠的失业,就意味着这些工匠的温饱生活结束,就意味着社会失去了这些工匠的消费需求。而工厂主增加的消费不足以弥补这种减少,购买商品的人就越来越少。不光是广大失业工匠会贫苦无所依,整个经济也会步入恶性循环。

    水力织布机让手工织工失去了饭碗,炼钢厂让作坊铁匠失去了饭碗。在他们学到新的技能之前,他们的贫困会把社会经济拖入深渊。他们会涌到其他的行业,将其他行业商品价格打低,最后造成整个社会的物价下降,形成灾难性地通货紧缩。社会的总消费不断萎缩,最终产生一个极度萧条的经济。

    一旦失业工人地吃饭受到威胁,就会造成社会动乱。因此哪怕封闭经济体愿意承受工业升级的萧条代价,他也只能在小地范围承受,只能在小的行业进行工业化——全面的工业只会让社会动乱。而即便是这种小范围的工业化,经济也会长期萧条。

    直到因为工业化而失业的传统工匠完全进入其他行业,掌握新地劳动技能,社会经济才会重新平衡。

    在农业社会里,生产技能是受到保密的。学习任何技能,你都需要拜师学艺。一次小范围工业化的调整时间,或

    失业工匠学会一种新技能的时间,也许就是五年、个社会的全面工业化,也许就需要几百年,上千年。这种时间概念,绝不是穿越者可以忍受的

    然后如果拥有外部市场,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国家地工业商品能够向外部市场倾销,工业化的痛苦由外部市场承受。无论外部市场有多少人失业,有多少地区陷入贫穷和动乱,都不会威胁到内部经济的健康。而内部经济,则会在工厂主扩张性的投资下,高度景气。

    掠夺外国市场,便是殖民时代的本质。

    如果说十五、十六世纪地大航海时代,是西方人打通了海洋贸易,将传统手工商品在全世界交换。那么十七到十九的殖民时代,就是西方人用工业商品掠夺殖民地财富。

    在外部市场的小农经济一个接一个破产地时候,欧洲的工业升级却令人眼花缭乱,完成了人类几百几千年不曾完成地科技成就。

    明朝的中国,在科技和国家实力上都远远强于任何一个西方国家。实际上,无论是丝织品还是棉织品,明朝地出口品技术含量都高于进口品。如果明朝能够选择正确的道路,和郑芝龙一样的千千万万汉人海商会涌向整个世界,将中国的工业产品卖到每一个角落,领先欧洲进入工业革命。

    但中央集权的明朝追求的从来不是经济繁荣,甚至也不是国力鼎盛,而是稳定。如果说历史上被外敌侵略打趴下的中国皇帝有一个的话,那么被权臣架空、被奸臣篡夺的中国皇帝便有十个。中央帝国的皇帝们害怕大臣,害怕将军,害怕商人,害怕子民,更甚于害怕外敌。

    当英格兰的海盗被授予爵位,成为海军上将的时候,中国的皇帝依然喜欢海禁——海商往往会成为强大的武装集团,威胁帝国稳定。低效率的中央帝国也不得不海禁,郑芝龙的崛起就是帝国失去了海禁的例子。在郑家的巅峰时期,福建和台湾俨然自成一国,恐龙般的明朝却根本没有实力问责。

    穿越者也融入过明朝,但府城那个牙人对穿越者说不。穿越者曾经依附于明朝,但首鼠两端的昌化县令对穿越者说不。对于一切威胁稳定的力量,或者说对于一切不遵守中央帝国利益分配格局的力量,这个体系拒绝接纳。科技的种子,在大明这片沼泽里无法生存。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穿越者以前不知道,穿越前的他们曾以为明朝是汉人一个美好的国度,但穿越后这几年的生活,却让他们明白了,这是一个怎样反动的封建政权。

    周冶平告诉过庞宁,徐光启利用先进水利设施在北方成功开辟了水田,十几年就变成了荒地。孔有德告诉过秦明韬,葡萄牙人在登州为孙元化造了红衣大炮,整个山东道除了孔有德部没第二支部队懂得操作。如今孔有德到了辽东,这些大炮就变成了废铁。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昏昏沉沉的大明朝没能带领中国走向强国之路。军户是只能屯田的士兵,匠户是只能为官府生产的工匠,海洋贸易需要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官发出牌照。不管是东林党还是阉党,不管是勤奋的崇祯、木匠天启还是不上朝的万历,他们都只是在既有的轨道上滑下去。

    他们不愿,不能带领汉人进行近代化。

    但明朝不能做的,南海国能做。

    五个穿越者建立的南海国,是一个尊重商业,尊重法律的国家。这两条看似毫无作用,却是穿越者能够发展壮大,不陷入明末泥潭的根本保证。是南海国能以一府之力对抗整个明朝,挑衅皇太极的根本秘诀。便是这两条,就让南海国区别于这片土地上曾经有过的一切政权。

    当庞宁的海军打通了海洋通道后,当董学普的专利法、公司法等一一严格执行后,南海国就具备了进入工业社会的一切条件。他就像一个温床,让工业资本在上面蓬勃发展。诚信的商人不再担心被衙役敲诈,聪明的经商手段不再担心被垄断权势扼杀,他们可以放肆地在南海国成长。

    而史班的技术发明,则是这片蓬勃土地上最猛烈的催化剂。

    南海国拥有了近百家海洋贸易公司,几十家半工业化的生产型公司,廉价的工业产品像潮水一样冲开明朝设下的种种关卡,换回了更多的矿石和原材料,建起了更多的工业。迅猛发展的经济,甚至让寂静了几千年的海南岛出现了人力不足的局面。

    如果说一切商品都是可以买卖的,禁不住的,那么也只有人,是国家和国家间不做买卖的。农业社会的人是半依附在土地上的,他乡只意味着流离,商人们没有渠道能够大规模地获得劳动力。新开垦的土地越来越多,甚至农业也被公司所经营,但南海国却越来越缺乏劳动力。

    一个月只有百来个“猪仔”被释放到劳动力市场,这些“外来务工人员”仿佛是烫手的金被雇佣者争抢。董学普的政府面临越来越大的压力,商人们甚至公开要求政府进攻两广,越南或者随便什么地方,掠夺劳动力,掠夺人口,掠夺牛马。

    商人们义愤填膺,甚至希望自己组成私掠船队。但南海国只有一万军队,害怕引起周边势力的围攻,穿越者不敢如此放肆。

    商人们开始抱怨,抱怨五王过于仁德,不能维护商人的利益。他们无数次向赵如暗示,希望五王招募更多军队征战四方,打开市场掠夺人口。但一支近代火器部队所消耗的后勤和补给资源是惊人的,在亏损线上经营,甚至是赤字化经营的南海国政府,不愿意冒险扩张。

    当码头工人的薪水涨到一两五钱时候,商人们开始公开抱怨。言论自由之下,甚至工人们也开始在茶馆嘲笑北王的“仁德”。他们开始崇拜强硬的东王和南王,他们竖起耳朵打听北伐军的一举一动。

    南海国二年十月十七日,凯旋归来的南王舰队让所有人停止了唠叨。

    当了不起的南王,“财神”南王,“走私贩的上帝”南王带着两千辽人,两千身高体壮,能吃苦能干活,不挑薪水不挑行业的辽人登陆府城码头时候,整个南海国沸腾了。

    这是商人的胜利,这是工业的胜利,这是南海国的伟大胜利。

一六五节 冯家的生存

    一六二二一六五节冯家的生存

    南大街是移民营来的必经之路。说起来还在府城是今年新兴起来的一条马。府城是琼州府的主要港口今年南海国景气的很。南面各州县的货流走的车水龙。后来便在南大街兴起了一片商铺。四公子见这边渐成规模。便给商家们修了一条水泥路。唤做南大街。

    有了南大街后。下面州县来的货连进城的事情都省了。聚在这里给海商们挑选后便直接到城西的码头上去。一来二便有商号伙计图方便。在附近跟农家买上半亩地修个宅院。所以南大街附近又渐渐有了些民居。加上新建的王家包家客栈陆家酒肆。倒是越发热闹起来。虽在城外。却比城内还热闹。

    两千多辽人结束了础培训。走出“移民营”的那一天。南大街上站满了招工的商号。这个时候往往是掌柜二掌柜亲自带队。带上几个力的伙计。上上下炫耀般穿着绸缎衣衫。打着自己商号的招牌站在南大街上。也有更舍的。租下移民营门口的裁铺子或者米店什么的。摆上好大的锦旗引辽人的目光。

    辽人也是做惯可怜人了。刚从移民营里出来。大不敢询问东家给的待遇。大多是街上逛上一圈。三成群聚在一起商量几句。便蒙着头号按了手印。好在北王早做过定对于劳役个身份的受雇者。这《劳动契约》不超过一年。这些辽人便是错了商家。也只耽误一年时间。

    昌冯家这次声势大为了招工。他是直接把家酒肆包了下来。这天陆家的招牌用红布包了起来。酒肆门口高高着几个大牌子。“文昌冯家”。“工钱丰厚”。“东家实在”从伙计到掌柜的都是一身淡墨青衫。暗示着冯家书香世家的传统。少东家冯云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插着袖子在门口。

    这一-卖相赢了少辽人的好感。大大小小上百家商号都在招人。今天收获最大的便是冯家了。

    冯家明码在门外写了。走外的水手二两月钱。便是这一条。就把一百多走过海的辽兵几乎全部网罗。再加上生意钱庄生意几块招地人手冯家这一次吃了三百多人。

    家的成功让不少商号忿忿不平。没招成人的小商号小公司聚在一起对着这边的酒肆指指点点。如果说以前众人对文昌冯家是躲瘟神般避之不及。那今天。同行算是开始讨厌冯家了。

    徐二爷久未在商场上走动了。这天被大儿子拉出来说是要借借他的差办头衔撑场面徐家招人子摆了一上午除了午饭前来了六个不会游泳的勉强收了做水手竟再没有第二批辽进来。www.uu234.com徐二爷在街上走了走。便看到了冯家这边的热闹。他在酒肆前后走了一圈哼一声大跨步走了进去。

    要在搁在前朝那会南海国还建国那会怕势财广地冯家便是一个揖也懒的和徐二爷打。但这不同了。如今的徐二爷是南王跟前说上话地人光凭二爷这种影响力。徐家在南海国的商号圈子里就能排上前十。

    而文昌冯家经过海元年一场米价大战。算是十停折掉了七停。也亏少东家冯云律在老爷子病后一改习性。硬是把家业撑了下来。瘦死的-驼比马大。一旦挺过来。倒也多少有了些气象。此一时彼一时。此消彼长下。如今的冯家人。怕还真不敢怠慢徐二爷。

    冯老爷子躺在床上。如来这里。冯云律知道徐二爷这是炫耀身份。赶紧上去以小辈了礼。笑道。“这是哪阵风。倒把徐二爷给吹来了”

    徐二爷看了看这个房亲戚地小辈。咧嘴笑了怎么。太忙了?我徐正南这是不该来?”

    听这话里带刺。冯律哪里会不明白。他是见惯人情的人。赶紧是一及地。嘴上讨饶道。“徐二莫要吓死后生。二爷里面请。坐下来叨叨。”

    这话说的徐二爷舒坦。脸上倒是好看了几分。冯云律走上来拽着徐二地胳臂就往里面走。到一个带

    的静室里刚坐下来。陆家酒肆的小二便送上了酒菜瓜果。冯云律抢过壶给徐二爷满上一杯。笑道。“二好久没出来走动了?”

    徐二爷哼了一声。说道。“如何没出来。前几天南王在府城。还专门到地新宅子里吃了顿酒。”徐二顿了顿。说道。“这也算是局内的事情了。你一个局人又如何知?”

    听到这话。冯云律手上不禁抖了一下。倒把斟的酒泼了几滴在桌上。的徐老头轻蔑一。徐二爷了胡子。教训。“你们冯家。在老爷子手上做了不少伤人害己地事情。要不会是今天这样子么?按说我多少是个远房亲。当初也该劝劝他。但他那时。听的进去我的话么?”冯云律哪里敢顶撞。连声称是。徐二爷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听说你们给冯云山做个衣冠墓。胆子不小啊?”冯云山可大有来头。人是冯家长房这一代三。便是冯云律的弟弟。前朝那会。府城最有名地四公之首。所谓“风流举人冯公子”便是他了。庞宁第一次整治府城商时候。斩掉的那个无良举人也是他了。

    冯云山当初是被如以罪人身份论斩的。也就是说五级三等里面这冯云山连劳役都不如。按南海国《民法》。这冯云山是不能修墓的。但这弟弟是冯老爷子

    的儿子。冯云律实在拗不过老头子。只有瞒着官府在了个衣冠墓。虽然没有收敛尸骨。也算是弟弟在那边寻了个落足之处。不被孤魂野鬼所欺凌。这事终究是见不的人的。按说也就冯家人知道。却不知道怎么给徐二爷打听了去。冯云律在心里骂了不争气的族人。心里却犯起了嘀咕——这徐二爷和南王渊源颇深。实在是个狠角色。这时说起这事算是个什么意思?

    徐正南不挑明。冯云律也不说话。后院的海棠香随风吹进静室里。倒把刚暖的酒也吹凉了。

    徐二爷见这后生倒是沉的住气。有些赞许地笑了笑。又不禁叹了一声。朗声问道

    “老爷子还好么?”

    这是打圆场了。给冯云律接包袱的机会了。冯云律当然晓的分寸赶紧应道“还好。就是着不凉这几天换了些参调理这干咳的毛病倒是压下来了。要知道您老这么记着。怕老头子喝药时都要笑出来。”

    徐正南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家也是多灾难多。好在家大业大总是撑住。不比我那几个儿子。扯不清啊。这次分家的事。造船上的本钱…几个小地吵成一团啊。你说老头子我要是前几年不退下来跟着南王多赚五千两。这次事情能闹成这样。”

    二爷似乎极为动情。竟把这些事也和冯云律说了出来。徐二爷又叹了口气仰头把冷的酒喝了去。这一口气却叹到了冯云心里。冯家少东家头上起了一层细汗咬牙说道。“二这话说我不爱听!冯家徐家本来是亲二爷这次既然缺本钱。我冯家能不衬一把?”

    “如今冯不比以往。但多少是个心意。二爷你说了。我知道这次小哥没分到多少。要造五百料的船本钱不够。我借两千五百两给徐小哥了。二爷让小哥他看着用。一年还我也成。年也成。”

    冯云律一抖前大步走了出拉长了声音唤道。“掌柜的。这边帮帮忙。给我开张二千两的银票来。”

    …

    董学普和赵武骑马到冯酒肆门口。却看到张兴教带着几个人走了出来。董这是来巡视这批辽人营第一天的情况的。刚才看了一圈。见基本上都寻做活的商号。心里放下心了。他见城南判官跑到这里来。倒是有些迷。在马上喝。

    “张兴教你不在官衙门坐着。倒跑了这里做什么?”

    判官就是法官地一。一般-个州县都有两三。府城人口比较多。光是城里就分东西南北前后六以应付大量商业官司。不过民商法推广时间也久了。百姓懂法地多。打官司的人逐渐少了些。

    如今递个诉上去。一一两天就能开庭审案。

    判官法官虽说也是官。但被董学普定义的有点“三不管”味道。知县知州是肯定没法管官了。要是知县行政犯了法百姓告到判官那去。还真说不准被判有罪。除了到其判官法官或者到五王那边去告。还真不太有人能管着这些判官法官。

    每个月拿着十两的俸银。只要秉公执法按时上下班就没人管。张兴教这几年逍遥惯了还搞出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来。堂堂北王问话他也不慌张。一板一眼作礼答道。

    “禀殿下。今日无案。下午有人文昌冯家哗众取宠扰乱市场。却拿不出证据。我料今日事少。便到这现场取证。”

    董学普看了看文昌冯家地招牌。问道。现举证。倒是个什么结果?”

    “哗众取宠倒是肯的。不过按南海国《民商法》。哗众取宠不是个罪。扰乱市场一节。也很难说通。冯家是注册了地商号。商号租酒肆募工这都是合法行为。也说不上扰乱市场。”

    董学普点了点头。说道。“断的好。你辛苦了。”想了想。董学普又说。“总有人无事生有证据便判。没证据让原告自己找证据。你以后少做这“现场取证”的事情。免的堕了判官地威严。”

    兴教想了想。答应下来。他也和北王套近乎。办完事就自顾自回衙门去了。董学普看着他的背影。笑道。“倒是个责的好判官。”

    赵武摇头说道。“父。这冯家不比其他人家。以前地冯云山就不说了。那冯老爷子上次屯米搞出多少事情出来?我看有人告他们。也是他们积怨所至。”

    见赵武这话似乎有罪于冯家的意思。董学普摇头道。“赵武。这道德归道德。法律归法。冯家再不像话。只要他不犯法。我们便不拿他。这便是我们地法治社会。”

    赵武这话都快听出茧来了。呐呐地说不话来。只争辩道。“我看冯家是恨我们的。”

    董学普摇头道。“恨便恨。如果连一户冯家都的。我们这南海国也失去了意义。法治社会地本质是以爱憎取人。便是道德模范。他犯了法。便要捉拿到底。便是无良赖。他事事合。也不能办他。”

    董学普笑了笑。说道。“要**啊。**才能治国理清这南海国啊。要是不**讲道德。谁还敢去国外绑猪仔过来?王身边那些走私贩哪个手上没血?哪没在国外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哪个不该杀?要是杀了这些人。我们南海国也差不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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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二介绍:
满清的铁蹄即将横扫中原,五个平凡的穿越者,能否改变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的民族悲剧?
沉重的历史车轮隆隆驶过,几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职员,能否逆转中央帝国每三百年一个轮回的宿命?
那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那一个又一个技术发明,只是为了五个最平凡的普通人,心中最不平凡的信念。
这是关于五个小职员穿越到明朝末年,白手起家,种田打拼的故事。
恩,这应该是一个挺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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