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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群芳谱全文阅读

作者:木易言     大唐群芳谱txt下载     大唐群芳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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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娘子?姐姐?妹妹?

    太阳西斜至天际,耀眼的光芒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圈金灿柔和的光晕,散发着淡淡的红色光芒,整个偃师县城披上了蝉翼般的金纱。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天边如镶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圆,光芒已淡,却依旧刺人眼膜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杨平安恢复意识后,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抽搐,疼的抽搐,抽搐的难以动弹,双眼也因为清淤红肿无法睁开。

    身上每一寸肌肤火辣辣的疼痛,就好像烤肉前,先将肉片不停敲打入味,然后丢在碳架上反复灼烧。

    报警,打120,找医生,我不会讹人……

    似乎有路人听到了他的心声,小心挪动脚步来到他的身边,然后……他没有等来报警的电话,反而等来了一脚,犹豫并兴奋的一脚。

    来人,踢一脚,快速跑开;再来人,再踢一脚,再跑开;又来人,又踢一脚,又跑开……周而复始,直至他的后背布满大小不一的脚印。

    有种留下你们的姓名和电话!

    天色渐渐擦黑,杨平安依旧趴在地上,诅咒并祈祷着,然而他又听到了一个脚步声。

    有完没完了?

    这次的来人并未踢他,而是蹲在他的身边,先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吃力的将他搀扶起来。

    好滑嫩的小手……谢谢……

    心中激动的杨平安再次昏了过去。

    坐在架子床上的杨平安摆出了沉思者的造型,他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自己穿越到了哪个年代,以及为什么会遍体鳞伤,这身伤让他养了足足小半个月才勉强好了七七八八。

    当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饿了,他在等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来给自己送午饭。

    养伤的这些天,多亏了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一身粗衣,面如新月清晖,秀脸清丽绝伦,只是过于苍白,两片薄薄的嘴唇,也是血色极淡,给人一种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感觉,至少给杨平安是这种感觉。

    在他能够睁眼之前的几天里,这个女子一直细心的照顾他。喂他喝水吃饭,替他涂抹草药,为他洗脸擦汗,帮他盖被翻身,就像是个贤惠的妻子般,服侍着自己的丈夫。为了多享受这份温馨,今日之前,杨平安一直都躺在床上不言不语。

    日近正午,房门传来吱呀一声,女子拎着食盒低头步入,猛然看到坐在床上的杨平安后,身形一颤,眼中露出惧色,转身欲走。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走到房间内的四方桌旁,从食盒中取出饭菜。

    “谢谢你……娘子。”

    一声“娘子”入耳,女子身形剧颤,美目中噙着泪水惊恐万分的看向杨平安:“你,你不守信用!”

    你说的跟我说的有关联么?杨平安大为费解:“娘子为何这么说?”

    “我不是你娘子!”

    不是我老婆?那为什么这些天一直照顾我?哦,明白了!

    “妹妹?姐姐?”

    女子的神情更加不安,眼中泪水簌簌而下:“你这恶人不是说,只要我肯为你洗衣做饭,伺候你一日三餐,就不毁我清白么?”

    咳咳咳!

    “啊,哈,原来是这样,哈哈!”杨平安只觉得尴尬万分,事实竟是如此可怕,“那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冬儿,早已许了人家,不是姑娘。”冬儿退后几步,细声说道,忽然抬头看向杨平安,“难道你都忘了?”

    “没有!”杨平安连忙否认,“我只是开个玩笑,以后你还像以前那样便是。”

    在弄清楚情况之前,杨平安不打算改变什么,况且有美女为自己洗衣做饭,何乐不为呢?

    啧啧,这饭菜实在是太难吃了,没肉就不说了,连油水都没有!不过看着冬儿身上那身打着补丁的粗衣,也就释然了。

    看着冬儿在房中打扫叠被忙碌不停,杨平安心中忽有几分不忍。要不要给些钱银当辛苦费呢?嘶,钱银都放哪儿了?

    正思考着,院中忽然传来对话声。

    “黄员外,您小心,就是这间宅院,您看真么样?”一个谄媚的声音响起。

    第二个声音很狂妄:“不过就是三间瓦房和一间院子,也配叫宅院?而且如此破败,也是人住的地方?”

    “您说的是。不过这里胜在僻静,适合金屋藏娇,保证你家里那位找不到这儿,这么样?”谄媚声音的主人继续谄媚。

    这都什么人啊?杨平安推门走了出去,就看见院中站着五个人。为首一人是个老者,锦缎华服颐指气使的四处打量,在他身边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颌首低眉一声不吭。三个二十岁左右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正围在老者身边,指着院子不停的说着什么。

    “喂,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听到杨平安的声音,三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愕然抬头,好半天其中一个用带有颤音的娘娘腔问道:“秀才安?”

    “你个娘娘腔是在叫我么?”

    “老四你没死啊!”三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噌的一下蹿了过来,围着杨平安不停的嘘寒问暖。

    杨平安只觉得心中一阵温暖:“你们认识我?”

    “何止认识啊,咱们可是县城里鼎鼎大名的‘偃师四虎’。你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娘娘腔面露疑惑。

    “偃师四虎?什么东西?”

    一个眉心带疤,活像三只眼的年轻人跳脚道:“偃师四虎不是东西!”

    “你才不是东西!”三人中最俊朗的年轻人一巴掌打了过去,“老四,你到底怎么了,连哥哥们都不认得了?咱们偃师四虎在城里那是呼风唤雨鼎鼎大名小儿止啼,谁见了咱们不得绕着走?你竟然都忘了?”

    杨平安皱了皱眉头:“咱们很熟?”

    “当然!”三角眼急切道。

    “偃师四虎名头很大?”

    “当然!”娘娘腔听着胸脯自豪道。

    “咱们很厉害?”

    “那是!”俊朗男不屑的歪了歪嘴。

    杨平安脸色一变:“那你们告诉我,十几日前是谁把我打得重伤不起,让我足足养了半月之多!”

    油头粉面三人组顿时语塞:“老四,你不会是坏了脑子吧,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别跟我废话!说,究竟是谁打得我,是不是你们!”

    三只眼恼怒道:“你这是什么话?咱们四人向来同进同退,咱们四虎虽不是一母同胞,但感情却胜过亲生兄弟?你怎可怀疑哥哥们?”

    娘娘腔忧心忡忡,不停的抚摸着杨平安,莫得杨平安一身鸡皮疙瘩:“老四啊,莫非你真被打坏了脑子,连哥哥们都不认得了?”

    俊朗男一挥手中折扇:“好了,说这许多作甚!老四无恙,乃是喜事!咱这就去弄些银两,然后到蓬莱居大吃一顿,晚上再去莳花馆头爽快爽快,替老四压惊!”

    正说着话,冬儿拎着食盒从屋内走出:“房中我已打扫干净。”

    见到冬儿,油粉三人组同时吹起口哨,三双眼睛六道目光色眯眯的在冬儿身上来回逡巡,吓得冬儿红着脸,逃也似的快步离去。

    “小娘子慢慢走啊!”

    “小娘子如此悉心照顾我家兄弟,莫非动了春心?”

    “小娘子何必着急离去,我家兄弟初愈,正需要女子关怀!”

    听到身后的调戏声,冬儿脚步更急,迈过院门的时候,险些摔倒。

    “哈哈哈!”

    听着油粉三人组调笑冬儿,杨平安有些不喜:“你们认得冬儿姑娘?”

    “什么姑娘,不过就是个小寡妇罢了!”娘娘腔不以为意的撇嘴道。

    三只眼语带讥讽:“就是,一个小寡妇,你便是动了强又能如何?偏要假装正经,用名节胁迫人家,伺候你起居,脱裤子放屁!”

    俊朗男一脸暧昧用手肘捣了捣杨平安:“怎么样?这几日可是那小娘子照顾你?你可曾得手?滋味如何?快快,说来听听。”

    看着面前的油粉三人组,不知为什么杨平安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是跟大学时的死党相处一般,考试一起作弊,一起打架,一起唱K找小姐。

    杨平安有些感动:“我们是兄弟对么?”

    “那是自然!”油粉三人组异口同声。

    “那你们能告诉我,究竟是谁打得我么?”

    俊朗男犹豫片刻,问道:“呃,老四,你问这作甚?莫非你还想报仇?”

    那是自然的。被人打得这么惨,这场子必须找回来!

    看到杨平安坚毅的目光,娘娘腔无奈道:“这事等等再说,怎么着也得等你身上的伤好利索不是?”

    杨平安认可了娘娘腔的意见,再有三五日的调养,他的伤基本就能痊愈,到时候新帐老账一块算,包括那些趁他伤对他下黑脚的家伙,也不能放过!

    “对了,你们今天是来看我的么?那两人是谁?”

    原本还说个不停的油粉三人组顿时噤若寒蝉,目光也变得闪烁。这时华服老者身旁的中年管家走了过来:“杨钊,这院子你们还卖不卖了?我家老爷说了,他相中了,不过价钱却要商量商量!”

第二章 偃师四虎

    油粉三人组没有骗杨平安,偃师四虎的名头在偃师县的确很响亮。

    四个年轻破落户组成的流氓团伙,整日里在县城里游荡耍混,偷鸡摸狗坑蒙拐骗恃强凌弱,已经发展到了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地步,令人发指。

    老大杨钊,生就一副魁梧身材,浓眉大眼仪表堂堂,是四虎中卖相最好的,自称玉面虎。从小放荡不羁,喜欢喝酒赌博,穷困潦倒,经常借钱不还。

    老二邓维,中等身形样貌普通。于流氓火拼中,被对手用土坷垃打伤眉心,落下疤痕,号称三眼虎,最是能打。

    老三谢天成,身形消瘦皮白肉净,擅使兰花指,满嘴娘娘腔,人称胭脂虎。

    老四就是杨平安了,绰号秀才安。他容貌之俊朗不亚于杨钊,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身形修长而挺拔。不过他那卓尔不群的气质掩盖了他的样貌,让偃师百姓常常惊叹于他的气质,而忽略了他的俊朗样貌。

    你说你个泼皮无赖,大字不识一箩筐,怎么就能生出一副读书人的气势呢?再加上偃师四虎中,杨平安一向充当的是智囊的角色,因此得了个“秀才安”的绰号。

    四人祖上都有过辉煌,不过到了他们这一辈都没落了。四个十八九岁的没落户无意中碰到一起,臭味相投,拉帮结派,这就有了偃师四虎的名头。

    偃师四虎的偌大名头,完全是四人积年累月辛苦不停被骂出来的,不过没有后台,没有背景的他们,在偃师县依旧只是小流氓而已。

    小流氓遇到大流氓,自然会吃亏的。

    杨钊好赌,十几日前四虎酒醉后来到城中最大的如意赌坊,一番豪赌过后,不但将刚刚敲诈来的二两三钱银子输个精光,还欠下赌场三十两的赌债。

    若放在平时,四人绝不敢在如意赌坊闹事,可那日他们喝的酩酊大醉,输急眼后高呼赌场出千,更是要动手砸场,这下把赌场的打手引了出来。

    但凡上了规模的赌场妓院,还有酒楼客栈,背后往往有大人物撑腰,不是官府中人就是大流氓。如意赌坊的背后,就站着一个大流氓。

    四个小流氓惹上大流氓,于是悲剧发生了。

    大流氓都不用出面,得到手下人禀报,说是有人闹事,只是大手一挥淡淡说了句“不要闹出人命”,于是偃师百姓就看到了二十多人痛殴四人的大场面。

    偃师四虎本就是鸡鸣狗盗的小流氓,见势不妙立刻四散逃窜,引得一众赌场打手紧追不放,杨平安就是在逃到家门口的时候,被赌场打手追上了。

    这一顿打啊,那叫一个惨啊。偃师四虎中被打的最狠的就是他,只因为他那读书人的拉风气质,格外吸引流氓仇恨。

    杨平安以往没少欺负四邻,看到他被人打得不省人事,周围的邻居中便有一人以往被他欺负的惨了,大着胆子上前踹了他一脚。有了带头的,效仿者甚众,几乎每个人都踹了他一脚。

    七八天的时间,杨钊三人就基本养好伤了,可是到了平日碰头的地方却没有等到杨平安,而如意赌坊派人给杨钊三人传话,限他们十天内将三百两赌债还清,否则下场跟杨平安一样——被活活打死。

    三十两的话,杨钊三人还能通过不懈的辛勤勒索敲诈偷盗等手段攒齐,可三百两他们根本没可能弄到。于是油粉三人组商量后,便趁着杨平安尸骨未寒之际,找来了买家,想把杨平安老宅卖掉,偿还赌债。

    听完了这番解释,杨平安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下黑脚的仇不用想着报了,冬儿那个小寡妇的恩有机会得还,至于眼前的油粉三人组,嗯嗯,姑且还是当成兄弟好了。

    通过油粉三人组之口,杨平安也弄清了自己所处的时代——唐朝!

    只是此唐非彼唐,历史的车轮在杨广下江南时拐了个弯。

    杨广第三次下扬州的时候,大隋已经是义军四起遍地狼烟。不知扬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杨广并未死于宇文化及之手,反而是宇文化及兵变失败被杀,然后杨广率军杀回东都洛阳。

    接着励精图治,平息了各地的农民起义,稳固了风雨飘摇的大隋。再接着,杨广不顾群臣极力反对,甚至以死力谏,独断专行的改隋为唐,也就有了现在的唐朝。

    如今距离那段动荡的年代已经过去一百多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早已不可考证,杨平安只能推算出他现在所处的年代,本应当是李唐玄宗在位期间。

    对此杨平安表示遗憾。错乱的历史,也不知“小蝌蚪”有没有成功引起受惊,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是否存在……要是随波消散,那真是太遗憾了!

    看着油粉三人组分工合作,翻出茶叶茶杯,然后烧水泡茶,熟悉的就像是自己家里一般,杨平安终于确定自己跟对方的关系真的很好。

    四人中只有杨平安是孑然一身,因此他的家就成了四人经常在他家中聚会。

    “老四,你不会脑子真被那帮家伙打坏了吧?”杨钊认真的问道,三只眼和娘娘腔也兴致勃勃的看着杨平安,后者一摆兰花指:“要我说,不管坏没坏,咱都说坏了,让他们赔钱,怎么着也得把咱们赌债免了吧?”

    “你丫是嫌打得不够!”杨平安毫不迟疑的否定了娘娘腔的提议,“报官怎么样?好歹我是受害者。”

    杨平安从来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主,仇必须报,只是考虑到对方人多势众,得讲究个方式方法,力拼是不得已的下策。

    “没用的!咱们搭通的是冯捕头,人家搭通的是县令。”三只眼懊恼的说道。

    比人不如对方,比实力不如对方,别后台同样不如对方……尼玛,打铁还需自身硬!

    想明白这一点,杨平安认为很有必要和油粉三人组进行深入的探讨,探讨的话题是:为什么他们只能是小流氓,被大流氓欺负。

    这个问题太深了,油粉三人组虽然说了许多,但始终说不到点子上。最后还是杨平安做出总结性的发言:“因为咱们没钱!”

    只要有钱,别说知县,就是知府、刑部、甚至皇亲国戚都能买通!大流氓之所以称之为大,就是因为对方搭上了偃师县令,而且有人有钱。偃师四虎为什么只能是小流氓,那是因为没钱,只能搭上县里的捕头!

    杨平安精辟的总结,得到了油粉三人组的一致赞同,然后包括杨平安在内,四个人都开始考虑起该如何弄钱了。

    “啊呀!”邓维忽然大叫一声,“别想怎么弄钱了,还是考虑考虑怎么还那三百两的赌债吧!”

    “不是还有三天才到期限么?”杨钊拍案而起,“大丈夫何患欠债!今日是你我兄弟重逢之日,为庆贺老四康复,咱们当大吃一顿。都跟我走,我听说猪肉荣去了乡下,肉铺里只剩下他浑家,咱们去索要些钱银,吃花酒去!”

    果然是小流氓啊,抢个钱还要趁着人家男主人不在的时候去!

    看着邓维和谢天成愤然起身,摩拳擦掌的神情,杨平安是真的不想跟他们一起去丢人。不过这半个月来的清汤寡水,以及从三人口中得知自己已经不名一文,终是在邓维的拉扯下,半推半就的走出家门。

    偃师县位于洛阳东侧,虽是县城,但因为毗邻东都洛阳,行来过往的客商无数,因此变得繁华热闹起来。

    大街上行人来往如梭,一辆辆满载货物的牛车马车夹杂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缓缓朝着城门移动。街边大大小小的简陋食摊前,坐满了各地的客商杂役,端着碗吃喝不停,犹不忘抽空抬起头,与同桌的陌生客人交谈几句,询问各地货物价钱几何,一派欣欣繁华的盛世景象。

    “你们这四个天杀的泼才,待老娘的男人回来,看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在荣家肉铺内掌柜的高声咒骂中,杨钊三人连蒙带哄的抢了二两散碎银子,拉着杨平安一路狂奔。

    “我说,不用跑了,那婆娘没有追过来!”杨平安终于明白,杨钊三人为何要趁猪肉荣不在来索要钱银了。

    身高五尺腰围也是五尺的中年女人,为了二两银子,生意也不做了,拎着两把菜刀追了他们两条街,实在是因为跑不动了,这才罢休。

    妻悍如此,况夫荣呼?夫妻合璧,哪是偃师四虎能够招惹的?

    回头看到身后果然没有那球状身躯,杨钊三人这才松了口气。杨钊一改先前鼠窜模样,傲然挺胸抖开折扇:“老四,你堕落了!”

    杨平安愕然。

    三眼邓维痛心疾首道:“以往动手,你总是冲锋在前,怎地今日袖手旁观?”

    “我不知道他家银子放在何处。”杨平安想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娘娘腔谢天成最是善解人意,兰花指轻甩,劝解道:“两位哥哥,老四脑子坏了,情有可原。来日方长,我们在慢慢教导他便是。”

    四人站在街口正在说话,之间对面突然走出六个粗壮汉子,短褐打扮坦胸露怀,身上透着一股无赖气息,大摇大摆走到四人面前,为首一人轻蔑道:“你们四狗可是有银子还了?”

    油粉三人组立刻变脸,却不敢发火,杨钊强压怒气,陪着笑脸道:“不是还有几日期限么?”

    “废话少说,我们兄弟手紧,先收点利息!”说着话,为首之人伸手便朝杨钊身上摸去。

    杨平安拉过娘娘腔,盯着对方六人,低声问道:“那日打我,可有他们六个?”

第三章 八级显威

    “偃师四虎”被人当众喊作“四狗”,谢天成饶是娘娘腔也会很愤怒。只是对方是如意赌坊的打手,他们惹不起,只能强压怒火。不然换成普通百姓试试,看不打得他星光灿烂!

    听到杨平安问话,谢天成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认不全,只认出其中一人曾参与过对他的殴打。

    杨平安嘴角微翘,露出一抹冷笑,高喊道:“你们各自缠住一个,剩下三个的交给我!”

    话音未落,他已经蹿出两步,奔着为首的打手扑了过去。

    有仇不报非君子,何况对方只有六人。以四对六,绝对有胜算!

    打手头目错愕片刻,似乎想不到那个被他们打得最惨的杨平安今日竟敢率先动手。

    找死!他一把推开杨钊,就要教训在他眼中不知死活的杨平安,然而后者已经趁着他愣神的功夫,欺到身前,一拳击在他的胸口。

    看到对方身子只是向后退了半步,杨平安脑海中出现了刹那的诧异,却并未影响他的动作。旋身、变势、换步、左右肘连发,以甩扫劈落之力击中对方胸骨。

    只听得砰砰两声闷响,打手头目接连后退三步,跌倒在地,捂着胸口再站不起来。

    从杨平安动手,到对方到底,总部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不论是油粉三人组,还是如意赌坊的其他五个打手都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

    看着自己的杰作,杨平安目光中再次露出诧异之色,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倒的打手居然没有吐血?

    要知道他自幼练习八极拳,而且在丰富的社会活动中得到过实战经验,如今他已经练出暗劲。想到自己曾经被对方打得遍体鳞伤,这次出手他没有留情,借助腰腿之势连续肘击,足以让对方骨折吐血。

    这家伙居然没有吐血?而且最先那一拳,他只后退了半步?哦,我明白了,这该死的身体,严重缺乏锻炼!

    他这么一琢磨,剩下的五个打手已经反应过来,叫喊着朝他冲了过来。杨平安脸上再次浮现冷笑,不避不退挺身向前,单手压按拉拽正面一打手手臂,旋身换步,又是一记肘击击向对方耳根……

    油粉三人组都看傻了,看看以一挑五的杨平安,又两两对视一眼,然后又看看以一挑五的杨平安,再次两两对视,三双眼睛里皆是惊诧之色。

    这还是秀才安么?

    老四啥时候变得这么能打了?

    我们要不要帮忙?

    油粉三人组还在继续着头部运动,街口已经围了一圈人,连酒楼茶馆临街二楼都挤满了脑袋,只为瞧个热闹。

    八极拳的招式朴实简洁,但拳风刚猛暴烈,发力于脚跟,行于腰际,贯手指尖,不招不架,见招打招,寸截寸拿,硬打硬开,暴发力极大。

    在后世,杨平安曾以八极拳独斗四个想要绑架他的歹徒,等到警察闻讯赶来的时候,四个歹徒已经倒地不起了。

    如今对手虽然是五人,但这五个赌坊打手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平日里倚仗的只是身强体壮和人数众多,哪够杨平安打得?

    只见杨平安拳捶肩扛、肘击膝撞,招式猛起硬落连连迸发,丝毫不过被人击中,只是先逮着一人将其击溃,然后再对付他人。

    一炷香后,杨平安头发凌乱,嘴角溢血,衣衫不整傲然而立,而赌坊的五个打手已经倒地不起呻吟不止。

    “好!”围观的人群爆出一片叫好声,更有临街二楼看热闹的富家子弟,扔下几文铜钱算是打赏。最让杨平安无法接受的是,娘娘腔谢天成居然弯着腰快速捡了起来!

    “让你们当初打我!”杨平安吐出一口恶气,看向油粉三人组,“他们之前没有打过你们么?”

    杨钊三人闻言,顿时反应过来。反正今天这事儿跟如意赌坊的仇算是结大了,难以善了,不如趁着对方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先打个过瘾。

    就在三人想要冲过去发泄的时候,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阴沉的声音:“小兄弟,难道你没听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么?”

    “谁?出来!”

    随着杨平安一声大吼,一个身着劲装的健壮中年人沉着脸走了出来。

    “他是大BOSS……呃,赌坊幕后老板么?”杨平安转头问道,却看到油粉三人组好似老鼠见到猫儿一般,身形跟小鸡崽似的瑟瑟发抖,目光飘忽竟不敢看那个劲装中年人。

    中年人打量了四人一番,最终犀利的目光落在了杨平安身上:“都说偃师四虎徒有其名,尚不如狗,如今看来倒是有一人可谓之虎。上次我倒是走眼了,没看出你也是个练家子。”

    “过奖了。”说实话,杨平安也觉得杨钊三人的表现,配不上那个“虎”字,“不过,你谁啊?”

    “哈,你竟不知我是何人?”中年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干笑几声,忽然问道,“你刚才的拳法源自何门何派,为何我从未见过?”

    杨平安哂然一笑:“无门无派,不过是打人和被打的多了,琢磨出些道道。就像久病成医一般。”

    “窦爷,您老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这时候六个赌场打手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领头的踉跄脚步来到中年人身后,怨毒的瞪着杨平安。

    啪的一声脆响,只见被称为“窦爷”的中年人甩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没用的东西,还不滚回去,六个人打不过对方一个,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么!”

    话音未落,中年人身形一纵跃到杨平安面前,后者条件反射般就摆出了八极拳的架势,可是中年人却没有动手。

    “无门无派?”站在杨平安面前,中年人反复打量着杨平安摆出的架势,片刻后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叫杨平安?嗯,我记住你了。你们四虎欠我们赌坊的债免了,不过以后不要让我再看见你们出现在如意赌坊!”

    中年人走了,就这么走了,带着六个打手走出了人群,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油粉三人组,还有心中起伏不定的杨平安,以及一众失望的围观者。

    “老四,窦爷居然这么给你面子?”

    “你不会是他私生子吧?不过年纪好像不符啊!”

    “咱们现在是无债一身轻了,要不要去庆祝一番?再去荣家肉铺抢些猪肉来?”

    围观人群败兴而散,油粉三人组立刻围住了杨平安。虽说杨平安在四虎中排行第四,可平日一项注意甚多,尤其是今日完全是因为杨平安的缘故,不但使他们躲过赌场打手的羞辱,更是免去了三百两的赌债……一时间三人反倒以杨平安为主了。

    “那个窦爷到底是什么来路?他是不是会化骨绵掌?”杨平安长出一口气。刚才中年人跃到他面前的刹那,他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机。这种感觉在后世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因此这才不自觉的亮出了拳架。

    对方最终没有出手,眼中的杀机也是一闪而过,最后在他肩头拍的那几下,手劲不小,弄得杨平安差点忍不住出手。

    好事来得太快总让人不敢相信,杨平安如今就是这样。所以他怀疑自己中了对方什么歹毒招数,例如化骨绵掌一类,几天之后会突然暴毙。不然他实在想不出对方为何会如此大度。

    “哎呀,老四,你的脑子真的被那些家伙打坏了,什么化骨绵掌,我怎么从未听过?”娘娘腔谢天成一脸心疼的围着杨平安,“还有,你怎会连窦爷都不记得了?”

    窦爷是如意赌坊请来镇场子的,也算半个东家。一身横练功夫据说可以刀枪不入。此人来到偃师县已经五年多了,很少出手。唯一一次是偃师县捕快追捕一名身负血案的江洋大盗,二十多个捕快围捕,结果被他杀伤五人逃进了如意赌坊。

    也是这货命苦,本想利用赌坊人多,趁乱摆脱捕快追捕,结果惹来了窦爷。后者只用了三招,就将他打得倒地吐血不止,捕快们这才抓住了他。

    偃师百姓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未有人敢在如意赌坊惹事。若非前些天偃师四虎醉了酒,又输急了眼,断然是不敢在如意赌坊生事的。

    看到杨平安好像还有些后怕,杨钊一抖折扇:“放心好了,窦爷向来说话算数,他说免了赌债,赌坊那边就不会再向咱们追讨。”

    “就是,你不要多想,这梁子算是揭过了,咱们且吃花酒去!”

    杨平安并未跟油粉三人组去吃花酒,虽然他也想见识见识万恶封建社会的腐败一面。今日的事情对他触动挺大的,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来到这个陌生年代后,将来应当如何。

    在古代要想过得舒服,无外乎几条路。一是读书当官,二是经商赚钱,三是像窦爷那般成为某黑涩会老大。

    第一条路太费时间不说,而且成功不宜。第三条路么……如果没有见过窦爷,杨平安或许还对自己练了二十多年的八极拳有很强的信心,可如今他已经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体不但没有暗劲,连八极拳最根本的十字劲都没了。

    因此他的路就只剩下一条,经商赚钱,通过钱银铺路。只要有了钱,就可以在官府中买把坚强的保护伞,在混混中收买一批想窦爷这么能打的打手,那他以后的日子就会变得逍遥滋润了。这是后世成功商人必备的两大条件!

第四章 有女冬儿

    日近黄昏,池鱼归渊,炊烟唤子,客旅兼程。

    粗布长裙的冬儿拎着食盒,踏着夕阳如期而至。

    进入屋中,也不与杨平安说话,将粗茶淡饭摆上桌,然后抱起杨平安换下的衣裳,走到院中投洗起来。就好像丫鬟下人般,认命而无怨。

    坐在桌旁,吃着冬儿送来的难以下咽的饭菜,看着蹲在门外洗衣不时拭去脸上汗水的冬儿,杨平安心中有几分不忍。

    等到冬儿回到屋中,天色已是擦黑。她很是熟练的点燃油灯,收好食盒打算离去,杨平安开口说道:“你等一下。”

    “你想干什么!”心中本就绷着一根弦的冬儿顿时紧张起来,食盒抱在胸前,后背抵住房门,呼吸加速。

    对于自己的一句话,给冬儿这个善良女子带去如此惊吓,杨平安深表歉意。

    “我有些话想要问你。前些日子我被人打得重伤,为何你没有弃我而去?我想若是没有你,我恐怕……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没有!”冬儿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

    “那你当日为何要救我?需知我若一死,你便自由了。”

    冬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身体不住颤抖,反复嘟囔:“你说过的,不会轻薄于我,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这个柔善的女孩!杨平安已然明白过来,冬儿之所以没有像其他人那般下黑脚,反而救了自己,恐怕仅是心善而已。

    “这些给你。”杨平安取出几十枚铜钱,放到了桌上。

    今日跟油粉三人组分手后,他身上多了三钱散碎银子,以及六十多枚铜钱,这是油粉三人组分给他的。

    “你想干什么!”冬儿没有动,本就因为终日操劳营养不良而面无血色的她,脸色更加苍白。

    杨平安后退两步,尽可能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前些日子多亏了你,这些算是感谢吧。而且你买药也要银子,这些若是不够,这里还有。”

    桌上又多了三钱散碎银子。

    见此情景,冬儿更紧张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还想怎样!我已按照你的要求,照顾你一日三餐,为你洗衣扫屋,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不守妇道,如今你还想羞辱我……”

    冬儿的话戛然而止,身子一歪昏倒在地,手中食盒掉落在地咕噜一圈,最终滚到杨平安的脚边。

    关于冬儿的身世,杨平安从油粉三人组口中听来了少许,很可怜。

    冬儿的命,一直很苦。

    自幼被生父以五十文钱卖给谢家成为童养媳,只等及笄就嫁给谢家的傻儿子。谢家原本还有些家资,可是谢家傻儿子十六岁时身染重病。为了给他治病,谢家变卖家产,几近家徒四壁,依然不见效果。

    结婚冲喜一直被认作是治病的一种有效手段。谢家虽然破败,但还有冬儿这个童养媳,而那时冬儿才十三岁。

    奈何谢家傻儿子福薄,洞房当晚,受不了热闹一命呜呼,只留下了冬儿这个十三岁的寡妇。

    谢家公婆中年得子,对自己的傻儿子视如珍宝。如今老年丧子,悲伤之余更迁怒于冬儿,认为她克夫。自此之后对她百般责难大骂,若非考虑到还需要冬儿伺候他们,恐怕已经将冬儿活活折磨死了。

    心地善良的冬儿谨守妇道,从不还嘴反抗,只是默默忍受。然而老天似乎专门折磨苦命人,三年后偃师四虎的秀才安对冬儿伸出了魔爪。

    为了保护贞洁不失,冬儿成为了秀才安家中的下人、丫鬟、老妈子等等角色。由于经常出入杨家,导致四邻只以为她按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对她指指点点,而谢家公婆惧于秀才安的yin威,又考虑到自身离不开冬儿的侍奉,隐忍不发,不多对冬儿的态度更加恶劣了。

    年仅十七岁的冬儿,每日替人做些女红,赚些微薄钱银养家糊口。照顾公婆起居生活一日三餐,日子本就过得捉襟见肘,如今又加上一个秀才安,更是变得举步维艰。

    此时的杨平安还不知道,他感觉难以下咽的晚饭,对于冬儿来说,可谓珍馐美味。由于前些日子,要为杨平安买药治伤,又要照顾杨平安养伤,冬儿失去了一份长期活计,如今只能做些零散活计,每日仅有十几蚊的进项。

    这十几蚊,勉强能满足杨平安和谢家公婆的一日三餐,而冬儿已经有三四天只靠凉水度日了。

    身子虚弱的她,经杨平安这么一吓,终于垮了。

    天色全黑,银盘高挂,月光皎洁,虫儿欢叫。

    冬儿是闻着香味醒来的。睁眼看去,只见面前一碗米粥,冒着热气,散发着扑鼻的稻米清香,引得她肚中馋虫一阵咕叫。

    我是在做梦么?冬儿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粥碗,眼圈红了。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喝过米粥了。自从谢家衰败后,她就再没有吃过一粒白米。

    不过当她的不光,顺着粥碗上移,看到那熟悉的令人惊恐的俊秀面容后,顿时惊叫一声,用尽力气坐起身来,发觉自己竟是躺在杨平安的床上,泪水簌簌而下:“你这禽兽!”

    “别误会,我只是把你扶到床上,并未碰你!”杨平安连忙闪身,小心翼翼的护着粥碗,“你看看你的衣裳!”

    发觉自己衣衫完整,冬儿这才稍松一口气,可依旧惊恐,蜷缩床角,薄被紧裹,颤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这五个字,今晚也不知从冬儿口中冒出多少次了,仿佛她只会这么一句。

    “你是不是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你不要骗我,你昏倒后我找来了郎中。”

    “与你何干?”

    杨平安心中一酸,沉默片刻后,说道:“这碗粥你喝了吧。”

    “不要。”冬儿坚定的拒绝,“天色已晚,我若再不回去,该让公婆担心了。”

    “他们何曾关心过你?”

    谢家公婆对冬儿的折磨,杨平安并非得自于油粉三人组之口。

    冬儿昏倒后,杨平安心中担心,便出门寻找大夫。奈何此时城中药铺皆以打烊,他只能事急从权,踹开邻家破门,揪出一中年人,以不追究对方对自己下黑脚为条件,从对方口中得到了一个郎中的住址。

    杨家附近就住着一个靠摆摊为生的草药郎中,杨平安凭借yin威将其迫来,替冬儿诊治,才知道冬儿身子虚弱,应当是多日未曾进食。

    本着一事不烦二主的原则,他再次踹开邻家破门,丢下三文钱抓了一把糙米,他打算给冬儿这个苦命的善良女孩熬粥。

    鸡蛋补身,奈何邻家日子也不富裕,根本没有鸡蛋这种奢侈物。不过中年人似乎想要祸水东引,又或者因为曾对杨平安下过黑脚心中惧怕,不仅告诉杨平安斜对门一户人家养了两只母鸡,更是将冬儿公婆对冬儿的刁难折磨合盘托出。

    于是乎杨平安再次踹开一扇木门,在对方目瞪口呆下,翻出两个鸡蛋,丢下十文铜钱,从容离去。

    烧水、熬粥,煮鸡蛋、打碎粥中,调匀。

    等到碎鸡蛋粥熬好后,加入少许咸盐,端到了冬儿床前。

    可是冬儿并不领情,虽然肚子咕咕直叫,可却看也不看粥碗,起身下床就要离去。

    “你敢!”杨平安无奈,只能摆出秀才安的恶霸嘴脸,“你若敢走,我现在就强……就夺了你的身子!”

    听到这话,冬儿脚步不稳,身子一晃,满脸惊恐:“你想干什么?”

    “把这碗粥喝了,一滴也不许剩!”

    冬儿惊若木鸡,杨平安虎视眈眈。二人沉默片刻,冬儿颤巍巍接过粥碗,坐在床上拿起了调羹。

    如同嚼蜡般喝一口,便警惕的看一眼杨平安;又如品白水般喝一口,再警惕看一眼;接着是第三口,第三眼;第四口,第四眼……

    第八口的时候,冬儿好似忽然恢复味觉,只觉得粥香满口,身体变暖,再喝下去忽然发觉粥中还有些细碎的黄白之物,似是鸡蛋。

    渐渐的,冬儿戒心渐退,可是看着坐在远处的杨平安,捧着温暖手心的粥碗,喝着清香扑鼻的米粥,冰凉的手脚渐趋温暖,不知为何鼻头发酸,泪珠再次滚落……

    一勺一勺喝着。一碗粥并不多,很快就见底。等到冬儿将碗刮得如洗过般干净后,端着碗慢慢起身。

    “碗你不用刷了,我自己来好了。”杨平安说道。看到冬儿诧异的眼神,他又补了一句:“那个,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洗心革面改邪归正了。”

    “改邪归正?”冬儿是个细心的女孩,发现了伤愈之后杨平安的变化。

    “嗯,没错!”

    “那,以后我能不用来你家中打扫送饭么?”冬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杨平安毫不犹豫的摇头:“不行。”

    “哦。”冬儿轻应一声,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那,我现在能走了么?”

    “你把这三钱银子拿上。”

    “我不要你的银子!”冬儿对杨平安赠银一事,似乎极为抗拒。

    杨平安挠了挠头,忽然掀起衣袖:“你看,我今天又跟人打了一架,伤了手臂,这些钱你拿去,明天帮我买药,还有送饭的时候买些酒肉。说实话,前些日子的饭菜,味道实在是太差了。”

    次日中午,面色红润少许的冬儿来了,只是她带来的饭菜,并没有酒肉,而是跟以前一样……

第五章 奋笔疾书

    古时候的穷人,是没有夜生活的,因此早睡早起,作息习惯非常好。

    杨平安目前就是一个穷人。

    一大早起来后,现在院中练习三遍八极拳便吃不消了。他很悲哀的发现,曾经引以为傲的八极拳,如今只剩下了空架子。秀才安的身体被酒色掏空不说,动作也跟不上意识,最重要的是,八极拳最基本的十字劲,他需要从头练起。

    以后,能用嘴摆平的事情,还是尽量不靠拳头摆平好了,至少在连出暗劲之前。

    两文钱的清粥,五文钱买的三个包子,舒舒服服吃过早饭,他回到房中,将铜钱一枚枚摊在桌上,一遍遍的数着。

    四十八枚,四平八稳,嗯,虽然不多,却是个好彩头。可有什么生意的本钱,不超过四十八文呢?

    这个问题把杨平安难住了。

    时近正午,杨平安将困扰他一个上午的难题抛到脑后,满心期待的看着门口,坐等冬儿到来。这个心地善良以德报怨的柔弱女子,已经进入他的心中,他可以负责任的说一句啊,冬儿的这次以德报怨,会有回报的!

    不知冬儿多久没有吃过肉了。

    冬儿今天来的有些晚,不过杨平安并不介意。不过当他看到冬儿从食盒中取出的饭菜,甚至还不如昨日的时候,终是皱起了眉头:“昨日不是给了你三钱银子么?”

    “丢了。”冬儿低着头,小声道。

    “丢了?”杨平安腾然起身。

    后世之人,撒谎是家常便饭。一个人要想成功,必须具备卓越的撒谎能力,以及辨别撒谎的能力。而冬儿并不善于撒谎。

    听到杨平安语气加重,冬儿连忙后退,左臂无意中碰到了桌角,右手立刻捂住左腕,脸上闪过痛苦之情,皓齿紧要上唇。

    “你手腕怎么了?”杨平安瞧出端倪,几步来到冬儿面前。

    冬儿颌首后退,摇头不语。

    “把手拿下来!”杨平安担心昨晚冬儿回去的晚,路上遇了歹人,向前一步,抓过冬儿左腕。

    “啊!”冬儿轻叫一声,眼中泪水翻滚,上唇露出一行牙印。

    杨平安愈发后悔昨晚没有送冬儿回家,也不说话,掰开冬儿右手,将其衣袖掀至肘部,只见雪白藕臂上道道红印淤痕,其中一道淤痕末端正被自己握住。

    “谁干的!”杨平安连忙松手,关心的看着冬儿。来到陌生的年代陌生的地方,被冬儿这个十七岁的小寡妇照顾多日,杨平安心中,下意识的已经将冬儿视作了自己最亲的人。

    冬儿将手收回,褪下衣袖,低头轻摇,细声道:“不小心碰的,与他人无关。”

    “你不会撒谎,说,是不是因那三钱银子而起?”

    “你非要将我逼死才肯罢休么!”被杨平安连连逼问,冬儿心中的委屈终于爆发出来,“没错,正是因为那三钱银子!是我自己不知廉耻,不守妇道,贪图你的银子,活该被婆婆打骂,你满意了么!”

    杨平安愣住了。他起初怀疑,冬儿昨晚遭人抢劫,而贼人就是为了三钱银子。可现在才听明白,原来是昨晚冬儿回去的晚了,引起谢家公婆不满,更是发现冬儿身上的三钱碎银。虽然他们都知道,冬儿是为了自家不受秀才安祸害,这才忍着四邻鄙夷目光,硬着头皮在杨家当牛做马。

    奈何三人成虎,秀才安的恶名,街坊四邻的蜚短流长,都让他们怀疑,自家那克夫的晦气儿媳,真的与秀才安有了私情。而今晚那三钱碎银,便是最好的佐证!

    不熟悉游戏规则,最是容易好心办坏事。冬儿手臂上的伤痕,让杨平安有了深刻的认识。

    沉默片刻,等到冬儿的情绪平稳一些后,杨平安说道:“他们根本不把你当成儿媳,你何苦还要待在他们家受罪?”

    爆发过后的冬儿陷入惶恐,猛地听到杨平安的话,顿时警惕心起:“你想干什么?”

    杨平安已经看出来了,冬儿一旦受到惊吓紧张的时候,都会问出这句话。为让冬儿安心,他主动后退几步:“我没有恶意,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为你感觉不值。”

    “我自小就被卖到谢家,是公婆供我饭吃,给我衣穿,我才能活到今天。如今公婆上了年岁,需人侍奉,公公又身染恶疾,我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怎能一走了之?”说话这番话,冬儿有些后悔了。我跟这恶人说这些作甚?

    万恶的封建社会!要是冬儿是我杨家的童养媳那该多好?

    杨平安伸手一指坐上的饭菜:“你把那些吃了,我出去一趟!”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谢家公婆好好谈谈,至少要教会两个老家伙学会感恩,不再虐待冬儿。

    他不知道谢家在哪儿,于是邻家破门第三次被他踹开,邻家的中年人一脸无辜的看着倒地院门,说出了谢家所在。

    谢家距离杨家并不远,出了巷子,拐个弯,走上十几步就是。

    杨平安原本是打算跟谢家公婆好好谈一谈的,他打算用银子说服对方,就说以后冬儿每日到他家中打扫,他付给冬儿银子,以此换取谢家公婆善待冬儿。

    不能不说偃师四虎在县城里还是有些名头的,至少谢家公婆一直都惧怕秀才安这个恶邻。不过当他们听到杨平安此来是为冬儿说项,而院外已经围了不少乡邻瞧热闹,谢老太豁出去了。

    她不敢对杨平安恶语相向,不过却告之言冬儿是她家童养媳,而且嫁入谢家,如何对待那是她谢家之事,与外人无关。

    杨平安真心想跟对方讲事实摆道理,可说的口干舌燥也没有半点效果后,他终于懂得该如何利用这个年代的规则,来改变自己看不顺眼的事情。

    “你们这两个老杂毛,老子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你们再敢动冬儿一根手指头,看我不把你这破家一把火点了!”

    按照规则办事,效果自然事半功倍。

    随后几天,他再问冬儿,果然谢家公婆的态度变了,不再对冬儿随意打骂,而冬儿并不知晓原因。

    这几天里,油粉三人组又来过几回,鼻青脸肿的。原因是猪肉荣回来了,彪悍的夫妻俩将油粉三人组堵在巷子里,双方展开了一场不对称的肉搏,最终猪肉荣夫妻得胜而去,报了前几日之仇。

    油粉三人组来找杨平安,是要他出面一起报仇,被他婉言拒绝。油粉三人组义愤填膺,大骂杨平安不讲义气,为了让杨平安明白,偃师四虎少了谁都是可以的,他们三人各自拎了根木棍,杀气腾腾直奔荣家肉铺,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气势。

    悲剧的是,他们不是壮士,而且荣家肉铺有刀,有好几种刀,于是油粉三人组再次惨败而归,甚至杨钊那张俊朗的脸孔上,还多了一道鲜红印记。那是被猪肉荣用刀背砸出来的。

    三人鼻青脸肿衣衫破烂,摆出一副要多惨有多惨的模样,希望唤醒秀才安的“良心”,替他们出头,收拾肉铺那对彪悍夫妻,却再次遭到了杨平安的婉拒。

    “别闹事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有什么生意可做,多赚点钱才是王道!”这是杨平安的原话。

    对此杨钊给与了无情批判:“你我兄弟情谊乃是天下大义,岂是阿堵物能够相提并论!老四,你堕落了!”

    三眼邓维也附和道:“老四,在你眼里,难道我们兄弟情义,在你眼中还不及黄白俗物?”

    娘娘腔谢天成再度翘起兰花指,痛心疾首道:“安安,你太让哥哥们伤心了。”

    就在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杨平安打算开口的时候,杨钊忽然又问道:“你手头现在还有多少银钱?”

    杨平安从袖中取出铜钱,在方桌上一一摆开,共计十二文。

    三眼邓维眉头紧皱,宛如三眼齐睁般:“上次明明分了你三钱多碎银,才几日怎就剩下这十二文?莫非予了哪个相好?”

    “丢了。”杨平安讪讪道。那知话才开口,脑门就挨了记兰花指,谢天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脑子莫非还未好么?那可是三钱银子啊!”

    “老三,莫要再与他啰嗦,趁着日头还早,咱们弄些银钱,找个郎中医伤!”言罢,杨钊很是潇洒的一摆右手,衣袖在桌面扫过,带着邓维和谢天成快步离去,而桌面上一字摆开的十二枚铜钱已不见了踪影。

    这一下杨平安彻底变成了身份无分文。缺钱的紧迫感,逼迫他体内小马达全速转动,思考发财之道。

    冬儿黄昏时分来送晚饭,刚进入屋中,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只见方桌上摆着一沓经过裁剪的白纸,杨平安趴在桌前,手持削尖削细的木炭,似乎正在……奋笔疾书,根本没有留意她的到来。

    这些日子来,杨平安从来没有过非分之举,言谈之间还带着些许关怀,这让冬儿对秀才安的惧怕减弱不少。

    “你在话什么呢?”冬儿第一次主动跟杨平安说话,出于好奇,将食盒放在桌上时,瞥了一眼。

    “呀!”只一眼,冬儿一声尖叫转过头去,粉颊嫣红。

    杨平安这才发现冬儿来了,慌忙盖住白纸,仓促道:“你来了怎么也不吭一声。那个,今**早些回去,明日不用来了。”

    “那后日呢?”不知为什么,冬儿的心有几分失落,或许是怀念那晚碎鸡蛋粥的清香,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后天当然要来了,到时我请你吃好吃的!”

第六章 青楼卖春宫

    唐初,诸州县因地理位置的重要与否和人口多寡,分为赤、畿、望、紧、上、中、下七等。偃师紧邻东都,来往客商进出洛阳多经此地,因此评为畿县。

    偃师县城不算小,至少对杨平安来说,很不小。早起练拳,然后找了个摊点,丢出自己偃师四虎的大名,一碗清粥三个包子,吃了顿霸王餐。接着开始奔波,为了他将来的发财大计而奔波。

    大半天的时间,不仅逛遍了偃师县城的青楼妓院,而且还进行了一番市场调查,他得确定自己赚到第一桶金后,做何种生意。

    在诸州县郡中,偃师县的繁华是数得着的,最直观的的反应就是城里青楼妓院众多,杨平安跑了一天,这才几乎将城中的青楼妓院逛遍,只剩下最后一家。

    呼——最后一家了,希望能有个好价钱。

    长出一口气,一身粗布短褐,腰间系着褐色布带的杨平安,沐浴在斜阳之下,拖着疲惫身影,走向最后一个目标,也是偃师县最大的青楼——莳花馆。

    此时的莳花馆还没到上客的时辰,楼里也没什么生意。**倚门而立,眯着三角眼,悠闲的嗑着瓜子,身边一地瓜子壳。

    “去去去,哪来的穷酸,也不看看这儿是你来的地方么!”在杨平安想要走进莳花馆大门的时候,尽职尽责的**拦住了他。

    “我是来谈生意的。”口干舌燥的杨平安耐心解释道。

    “谈生意?”**挤着三角眼上下打量一番,“呸!就凭你?看你的衣裳……知道这是什么地儿么?是你这种穷酸能来的么?去,那个路口右拐,有个小胡同,左手有间小破院,最适合你们这种人!”

    “我刚从那儿出来。”杨平安又解释一句,道出了自己的来意,“我不是来逛青楼的,去将你们老板找来,我有好东西卖他。”

    “不逛青楼你跑这儿……”**正待发火,不知想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再次打量一番杨平安,又警惕的向着周围踅摸一番,他忽然把头探过去,在杨平安耳边小声道:“你懂不懂规矩,那种事儿走后门!说吧,人在哪儿呢?来路正不正?年纪多大?模样如何?”

    杨平安好容易才明白过来,恼怒道:“我不是人贩子!”说罢,也不跟**多费口舌,直接从怀中掏出一沓书本大小的纸张,约有一指厚。从其中随便抽出一页,在**面前一晃,停留了三个呼吸,然后迅速收回怀中:“明白了么?”

    **的眼睛一直跟着纸走,直勾勾的盯着杨平安的胸口,伸出了五根指头:“五文钱。”

    “滚!不识货的东西,让你们老板来!”

    这回**没有发火,连忙将杨平安让进大厅,纷纷几个大茶壶好生招待,不许放跑了他,自己则是快速跑上二楼。没一会他就引着一脸不乐意的老鸨走了出来。

    莳花馆是偃师县最大的青楼,相传背后有官场中人撑腰,就连老鸨等闲也无人敢轻易招惹。老鸨姓张,出身青楼,年轻时也曾红火过,只可惜美人迟暮,三十多岁哪怕风韵犹存,也不得不黯然退出青楼界这个永远属于年轻女人的舞台,完成华丽的转身,成为一名光荣的老鸨。

    原本她正在教训手下的姑娘。青楼界的竞争向来激烈,一间青楼的优劣,更多取决于楼里的姑娘质素。

    由于莳花馆最近两年新陈代谢太慢,加剧了喜新厌旧的恩客们的厌倦心理。如今虽然还保持着偃师第一的名头,但第一的位置已经受到城里其他几间青楼的挑战,地位岌岌可危。

    她曾经向东家建议,从东都洛阳请来名妓坐镇,重振莳花馆的雄风,奈何东家最近不知在忙些什么,迟迟没有回复,她只能在内部狠挖潜力,让手下的姑娘们更加卖力伺候恩客。

    “墩子啊,老娘告诉你,要是没你说的那么好,看老娘怎么收拾你!”被**打断了训话的老鸨,在**的搀扶下走下楼梯,还不忘敲打**。

    “哪能呢!小的办事您还不放心?就算您信不过小的,还信不过小的的这双眼?那绝对是好东西!”

    二人说着话来到了金碧堂皇的大厅,**先是咳凑一声,这才跟着老鸨走了过来。他是想提醒杨平安,奈何后者根本没有在意,坐在那里大口的饮着茶水,浑然不知他们到来。杨平安实在是太渴了。

    没眼力的土包子!老鸨心中不喜,走到距离杨平安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你就是墩子说的那个人?看你的打扮,啧啧,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听到老鸨的话,杨平安这才转头,站起身来,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东西好不好,要看个人的眼光。有眼光的人,哪怕明珠蒙尘也能认出,没有眼光之人,哪怕宝贝在前,也只会做出那种买椟还珠贻笑大方之事。”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吭谈吐不俗,这使得老鸨愣了片刻:“这位小哥是读书人?”

    “我是不是读书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是个生意人。”说着话杨平安从怀里取出那沓纸,递了过去。

    **快步上前,从他手中接过,然后转交老鸨手中。老鸨只扫了一眼,眼中的敷衍之色全然消失,痴迷的细细翻阅起来。站在她身后的**,也歪着脑袋睁大了那双三角眼,一眼不眨的盯着老鸨手中纸张,生怕漏过什么。

    他二人的变化,引起了一旁茶壶小厮们的好奇。这些人也来到了老鸨身后,很快就跟**一般,好似被点了定身穴位,一动不动,只是气息变得越来越粗重。

    老鸨终于翻阅完所有纸张,猛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群男人粗重的鼻息,以及臀部被几个东西绰绰点点,顿时变脸:“兔崽子们,老娘的豆腐也敢吃,这个月的工钱不想要了!”

    茶壶小厮们一哄而散,装模作样的忙碌起来,老鸨这才睨视着杨平安道:“五两!”

    噗!杨平安一口茶水全部喷出。

    古人真黑啊,全尼玛是奸商!杨平安心中恼怒的骂了一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不卖!既然你不识货,我还是卖给妙芳阁好了!”

    妙芳阁就是莳花馆最大的对手之一,听到对方不识好歹,老鸨脸色一沉:“墩子,关门!”

    店大欺客是常见的现象,尤其是后台强硬的莳花馆。老鸨很清楚自己手里这沓纸的价值,对于青楼界来说,绝对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瑰宝,她自然不会放过!

    随着一声“关门”,后堂呼啦一下冲出来七八个体型彪悍的壮汉,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站在老鸨身后。

    “最后一次,三两。”老鸨傲然道。

    我擦,这就是后世书上常说的古人信誉?强买不成就强抢?杨平安慢慢起身,一脚踹开圆凳:“三十两!”

    “狂妄的小子!墩子,带人给我打出去!”

    “慢!”杨平安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打架的,“你就不怕我出去后,告你莳花馆强取豪夺?”

    哼!老鸨心中冷笑。整个偃师县,哪怕是县令都要给莳花馆几分面子,她又怎会怕杨平安去县衙告状?不过她不想多生事端,略作犹豫后,淡淡的吩咐道:“送这小子上路,三两银子你们几个分了。”

    真狠啊!不是说太平盛世不会出现草菅人命的现象么!杨平安已经来不及想太多,那七八个打手在墩子的指挥下,已经叫嚣着冲了过来。

    第二架了!杨平安摇了摇头,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脚下如趟泥,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打手近身而去。

    莳花馆的大厅内乒乒乓乓一阵大乱,老鸨和见势不妙躲回来的**都傻眼了。只见刚才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年轻人,此刻犹如下山猛虎般,拳打、肘击、肩扛、膝撞,如砍瓜切菜般,不是发出“哼”“哈”之声,打得七八个打手叫苦不堪。

    尤其让二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个年轻人看上去身上不过四两肉,可是面对一个体重足有他两倍的打手,用肩膀随意的一撞,打手居然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这些家伙不会是事先被这小子收买了吧?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偌大的莳花馆内桌翻椅倒杯碎碗裂一片狼藉。七八个打手横七竖八的蜷缩在地上不停呻吟,杨平安虽然也挨了不少拳脚,衣衫凌乱,但却安然站立气息平稳,虎目炯炯看向老鸨。

    “拿来,别逼我打女人!”

    老鸨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机灵,连忙跑到杨平安身前,点头哈腰的解释道:“哎呀,小哥,这就是个误会,你何必如此动气呢?”

    杨平安没有理会**,依旧看着老鸨:“三十两,最后一次。另外,你手里拿的只是图画,其中有很多技巧无法通过图画表现出来。我这里还有一份配套的说明书,上面详细记载了各种相应的技巧动作。比如倒吹箫那一幅,口腔、舌头该如何游走,画上没有说明,但我这里有明确的注解。”

    老鸨脸色再变,目光阴晴闪烁一阵后,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一套两份,总共三十两。”

    “做梦,你手里那本图画三十两,说明书二十两,一共五十两,少一文都不行!而且我保证,这是孤本。”

第七章 纹银五十两

    捧着手里两沓一指厚的纸张,看到眼前狼藉一片,想到被那个年轻人要走了纹银五十两,老鸨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们这群不中用的东西,还不给老娘滚起来!这么多人连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过,要你们何用!”

    “妈妈何必跟他们这些粗人计较,莫要气坏了身子。”一个淡妆的貌美女子,身着彩裙娉娉而至,“适才发生何时,妈妈手里拿的又是何物?”

    之前楼下那通乒乓乱响,早已惊动了楼上的姑娘。等听到楼下安静下来,莺莺燕燕们便劝掇莳花馆的头牌柳青青前来问个究竟。

    面对莳花馆镇楼之宝柳青青,老鸨就没那么大的脾气了。她让人将大厅里打扫一番,以免耽误生意,马上就是营业的高峰期了。然后将手中的那沓画递给了柳青青:“就是为了此物。你也看看,此物价值连城,你们姐妹若是学会,必定身价倍增!”

    柳青青好奇的接到手中,才看了一眼,粉颊咻的一下泛起淡淡红晕:“妈妈,这不就是春宫图么?”可是看了十几张后,柳青青脸上的红晕消去,眼中却露出凝重之色:“妈妈,这是何人所绘?将此物交与你之人如今何在?”

    “就是一个粗鄙村夫,你问这作甚?”

    青楼的档次远高于妓院,青楼女子一般都对琴棋书画有所精通,尤其能够成为青楼头牌的女人,那更是了不得。

    柳青青最擅长的便是弹琴和绘画,这使得她很快就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这套春宫图画风独特,手法独到。虽没有水墨画的墨韵之味,但所画之物却更加细腻真切。

    “妈妈,究竟是何人将此物交与你的?”

    作为莳花馆的头牌,柳青青的眼光那不是一般的高,老鸨听出其语气中的焦急之意,不由得诧异道:“女儿何须如此?那人只是一粗鄙山夫,讹去我五十两银子,还把墩子他们几个打了。”

    “妈妈休要再提铜臭之物。可知单凭这绘画之法,此物价值就远超作价。妈妈快命人带我前去找寻,我定要与此人一见!”

    杨平安要是听到柳青青最后那番话,一定会后悔的。他一直以为,他根据后世岛国某支柱性行业中窥来的各种技巧手法,通过素描的方式绘成春宫图,加上他特地写出的配套说明书,能够卖个二三十两。

    今日他在偃师县城的所有青楼妓院进行比价,去莳花馆之前,出价最高的妙芳阁,也不过是十五两,而且还是图文两套。所以他的心理价位,二十两就已经顶天了,而且有了这二十两也足够他做生意的本钱了。

    哪知道莳花馆作为城中第一的青楼,却没有丝毫第一的觉悟。不但打算强抢,还想杀人灭口,这就把他彻底惹恼了。若不是他自幼练习八极拳,今天他恐怕真就悬了!

    所以他毫不客气的提出五十两的价格,而莳花馆的老鸨见到明抢不过,又担心这套图文落入竞争对手之手,加上他承诺是孤本,终于答应下来。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揣着五十两银子,哼着得意的小调,杨平安只觉得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开买卖的本钱够了,还富裕了不少……嗯,给冬儿二十两贴补家用,再给她十两帮我买菜做饭……突然多了这么多钱,她会不会开心?真想快点见到她。

    “老板,烫壶好酒,弄两个好菜!不用怕,爷今天有钱!”

    一壶酒,四个菜,杨平安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打着饱嗝走出小酒馆。酒馆里,老板不停的问候杨平安祖宗十八代——是真心的问候,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从秀才安手中收到饭钱,而且还是二两之多。

    味道还不错,明天带冬儿也来吃顿好的,也不知她多长时间没沾过荤腥了。可怜的……小寡妇。

    一晚上杨平安什么都不干了,就守在桌前,一遍一遍的数着桌上的银子。四锭大的,是四十两,还有八两散碎的……嗝!

    都说饱暖思yin欲,杨平安也不例外,这一晚他做了一场美梦。在梦中冬儿成了他的媳妇,羞答答的小寡妇,俏生生的小脸蛋,苗条婀娜的身姿,白腻细滑的肌肤,柔善若水的少女,温婉贤惠的……

    冬儿,我要进去了……

    美梦一觉到天亮,醒来后的杨平安,瞅着自己一柱擎天的小兄弟,感受着双股间的湿腻,犯愁了:这条亵裤,还要冬儿帮我洗么?

    心里一直挂念着冬儿见到这么银子的反应,还有昨晚那场旖旎美妙的春梦,杨平安早上练拳都没了心思,几次乱了步伐。难道说,我真的爱上这个善良贤惠的小寡妇了?

    太阳渐渐升高,四十八两银子整齐排列于桌面,杨平安守在桌旁,等待冬儿的检阅。

    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呢?百无聊赖的杨平安,又数了一遍银子。

    临近正午,门外终于传来了抠门之声。杨平安心中一喜,迅速起身,却猛然想到,冬儿来自己家从来是不敲门的,油粉三人组也从来不敲门。

    会是谁呢?

    揣着疑问,杨平安打开院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绿衣打扮的小丫鬟。约莫十三四岁,一对眸子明亮动人,透不尽的俏皮。

    “小妹妹,有事么?”杨平安的口气很温和。

    小丫鬟仰着头,脆生生的问道:“你是‘偃师四虎’里的秀才安么?”

    “我是杨平安。”老实说,杨平安并不喜欢“偃师四虎”这个称号,虽然听起来很拉风。可尼玛顶着这么屌的名头,抢个钱还得趁人家男主人外出,不够丢人的!

    “你昨日可是去了城中莳花馆,卖了一套春宫图?”说道最后,小丫鬟脸色微红,语气渐轻。

    这是想把钱抢回去么?杨平安心中一紧,警惕的四下观望,并未见到有人埋伏。

    “是又如何?”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小丫鬟欢呼雀跃,神情兴奋,“杨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你家小姐?”杨平安糊涂了,“是谁?”

    “青青小姐啊!我家小姐昨日遣人满城寻你,晌午才得知你的身份。哎呀,莫要再耽误时间,快速我走,我家小姐已经等急了!”说着话,小丫鬟伸手就去扯杨平安的衣袖。

    “等一下!”杨平安闪身避过,神情凝重,“青青小姐是谁?”

    “你没听过?”小丫鬟睁大了眼睛。

    “没有。”

    “你真没听过?”下丫鬟张圆了小嘴。

    “这个真没有。”

    “你真是秀才安么?破落户出身,与另外三个破落户自称偃师四虎,在城中欺凌弱小,坏事做尽的秀才安?”

    屁股痒了吧?杨平安皱起眉头,心中警惕:“我是杨平安又如何?”

    “那你竟然连青青小姐的大名都没听过?你可知就连东都都有不少贵人专程赶来,只为目睹我家小姐芳容!”小丫鬟好似看妖怪一般。

    “去去去,你该回家吃饭了。什么狗屁青青小姐,别耽误我正事!”杨平安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这个小丫鬟居然对秀才安的往事如此了解,说不出的古怪。杨平安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这种美事,还有就是,看着日头,冬儿该来了。

    “你……”小丫鬟小嘴一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竟然拒绝我家小姐相邀?”

    “快走!”

    哐当一声院门紧阖,吃了闭门羹的小丫鬟气的直跺脚,大骂杨平安不识抬举。

    门后的杨平安也在寻思。小丫鬟来的莫名其妙,言词莫名其妙,他怀疑是莳花馆的老鸨昨日吃亏不爽,今日特地来算计他。

    听着门外脚步身渐渐远去,杨平安这才松了口气。正想着去找油粉三人组,摸一摸莳花馆的底细,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门前,叩门不止。

    “还没完了!”

    杨平安打算吓唬吓唬对方,猛地拉开院门,正要发火,却看见冬儿站在门外。

    “啊,冬儿,你来了!”才待让开院门,放冬儿进来,却发现冬儿神色慌张忧愁满面,脸上泪痕未干,杨平安禁不住关心的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老虔婆又打你?你等着,我这就去收拾她!”

    冬儿神情一怔,终于明白为何这几日公婆对自己改变态度,连忙拉住杨平安衣角,颌首轻摇。

    “不是他们打你,那到底发生何事?”

    冬儿樱唇轻启又合,低头不语,只是死死拉住杨平安衣角,眼圈红润。

    见到冬儿楚楚可怜的模样,杨平安心中莫名一痛,才待追问,就看到街口冒出下人打扮的壮汉,有七八个之多,其中两人架着一个老妪。

    这些人四下张望一番,有一人忽得伸手一直杨平安方向,一群人呼啦一下冲了过来。口中还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

    “小贱人,你怎的不跑了?”

    “小贱妇,看你能逃到哪儿去!”

    “烂货,再敢跑,看不把你腿打折!”

    恶言入耳,冬儿娇躯猛颤,脸色惨白,泪水夺眶而出。手足无措间,只听耳边传来杨平安的声音:“是他们么?”

    尚未开口,冬儿只觉得一只大手揽在腰间,被人抱起转了半圈,下一刻一个坚定的背影挡在了自己面前。

    那并不宽厚的背影,此时在她眼中,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第八章 善恶有报

    冬儿命苦,一直都苦。自幼丧母,被卖谢家,当牛做马,新婚夫亡,被骂克夫,公婆虐待,恶人威逼,四邻鄙夷……

    上天专欺苦命人,将世间一切苦难都降到她的身上。

    她没有抱怨,没有恸哭,只是默默忍受,用稚嫩柔弱的双肩,扛起了谢家养家糊口的重任,恪守本分,报答公婆养育之恩。

    然而上天仿佛觉得她受的苦还不够。就在今天,当她从外面回来,看到自家院子里多了几个人,这才得知,自己的婆婆,居然要将她卖入青楼,换取纹银二十两。

    她苦苦哀求,不停哭诉,流泪不止,只为换取谢老太半分婆媳之情,改变主意。但在后者眼中,沉甸甸的银子更为重要,何况还是二十两之多。

    眼看双方就要画押交银,她将要堕入妓院之中,她趁人不备逃出院门,拼命奔跑,只想找一处能够保护自己的地方。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来找杨平安。逃出家门后,身后恶汉不停叫骂追赶不停,让她担惊受怕;谢老太的绝情嘴脸,让她心中悲痛。脑子早已乱成一团的她,只是昏昏沉沉的奔跑,等到清醒时,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杨家门前。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杨平安那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冬儿茫然抬起头。

    只见杨平安堵在门口,低头扫视众人,片刻后冲着谢老太骂道:“老虔婆,你是想我烧你家屋子么!还不都给老子滚!”

    “小子,我劝你识相的最好把小贱妇交出来,否则小心吃不了兜着走!”门外一马脸汉子叫嚣道。

    “我让你嘴贱!”杨平安大怒,这群人刚才就在不停辱骂冬儿,就要身形暴起,却感觉自己后襟被冬儿扯住,不得不压下心中怒火,厉声问道:“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敢强抢民女,眼中可还有律法么!”

    他不能动手,因为冬儿扯他扯得紧,担心用力过猛会伤了冬儿。所以他提高了嗓门,将周围的路人还有街坊四邻纷纷引出,令对方也有所顾忌。

    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马脸汉子心中一沉。拦住想要动手的同伴,沉声道:“小子,你身后的小贱人,那是我们用真金白银买来的!纵然惊动官府,吃官司的也是你!”

    等到马脸汉子压着火气,将原委说明,杨平安指着谢老太大骂道:“老不死的,你他妈的找死!冬儿贤惠善良,你竟敢把她卖入妓院!”

    谢老太一反往日般唯诺模样,指着杨平安尖声道:“她自幼卖我谢家,是我谢家养大的童养媳。莫说我把她卖入青楼,就算活活打死,有与你何干!”

    这老货嗑药了?杨平安一愣,就听谢老太继续骂道:“不要脸的小贱人,还不过来!早就怀疑你这小贱人不守妇道,与野汉子私通,你还百般抵赖,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你若再不过来,我定告上衙门,将你们这对狗男女浸猪笼!”

    “你……”杨平安听得恼火,正要开口,却发现冬儿脸色羞红泪流满面,漠然从自己身后走出,“你站住!”

    他一把抓住冬儿柔荑小手,怒视谢老太:“老东西,你把冬儿卖了多少钱?”

    “嗤,告诉你又何妨?二十两,你这穷鬼这辈子见过二十两银子么?”

    “你等着!”杨平安拉着冬儿,转身回屋,从桌上拿过两个银锭,返回门前,随手一丢,“这是二十两,冬儿是我的了!”

    “你哪儿来的银子?”看着脚边的两锭十两银子,谢老太唯一错愕,随即摇头道,“我偏不卖你,就要将这小贱妇卖入青楼,让万人骑她!”

    “嘶,你这老东西作死啊!就不怕我今晚趁你睡熟,一把火烧了你家房子?”

    “哎呦,这日子没法活了,大家快来看啊!”谢老太忽然坐在地上,双手拍地,哭天呛泪,“那恶人跟我家不知廉耻的小贱人勾搭成奸,还口口声声威胁老妇。若是某日老妇死于非命,定是被他害的,街坊四邻可要给老妇作证啊!”

    杨平安毕竟已经不是以前的秀才安,面对撒泼耍赖的谢老太,一时间没了主意。不过当了半天看客的马脸汉子不耐烦了:“哭个鸟逑的,给老子闭嘴!小子,别再耽误大爷时间,兄弟们,带人走!”

    “我看那个敢!”杨平安将愣住的冬儿扯到身后,“一会打起来,你关好门,等我叫你你再开。”

    “小子找死!”马脸汉子本是不想多事,只要将冬儿带走即可。可是看到杨平安油盐不进,立刻一挥手,身旁的几个汉子分散开来,朝杨平安围了过去。

    就在双方将要动手的时候,街口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语带不满:“栓子,你们怎么这么磨蹭,可知你们回去晚了,会害我被张妈妈责骂的!”

    一个三角眼的男人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墩子哥!”

    “墩子哥!”

    几个壮汉连忙冲此人点头哈腰,马脸更是快步迎到对反身前,伸手一指:“墩子哥,就是此人捣乱。不过你放心,我们这就收拾他,把人带回去。”

    “是谁不长眼,连咱们都敢招惹?”三角眼转头看去,神情一怔,“呀,是你!”

    “墩子……哥?”杨平安轻笑道。

    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个三角眼居然是杨平安昨日在莳花馆见过的**。

    看来我跟莳花馆之间的恩怨,有的聊了。来吧,一只驴也是打,在打一回也无所谓。

    “杨公子,您可让小的好找啊!”出乎杨平安的意料,墩子忽然恢复了**嘴脸,哈着腰跑了过来,“青青姑娘从昨儿个起,就拒绝了所有恩客,一门心思在房中等您,您快跟小的走吧!”

    “我还有事。”杨平安打掉**的手,下巴一扬,“没见我这儿还有场架没打呢么?”

    “呃……”**一愣,从马脸口中听完事情经过后,抬手就是一巴掌,“一群不长眼的东西!杨公子是城中偃师四虎里鼎鼎大名的秀才安,你们连他都敢惹?知不知道昨天杜八他们几个是被谁打的?”

    夸我就可以了,不要带上偃师四虎,那个名头实在是太臭了,只能用来吓唬五岁以下的孩童!

    跟杨平安想的一样,偃师四虎什么的,对马脸等人无效,管用的是后面那句,昨日被打伤的杜八一伙,是莳花馆里战斗力最高的一群打手。

    “杨公子息怒,别跟他们这群俗人一般见识。这个小……冬儿姑娘是吧?今天我做主了,我们莳花馆送给杨公子了。”

    “你,做的了这主儿?”杨平安不想侮辱三角眼,但问题是,丫的确只是一个**啊!

    “杨公子放心,即便张妈妈在场,也会如此。杨公子,咱们现在就走吧,青青姑娘可是一直在等您呢!”

    杨平安再次躲过**的手,摇头道:“我不要你送……你若再赶走半步,老子立刻打瘸你双腿!”

    谢老太之所以不怕杨平安,就是认为杨平安得罪莳花馆,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而且事情的发展一直按照她希望的发展,眼看莳花馆的打手就要动手了。哪知道突然冒出来个三角眼,三言两语之间,化解了双方恩怨,她更是听出来,貌似杨平安昨日已经打过莳花馆的打手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可惜杨平安眼尖,一直留意着她。

    “你们青青姑娘想见我?行,想帮我把这个老虔婆打得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过出了人命跟我无关!”杨平安也曾尊老爱幼过,不过后世这个案那个案的,让他现在只剩下了爱幼。

    在他眼中,你丫要是错了,那就该受到惩罚,管尼玛年纪大小?何况谢老太的确不是个东西。

    墩子一个眼色,马脸几个壮汉立刻将谢老太围在中间。说起打架,他们要比偃师四虎专业得多,向谢老太这样的老妇,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样的伤,很容易打出来。

    惊恐万分的谢老太此刻心中的那个悔啊,恨不得把肠子悔青。她早就生出了卖冬儿的心思,只是一直考虑少了冬儿,家里少一个免费的保姆。可是当杨平安因为冬儿身上的伤威胁她后,她就打定主意要将冬儿卖掉,出口恶气。

    哪想到事情最后发展到这种地步?

    “不要啊!”谢老太绝对是影后级演员。

    只见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泪水同时落下,不停哀求:“杨公子,老妇知错了,求你大**量放过老妇这回,下辈子老妇当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

    此时的谢老太哪还有之前的泼辣模样,老泪纵横鼻涕直流,浑身哆嗦连连磕头。

    “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可惜杨平安早就看穿了她的精湛表演,冷哼一声。不过谢老太的表演还是骗过了围观的人群,耳听杨平安如此心狠手辣,连老妪都不放过,立刻开始指指点点。

    好在围观的大都是附近邻居,深知秀才安的恶行,倒是没“见义勇为”之士挺身而出。

    墩子也催促道:“栓子,动手啊!早点解决,青青姑娘还等着杨公子呢!”

第九章 冬儿到手

    墩子开口,马脸几人就要动手,谢老太情急生智,哀声道:“饶命啊!冬儿,冬儿,念在老妇供你饭吃,给你衣穿,辛苦将你拉扯长大的情分上,念在咱们婆媳一场的情分上,求你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吧!

    冬儿,你公公患病,还需要老妇照顾。若非为了给他抓药看病,我也舍不得把你卖到青楼啊!冬儿,婆婆求你了,求你放过婆婆这把老骨头吧!”

    “杨公子……”冬儿泪流满面,抽泣着,捏了捏杨平安的手掌。

    这个善良的傻丫头,难道就看不出那老不死的是在演戏么?

    “你不用说了,我依你便是。”杨平安打断了冬儿的话头,“老虔婆,看冬儿的面子,我放你一回。下回你要再敢招惹冬儿,我要你的狗命!拿了银子还不快滚。等等,卖身契拿来!”

    谢老太落荒而逃,冬儿泪眼相送,围观百姓心中暗骂,杨平安轻抚冬儿小手,冰凉粗糙,他甚至感觉到了道道细小的裂口……

    墩子看到尘埃落定,指示马脸等人驱散围观众人,自己则是来到杨平安面前,陪笑道:“恭喜杨公子喜得娇娘。咱们现在可以走了么?”

    “去哪儿?”

    “青青姑娘等着您呢。”墩子心中浮现不祥的预感。

    “呃……冬儿,冬儿,你怎么了!”杨平安正想拒绝,却发现冬儿昏了过去。这下不用想任何理由了,直接打发了墩子,抱着冬儿跑进房中。

    莳花馆二楼一间雅致房间内,柳青青一袭长裙轻抚瑶琴,琴声悠扬。最先被杨平安拒绝的绿衣丫鬟立于身后,**墩子站在门口。

    二人一前一后向柳青青禀告了邀请杨平安被拒一事后,柳青青并未责骂,只是抚琴一曲。

    曲终,柳青青美眸睁开,自言自语道:“找你二人所说,那秀才安倒也算是重情之人。不知那名为冬儿的寡妇,容貌如何?”

    “姿色一般,肯定比不上您了。”

    “我要听实话。”

    墩子略一思忖,答道:“那小寡妇模样倒还不错,不然张妈妈也不会出价二十两。不过肯定是不如您的。”

    “呵呵,你倒是会说话。翠儿,你觉得秀才安可是好色之徒?”柳青青从案几上拿过一沓纸张,正是杨平安昨日卖给莳花馆的春宫图。

    “天下间哪有不偷吃的猫儿!”翠儿脆生生的答道,“若是他不好色,如何能画出这些稀奇羞人的东西?小姐,要我说他就是胆小。昨日得罪了咱们莳花馆,所以不敢赴您之邀。”

    “胆小么?”柳青青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昨日刚在楼中大打出手,今日又跟张妈妈抢人……墩子,你若能想办法将他请来,我赏你白银百两!”

    朝阳燃烧晨雾,泛起一片金光。初升的太阳将希望的光芒洒向大地,百姓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冬儿迷迷糊糊醒来时,发觉自己再一次躺在了杨平安的床上。侧头看去,只见杨平安坐在地上,头枕手臂趴在床边,而自己的右手还被他抓在手中。

    “嗯。”冬儿粉腮嫣红,轻轻挪动身体,想将自己的右手抽回,哪知道却惊醒了杨平安。

    “你醒了!感觉好点么?是不是饿了?你躺着别动,我去给你煮点粥喝!”

    看着杨平安匆匆离去,冬儿只觉得恍如一梦。我今后该如何是好?他将我买下,想做什么?我昨日为何会跑到这里?

    就在她思绪纷杂胡思乱想的时候,一股熟悉的香味从门外传来。

    “来,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杨平安端着粥碗快步走入。

    冬儿连忙从床上坐起,接过杨平安手中的粥碗。

    果然是那晚的粥。

    这回冬儿没有拒绝,拿过调羹,细细的喝了起来。从她记事以来,还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为她熬粥。看着粥中细碎的蛋白蛋黄,她能想象出杨平安捣碎鸡蛋时的情境。

    慢慢喝着粥,感受着身体和心中生出的丝丝暖流,偷着看眼面带笑容的杨平安,一抹红晕悄然爬上冬儿脸颊。

    房间内一片静谧,阳光穿过窗纸,五彩缤斓中营造出些许旖旎氛围。

    杨平安没有动,只是坐在桌旁,静静的看着冬儿喝粥;冬儿喝的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二人似乎不约而同达成某种默契,都不愿破坏这份带有旖旎的宁谧。

    然而院门传来的哐当声响,终是打破了屋内的气氛,冬儿吓得一哆嗦,手中粥碗差点掉落。

    “不要怕,万事有我!”杨平安安慰了冬儿一句,皱着眉头走了出去。

    从踹门的方式还有声音上来看,应该是油粉三人组。

    果然,没等他走出房门,就听见院中传来谢天成那独特的娘娘腔:“安安,听说你昨日用了二十两,买了一个小寡妇!”

    “你们小声点。”杨平安把油粉三人组挡在屋外,“你们怎么跑来了?”

    邓维皱紧眉头,彷如三只眼开:“老四,哥哥们来你府中,你怎的连屋都不让哥哥们进去?”

    “屋里可是藏了小寡妇?”娘娘腔眨了眨眼,一脸暧昧。

    玉面虎杨钊呼啦一声抖开折扇,兀自摆动,拿捏着腔调道:“老四,还不请哥哥们进去坐坐?替你鉴赏一番,看看那小寡妇,究竟是镶金还是嵌银,居然值二十两银子之多!”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杨平安脚下生根,挡住了屋门,低声说道,“还有,不许你们侮辱冬儿,不然兄弟也没得做。”

    “你……”油粉三人组面色不豫,想要发火,可是想到杨平安如今的武力值,最终放弃了硬闯的念头。

    娘娘腔的兰花指在杨平安额头戳了一下,埋怨道:“安安,你真是见色忘义!哥哥们来是关心你的,担心你被人骗了!”

    邓维收起三只眼,痛心道:“你太败家了!知不知道麻老六那儿,黄花闺女也不过十两银子,可你居然用二十两买了个寡妇?”

    麻老六是城里的人贩子。

    “正题,说正题!”杨钊急了,收拢折扇在邓维和谢天成脑袋上一人来了一下。

    邓维这才反应过来,热切的问道:“老四,你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银子?”

    杨平安以二十两银子,买下老谢家的寡妇冬儿,这件事一天的时间就传开了,油粉三人组自然也听到了风声。他们此行明面上是担心杨平安中了谢家婆媳的圈套,被坑去二十两,实则趋势想要弄清楚,杨平安究竟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银子!

    “前两天做了笔无本的买卖,赚了点银子。”

    “你杀了人?”杨钊忽然压低了声音,紧张的看着他。邓维屏住了呼吸,四下张望,似在警戒。谢天成浑身颤抖,半举的兰花指抖个不停,面色苍白。

    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混混!

    杨平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卖了点东西而已。”

    “你真没杀人?”杨钊不放心的追问道。

    “没有。”

    “呼——”杨钊长吐一口气,拍着杨平安的肩头,“那就好。老四你千万记住,盗亦有道,咱偃师四虎不沾人命!”

    邓维也收回了逡巡不定的目光,在杨平安肩头擂了一拳:“你小子,就不能说清楚么,害的哥哥替你担心。”

    谢天成不知何时又抓住了杨平安的大手,不停的摩挲:“安安啊,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把哥哥的魂儿都惊飞了。话说回来,你赚了多少银子?”

    杨平安忍着恶心,强行将手抽了回来,伸出五根指头。

    邓维眼睛一亮:“五两……哎呦,大哥,你干嘛打我?”

    “笨!”杨钊收回手,不耐烦的解释道,“老四买个小寡妇都花了二十两,怎么可能只赚了五两?若是我没猜错,是五十两,可对否?”

    “聪明。”杨平安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

    这一下油粉三人组振奋了,一个个拉着他的衣袖,追问着剩下三十两的用途。听他们的语气,那三十两已经变成他们四人共有,很快就开始商讨去哪儿吃喝玩乐了。

    不过当他们听到,杨平安打算用这些银子当本钱做买卖后,顿时露出失望心痛之色。

    能用三十两银子当本钱,经营起的生意,肯定大不到哪儿去。以荣家肉铺为例,本钱就不止三十两。所以他们对上荣家肉铺彪悍的夫妻俩,占不到什么便宜。这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本钱在三十两以下的商贩,在他们眼中都是羊牯,等着被他们欺负。

    “老四,你怎么越来越堕落?”

    “老四,你得想清楚啊!”

    “安安,你脑子还没好么?”

    听着油粉三人组叽喳个不停,杨平安一阵头大:“你们小点声,屋里还有病人需要休养!你们要是没事儿就先回去吧,算我今天招待不周。”

    “你说什么!”邓维大怒,再度睁开三只眼,“什么病人,不就是个小寡妇么!”

    娘娘腔双手抚胸,做痛苦状:“安安,你为了一个女人,要把哥哥们赶走?”

    杨钊拿出了老大的风范,合拢折扇,义正言辞的指责道:“老四,你怎地堕落如斯!想当年咱们四兄弟一个铜板四人花,一个包子四人吃,一起打人,一起被人打,那是何等的兄弟义气!可现在你竟然……唔,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平安骤然摊开手掌,掌中多了一锭五两的银子。

第十章 女主培养计划

    杨平安指了指掌中的银子,又指了指油粉三人组,最后指了指院门方向。

    “呀,秀才安,你太小瞧哥哥们了!难道你我兄弟之情,在你眼中只值这区区五两银子?”

    “那你们说多少。”

    “最少八两!哎呦,大哥,你怎么又打我!”邓维抱住了脑袋,委屈的看着杨钊。

    谢天成瞥了眼杨钊,平移两步,小心的问了句:“十两?别打我!”

    杨平安没动,看着杨钊,挑了挑眉毛。后者皱着眉头,狠狠的瞪了眼邓维和谢天成,然后气鼓鼓的看着杨平安,也不说话。

    杨平安轻笑一声,有摸出了十两银子,一共十五两摆在杨钊面前。

    “哼!”杨钊冷哼一声,鼻孔朝天,不过眼珠子却极力向下瞟,锁定了杨平安手中一大一下两锭银子。

    “既然你们不要,那就算。”

    “谁说不要!”就在杨平安假装要把银子收回的时候,杨钊动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衣袖在杨平安手掌扫过,然后,杨平安再次见证了奇迹发生的时刻。

    “老四,这次哥哥们先原谅你,不过不能有下回了!”杨钊丢下一句话,转身大步而去,邓维和谢天成看了眼杨平安,连忙追了过去,不停的询问是先去大吃一顿呢,还是把肚子留到晚上,然后找个青楼好好痛快一番。

    走出杨家大门,谢天成扯住杨钊衣袖,担心的问道:“大哥,咱们就这样放任老四自甘堕落么?”

    杨钊叹了口气:“你们也不是没看出来,老四现在被那小寡妇迷了心窍,甚至都要跟咱们翻脸。也罢,毕竟咱们是当哥哥的,不能坐视不理。我做主了,这十五两银子,咱们给老四留五两,等到他磕得头破血流,幡然悔悟后,咱再把那五两给他。”

    “那,十两银子的话,去宜春院肯定是不够了。要不咱先去大吃一顿,晚上随便找个窑子得了。”

    且说杨平安,目送油粉三人组离去后,连忙回屋。

    冬儿已经起来,站在桌旁,见到他后连忙道了个万福,怯生道:“奴婢见过杨公子。”

    杨平安很不爽,他把冬儿买回来,不是想买奴婢的,而是因为喜欢冬儿。自从冬儿任劳任怨照顾了他半个月,他就对这个温婉商量的女孩儿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是一个陌生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给了油粉三人组十五两银子,因为他需要朋友,而油粉三人组给了他朋友的感觉。

    他同样毫不犹豫的丢出二十两,从莳花馆手中抢过冬儿,是因为他把冬儿当成了亲人。得知冬儿的悲惨身世后,他越发疼惜冬儿,他希望冬儿能够成为自己的女人,做杨家的女主人。

    可冬儿只想当一个奴婢,一个尽职尽责照顾主人起居生活的合格奴婢。

    杨平安没有强迫冬儿,反正孤男寡女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只要稍加心思,该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不是?

    一个家有了女人,就会大不一样,如今杨平安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杨家有瓦房三间,不过两外两间都堆满了杂物……或许说是破烂更合适。冬儿的到来,很快就将另外两间收拾出来,按照杨平安的规划,正中那间成为客厅,左右两间分别是自己和冬儿的卧房。

    虽说两间卧房距离较远,不过杨平安相信,随着时间流逝,距离会逐渐消失的。

    冬儿是个贤惠的女子,两天的时间,就将屋里屋外收拾的干干净净,而杨平安花了二两银子买来些便宜家具,一时间府中终于有了家的气息。

    虽然这两天异常忙碌,每天累个半死,不过看着冬儿忙里往外的模样,杨平安心情很好,有种新婚夫妻布置新房的感觉。

    冬儿过的也很开心,只是她的开心从来不会在杨平安面前表露。杨平安接受了她的奴婢身份,而且对她呵护有加,从未动手动脚,这让她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她对生活的要求,从来不高。

    清理好宅院后,在冬儿的惊慌失措中,杨平安将剩余的十余两银子塞到了她手中,交他保管。他在有意培养冬儿女主人的意识。

    这也算是某种调、教吧!

    安顿好一切,看到冬儿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就像个主妇般每日洗衣做饭,打扫家务,杨平安开始着手生意一事。

    先是连逼带吓的找来人手,在自家院中空地搭建起一间稍小的瓦房,然后他又买来了石磨、木桶、木板等杂七杂八一大堆东西,都放到了新盖成的瓦房里。

    等到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他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在唐朝的创业,就要迈出坚实的第一步!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

    日落黄昏,夕阳斜下,杨平安走出院门,冲着对面一颗歪脖树勾了勾手指:“过来!”

    “杨公子,这么巧啊!”莳花馆**墩子哈着腰跑了过来,“您这是要出门?”

    “你怎么在那儿?不会是路过吧?”

    “哎呀,杨公子果然才智过人才思敏捷才高八斗,小的的确是正好路过,碰巧遇到了公子。”墩子很会顺杆爬,“公子今晚可有空闲?”

    杨平安一摆手:“别跟我来这套!路过?你这路过真蹊跷啊!每天早上巳时出现,申时离开,连着好几天,在一棵树下路过四个时辰?”

    墩子嘿嘿两声,完全没有谎话被戳穿后的尴尬:“公子果然目光锐利,小的服了。小的不敢欺瞒公子,实是青青姑娘挂念的紧,如今为了公子茶饭不思,病倒多时。还望公子怜香惜玉,可怜青青姑娘对公子的一片痴心,就随小的去见青青姑娘一面吧。”

    尼玛这还有没玩了!杨平安眯起双眼:“你觉得我像凯子么?”

    “何为凯子?”

    杨平安懒得解释,径自说道:“你回去告诉老鸨,那五十两银子我已经花光了,叫她死心,莫要再打我的注意!”

    一个是青楼名妓,一个是破落泼皮,若说有奇缘……谁会相信?反正杨平安是不信。这些天来他反复思考莳花馆的柳青青邀请自己的目的,终于让他想出来了。

    必定是老鸨心疼那五十两,所以用柳青青诱惑自己。等到自己被对方美色所诱,别说五十两了,恐怕砸锅卖铁,卖房子卖地都没得够!

    打发走了墩子,杨平安关上新装的院门,插好门闩,就看见冬儿端着两碗粥从灶间走了出来:“公子,晚饭好了。”

    杨平安对吃的要求不算太高,不过粗茶淡饭肯定是难以下咽的。所以自打他有了钱,有了冬儿,家里的伙食就大不一样了。白米白面,荤素搭配,天天有肉。反正家里就两个人,一天不过几十文钱,他负担得起。

    伙食的改善,在冬儿身上表现的最为明显,苍白的小脸恢复血色红润许多,连气色也有所好转。

    不过今晚的饭菜,质量下降了许多。

    桌上两盘菜,一盘是中午的剩菜,一盘是咸菜。还有一盘馒头……只有两个。杨平安看着面前的米粥,筷子在里面挑着煮得开花的米粒,皱起了眉头。

    “怎么只有两个馒头?”

    “两个就够吃了。”冬儿坐在杨平安对面,低着头,一双小手捧着粥碗。这也是杨平安要求的,两人同桌吃饭,原因是一个人吃的不香。

    “你怎么不吃?”

    “奴婢不饿。”

    “你老护着你的碗做什么?莫非你喝的和我喝的不一样么?”

    冬儿身形一颤,头几乎埋到了碗里:“公子说笑了,一锅熬出来的,怎会不同?”

    “唉。”杨平安轻叹一声,将粥碗往前一推,“冬儿,你一撒谎耳根就会红,难道自己不知道么?说吧,家里是不是没有钱了?”

    就像他说的那般,这些日子来,请人、买料、盖房、换门等,已经花了小十两银子,冬儿手中的银子,只剩下一两出头。

    他不让冬儿出去替人缝补,自己又不出去敲诈勒索,导致家中没有进账,坐吃山空。冬儿过惯苦日子,向来勤俭持家,但杨平安嘴刁,要吃白米白面,而且无肉不欢,她只能克扣自己的伙食,来减少每日花销。

    “你记住,你是咱们家的女主人,钱不够了跟我说。你这样饿着自己,若是饿坏了身体,谁替我打理家中大小事务?”说着话,杨平安强行将二人的粥碗换了,又将一个馒头塞到冬儿手里,“多吃点,你要养的白白胖胖哦!”

    冬儿脸上发热,看到杨平安毫不介意的喝着那碗沾了她口水的稀粥,又看看自己面前杨平安喝过两口的米粥,想到“女主人”“养得白白胖胖”两句,脸上烧的厉害,心中却是泛起丝丝甜蜜。

    不想让杨平安看到自己粉颊上的红晕,她埋头小口喝粥,可才喝了两口,不知想到什么,悲伤忽的涌上心头,泪水掉落粥中……

    “不知公子想做何种生意?”晚饭过后,收拾好一切的冬儿,凑在油灯下缝补衣裳,有些好奇的问道。

    杨平安嘿嘿一笑:“卖豆腐!”把酒言欢!”

第十一章 万事开头难

    杨平安穿越前,也算是成功人士。

    大学毕业后进入某大型国企,通过自己的努力,赢得了某实权领导的青睐,找到了组织。在领导的提携、组织的帮助以及自己埋头实干下,五年时间晋升为最年轻的销售处副处长,业绩优良。

    三年后,销售处处长退休,胸怀远大的他盯上了处长的位置。然而他的靠山却因为没能够处理好庞大的后宫融洽,爆发出情妇门事件。对手趁机落井下石,靠山被查出贪污、腐败、挪用公款等罪名,轰然倒塌。

    失去了组织的杨平安,竞争处长自然失败。更要命的是,销售处副处长是块肥肉,引来了多人的觊觎。攀诬、构陷层出不穷,更有人诬陷他跟靠山有关,私吞销售款,若是他还不识趣,等待他的将会是司法机关的介入。

    一怒之下他愤而辞职,经过一番调查,他决定自己做生意,选择的就是豆腐。此举让许多人不解,以为他还没从打击中恢复过来,殊不知这是他经过认真思索后,做出的决定。

    豆腐这种东西,单价不高,看似平常,但若是仅从本钱和利润两方面进行比较,那绝对是暴利。还有各种衍生出来的豆制品等,做得好了,收入绝对是惊人的!

    手工磨制,原汁豆腐,吃出绿色,吃出健康为噱头,经过一系列销售手段,很快他就有了十一家店面。每个店面不仅销售豆腐、各种豆制品,还有各种糕点,而糕点同样是高利润行业。

    闯出自己的品牌后,就在他打算面向全国征召加盟商大展拳脚的时候,他穿越了……

    他选择豆腐这门生意,除了不熟不做外,还有一点就是,据他了解,目前的唐朝豆腐还没有出现。这样一来,定价权就完全掌握在他手里了!

    难道老天爷让我穿越,就是为了卖豆腐么?杨平安很怀疑。

    买黄豆、泡黄豆、磨碎成浆、过滤、煮浆、点脂、成型……

    “冬儿,你看好了,见证奇迹的时刻就要到了!”

    在杨平安卖弄的声中,冬儿只看到四周围起的木板里,白色的浆液慢慢凝固,最后变成凝脂如玉的块状物,不由得惊呼道:“公子,这是怎么变得?”

    “嘿嘿,稀奇吧?”看到冬儿小嘴张的通圆,满头大汗的杨平安一脸得意,“想不想学?”

    冬儿没有接话,而是递过手巾:“公子,擦擦汗,小心着凉。”

    “你不好奇么?”杨平安有些失望,胡乱擦去汗水,看着冬儿恢复平静的神情,有些受打击。

    冬儿的打击还没完:“公子,这就是豆腐?能吃么?”

    “……”

    “公子,会有人买么?”

    “……”

    “公子,这能卖几个钱?”

    “……”

    “公子,卖的钱不会还不够买豆子吧?”

    “……”

    “公子……”

    “你不要再说了!”杨平安算是没脾气了。原本还想利用黄豆变成液体,再变成白花花的豆腐挑起冬儿的好奇,趁机拉近关系占些便宜,哪知道冬儿除了开始露出惊异的表情外,之后就再不配合了!

    “不用等我吃午饭,在家里安心等我。卖掉了豆腐,我给你买些胭脂水粉回来!”

    看着杨平安一脸悻悻,挑着担子离去,冬儿忽然抿着小嘴笑了起来。

    黄豆变成浆液,再变成白花花的豆腐,真的很奇怪,公子是怎么做到的?

    公子真的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难道这就是改邪归正?

    公子好像很在意我,他真的在意我么?

    他真的很关心我,他……

    站在门边,看着杨平安挑着扁担,摇摇晃晃消失在视线中,冬儿忽然生出一种妻盼君归的错觉。这种错觉甜蜜入心,可又……

    黯然合上院门,背靠门板,冬儿神情渐渐变得黯然,泪水无声落下,喃喃道:“为何,为何这么晚……”

    杨平安回来的很晚,晌午出门,黄昏时分才便挑着扁担回来了。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扁担撂在一边,无神的看着院中落叶,双眼发直。

    院中的石桌上,整整齐齐的一板豆腐,冬儿很容易就看懂结果。

    “公子,饭已经做好,先吃点东西吧。”默默来到杨平安身旁,冬儿柔声道。

    看到杨平安没有反应,她转身回屋,取来一件衣裳为杨平安披上,然后坐在一旁,静静守候。

    月上柳梢,灯火万家。晚风袭来,杨平安结束沉思,轻叹一声:“唉,我真傻!”

    冬儿忙道:“公子,你莫要自责,你已经很厉害了。奴婢想,天下间唯有公子能使黄菽变成这般模样。旁人不识,与公子无关。”

    杨平安伸手将衣裳披在冬儿肩头,轻叹道:“亏我以为此物能大卖,赚来钱银为你堂新衣饰品,购置胭脂水粉,你也不用在位家中吃喝担心,哪知却……唉,冬儿,我让你失望了。”

    听杨平安说的可怜,冬儿忙安慰道:“没有。公子在冬儿眼中,是世间最好的公子,最有本事的公子。”

    “冬儿,抱抱我好么?”

    冬儿略作犹豫,想到这些日子来头一次看到杨平安如此低落,心中不忍,忍下心中羞涩,双手按在杨平安双肩。

    “冬儿,抱紧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呢!”冬儿下意识的抱紧了杨平安,“公子千万不要灰心,冬儿相信公子一定能够成功。”

    “唉——”杨平安长叹一声,听得让人可怜,但却咧嘴窃笑。身子向后拱了拱,感受着冬儿怀中的体温和温柔,单手握住冬儿柔荑,“让你跟我受苦了。”

    冬儿顾不得将手抽回,连忙劝慰道:“公子莫要这么说。冬儿能遇到公子,是冬儿的福分。冬儿自幼家贫,受尽苦楚,直至遇到公子,才……公子,你是在笑么?”

    “呵呵呵!”杨平安实在是憋不住了,抓着冬儿的小手在嘴上轻吻一下,“小傻瓜,为了你,天下间有何事能难倒我?”

    “呀!”冬儿好像受惊的小鹿,噌的一下跳了起来,小脸蛋羞得通红,快速逃向灶间,“我去热饭。”

    杨平安回来的时候,的确是被打击的够呛。他有心理准备,新生事物被众人接受需要过程,可这个过程之艰难,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块豆腐也没卖掉就不说了,问题是整一天,居然都没人上前询问,哪怕他扯着喉咙吆喝,甚至说是白送。

    回来之后他一直在反思,终于想明白了问题所在。除了豆腐无人见过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偃师四虎的名头。

    难怪我越喊,那些人走的就越快!

    事实上他已经重新调整了销售策略,还是这板豆腐,今天白送没人要,明天……明天还白送!

    “冬儿,你等等我,今晚我要让你成为我第一个……咳咳,成为我第一个顾客,让你亲手尝尝我的手艺,还有这豆腐的味道!”

    杨平安抱着一板豆腐追向灶间,熟不知冬儿被他开头半句吓的差点瘫到地上,听完后半句,才明白过来。

    夜渐深,风暂熄,杨府晚宴正式开席。

    桌上油灯挑动,灯下两凉两热四道菜,还有一道汤,对于每顿饭最多只有两道菜的杨家来说,绝对算得上丰盛。

    一道小葱拌豆腐,青白相间;一道豆腐刺身,是杨平安临时想出来凑数的,旁边盛着用酱油、麻油、蒜末调成的小料;一道家常豆腐,色泽金黄;一道蔬菜浇豆腐,几样家里剩的蔬菜,色彩缤纷。

    汤是青菜豆腐汤,热气腾腾,汤清味鲜。

    冬儿举着筷子,不停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竟是呆了,不知该如何下箸。

    “尝尝啊!我特别为你做的,我发誓,这世上你是第一个,我还没有给别人做过。”杨平安说的是实话,他来到唐朝后,这是第一次做饭,“冬儿,你怎么眼圈又红了,啊,你别哭啊!”

    冬儿早就饿了。中午杨平安不在家中吃饭,所以她就买了一个馒头,对付着昨晚剩下的咸菜,喝了碗开水,凑合着吃了午饭。

    可是看到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她不敢动筷,害怕破坏了菜肴的整体美观。

    这是她一生中,第一次有人为她做饭……哦不,如若那两碗粥也算的话,应该是第三次了,只是这次最为丰盛。

    “公子,奴婢,奴婢失态,让你笑话了。”刚抹去脸上泪水,哪知眼眶中的泪水再次滑落,仿佛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似的。

    “傻瓜,不用这么感动,在这世上,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我不疼你还能疼谁?”杨平安说着话,夹起一块家常豆腐,递到了冬儿嘴边,“阿——张嘴,尝尝好不好吃。嗯,这就对了,好吃么?”

    细细品味着口中的家常豆腐,噙着泪水,看着杨平安脸上和煦的笑容,冬儿轻轻颤抖着,心中泛起了家的温暖:“好吃,奴婢这辈子吃过第二好吃的东西。公子,谢谢你。”

    第一好吃的是什么?莫非是那两碗粥么?考虑到冬儿怕羞,杨平安最终没有问出口。

    这一晚,他又做梦了,很美的梦,至于说梦中的女主人,是否也做了相同的梦,他不知道。

    次日,练习几趟拳脚,吃过早饭,杨平安挑着剩下的豆腐,意气风发的走出了大门

第十二章 久旱逢甘霖

    永和坊是偃师县城最繁华的地段,与县衙所在的永平坊不分上下。莳花馆、如意赌坊这种青楼赌坊的翘楚,皆坐落于此。此间来往客商无数,偃师县过半大酒楼集中于此,是杨平安选择这里的原因。

    必须得承认,杨平安那身粗布短褐还有腰间的褐色布带很不讨喜,这样的装扮,在永和坊是上不了台面的。混偃师四虎的时候,他有一件像样的行头,冬儿已经给他洗晒收好,只是最近这段时间,不合适穿罢了。

    “就凭你?就这古怪的东西?也敢来这儿蒙骗说事儿!”

    “出去出去,这里是你来的么!”

    “哪来的叫花子,弄脏了地面,看不打瘸了你!”

    “滚!秀才安,把招子放亮点,别给你们偃师四狗惹祸,小心连你们四个一块打!”

    “我呸,有你们哭着求老子的时候!”被人一把从酒馆里推出来,杨平安打个踉跄站稳脚步,恨恨啐了一口。

    他是来卖豆腐的,上门推销。只可惜店里的活计根本不让他把话说完,而且也不相信他。眼瞅着临近午时,正是各大酒楼上客的阶段,怎会有人跟他费工夫闲扯?

    万事开头难,杨平安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并不灰心,接连碰壁后,又走向一家名为“醉霄阁”的酒楼。

    “客官吃点……”小二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热情转瞬消失,“哪来的穷酸,可知一盘菜顶你一身行头!”

    有了多次被拒的经验,杨平安也不搭理小二,径直走向大堂,高呼道:“掌柜的,掌柜的可在?白送你一份好买卖,还不赶快出来!”

    “哪来的泼皮,敢在醉霄阁撒野,还不赶快滚出去!”杨平安的举动,招来了几个小二的不满,围了上来,想要将他推出门去。

    杨平安连忙护住扁担,吼道:“都住手!弄坏了我的好宝贝,卖了你们全家都赔不起!”

    “哟呵,闹半天是来找茬的!”

    “今天要不好好教训你一顿,真以为醉霄阁好欺负了!”

    几个小二骂骂咧咧,撸起袖子就要动手,身后猛地传来严厉的声音:“都住手!你们一个个不干活,围在这里作甚?没看到还有客人在,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还不出去招揽客人!若是今天还输给天然居,扣你们这个月的工钱!”

    说话的是个中年人,大腹便便天生的笑脸,哪怕现在发火,也给人一种笑容可掬的模样,好似笑弥勒转世,正是醉霄阁的鲁掌柜。

    “掌柜的,不是小的们偷懒,是秀才安捣乱!”最先开口的小二说道。

    杨平安眉毛一挑:原来你小子认识我!也罢,估计以前也没少被秀才安欺负,先不与你计较。

    “这位就是掌柜的吧,在下杨平安,又一桩天大的好买卖送给你们醉霄阁,不知掌柜的敢不敢要?”

    鲁掌柜一皱眉:“秀才安,你来此作甚?莫非前些日子在如意赌坊被打的还不够么?”

    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啊!何况被打的是秀才安,跟我何干!

    杨平安收起笑容,傲然道:“听掌柜刚才的话,莫非醉霄阁跟天然居对擂不成?”

    天然居就是杨平安之前去过的一家,就在醉霄阁对面,态度最是恶劣。

    鲁掌柜不想引起麻烦,耽误了自家酒楼的生意,强压怒意,道:“是又如何!”

    “听意思,似乎一直输给天然居?”

    “与你何干!”

    “哼!”杨平安冷笑一声,两步一转身,坐在大堂一张桌子上,傲然道:“我若有办法让你醉霄阁赢了天然居,你待怎样?”

    “就凭你?”鲁掌柜眯起了眼睛,他感觉今日的秀才安,跟以往有了很大的变化。

    “正是!”

    “我为何要信你?”

    “反正你也输习惯了,还怕再赌一把么?”

    杨平安的嚣张态度,惹怒了周围的小二,他们正要开口,却被鲁掌柜伸手阻止:“你为何要帮我?”

    噌的从桌上跳下,杨平安来到鲁掌柜面前:“因为我也看天然居很不爽!”

    鲁掌柜再度眯起眼睛,肥嘟嘟的脸上,让人很难分辨他的小眼睛是否完全闭上。片刻之后,他睁开双眼,沉声问道:“你有何计策?下三滥的招数就免了!”

    “上道!”杨平安来到扁担钱,掀开框子上的白布,“就凭此物!”

    午时初至,永和坊变得更加热闹。各家酒馆门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呼朋唤友大吆小喝之声不绝于耳。这是一天里酒楼生意最好的两个时段之一,各大酒楼都卖力的招揽顾客。

    各大酒楼集中,产生聚集效应,能够扩大生产规模,提高消费水平,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竞争的激烈化、残酷化。

    能够在永和坊站住脚跟的大型店铺,都是有背景的,各大酒楼也不例外。因此像什么死老鼠、臭苍蝇之类的下流手段不适宜使用,只能靠真材实料来争取更得客人。

    位于永和坊中心地带的醉霄阁,位置绝佳,原本是永和坊生意最好的酒楼。不过两年前对面开了家天然居,上升势头迅猛,抢走了醉霄阁不少生意。到如今,已经发展到和醉霄阁公然叫板的地步。

    当然,两家的竞争手段肯定不会像表面上那样干净。据好事者不完全统计,这一年来,两家伙计受伤总人次分别为八十八次和八十九次之多,平均每人受伤五点六次,其中两家厨师受伤次数最多。

    最后两家都承受不起店中人员无休止的受伤,最终约定通过十天的销售额高低,来一决雌雄。失败者需要关门停业,退出永和坊。

    比了三天,醉霄阁输了三天,若非鲁掌柜天生笑米勒脸,恐怕早就阴沉的挤出水来。

    “掌柜的,秀才安就是个泼皮无赖,您信他的话?就凭那什么豆,豆乎?”

    看着杨平安大摇大摆走进后厨,鲁掌柜表情沉重:“少废话,按他说的,出去招揽顾客!”

    杨平安的主意,放到后世一钱不值。无外乎就是醉霄阁推出三款新菜式,推广期间,凡消费金额超过三钱银子,再多花一文,即可得到免费新菜式一款;消费超过五钱银子,添一文,新菜式两款;超过一两者,不用添钱,三款全部免费赠送。

    但在唐朝,这个想法就比较新鲜了。

    看到小二们在门外卖力的高声吆喝,鲁掌柜心里怎么都没底。若不是这次事关醉霄阁存亡,事关他身家性命,他怎么也不会把赌注压在秀才安这个没品泼皮的身上。

    醉霄阁和天然居的竞争,他已经向东家禀告,而且东家也知道两家之间的赌约。本以为东家会出手解决天然居,哪知道东家居然不管不问,只说信任他会胜出,相信他会和醉霄阁共存亡。

    这一下把鲁掌柜吓得不轻。私下里托人打听一番,得知天然居幕后来头也不小,而且东家最近正因其他事情繁忙,彻底让他熄了求助的心思。

    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事关身家性命,鲁掌柜放心不下,交代两句也匆匆来到后厨,发觉杨平安正跟大厨对峙。

    杨平安握着扁担,大厨一手菜刀一手大勺,二人横眉冷对,摆出很酷的造型。

    “这是怎么回事?”

    从旁人口中,鲁掌柜总算得知,大厨以为杨平安是鲁掌柜请来的新大厨,为了捍卫自己的灶台,坚决不许杨平安碰锅铲。

    “我只做三道菜,其他的菜都是你做,我不是来抢你饭碗的!”

    尼玛,捧着个破碗也当成了金饭碗!

    在鲁掌柜的斡旋和保证下,大厨终于让出了“阵地”,不过二人以保障醉霄阁招牌之名,让杨平安先试做三道,他们尝过味道之后,再做定夺。

    杨平安也没多说,让人准备配菜,问明各种调料,麻利的做出了三道豆腐菜。

    第一道,家常豆腐。

    第二道,麻婆豆腐。

    第三道,四宝豆腐。

    当第三道菜出锅后,他发现鲁掌柜、大厨等人围着两盘菜,都没有动筷子。“尝尝啊!莫非以为我是天然居派来的,在豆腐里下了药?”

    “这东西,能吃么?”鲁掌柜很谨慎的看向大厨。

    大厨一观菜色,二嗅其香,思虑半天后,一指杨平安:“你先吃。”

    这真是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杨平安跑了一上午,肚子正空,也不推辞拿过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古时候的菜那才叫真正的绿色环保,没有地沟油,没有瘦肉精,没有毒大米,没有避孕鱼,没有……总之菜正味香!

    看到他吃的香甜,鲁掌柜终于打消顾虑,夹起一块家常豆腐,仔细品味。其他人早已被香气勾起腹内馋虫,见状,立刻纷纷伸筷,抢吃起来。

    鲁掌柜跟他们不一样,他在品,因为这关乎他的生死。嗯,这味道,入口微辣咸鲜回味略甜,吃起来外脆里嫩不失嚼劲。正想再尝尝麻婆豆腐,忽然感到大腿一紧,裤子险些被人扒下。

    “掌柜的,我跟了你五六年,断过手,瘸过腿,光身上的伤就不下十几处,您可千万不能辞了我啊!”品尝过三道菜的大厨,抱着鲁掌柜的大腿不停哀求。

    我擦,这年头干个厨子都这么危险!“别哭了,你们醉霄阁就算八抬大轿来请,我都不会来这儿当厨子!”

    正说着话,一小二掀起门帘探头进来:“掌柜的,来客人了,是老主顾,点的菜超过一两!”

第十三章 狮子大开口

    “记住,麻婆豆腐必辣,其余两道可辣可不辣!”这是杨平安轻松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他就进入紧张忙碌的作战状态。

    他在后厨做菜,看不见大堂的生意如何,只是凭借做菜的数量,判断得出,外面的人应当不少。

    发财了,发财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锅中翻滚的豆腐……那不是豆腐,而是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

    醉霄阁内人声鼎沸,吵骂声时有响起。

    “小二!这什么麻婆豆腐怎么这么辣!”

    “客官,小的这就给你撤下去!”

    “敢!动一下打断你手!快去弄些凉茶给大爷漱口!”……

    “小二,你这儿也太坑人了吧!这三道菜的量怎么这么少?我们可是五个人!”

    “客官,这是免费送的……”

    “别跟我说什么免费不免费,当大爷没钱么!喏,这是二两银子,让厨子给大爷做大份的!”……

    “小二哥,此乃何物?”

    “豆腐啊,客官。”

    “何物所制?何物所产?是荤是素?为何以前从未见过吃过?为何味道如此奇特?”

    “客官,您是觉得味道不好么?”

    “非也!你看这家常豆腐,切的精巧,刚好入口;色泽金红,引人食欲;配菜香嫩,相得益彰……”

    “客官,你还有别的事儿么?你也看到了,忙不过来了!”

    “莫要着急!听闻这道菜还可以做出辣味,老夫平素不能吃辣,不过今日却想试试。”

    “早说啊,一大堆废话!”……

    “爹,我还要吃这个菜。”

    “小二,过来,在上一道四宝豆腐,要双份!这么大的酒楼,偏生小家子气,一道菜吃不了几口就见底!”

    “呵呵,客官,实在抱歉,这是免费试吃。”

    “爹,我要吃!”

    “好好,爹答应你。小二,这道菜价钱几何,我出钱买!”

    “客官,实在抱歉,三道豆腐菜,暂时不卖,只送一份。”

    “爹,我要吃,我要吃!”

    “好好,乖儿莫哭。你们真的不卖?”

    “客官,你先松开手,别难为小的。这是掌柜定下的规矩,您若想吃,今晚若是没有,明午肯定会有。”

    “儿啊,你也听到了,咱们先回家,晚上再来好不好?小二,你莫要诓我!醉霄阁我惹不起,收拾你还是没问题的!”

    “爹,天怎么还没黑啊!”……

    “客官,一共三两六钱,你慢走。”

    “客官,您怎么又回来了?”

    “我再来吃一回不行啊!还不是你们定的狗屁规矩!去,照刚才的菜单再来一遍,其他菜装好带走,先把送的三道豆腐菜端上来,记得量大一点!”……

    醉霄阁门外,人头攒动,沸沸扬扬。

    “满一钱,送新品菜式一款,真是免费的?”

    “客官你放心,咱们醉霄阁童叟无欺信誉卓著。”

    “那好,我们去尝一尝。”

    “好嘞,贵客三位——”……

    “童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嗯,听说你们出了三道新菜,味道不错,端上来让爷品品。”

    “实在抱歉,童爷你来晚了,里面没位置了。”

    “雅间满了那就大堂好了。”

    “大堂也满了。”……

    “小二,什么时候才有空位,我们可是听人说起才来的,吃完还要赶路。这都等了两刻钟,怎么还没空位?”

    “客官,实在抱歉,里面的爷不肯走,我们也没有办法。请您见谅。”

    “真的?你跟我说实话,那什么豆腐菜真有那么好吃?不会是你们花钱雇来的托吧?”……

    “小二,你看到没有,那几人明明结账,怎么又坐下了!喂,喂,说你们呢!看你们也是读书人,怎可尸位素餐,吃完还不赶快走人!”

    “我乐意,管着么你!”

    “呀,看我这暴脾气,你给我立刻把座位让出来!”

    “我就不,怎么着吧!”

    “有胆你再说一遍,今个就叫你见识见识读书人的拳头!”

    “切,你听好了,我还就不走了。看见没,十两银子,我要吃五回,这才第三回,你有的等了!小二,豆腐菜怎么还没上来!”……

    “小二,老四样,还是带走,两份。送的豆腐菜也是两份吧?快去!”

    “陈兄,你不是刚回去么?怎么又来了?”

    “唉,别提了。醉霄阁的三道豆腐菜味道鲜美,豆腐入口软糯,整合老太太胃口。结果老太太还没吃两口,就被我那两个小畜生端着盘子给吃光了,弄的老太太拉长了脸,把他俩好一番训斥。要知道老太太平日最稀罕他俩!这不没办法,我又来了。要我说,最可气的就是醉霄阁,说什么只送不卖,多花银子!”……

    今日永和坊,醉霄阁独占风头,所有酒楼都被比了下去,天然居也不例外。

    看到醉霄阁门前等候的人群,天然居的肖掌柜就知道,今天天然居输了,甚至不用看账本。豆腐是何物?醉霄阁从何处得来?

    慢慢品尝着桌前三道菜,好似服用毒药般,眉头越皱越紧。

    这是他让手下人乔装从醉霄阁买来的,结果被醉霄阁的活计识破。对方并未阻止,不但卖给了他们,更是说出杨平安来醉霄阁之前,就是从天然居出来的,是天然居自己眼瞎,把财神推到了醉霄阁!

    与肖掌柜眉头紧皱不同,醉霄阁的鲁掌柜笑得是满脸开花。

    午市一直持续到未时过半,也就是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醉霄阁才清静下来。这一中午,跑堂小二忙得像陀螺,转个不停;杂役洗碗累的像孙子,直吐舌头;厨子帮工惫的像残废,手脚发软;鲁掌柜笑得仿若弥勒下凡,一张嘴就没合拢过。

    根本不用看账本,鲁掌柜就知道,这次自己赢了,赢了对面的天然居,距离他和醉霄阁共存不亡迈进了一大步。

    秀才安……豆腐……

    脑子里转个不停,精明的小眼睛闪烁不定。让小二将大门紧闭,带着两个人走进了后厨。杨平安正靠在墙上闭眼休息,今天可是把他累坏了。

    进到后厨,鲁掌柜并未开口,还伸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出声,只是站在杨平安身边,似乎生怕有人惊扰。

    好一会杨平安才睁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恭喜鲁掌柜,赢了对面的天然居。”

    这小子知道我进来?嘶,不好对付啊!鲁掌柜心中一紧,脸上笑容依旧:“今日多亏杨公子了。你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只要我醉霄阁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先给我弄点喝的,油烟熏了一个多时辰,嗓子干。”

    “快,来人,去把我的好茶拿来,给杨公子沏一壶!不,再去炖一盅银耳粥,还有,取一坛上等女儿红,一并送来!杨公子,你看这么安排行么?”

    “鲁掌柜倒是个妙人,等我喝了咱们再细谈。”

    后厨很快被清空,只剩下杨平安、鲁掌柜还有大厨。

    杨平安依旧靠在墙上,闭目养神;鲁掌柜面带笑容,没有半点不耐;大厨忧心忡忡,不时掀起衣袖,像鲁掌柜展示伤痕,那是他为醉霄阁流血又流泪的证据。

    茶是好茶,香味扑鼻,不过古代的制茶技术不如后世,而且鲁掌柜的好茶,也只是强过一般人家,杨平安不感兴趣;至于说女儿红,味道倒是不错,不过杨平安不是好酒之人。

    可惜啊,茶酒皆有改进空间,也是发财的门路,奈何我不会!杨平安心中暗叹一声,淡淡说道:“这银耳粥味道不错,劳烦鲁掌柜在炖一盅,我想带回去。”

    “没问题!”鲁掌柜连忙答应。

    不怕杨平安不提条件,就怕他什么都不说。鲁掌柜已经做好了谈判的准备,只等杨平安漫天要价,他再坐地还钱。

    “杨公子厨艺过人,不知可愿屈尊来我醉霄阁?月钱十两!”

    “掌柜的!”大厨一脸哀怨。

    “不敢!”杨平安毫不犹豫的拒绝,“尼玛今天差点没把我累死,绝对不干。”

    好人啊!大厨热泪盈眶。

    鲁掌柜倒也不在意,继续道:“那不知三道豆腐菜……”

    “行了,鲁掌柜,你也不要多说了,三道菜的菜谱我送你便是。反正我做菜的时候,那家伙一直在旁边盯着,估计配料步骤什么的,都记住了。”

    大厨讪讪一笑,低下头,知道自己的金饭碗保住了。

    “如此多谢杨公子。这里是小小谢意,还望杨公子莫要嫌弃。”鲁掌柜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五两银锭,放在杨平安面前。

    杨平安将银锭揣入怀中,从地上站起,朝着门口走去,边走边吆喝:“银耳炖好了么?”

    “杨公子留步!”

    “事儿帮你趟平了,菜谱送给你了,你还拦我作甚?”杨平安一脸不解。

    “那名为豆腐之物……”

    上道!杨平安停下身形:“豆腐味道鲜美来之不易,今日我带来的一板,仅有十余斤,却费了我三天时间制作。制作过程中,时时需要有人在旁照看,极为辛苦……”

    鲁掌柜哪会听不出杨平安话中真意,连忙揽过话头:“杨公子直言便是,此物价值几何?”

    “你想买?”

    “正是。”

    “唉,看在你我投缘,我算你便宜点,一板豆腐,售价十两!”

第十四章 豆腐西施

    揣着十三四两银子,拎着一盅银耳粥,哼着得意的小曲,迈着优哉游哉的步伐,踏着黄昏,杨平安敲开院门:“冬儿,我回来了!”

    冬儿表情慌乱:“公子,不好了,刚才来了许多人……”

    “我知道,他们是来送东西的对么?”说着话杨平安迈步走入院中,“那些东西都是我买的,让他们送来而已。你怎么这种表情?不用担心,我付钱了,区区十几两银子,小意思。”

    杨平安现在有钱了。离开醉霄阁后,在城中逛了一圈,手中的银钱少了将近一半。绸缎布匹,胭脂水粉,养身补品等等等等,大半都是给冬儿买的。现在他怀里还揣着一支珠钗,作价二两,是留着亲手给冬儿带上的。

    “回头找个裁缝,给你裁几身新衣裳。这里还有一盅银耳粥,你热热吃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冬儿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沉默片刻后幽幽一叹,转身走入厅中。

    杨平安看得纳闷,快步跟上:“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欠着身子坐下,冬儿背对杨平安:“多谢公子关心,没人欺负奴婢。冬儿只是下人,按说不该责怪公子,可是……”

    “可是什么,你尽管道来。”

    “公子委实不该如此大手大脚。十几两银子,足够府中一年开销,可公子买来一堆华而不实之物。”

    杨平安总算明白过来,笑着来到冬儿身旁:“傻丫头,你没看见豆腐都卖光了么?以后我有的是钱,你再也不用过以前的苦日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照顾你,保护你,让你过上快乐幸福的日子!”

    说着话,他轻轻握住冬儿的双手。

    “公子莫要出言轻薄!”冬儿慌忙躲到一旁,双手藏在身后,颌首低眉,不敢直视,“公子,你莫要过来。那些豆腐,你卖了多少钱银?”

    小丫头居然学会转移话题了!杨平安不愿将冬儿逼得太紧,停住身形:“你猜猜。”

    “奴婢猜不出。”

    “二十五两!”说着话,杨平安将怀中剩余银两全部取出,在桌上一一排列开来。

    冬儿闻言一惊,待看到桌上大小不一的银两后,愕然抬头:“怎么会卖了这许多钱?”

    杨平安对醉霄阁开价十两,其实鲁掌柜是不肯答应的,因为太贵。别看他笑得满脸灿烂,但脑子却并未被惊喜冲晕。

    多年经营醉霄阁,作为餐饮界的资深人物,他很清楚今日的生意为何会这般火爆。

    时值太平盛世,天下万民安康,不少百姓醉心享乐,研究吃喝。豆腐这种新奇之物的出现,能够吸引不少食客,而且杨平安做出的味道的确不错,可却也并非符合所有食客的口味。

    说到底就是“新奇”二字,加上别树一帜的营销手段,导致了醉霄阁今日午市的火爆。假以时日,等到城中百姓吃惯之后,风光必定不再。

    一板豆腐十余斤,居然作价十两,那不是太贵,而是抢钱,抢醉霄阁的钱!

    杨平安自然也能想到这些,他敢开出十两高价,也经过慎重考虑。在他想来,正常的一道豆腐菜,只要三四两的豆腐即可,因此一板豆腐可做菜肴三十盘上下,每盘只卖一两银子,醉霄阁也能收入三十两,他分十两多么?

    别觉得一两银子一道菜有多贵,嫌贵你可以不吃么,反正豆腐就那么多,城中有钱人家不少,你不愿吃有人愿吃。

    任何新奇事物,刚被大众接受的时候,最是暴利。一旦跟风四起,趋向大众,其利润必定急遽下降。所以在杨平安看来,目前十两的价格,是很合理的。而且他不怕醉霄阁不同意。

    果然,看到他坚持不降价,而且言明只此一家,鲁掌柜最终屈服,不过却提出杨平安只能供应醉霄阁一家。

    对此杨平安果断抬价,生生翻了一倍。这就是垄断的好处,也是独家的代价。

    鲁掌柜只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下来,拿出纹银二十两,订购明日一板独家豆腐。他打算明日还采取今日的销售策略,直至十日期满,天然居关门为止。

    而杨平安今日在醉霄阁,又送豆腐,又送菜谱,又免费帮厨,目的就在于让人高价买他的豆腐。控制了货源,不怕别人不主动上门送钱!

    听完杨平安绘声绘色的讲述,冬儿吞咽一口唾液,艰难的问道:“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每日卖一板豆腐,就能有二十两进账?”

    一斤豆子能出两三斤的豆腐。黄豆是冬儿买来的,总共花了不过几十文,而且杨平安只用去了一小半黄豆……这其中的利润,太惊人了!

    “没错,是我们。”杨平安强调道。

    冬儿自知失言,低头转身,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儿?”

    “奴婢去磨豆腐。一板豆腐二十两,五板就是一百两,奴婢今晚不歇了。”

    “傻丫头!”杨平安连忙拦住冬儿,“我赚钱只是想让你享受钱银,而不是让你被钱银所累。再说了,醉霄阁只买一板,你磨那么多作甚?”

    “可以卖给别家啊。”冬儿很聪明的。

    “卖的多了,就不值钱了。总之你不要操心,我心里有数,你不相信我么?”

    “奴婢不敢,奴婢相信公子。”冬儿发觉杨平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连忙后退,可刚退了两步,就愣住了,因为杨平安手中多了一支白玉珠钗。

    珠钗晶莹剔透,上刻茧破蝶出,翩然起舞,一端垂着闪闪金珠几颗,寓意金玉满堂。

    看到冬儿的神情,杨平安不由暗自好笑。女人,不分时间不分地点,不论年龄不论相貌,对美都有着同样的喜好。

    “喜欢么?特意卖给你的。”

    冬儿很努力的将目光从白玉珠钗上收回,低声道:“很贵吧?”

    “不贵,三文钱而已。”

    “三文?”

    “啊。玉是假的,这金珠也是假的,你若不要我就扔了。”

    “公子不要!”冬儿连忙接过珠钗,捧在手心。这哪里是假的,定是公子怕我嫌贵,才故意骗我。想到杨平安的用意,冬儿脸色羞红:“谢谢公子。”

    “我帮你带上好么?”杨平安来到冬儿身前,伸手拿过白玉珠钗。

    “嗯。”冬儿的回应,比蚊子高吼大不了多少,感受到杨平安的鼻息扑面,脸更红了。气息紊乱,身子颤抖,脑袋低的几乎埋进杨平安怀中,任由杨平安将珠钗插入发髻中,然后拔出那支她带了多年的木簪。

    “谢谢公子。”

    “木簪我留下,珠钗你要收好,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啊。”

    “公子休要轻薄奴婢。”冬儿想跑,却被杨平安一把抱住:“冬儿,你真美,今世有你,上天对我不薄。”

    冬儿本想挣脱,可听到后面那句,身形一颤,星眸轻合,睫毛盈动,颌首而立,不再反抗。

    当真是闭月羞花啊!杨平安暗赞一声,侧头慢慢吻去。

    感受到杨平安的鼻息越来越近,越来越重,冬儿心中小鹿乱跳,粉颊羞红,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不已。就在四唇相触之际,冬儿猛地从杨平安怀中挣脱出来,语带哽咽:“公子,奴婢配不上你。”

    “冬儿我……”

    “公子莫要再说,否则奴婢唯有一死。”冬儿噙着泪水,一脸悲伤,“公子对奴婢的好,奴婢今生今世不敢忘怀。若是再有来世,奴婢做牛做马,以报公子垂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冬儿突然的变化,令杨平安挠头不已。在他想来,前奏已经铺好,拥抱接吻应该是水到渠成之事。冬儿的反应也证明了他的判断,可偏偏在临门一脚时,冬儿拒绝了!

    “不要再哭了,我不逼你就是。去洗把脸,咱们吃饭。这是给你带回来的银耳粥,滋补养颜,对你再好不过。”

    晚饭的气氛很古怪,冬儿一声不吭,默默的喝着香甜可口的银耳粥,眼圈通红;杨平安盯着冬儿,食不知味,只想挠头。

    难道是我太心急了?

    晚饭过后,杨平安准备开工,怎么着也得把明天的一板豆腐磨出来,毕竟已经收了醉霄阁的订金不是?

    令他开心的是,冬儿洗好碗筷后,也来帮他磨豆腐,并且提出希望他教自己磨豆腐,等她学会后,就不用杨平安辛苦了。

    磨房内,二人并肩而立,推动石磨。杨平安不时用肩头轻靠冬儿,后者默不作声只是躲闪,但二人手臂间却不时传来肌肤相触之感,哪怕冬儿再怎么躲闪也无济于事。

    买驴的事儿,是不是再往后放放。自己磨豆腐,其实也挺好,嘿嘿。

    看着冬儿雪白后颈香汗淋漓,杨平安不由叹道:“好一个豆腐西施。”

    “公子,西施是何人?”

    “西施是很漂亮的女人,天下间数得着的美女,她……”

    听到杨平安不停描述西施美貌,冬儿忽然问道:“公子,那西施可是你以前的相好?”

    “呃……冬儿,你该不会是吃错了吧?西施都死了好几百年,怎会是我的相好?再说了,我的相好只有一人,不就是你喽?哈哈哈哈!”

    这一晚豆腐磨得,杨平安很开心,他忽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唐朝的生活。

    夜半更深,豆腐已经做好,放在清水中保存,二人走出磨房。

    看到杨平安坐在院中歇息,冬儿提醒道:“公子,该休息了。”

    “冬儿,你先睡吧。记住,锁好房门,今晚不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第十五章 杀机初现

    夜黑风高,乌云遮月,寒风萧瑟,死寂无声。

    杨平安坐在院里,手中拎着一截木棍,手边的石桌上放着一盘花生米,还有半壶酒。吃几粒花生米,就一口酒,置身黑暗中,身体轻颤——那啥,有点冷。

    院外传来三声更响,他四下张望一番,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西侧墙头一阵窸窸窣窣之声,接着传来一前一后两声轻响,两个人影蹑手蹑脚朝着磨房走去。走到院中时,猛地看到坐在石凳上的杨平安,不由得吓了一跳:“什么人!”

    “我,杨平安。”

    “大半夜的不睡觉,坐这里吓人啊!”

    这是哪家请来的蟊贼?杨平安起身说道:“这是我家。”

    两个蟊贼很是专业,知道行踪暴露,沉默片刻同时出手:“秀才安,算你命苦,原本我们哥俩只想取你的豆腐,现在只能把你打一顿了。”

    “要打便打,哪来的废话!”

    蟊贼不是强盗,又是客场作案,地形不熟,自然不是杨平安的对手,最终被打翻在地。

    “我也不问是谁派你们来的。我要是把你们打死,然后把你们来偷豆腐的事情告诉醉霄阁,你猜明日县太爷会否判我一个杀人之罪?”

    “不要啊!是我们哥俩鬼迷心窍,冒犯安哥……”

    “安哥,手下留情啊,我们是齐家二虎,你忘了咱们还一起喝过酒呢!”

    靠,都尼玛是“虎”,这老虎也太不值钱了吧!

    “把身上值钱的物件留下,然后滚!”

    杨平安并不愿闹出人命,他只是想了解醉霄阁的后台有多大。如今虽然还是没有弄清,不过却从齐家二虎的反应中得知,醉霄阁的后台至少压得住偃师县令,这就够了。

    齐家二虎一阵摸索,也不知留下了什么,连滚带爬的逃出院门。

    “喂,门不用关了,反正今晚不会只有你们一拨。你,出来吧,再敢靠近磨房,定要你性命!”

    院中没有动静。

    “难不成以为我诓你?刚才我收拾齐家二虎的时候,你就到了,以为我没发现么!”

    “你怎么发现我的?”磨房外传来疑惑的声音。

    “操,刚才你没有听到铃铛响么?”杨平安挥了挥手中木棍,“打不打?”

    “嘿嘿,安哥,小弟哪是你的对手?小弟认输就是。”

    “你认得我?”

    “安哥,你不会连小弟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吧?小弟是城南的锦毛鼠啊,咱们还一起偷过李寡妇的肚兜!”

    我靠,这都什么绰号!“按照齐家兄弟的规矩,把身上值钱的物件留下!”

    这一夜,杨平安收获不小。

    一连六七拨人,全尼玛是熟人——偃师县上不了台面的小泼皮,小无赖,小流氓。以前全都跟偃师四虎合伙进行过小偷小摸等不法行为。

    有的不知杨平安厉害,像齐家兄弟一般,被杨平安暴打一顿;有的像锦毛鼠,见到杨平安暴打齐家二虎,主动服软,总之都留下了身上全部值钱物件,翻墙而入,从正门出去。

    昨日醉霄阁大卖之后,他就料定其他酒楼必不甘心,尤其是天然居,夜晚肯定会派人前来。所以他才专门在院中等候。

    眼瞅着东方泛起一丝被乌云所掩的灰白光芒,黎明即将来临,杨平安终于松了一口气。抓了一把花生米,喝了一大口酒,驱赶黎明前夕的冰寒。

    他不知道,就在西侧墙头外那颗老槐树上,还趴着一个人。此人一身黑衣并未蒙面,从齐家二虎出现时,就伏在树上,手提单刀,直至黎明,等的就是他松懈的一刻。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能打,还好我亲自前来。也罢,就由我送你上路!”自言自语中,此人作势欲跳,忽听耳旁传来响动,连忙转头低呵:“是谁?”

    “老肖,你想杀他?”又是一个劲装黑衣人,出现在树上。

    “窦老二?你什么时候来的?”

    “老肖,你不能杀他。”

    “你阻止我?为什么?”

    “原因你不要问,总之你不能杀他!”

    “凭什么?窦老二,你管不着我!”说着话,老肖就要拔出单刀跳入院中,却被窦老二一把拦住:“我说过,他不能死!”

    “窦老二,你真要跟我作对么?你可知他若不死,我的任务就会失败,大人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么!”

    “醉霄阁之事,你毋需担忧。我会向大人解释,必不会怪罪。”

    “你是说他……”老肖也不知想到什么,沉默片刻后一点头,“好,我就信你一回。不过今早我会密信一封送与大人,将此间详情禀明。若是大人责怪,我明晚还来杀他!告辞。”

    老肖怒而离去,窦老二继续趴在树间。借助黎明微亮,看着院中悠然自得的杨平安,自言自语道:“秀才安,是你么?”

    这一幕杨平安自然不知情,完全没想过自己会在鬼门关前晃了一圈。

    曙光初现,一宿没有睡好的冬儿匆匆打开房门。昨晚乒乓之声,还有对话声音她都听得清楚。“公子,你没有受伤吧?”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看到冬儿双眼通红,杨平安怜惜道,“害你昨晚没休息好,我很心疼的。”

    “公子,那些是什么人,为何要趁夜潜入府中?”冬儿没有在意杨平安口舌轻薄,只是担心他的安全,“你哪里受伤了?我这就去抓药。”

    一把拉住冬儿小手,杨平安道:“我没受伤,那些贼人都被我打跑了。如果我再受伤,你会不会像以前那样照顾我?”

    “公子莫要乱说。”冬儿下意识的伸手掩住杨平安嘴唇,“奴婢会祈求上天,保佑公子平平安安。”

    “好香。”说着话,杨平安在冬儿的手心吻了一下。

    “呀,公子,你又轻薄我!”冬儿这才发现不妥,自己另一只手还在杨平安手中,急忙抽出,“我去做饭,公子你回屋歇息吧。”

    “不急,等我把这堆破烂处理了。”

    杨平安口中的破烂,就是这一晚的战利品。衣服、鞋子、短棒、腰带等等,全是破烂,只有铜钱二三十文。小流氓的日子也不好过,黑天半夜的,也不会真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

    天明时分,鲁掌柜亲自带人来了,来请那一板豆腐——二十两银子买的,可不是“请”么?见到遍地破烂后,他皱起了眉头:“杨公子,昨晚可是有贼人捣乱?”

    “小蟊贼,已经打发了。收了你的钱,自然要把货完整无缺的交给你。”

    “杨公子果然是重信之人,鲁某佩服。看来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有必要好好教训一番了,免得再有人来打扰杨公子。”说到最后,鲁掌柜脸上露出厉色。

    看来醉霄阁的东家,来头真的不小啊!杨平安忽然变得忸怩起来:“那个,重信是我的美德,只是驱赶蟊贼时,我也受伤了,鲁掌柜能否酌情补贴些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鲁掌柜根本没问精神损失费是什么,直接抬头看天,打哈哈道:“日头真圆啊。”

    尼玛,这大阴天的,哪来的太阳!

    一板豆腐交给鲁掌柜,又收了二十两的订金,杨平安回房补觉。这一觉睡到日落西山,等他起来后,却发现冬儿根本没有歇息,而是将家里又收拾一遍。在贤惠的冬儿眼中,家里似乎总有干不完的活。

    在冬儿的伺候下,杨平安洗漱完毕,在院中活动身体,练习八极拳。拳不离手,在古代尤为重要。他现在对古人的信誉还有人品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公子,能否教奴婢做菜?”待到杨平安练拳完毕,冬儿走了过来,她要准备晚饭。

    “你是想学那晚的豆腐菜?”

    昨晚做的一板豆腐,并未全部交给鲁掌柜,而是留下三块自家吃。对于冬儿的请求,杨平安欣然同意。就在他准备跟冬儿去灶间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踹门声。

    一听就知道,油粉三人组来了。

    果然,踹门声从轻到重,最后传来焦急的喊叫声:“老四,开门!”

    “安安,快开门!”

    听声音很是着急,杨平安连忙打开院门:“你们怎么又来了?”

    “怎得?难道你不欢迎哥哥?”为首的杨钊衣冠楚楚,一抖折扇,穷得瑟。

    “哪有啊。只是,你们怎么这般打扮?”杨平安看得奇怪。往日里油粉三人组中,只有杨钊这个自命“玉面虎”的家伙,很是注重穿着,哪怕再穷也会装点门面,可是今日连邓维和谢天成都刻意打扮一番。

    “这个待会再说。先说说你家的院门。”杨钊起了话题。

    邓维立刻接道:“老四,你家院门为何踹不开了?”

    我家院门就该让你们踹开么?杨平安哭笑不得道:“前些日子换了一扇。”

    “换门?你可是讨嫌哥哥们?”杨钊逼近一步。

    杨平安摊开双手,做无辜状:“哪敢啊,这不家里有了女眷,多少要顾忌一些么?”

    “什么女眷,不就是个克夫的小寡妇!”

    邓维的话,让杨平安不爽,他也不介意让对方明白他的不爽:“我警告你,咱们之间怎么开玩笑都行,但你再敢辱及冬儿,别怪我翻脸,到时候连兄弟都没得做!”

    “你……”邓维不敢开口了。

    谢天成见状连忙劝架,兰花指一摆,娘娘腔响起:“安安啊,你干嘛这么大火气,莫非你真的喜欢上那个小……小娘子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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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群芳谱介绍:
事业有成的奔三男人魂穿大唐,附身于市井无赖,自此大唐盛世再不太平。
大家闺秀、巾帼将军、妖娆杀手、羞花间谍、克夫寡妇、天下名妓……一个个国色天香的美女,或有意或无意出现在他身旁;
阴谋、阳谋、算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都围绕着他展开;
各方势力,或明或暗,都因他而纷纷浮出水面;
明争暗斗中,枪林剑雨下,世人赫然发现,整个大唐的命运,从他出现那一刻,便紧紧系在了他的身上……
盛世尾,乱世初,
文有李林甫,武有安禄山,马屁杨国忠,
且看杨平安带领中唐三杰巧妙周旋于各方势力中,终是赢得大好河山之余,更觅得群芳无数……大唐群芳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群芳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群芳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