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前往洛阳
“我此番来偃师,就是听说你头脑灵活颇有眼光,因此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不知你是否答应?”
老实说杨睿初来偃师,打着痴迷《H版封神演义》的旗号接近自己,让杨平安一直揣测对方来意,尤其是苏敏将老苏头的话转告他后,他想的更多。
可现在杨睿开门见山道出来意,反倒让杨平安有些猝不及防,一时间不知该如应对。
杨睿也不逼迫,说出来以后便端起茶杯,慢慢品茶。等到一杯茶喝完,他才再次问道:“你考虑的如何?”
“你到底是何来历?”
“哈哈!”杨睿轻笑两声,“你果然谨慎,难怪当初你会拒绝杨硕那老贼拉拢了。只是我很奇怪,老贼杨硕真的拉拢过你?”
“你……”杨平安心中一凛,看到杨睿脸上那玩味笑容,好像能将人看透的目光,他端起茶杯,以作掩饰。
等到心情平复,他才再次开口:“我不过是一破落户,有何本事帮得上你?”
“哈哈哈!”杨睿放声大笑,“好一个破落户!身怀独门拳法;小小一块豆腐掀起骤然大波;面对蠢货杨雄威逼,反诬其父杨硕谋反借此脱身,杨硕更是因你污蔑,不得不提前谋反,以至于十余年精心布置险些毁于一旦。
杨平安,你这样的破落户,世间少见!”
听到杨睿说的直接,杨平安也不再掩饰:“你是朝中官员……皇室中人?”
“我是何人,你暂时不需知道,不过与你猜测相差不远。我不妨直说,大半年来你在偃师种种作为,通过种种渠道尽入我耳,尤其是你与杨硕老贼之间怨隙,更让我生出爱才之心。
如今逆贼谋反,不顾天下百姓死活,悍然掀起叛乱,使致黎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朝不保夕。
我辈男儿当思报效朝廷,以平叛安疆还太平与天下百姓为己任,能力越高者责任越重。
不过你的本事,我只听过,却未亲眼见过。此次特意来偃师会你,就是为了亲眼观察一番。但我此次行踪暴露,引致刺客行刺,我必须尽快返回东都。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若肯虽我返回,以你之本事,相信不需太久,便可崭露头角。到时平定四方,剿灭反贼,还天下黎民一个安定社稷,可谓求仁得仁!”
杨睿一番话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若是换成一般人恐怕早已热血沸腾。
可杨平安不是一般人,后世的阅历早让他养成独善其身的习惯。还求仁得仁,莫非真如老苏头说的那般,这货将来会对我下毒手?
见他还在考虑,杨睿又道:“你可知老贼杨硕对你已是恨之入骨。眼下他忙于攻打江南,所以无暇北顾。等他抽出手来,随便派来十个八个随身刀卫,你以为你还有活路么?就算你能对付得了,可你的家人呢?你挡得住一次挡得住百次么?”
“等他抽出手来?”杨平安愕然抬头,“难道朝廷会放任他攻占整个南方么?”
杨睿脸色难看,一连喝了三杯茶水,才恨恨说道:“老贼狡诈,先皇在世时他便开始暗中谋划,到今日早已筹划妥当。如今新皇登基未满三年,朝政不稳,正是他谋反的好时机。
若非是你被逼无奈,为自保而污他谋反;他心中有鬼担心东窗事发,不得不提前仓促启事,这天下恐怕就危险了!”
说到这里,杨睿伸手拍了拍杨平安肩头:“多亏有你,否则等他将北方筹划完毕,一旦时机成熟,洛阳城便首当其冲!”
“果然如此!”在对付宁王杨硕方面,杨平安与杨睿算是同仇敌忾,“这么说来各地四起叛乱,皆是他一手操纵,为的是给他占领整个江南赢得时间?”
“你是如何知晓?”杨睿惊愕看向杨平安,“难道那老贼当真派人拉拢过你?”
杨平安摇头道:“一切正如你猜测那般,都是我污蔑的。不幸的是被我说中了。至于说那些,是我猜的,因为太巧合。各地叛乱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在杨硕谋反时发生,而且南方没有,独独北方发生,还那么多,又都是偏远边疆一带,这不能不令人起疑。”
“这么说你愿意随我返回东都?”
杨平安欣然点头:”正如你所言,杨硕父子不会放过我,我同样也不会放过他们。但我只是一介草民,哪是他们对手?说的自私一些,有了大人引介,投效朝廷后,借助朝廷之势,我才有可能诛杀他们!”
“说得好,我就喜欢你这样坦诚之人。”杨睿开怀大笑,“什么自私不自私,古人有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你有本事,能为朝廷效命,朝廷定不会在意你的心思。
这些天来你我甚是投缘,又是同姓杨,以后便以兄弟相称,切莫再提什么大人。我长你几岁,托大唤你声兄弟,你可愿意?”
“公子!”门外高力士听到这话,顿时高叫一声。杨睿不悦一眼瞪得他噤若寒蝉,然后笑对杨平安:“兄弟以为如何?”
“我只是一介草民,能与哥哥兄弟相称,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哥哥赏脸,兄弟又怎敢推拒?不知哥哥准备何时启程返回东都?”
“兄弟若无俗事,明日如何?”
杨平安决定跟随杨睿返回洛阳,替朝廷效命的消息让苏敏有些吃惊。不过她并未开口询问,事实上她现在如无必要,便不与杨平安交谈。苏佳倒是开心的蹦跳起来,因为洛阳乃是大都市,好吃好喝好玩的,自然要比偃师多出许多。
次日一早,收拾好家中细软的杨平安,便带着苏家姐弟跟随杨睿主仆动身前往洛阳。
他并未知会油粉三人组,只是将《H版封神演义》现有存稿放在家中显眼地方,他知道油粉三人组若是寻他不见,定会踹开院门闯进来。
因为时间的关系,他无法将《封神》写完交与杨国忠,不过杨国忠最近上蹿下跳绞尽脑汁结交杨睿的举动,他看着也不爽。
不论是他从史书上熟悉的杨国忠,还是来到偃师结交的杨国忠,亦或是老苏头对杨国忠的点评,都让他将杨国忠视为中山狼,要提放三分。
杨平安来到大唐半年多来,愣是没怎么欣赏过大唐的湖光山色。直至今日,背着包袱与杨睿称兄道弟离开偃师县城,前往东都洛阳的路上,才首次领略到未被高科技高污染侵染的山河大地,是怎样一片生机。
五人离开偃师县城,未乘舟车,也未沿官道赶往偃师,而是走小路,沿途欣赏黄河之波澜壮阔,陶冶情操舒缓心情一大堆的。
这是杨睿提议的,理由煞是好听,可杨平安却清楚,这是杨睿怕了,被老苏头乔装的刺客吓住了,只担心再有刺客行刺他。
杨平安现在愈发不能肯定杨睿身份。若那人真是为了自己,放下一堆军国大事赶来偃师,又怎么可能不带护卫于暗中保护呢?
高力士,想到这个名字,杨平安就不由暗中摇头。都是因为这三个字,才让他第一时间就将杨睿当成那人。
一条大河波Lang宽,风吹粟麦两岸香。
金秋时节,沿着黄河于岸边徐徐而行,感受着扑面的水气与两岸金灿粟麦香味,欣赏着黄河的气势磅礴,的确给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
一路上,杨平安与杨睿交谈不停,后者一直试图引到杨平安谈论国事,不过杨平安深知在古代有一点非常重要,那就是莫谈国事,哪怕在开明的帝王统治时期,也有人会因为言语不当从而身陷囹圄,深知命丧黄泉。
所以谈天谈地谈风月,谈花谈草谈天气,就是不能在野外谈国事,尤其是他还不知道杨睿确切身份的时候。
高力士一直跟在杨睿身侧,腰间多了一柄佩剑,小心戒备四周。
五人中最欢快的是苏佳。来到野外,他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如燕儿般在林间草地四处穿梭嘻哈不停,引得苏敏在她身后不停奔跑,生怕他发生意外。
玩的开心,苏佳不时还采摘花朵插在头上,跑到杨平安面前询问炫耀。杨睿感觉苏佳可爱,呵呵直笑,杨平安则是哭笑不得,被小苏佳折腾的够呛。
后人与古人在观念方面有着不少分歧,例如男子头戴大红花朵。放在古代这很正常,但放在后世,这,这,唉……
欣赏观念的区别,让杨平安心中无奈,更让他无奈的是,苏敏依旧对他不理不睬,而且他也没有机会询问苏敏态度因何转变,以及是否怀有身孕。
时值正午,五人在岸边选了处地方,吃过自带干粮又歇息片刻,就绪上路。
按照杨睿所说,经过前方吊桥,在走上一个时辰,便能看到洛阳雄伟城池。作为几朝古都,洛阳之雄伟繁华自不必说,不过杨平安却从未欣赏过,心中也有几分好奇。
“坏人,到了洛阳后,你要陪我玩,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不许不答应!”苏佳最是兴奋,头上插满花朵,蹦蹦跳跳来到杨平安面前。
杨平安忙不迭的答应。在他心里早有了计划,到了洛阳后让苏佳疯玩一番,最好早早就累了,沾床便着,如此一来他就有机会与苏敏独处,问明缘由了。
然而当五人来到吊桥前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第七十七章 桥头遇伏
说是意外并不准确,准确的说,应该是他们五人遇到了埋伏。
黄河天堑,狭长吊桥悬于其上,脚下河水轰鸣,吊桥无风自摆。杨平安看着眼晕,不过杨睿却信誓旦旦保证,此处吊桥并无危险,因为他们去偃师的时候,便是从此处经过。
为了打消杨平安顾虑,杨睿还让高力士先行通过。可就在高力士上桥走了五分之一的时候,桥头左侧的密林内,突然跃出十余名青衫人,仗剑疾掠,直奔桥头而来。
十余名青衫人显然早就埋伏于此,等待杨平安五人抵达。见此情形,苏敏连忙将苏佳揽在身后,杨平安横跨一步半挡遮苏敏,高力士满头大汗慌忙从吊桥上折回,反倒是杨睿不慌不乱,脸上还露出些许玩味笑容。
眨眼间十余名青衫人便来到五人面前,手中长剑变冷,剑身闪烁着耀眼光芒。
“天策卫?”看清十余人身上青衫,杨平安惊呼道。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夜柳青青便是如此穿着,而且老苏头告诉他,天策卫的标配就是青衫长剑,唯一的区别在胸口。
十余名青衫人中,三人胸前绣着银色丝线,一人胸前两根,另两人胸前四根,当是天策二品银卫一名,天策四品银卫两名。
这三人成三角状站在最前方,其余青衫人一字排开立于身后,胸口铜色丝线一到五根不等,应是天策铜卫。
“狗皇帝,你的死期到了!”为首那名天策二品银卫剑指杨睿厉声呵斥道。
高力士总算跑回,挡在杨睿身前:“大胆逆贼,既知陛下在此,焉敢口出妄言?还不快快束手就缚!”
“切,一个阉人也敢大言不惭!”
对方侮辱性的言词激怒了高力士,可杨睿却从他身后走出,气定神闲道:“天策二品银卫?呵呵,你们天策卫缩头缩尾多年,怎地突然重现,就不怕遭灭顶之灾么?”
“呸,我们天策卫何时缩头缩尾过?只是韬光养晦罢了!如今时机成熟,你这狗皇帝江山难保,大限即至,还敢在此摆你那臭架子!”
杨睿怒道:“看来你等果然跟杨硕老贼勾结,为一己私怨不惜将天下万民卷入**之中。尔等可知,这些日来,世间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尔等心中可曾后悔过!”
“后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为了主上大业,死伤一些百姓又有何妨?将来主上君临天下广施仁政造福百姓,世间百姓所得比之此刻失去不知多出几何!”
杨平安脑中有些发懵。从杨睿和那天策二品银卫交谈中,他终于肯定了杨睿的身份,竟然真是大唐皇帝!
尼玛,这高力士果然还是太监的命,而且是深得皇帝宠信的太监命,没有因为历史改变而改变。那杨国忠呢?难道说将来真会因为杨玉环的关系,成为皇亲国戚独掌大权么?
这天策卫怎会在此设伏?若是他们一路尾随,经过那么多偏僻之处,为何不动手,偏偏选在这里?若是他们一早就再次设伏,他们又如何得知我们行进路线?
苦思不得其解中,耳边忽然传来杨睿之声:“兄弟,你看到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天策卫与杨硕老贼乃是一丘之貉,皆自私自利不仁不义,为心中私欲视百姓性命如粪土。将来若真让他们得逞,这天下间恐怕再无百姓活路。”
杨睿对他说话的语气和方式,还与之前一样,但杨平安却不能用之前的语气和态度回答了。他转身抱拳道:“草民参见皇上!”
“平身……嗯,你没跪拜?哦,朕曾说过,你我兄弟相称,你无须如此拘谨多礼,还想以往便是。力士,你记下了,朕今日与杨平安结为同姓兄弟,待回到宫中后立刻传旨天下,让世人知晓。”
“可笑!”天策二品银卫冷叱一声,“将死之人,不思眼前之险竟还惦记返回洛阳。也罢,一个也是杀,五个也是杀……嘶,你,您是杨平安杨公子?”
又打量了杨平安两眼,没等杨平安开口,二品银卫突然一挥手:“还不与我一同参见杨公子!”
声音落下,他倒转长剑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身后十余人皆与他一般动作,齐齐向杨平安拜道:“参见杨公子!”
杨平安险些跳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去观察杨睿的反应。若是杨睿以为,此次天策设伏与他有关,那他恐怕就没活路了。
南方宁王恨他入骨,去之必死;北方尚在朝廷掌控之中,可若让皇帝杨睿认为他与刺君一事有关,那北方他也混不下去了。到时候天大地大,哪有他安僧处?
杨睿何等人物,发觉杨平安看向自己,朗朗笑道:“兄弟毋需多虑,朕知你是大仁大义之人,断不会为名利俗物与此等丧良摆俗之辈为伍。”
“杨公子切莫被狗皇帝花言巧语所骗!”二品银卫连忙起身辩驳,“他只是看到自己身陷重围性命难保,想要诓你性命,护他逃出罢了,您小心他的诡计。你且让开,小心刀剑无眼误伤了您。待我等除掉狗皇帝后,便带您去见我家主上,将来天下大定,我家主上愿与您共治之!”
这天策卫脑残吧,现在就能说出这种话?哪怕你们杀了杨睿,洛阳那边就不会再推举出一个新皇帝么?再说了金陵那边当家做出的也是宁王杨硕,怎么天策卫竟也想染指天下?
对于天策卫,杨平安并不了解,拢共也只见过一个柳青青。可同是二品银卫,但柳青青给他的感觉,就与眼前这个二品银卫完全不同。至于哪里不同,他说不清楚,只能感觉到二人之间存在着层次上的差异。
见他默不作声,高力士急道:“杨大人,陛下对你恩重有加,老奴还从未见过陛下对那个臣子有如此恩赏,你可不能辜负陛下啊!”
“诶,力士,朕相信自己的兄弟。”
“杨公子,您切莫被他所骗啊,他只是想利用你脱身而已!”
杨平安猜想开口,忽然感觉有人在身后扯自己衣袖,接着便传来耳中便传来苏敏细如丝线的声音:“别忘了我爹的提醒。”
苏敏暗中提醒,让杨平安心中温暖许多,这些日子困扰在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他转过身,轻抚苏敏脸颊,正要开口,就听见苏佳大声呵斥道:“坏人,你干嘛摸我姐的脸!”
鬼马的小家伙。在苏佳头上揉弄两下,残花遍地,又送给苏敏一个温馨微笑,杨平安跨步而出,与高力士一同挡在杨睿身前,傲然挺胸道:“我乃大唐子民,今日便是死在这里,也要阻止你等伤及我大唐皇帝!”
“公子您要三思啊!”
“求仁而死,死得其所!”
伴随着最后八个字从杨平安口中冒出,一股慷慨赴义激昂无畏的气势从杨平安体内彻底爆发。听得高力士神色激动,似乎是在为之前对杨平安的态度而后悔;听得杨睿频频点头,眼中闪过欣赏之意;听得苏敏心中一紧,左手抓紧苏佳小手,右手下意识抚在腰间。
二品银卫一副痛心疾首模样,思忖片刻后,命令道:“动手,杀了狗皇帝,切记莫要伤了杨公子!”
一声令下,十余青衫人弹射而出,直奔杨睿而去。
杨平安与高力士对视一眼,眼中露出决然之色,二话不说直奔青衫人而去。
高力士很惨,虽说仗剑在手,但与天策银卫比起来差得远了,尤其是对方人数还多。
一个四品银卫用剑封住他的长剑,另一四品银卫飞起一脚便将他踢出圈外,三四个天策铜卫便将他围了起来,高力士侥幸保住性命,却难杀出包围,只能疲于应对。
杨平安这边就不痛了。
老苏头说过,杨平安若是能够克服对刀兵的恐惧心理,以他目前功夫,不用勉强即可排入天策铜卫之中。
此刻他赤手空拳将八极拳威力发挥到最大,如猛虎入群狼般杀入青衫人中,双掌大开大阖,对青衫人手中长剑视而不见,硬是挡下了四五个青衫人,但却险象环生。
苏敏看得心中焦急,对苏佳耳语几句,就要出手相助。杨平安一直都分出几分心思关注着苏敏那边,连忙叫道:“敏儿莫要出手,保护好佳佳要紧!”
苏敏一愣,身形生生压下,看着苏佳神情复杂,突然捂住苏佳双儿,高声道:“相公千万小心,等到了洛阳,我有天大喜事告诉你!”
杨平安并未听到苏敏之言,因为他已被青衫人所包围,二品银卫避过他一拳后,诚恳说道:“杨公子,你不可一错再错啊!”
“少说废话,今日尔等想要伤害陛下,那便从我尸身上踏过去!”
“既然如此,公子就别怪我们的罪了!你们几个,挡下杨公子,莫要伤了他,我先去杀了那狗皇帝!”
言罢,二品银卫丢下杨平安,直奔杨睿而去。
此刻的杨睿霎时狼狈,被两个四品银卫带着几个天策铜卫所追,他苦苦躲闪连连后退,借助运气因素勉强躲闪。
趁杨睿不防,二品银卫弹射而起一剑便刺向杨睿胸口。他的速度极快,等杨睿发现时,再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就要丧命于此。
这时众人只听一声暴喝:“尔等休伤吾皇!”
第七十八章 出乎意料的结局
“尔等休伤吾皇!”就在杨睿要被二品银卫手中利剑刺中的时候,暴喝之声响起。
杨平安不知如何从几名青衫人包围中杀出,伴随着暴喝之声,双脚点地,身形似箭以最快速度赶了过来。
或许是二品银卫被暴喝之声所惊,手上动作慢了,竟然让杨平安挡在杨睿身前,而他手中长剑刚好指在杨平安胸口。
“想伤吾皇,先拿去我之性命!”
“公子何须苦苦阻拦,连自身性命都不顾?”二品银卫担心伤及杨平安,慌忙撤剑,趁此机会杨平安扶着杨睿退后几步,与一众青衫人对峙。
被淹没在几名青衫人之中的高力士焦急大喊道:“杨大人,你千万要护得陛下周全啊!”
二品银卫闻听此言,眉头一皱冷冷吩咐道:“聒噪,速速将其击杀!”
未几,杨平安片听到不远处传来高力士惨叫之声,下意识一眼扫去,只见高力士已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围攻他的几名青衫人剑身带血,正快速朝着这边赶来。
“小高!”杨睿凄然喊道,语带悲痛神情恸容,“兄弟,今日是朕连累你了。你且退开,朕不愿害你丧命。”
“陛下既然喊我兄弟,那做兄弟的哪有独自偷生的道理?”杨平安大义凛然迎向二品银卫,“尔等若想伤陛下,先要杀了我!”
二品银卫面露为难之色,正想开口相劝,旁边一个天策铜卫对杨平安不识抬举大感不满,突然跃进飞起一脚揣在杨平安肩头,将杨平安踹的身形不稳,向着侧面踉跄退去。
杨睿之前已被青衫人逼到河边,杨平安不防挨上一脚,脚下不稳又被地上石子所绊,跌跌撞撞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坠落深涧。
“相公!”苏敏见状连忙扑了过去,想要抓住杨平安。奈何她距离较远来迟一步,连杨平安衣袖都未触及,只能悲痛喊叫,泪如雨下。
“坏人!”苏佳随后赶到,趴在岸边看着深涧,哭喊不停,“哇,坏人你回来,我让你回来,你快回来!”
得不到杨平安回应,苏佳随手抓起几块石头用力朝下丢去:“你是不是再吓我,为什么你不回答我,你怎么可以把我丢下,大坏人,不许你不理我不许你离开我……”
苏佳的哭声戛然而止,苏敏转头看去,只见苏佳已然苦昏过去,连忙将其抱在怀中。一边唤着“小弟”,一边看着深涧之下,心中悲恸至极。
正在深涧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杨平安再次懵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在他想来,杨睿身为帝王,微服出访身边怎可能没有侍卫保护?再次遇到天策卫伏击,杨睿却与天策卫废话半天,应当是在试探他的忠心。
等到确定他的忠心后,杨睿必定会招出隐于暗中的大批侍卫,天策卫这十几人决计伤不到杨睿半分。
他甚至怀疑,杨睿选择这条小路前往洛阳,目的就是为了将天策卫从暗中引出歼灭,同时试探自己忠心程度,可谓一石二鸟。
所以他才会表现的大义凌然,貌似对杨睿忠心一片,便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但那只是说说而已。
从柳青青对他的态度,以及这些青衫人的语气来看,天策卫对他暂无恶意,绝不会伤他,因此他才会摆出悍不畏死的势头,对青衫人手中长剑视而不见闯入其中。
事实上在这时候他的判断都是正确的,这些天策卫的确心存顾虑处处小心,生怕伤及到他。他曾有意试探过,以肩头撞向对手剑锋,而对手宁肯挨他一拳也要撤走长剑。正是有了这些因缘,他才会在拼死替杨睿挡下二品银卫那一剑。
既然一切发展的都与我所料相差无几,那我为什么会掉下来呢?嘶,那是什么?
做自由落体运动的杨平安忽然发现,上方由几个黑点破坏了规矩,下坠的速度居然比他还快,眼看就要打在他的身上。
在空中费力闪动身形,堪堪避过三块石头,最后还是有一块石头直接打在他的脑门。
点儿背啊……
再说桥头,杨平安坠落深涧后,杨睿脸色大变,厉声道:“快去救人!”
二品银卫倒也听话,立刻赶至岸边,可哪里还能见到杨平安身影?随即带了几名青衫人立刻向低处赶去,希望能在低矮的下游河滩寻到杨平安。
杨睿脸色愈发阴沉,眼见二品银卫带少量人手离去,怒喝道:“一帮废物!”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林间再次跃出数十身穿黄衫腰跨横刀的精干汉子。这些人脚步灵敏动作敏捷,前进时散而不乱极有章法。
来到杨睿面前,黄衫人与青衫人同时跪倒在地,哗啦跪倒一片,齐声道:“陛下恕罪!”
“恕罪?”杨睿冷笑两声,一指那名将杨平安踢下深涧的青衫人,“将他给朕押过来!”
当即就有两名黄衫人,押着那名青衫人来到杨睿面前。
噗通一声,青衫人诚惶诚恐跪倒在杨睿脚下,不停磕头求饶:“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属下只是按计划行事,并无将杨平安踢下深涧之意,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求皇上开恩啊!”
“开恩?”这两个字几乎是从杨睿牙缝间迸出来的,一脚便将青衫人踹到,“你这狗才,可知你死一万遍也抵不上杨平安半根汗毛!如今社稷动荡朝局不安,朕却放下朝中大小事务前往偃师,你可知为何?”
青衫人重新跪好,身若筛糠抖个不停:“求陛下开恩,属下知错了。”
“朕问你可知为何!”杨睿恼怒,又是一脚将青衫人踹到。
青衫人慌忙从地上爬起,再度重新跪好:“属下知道,属下知道,陛下是为了那杨平安。”
“哼哼,你知道就好。”杨睿虽笑,可脸色却阴霾更重,“朕苦心设局,试他忠心。如今试出结果,朕正要重用他,平定南方叛乱,可却被你一脚给踹下深涧。呵呵,哈哈,哈哈哈,你这只脚伸的可真是时候啊!”
青衫人脸色惨白如纸,匐在地上脑门磕得砰砰直响,哆嗦着连连求饶:“陛下,属下知错了,属下知错了,求陛下放过属下这回吧,属下一定倍加忠心替陛下效命!”
“这么说你以前对朕并不忠心了?所以才会将朕格外看重之人踹下深涧?来人,砍下他双脚!”
“皇上息怒!”浑身是血的高力士来到杨睿身旁。
杨睿伸手阻止两名黄衫人用刑,转向高力士,急切问道:“如何,可曾有他的消息?”
高力士躬身垂首,微微摇头。他刚才带人往下游追去,找寻杨平安下落。
杨睿大为失望,再次怒视跪在自己脚下的青衫人,高力士连忙来到他身旁,小声道:“陛下,若他真是那人,又怎会轻易死去?”说到这里,高力士朝着岸边示意一眼。
杨睿转头看去,见到苏敏抱着昏迷的苏佳坐在岸边,看着下方深涧,如望夫石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泪水滑落浸湿衣衫,当即明白高力士用意。
“你到想的周到。”夸一句高力士,杨睿再冲他一挥手,后者心领神会朗声道:“逆贼天策卫党羽,妄图设伏行刺我大唐天子。奈何天不藏奸,被偃师杨平安戳破,一网成擒。
杨平安不幸被奸贼打下深涧,生死不知,皇上痛失股肱心中悲伤,逆贼可恶,当全部诛杀一个不留!”
高力士最后一句话出口,在场的青衫人顿时叫嚷起来:“大人,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大人开恩啊!”
“大人,我们绝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高力士充耳不闻,眼见黄衫人傻站当场,不悦道:“尔等还不赶快动手!”
黄河上,吊桥头,喊叫声声,鲜血四溅,一场不对称的屠杀就此上演。青衫人纷纷倒下,心中不甘死不瞑目,杨睿在高力士的陪同下,在四名黄衫人的护卫下,来到苏敏身旁。
“苏姑娘,苏姑娘!”高力士唤了两声,发觉苏敏没有回应,伸手在她肩头一拍,哪知苏敏忽然向后倒去,嘴角溢出鲜血。
“小高,她如何了?”
高力士握住苏敏手腕脉搏,片刻后答道:“回禀陛下,她应当是伤心过度经脉受损,调养几日即可痊愈。”
杨睿微微颌首,感慨道:“好一个重情义的奇女子。看她情形,若非为了她幼弟,恐怕会追随杨平安跳入深涧。”
感慨过后,他又冲着下方深涧大声喊道:“杨平安,朕知你不会轻易死去。今**为救朕下落不明,朕自铭记在心。你且放心,从今往后,你的亲人便是真的亲人,你的兄弟便是朕的兄弟,你的妻子便是朕的妻子,朕自当妥善照顾她们。你若想念他们,来洛阳寻朕即可,朕等你!”
聂远今日奉命假扮天策二品银卫,带人试探杨平安忠心。杨平安坠河后,他带了三名手下跟随高力士一同向下游找寻未果,高力士先行返回。
如今他们返回后,远远就看见桥头那场屠杀,顿时手脚冰凉。身为皇帝护卫,见多了各种灭口,他知道,他们这些假扮的青衫人,此刻正属于被灭口的行列。
“老大,怎么办?”一个青衫人颤抖着问道。
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死在自己人手中,聂远心中悲愤,咬牙切此道:“还能怎样?你若想死便回去,若不想死,便随我走!”
“老大,高公公必定会派人追杀咱们,咱们现在还能去哪儿?”
聂远面露狞笑:“他不仁我不义,咱们去江南!”
第七十九章 被征火头军
富泾县是一个小县城,位于黄河下游,山东与河南交界之地。
天刚破晓,天空淡青镶嵌点点残星,门卒老王抱着长戈靠在墙根,有气无力的打着哈欠。
昨晚接到的命令,尽早城门早开半个时辰,这等于他少睡了半个时辰。不止是他,几乎每个门卒都是如此。
脑袋一沉困意上头,只觉意识模糊时,忽然一阵急速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迅速靠近。
这阵急促马蹄声,将诸多门卒全部惊醒,一个个呆若木鸡看向城外。
只见五十骑穿盔带甲的兵士在远处出现,只是片刻便已疾驰而至,如一阵风般从门洞穿过进入城中。
“奉薛将军命进城公干!”
在门卒目瞪口呆中,丢下这句话,眨眼便消失在城中。
入得城中,五十骑兵五人一组分作十组,向着不同方向四散开去。
晨光下,薄涡,马蹄声声,清脆回响,百姓纷纷从睡梦中惊醒。
“开门开门!”
“快开门!”
十组骑兵目的明确,直奔城中大小酒楼,粗暴砸门大声喝叫。
城南有座破落小酒馆,门口挑个幌子,颜色陈旧污迹斑斑,还有两个窟窿。
五名骑兵飞驰而至,停在门口,伍长伸手一指道:“这家!”
当即就有一名兵士翻身下马,快步来到门前,用力砸起门来:“开门,速速开门!”
未过多久,酒馆那漏风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睡眼惺忪,从里面走出:“几位客官,小店尚未开张,若是想吃早饭,那边有个摊子。”
“混账!”砸门兵士喝骂一声,让年轻人清醒过来:“你们……你们是?”
“住嘴!”兵士再次喝骂一声,“你可是厨子?”
“呃……”
“既然你是厨子,跟我们走!”兵士只以为年轻人承认,伸手揪住后者肩头,就朝外拖去。
“等一下!”马上的伍长突然开口,盯着年轻人打量半天,“你真是厨子?不是读书人?”
厨子多半出自酒馆,但一个样貌俊朗身形颀长,尤其是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读书人独特气息的人,会是厨子么?
年轻人眼珠一转,答道:“我是,不是,厨子。”
“你说什么?”伍长色变。
年轻人像是看出什么,立刻否认道:“我说我不是厨子,我是读书人。”
伍长却是笑了:“哈,好个狡诈的刁民,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么!还读书人,我呸,你就是个善使奸猾的泼皮无赖!大娃,将他押走,若是他胆敢逃跑,当场格杀!”
“凭什么啊!我一没偷而没抢凭什么抓我!”年轻人慌了,忙大声喊道,声音未落便有回音传来,而且是从不同方向。
他诧异四顾,却发现远处那几家酒馆跟他这里一模一样,都是几个军士要抓走酒馆中人,就连早点摊子的摊主老范都不例外,被一个军士困了,任由他媳妇跪地求饶也于事无补。
伍长一马鞭抽在年轻人身旁,怒道:“住嘴!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老子不是抓你,而是奉将军之命,紧急征兵!”
征兵?那怎么之抓酒馆的厨子呢?这也太奇葩了吧!年轻人一走神的功夫,那名叫大娃的兵士已从马上取下绳索,一头捆住年轻人双手,另一头系在马鞍,一推年轻人道:“老实一点。你若敢跑就是逃兵,直接杀了!”
年轻人慌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厨子,我真不是厨子,我只是跑堂打杂的!老板,你来了正好,你快跟他们说啊,说我不是厨子!”
门外这番吵闹,早就惊醒了酒馆老板。看到兵士凶神恶煞要抓厨子,老板吓得噤若寒蝉一声不吭,因为他就是酒馆唯一的厨子。
听到年轻人求助声,担心殃及自身,他连忙说道:“几位军爷眼光犀利,他的确是小店大厨,而且厨艺高深。只是不知他犯了何事,几位军爷为何要将他抓走?”
伍长根本不理会老板,带着剩余三骑掉头走了,去找其他酒馆。大娃粗声答道:“不是抓他,而是紧急征调!你再废话,小心连你也抓走!”
老板不敢吭声了,只是以哀求的眼光看着年轻人,趁大娃转僧际,连连作揖,满脸哀求。
年轻人不是不满老板陷害自己,可是看到老板如此神态,最终叹了口气,跟在大娃马后,懒懒散散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他起初还想借机逃跑,可是沿途全看到城中不少酒楼的厨子,都像他这般被一名士兵拖在马后,朝着城门方向走去,陆陆续续的竟是有数十之多。到处都是眼睛,又有几十名兵士还是骑兵,年轻人哀叹一声,终是打消逃脱念想。
尼玛,哥们咋就这命苦呢!哥们只是想弄些回偃师的盘缠,怎么就那么难呢!
这个年轻人正是杨平安。
当日他坠下深涧,本还想凭借水性游到下游浅滩上岸,结果半空中却被不知是谁扔下的石块砸中脑门晕了过去,径直坠入河中。等他再醒来时,已身在富泾。
富泾县距离偃师不算太远,但由于受山东境内士兵叛乱的影响,水路受限,为防叛军自水路从山东攻向洛阳,自东向西的水落被封禁,因此杨平安只能考虑走陆路。
但是陆路所需盘缠不菲,他又不敢在此间太出风头,以免被叛军盯上又或者被官军怀疑,只能老老实实找家酒馆打杂,积攒盘缠。
如今盘缠积攒的差不多了,才说等上几天就动身,哪知道今天竟然被官军征丁,而且还尼玛征的是厨师!
酒馆的老板也不容易,夫妻俩撑着那间小酒馆,就雇了他一人跑腿打杂,养活四个孩子还有一个老娘。平时对他也不不错,因此他只能替其被了厨师名头,被官军带走。
跟着大溜来到城外一处开阔地,杨平安才发觉被抓来的人数竟然有三百多人。原来不只是富泾县,周边各县都官军前去征丁,然后汇聚于此,一齐赶往军营。
官军的规矩非常多,远远见到军营时,他们这些被强征来的厨子便被蒙上眼罩,若有人敢偷看,当场格杀。
等到杨平安头上眼罩被摘取后,发觉自己已是身处军营,而身边只剩下十几人,一个个满脸惊恐,都不知道官军将他们抓来究竟要干什么。
十几人窃窃私语相互询问,想要弄清事情缘由,这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都给老子闭嘴!”
一个身穿火头军军服的汉子从众人身后走出。这个汉子身形瘦高,让杨平安联想起《鹿鼎记》中,因服下神龙教主毒药而变得极瘦的胖头陀。
瘦高汉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有胖有瘦,皆是一身火头军军服,唯唯诺诺跟在瘦高汉子身后。
“你们给老子听清楚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老子手下的兵,老子让你们追狗你们不许撵鸡,让你们向东你们不许向西。都一个个给老子放聪明点,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们不客气!”
丢出这番犹如主权宣布的话语,瘦高汉子冷冷扫视一番,见到人人皆低眉顺眼,没人敢出言辩驳,这才满意的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安胖子,你去给他们讲一讲规矩。”
瘦高个子走了,带着身后那些人一齐走了,只留下一个胖子,应当是他口中的“安胖子”。
安胖子人如其名,膘肥体壮膀阔腰圆,满脸胡须,头上留的是胡人发髻,一看就不是汉人。
他恭恭敬敬目送瘦高汉子带人离去,直至对方从视线中消失,他才直起腰板,转向杨平安等人时,脸上阿谀之色一人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趾高气昂的神色。
“咳!”先清清嗓子,安胖子这才说道:“老子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咱们前锋营月字号的火头军了!”
前锋营,月字号,火头军……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杨平安愣住了,他总觉得自己在哪儿听过这几个词。
安胖子才不管他是否走神,继续讲述起来。前锋营兵马共计三千,其中五百人的日常饮食都要靠他们二十几人负责。之前那瘦高汉子叫做谢明,是月字号火头将军,也就是这二十几个火头军的头。
一个月字号火头军,一共不过二十几人,其中新被抓来的就占了十几人。想到这一点,顿时就有人议论开了,想要离开。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没几个人愿意跟随大军迁移,谁不愿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
安胖子到有手段,先是一番恐吓,说什么他们现在已经是兵士了,只要敢逃出兵营,就会被视作逃兵。到时候不但自身不保,还会连累家人。
况且此地驻扎三万兵马,军营连绵广阔,他们不知出路又无口令,怕是还没逃出兵营便被抓了,到时挨上几十军棍是小,被当做鸡给杀了,那才划不来。
火头军不用上阵打仗,危险不大,而且他们虽是暂时征调兵营效力,粮饷与正规士兵等同。说白了就是兵营包食宿,又有工钱拿,还没有生命危险,等将来平息叛乱之后,说不准还能得到朝廷表彰。
打个巴掌给几颗红枣,这个胖子倒也有几分本事。看着安胖子轻松搞定其他人,杨平安心中暗赞。
等到分发完军服,众人前往营帐更换时,杨平安冲着安胖子一招手,小声道:“胖子,过来。”
第八十章 最危险的工种
“胖子也是你叫的!”安胖子顿时恼了,撸起袖子气势冲冲朝杨平安走了过去。
刚走到杨平安面前,打算好好教训一顿这个一身读书人气息的火头军,猛地看到对方手心摊开之物,气势顿时消了大半。
“这个,你,这是什么意思?”嘴里是询问的意思,手上却是另一套。
一把将杨平安手中的二两碎银子抹走,速度绝不符合其壮硕的身形,同时回顾四周,似乎生怕被人看到一般。
“看你也是个妙人,说吧,有啥事?”
虽说这二两银子是他在富泾县混了一个月的全部家当,如今全都给了安胖子,杨平安倒也不心疼。
尼玛要是困死在兵营里,说不定哪天战死沙场,留银子还有毛用!
“那个,我是想问一下,这么大的兵营,怎么会缺火头军呢?还要从周边县城征招?”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八个字他不知听过多少遍,可此处的兵营居然缺火头军缺到眼下地步。一个月字号将近三十名火头军,三分之二居然都是今日强行征来的,尼玛还能再稀奇一些么?
果然,安胖子听到他的问题,脸色大变。再次环顾一圈,然后神情凝重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将军有令,这件事不许言传议论,你还是不要问了。”
嘶——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杨平安满意,他眉头一皱低声道:“胖子,你觉得,你这个答案,值我那二两银子么?”
安胖子倒是个实诚人,也感觉自己的回答对不住杨平安的二两银子,于是作为补偿,他又告诉了杨平安其他一些他知道的信息。
宁王谋反时,山东河北境内同时发生士兵哗变以及百姓起义。不过河北的叛乱被及时镇压了,但残余势力却逃往山东,投奔了山东的叛军,使得山东叛军势大,人数达到五万人之众。
兵多未必一定赢,但兵多再配上个厉害的领兵将领,那就不好对付了。
如今山东境内就是如此。五万叛军在领兵将领带领下,连挫官军,攻城掠地将山东搅得鸡犬不宁。
幸亏叛军数量不多,不敢分兵占领太多城池,而领兵将领为了保证部队战斗力,并不盲目征兵,部队数量始终保持在五万人左右,占据了三座相邻较近的城池据守,同时日日派兵到周边县郡掠夺。
山东告急文书如雪花般送往东都。由于山东位置重要,朝廷一方面命令各地严防,同时准备粮草集结十万兵马分三路攻打山东。
富泾县附近驻扎的这支大军是右路军,兵马三万,在此处驻扎已经有三个月了,也曾与山东叛军有过小规模交手,互有胜负。
其实安胖子本不想告诉杨平安这么多,只是杨平安始终皱着眉头,让他以为自己说出消息不过,结果就说了这么多。
可杨平安还是不满意,继续皱着眉头问道:“既是平叛,为何要在此处驻扎三月之久?分兵三路平叛,想必应当是要将叛军合围,右路军却驻扎此地,就不怕被朝廷怪罪么?”
安胖子倒吸一口凉气,想看妖怪般看着杨平安:“这等大事我如何能知晓?你是厨子么?”
这倒也是,此等军机大事,火头军根本就没资格知晓,而且也不应该有兴趣问。
“你到底有完没完,我说了这许多还不够么?你们汉人的钱银可真难赚!”安胖子不满的嘟囔一句。
“你不是汉人?”
“你看我模样像是汉人?没事了吧,那我走了,你赶快把军服换上,咱们快要准备午饭了。”
“等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汉人就是啰嗦,快说快说,我还有事呢!”
“我是想问,我们要在这儿……”
杨平安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听到一声“噗”,一股浓臭味直冲脑门令人作呕。
安胖子倒是自觉,扯着杨平安移开两步,让味道“清淡”一些:“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不就是想知道这仗什么时候能打完,你什么时候能离开么?每次新征来的人都会问这个问题。”
每次?忍着臭气,杨平安惊讶的看向对方。
安胖子倒是没在意他的反应,而是再次变得谨慎,警惕四顾,然后压低声音道:“也就是看你这人老实,我才告诉你。兵营里没几个人知道这仗能打多久,什么时候能打完,不过我却猜到一些。”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压得更低,生怕被人听了去受到责罚:“我跟你说啊,开春之前是没戏了……”
安胖子分析的很是透彻,有论点有论据,就是杨平安心里恼得慌,因为这货扯着他平移了好几回,弄得到处都是臭味。偏偏安胖子声音极低,杨平安不得不靠近对方才能挺清楚,结果被臭味熏得够呛。
深秋将至,一旦入冬,战事就得停一停了。若是真想今年平定山东结束战争,那就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
但山东叛军将领并非泛泛,当初势力尚未壮大时,曾以三千兵马大破一万官军。如今叛军势成,据城而守相互呼应,想要在一个月的时间将其平定,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安胖子的判断是明年开春,右路军才会真正攻入山东境内,与叛军主力交战,至于说何时能够平定山东,他也说不好。
“这话你可不许乱说,否则将来怪罪下来,我绝不会承认我说过!”
这胖子不简单啊,一个看似吃货的火头军,居然能有如此见解,不论正确与否都不简单。不过……尼玛,照他这么说,哥们要在兵营待上半年之久……不行,一定得想个办法逃出兵营!
“你放心便是,我绝不会多嘴。我还想问一下……”
发觉杨平啊如此麻烦,安胖子忍不住了:“你这人怎如此啰嗦,问来问去还有完没完了!”
“我只是想问,朝廷既然分兵三路平叛,右路军驻扎此处,那其他两路何在?”
“我就是个火头军,此等机密大事我如何能够知晓!”安胖子差点跳起来,“你小子总是想从我口中打探机密之事,莫非你是叛军奸细?”
奸你个头!杨平安无奈抖开军服,打算入帐换上。安胖子见自己终于堵住杨平安的嘴,心中轻松拔腿就走。可是他才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再度传来杨平安的声音:“我说胖子,这军服上的污渍是什么?”
安胖子彻底被烦疯了,转身冲向杨平安,如小坦克般震得地面咚咚直响。可当他冲到杨平安面前后,正要破口大骂,却因为杨平安一句话,整个人愣住了。
“胖子,我看着污渍,怎么像是血迹,没有洗干净?还有这里,好像是缝上的,该不会这件军服的原主人死了好几回了吧?”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安胖子脸色煞白嘴唇哆嗦。
我擦,居然是真的!杨平安原本只是想让安胖子给自己换身干净的,因此尽可能说的狠一些,哪知道歪打正着,居然从安胖子口中得到了兵营大规模征招火头军的真相。
以杨平安的“狡诈”,想要从惊慌失措的安胖子口中套出话来,实在是太容易了。可套出的真相却让杨平安欲哭无泪。
右路军在此处驻扎的这段时间,接连遭遇偷袭、暗杀、下毒等手段,针对的就是各个火头营。
以前锋营月字号为例,标配二十八名火头军,含火头将军一名,副将军两名,到如今真正在兵营造册的火头军只有四人。就是三名正副火头将军,外加安胖子。
杨平安都不用扳指头算,强烈的危机感让他迅速就算出一个数字,月字号火头军此轮新兵十九人。也就是说短短几个月内,共计有四十三名火头军被杀,阵亡率超过百分之百!
不是说火头军是兵营最安全的职业么,现在看来,这尼玛是整个兵营中,最危险的工种!难怪什么将军下令不许言传议论,要是传出去,有谁还愿意被征来当火头军?
不行,哥们怎么着也得想办法逃出去,尽快逃出去!
至于说背负逃兵罪名,杨平安才不在乎。只要见到杨睿,区区逃兵罪名又算的了什么?
要不要跟这里的将军说说,我是皇帝杨睿的兄弟,让他派人送我去洛阳呢?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杨平安否定了。
换位思考,假若他是将军,有人突然来说自己是皇帝兄弟,怕是他自己都不信,弄不好被当成骗子,直接拉出去砍了。
前来山东平乱的大军,居然驻扎在山东与河南交界处,不与叛军接触;军中伙夫接连遭遇暗杀,还是各种手段的暗杀;兵营不断从驻地周边县郡征招厨师补充火头营;原本军队中最安全的职业,眨眼间成为高危工种……
尼玛这都什么事儿啊!哪有这么诡异的战争,这么诡异的兵营?
那些叛军脑子是被门挤了还是吃错药了,有本事刺杀将领去,干嘛总跟苦命的伙夫过不去?不过这招真歹毒啊,若是火头营损失惨重,没了人埋锅造饭,兵士吃不饱肚子士气低落,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想这些作甚,这些跟哥们有什么关系,哥们还是踏踏实实想办法,保住性命,早些逃出这该死的诡异兵营才是正事!
自此,杨平安开始了一段奇异历程,所作一切,只为能够平安逃出右路军兵营……
第八十一章 爱放屁的安胖子
“秀才,去把菜洗了!”
“秀才,去把碗刷了!”
“秀才,去把柴劈了!”
“秀才,去把……”
自打加入兵营,杨平安悲惨的生活就开始了。
还是因为他身上那股独特的读书人气质,引来的麻烦。当火头军的,基本上都是粗人,很少有读书识字的。
由于读书人比例少,古人对读书人一般比较尊敬,但杨平安例外。虽说他在新时代接受了多年教育,能出口成章也能出口成脏,但在月字号众人眼中,他就是一个像读书人的厨子,哦不,现在是火头军了。
因此在火头将军的带领下,一帮泥腿子出身的家伙,对他呼来喝去,让他干着干那,全是没有技术含量的重体力劳动,例如砍柴、刷碗、洗菜、扫地等,连生火这种技术含量不是太高的工作都不让他碰,为的就是寻找一种成就感。
一种泥腿子使唤读书人的成就感。
干厨子的,大多都是心思灵活之辈,知道个眉高眼低,为了少受欺负,除了相互抱团外,更主要的是紧密“团结”在火头将军谢明身边。
杨平安也想,而且以他的阅历和手段,应当不成问题。可就因为他身上的读书人气质,让谢敏有种格外想要欺负使唤他的冲动,于是杨平安成为了月字号中地位第二低的人。
地位最低的是安胖子,因为他是纯种胡人。
杨广当年平定各地起义叛乱后,花十年时间休养生息恢复民生积蓄力量,然后用一年时间平定高丽,半年时间踏平东瀛,两年时间驱逐吐蕃,文成武德不可一世。
发觉大隋扩张意图后,西域诸国纷纷请降,有那不开眼的小国,都不用杨广派兵剿灭,就被邻国攻破国都,献俘洛阳。
又花五年稳定新吞并的领土,同时休养民生,之后用三年时间彻底平定草原。草原上诸多游牧民族不是西逃,就是投降大隋。
为了稳固草原,杨广不仅命人在草原修筑新城,同时勒令游牧民族与汉族通婚,通过民族融合将草原上的隐患消弭于摇篮之中。
至此大隋文成武功达到顶点。
杨广泰山封禅,不顾百官死谏,改国号为唐,使有杨唐兴旺直至如今。
在他颁布的,针对草原民族的敕令中,曾规定草原民族与中原百姓通婚后,一视同仁,但纯种的胡人,也就是父母双方皆出自草原的人,则会受到歧视。
安胖子是纯种胡人,虽说他是月字号仅存四元老之一,但地位始终低下,只有面对新来火头军时,能摆摆架子。可不出三日,新来的火头军弄明白原委后,立刻对他在不客气。
杨平安已经很惨了,安胖子更惨。不仅要给其他火头军铺床叠被洗衣洗脚,甚至有时候还要充当“豆豆”的角色,二人可谓同命相连。
作为长期受人歧视的胡人,安胖子早已习惯各种不公,每日傻乎乎乐呵呵,被人欺负捉弄也不恼火,或者说不敢恼火,逆来顺受,有时候连杨平安都看不过眼。
不过杨平安没心思替安胖子打抱不平,他连自己遭受的不公待遇都不在乎,一门心思打探兵营出路,想要逃出兵营。
他曾想过挖掘地道,可刚藏了把勺子在身上,就听说别的火头营有人花了将近一个月,挖了条地道通往营外。此人倒是厉害,硬生生将地道挖通,可是刚一露头就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以为是敌人潜入,脑袋被射成了刺猬。最后被尸身被挂在辕门,以儆效尤。
他还想过打晕巡逻士兵,换上对方军服,寻机溜出军营。那日偷了块肉干,打算用来引诱某一兵士,可有人比他早一步下手,而且跟他选择的目标一致。结果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火头军一棍子没打晕士兵,反被士兵喊来同伴,将其活活打死。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发觉军营附近有条小河,平日里吃水都要到那里挑,随即打算潜水逃出。好容易跟着众人前往河边挑水,结果安胖子下水直接摸出了十几条死鱼。
这些死鱼都是被利刃刺破肚皮而死,一问才知道,为了防止有人言这条小河潜入偷袭兵营,河里被布置了铁链,铁链上布满利刺,鱼撞上去便为部队提供了河鲜,人撞上去……
绞尽脑汁,杨平安悲哀的发现,人的力量是无穷的这句话,那绝对是至理名言。他在后世所见过的各种逃狱、逃跑的方式,古人中的厨子,在短短几个月中都用遍了。
前人用血淋淋的经验教训救了他一次又一次,让他悬崖勒马,没有自寻死路。
深夜独坐,凝神望月;
思绪愤懑,怅然无助;
等闲等闲,少年头白;
空悲切——马勒戈壁的,哥们到底该怎么逃出去呢!
“秀才,这么晚了,你咋还不睡?”安胖子夜半起夜,见到杨平安坐在帐外仰望月空,心中好奇,“赶快睡吧,明早还得早起造饭呢。还有,你千万别乱走,小心被认为是奸细,一刀砍了岂不可惜?”
“胖子,屁股上的肿消了么?”
白天的时候,安胖子又遭罪了。因为午饭时多吃了一碗饭,被火头将军谢明责罚,挨了一顿板子。这也是谢明为了安抚人心,让新来的火头军每人在安胖子臀部打了三棒子,算是他们的业余消遣。
安胖子小心蹲在杨平安身旁,生怕弄疼伤处:“不打紧,我皮糙肉厚,早就习惯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害你还被谢老大骂了。”
杨平安也在安胖子臀部打了三棒子,只不过心中不忍下手极轻,遭来了谢明一番痛斥。安胖子说的正是此事。
“呸!”杨平安不以为意的啐了一口,“什么谢老大,要不是我没心思跟他计较,收拾他那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小声点!”安胖子连忙捂住杨平安的嘴,一脸紧张,“秀才,我看出来了,你这汉人还不错,至少不像他们那样总欺负我。我跟你说,你千万别招惹谢老大。别看他身无二两肉,他手上到有些功夫,要不让也轮不到他当这个火头将军。”
“你也打不过他么?”杨平安一直不明白,以安胖子这坨,怎么就甘愿被人欺负。虽然不知道安胖子战斗力,但据他目测,安胖子一巴掌过去,月字号二十多号火头军大半都得趴下。
安胖子也有自己的苦衷。作为纯种胡人,到处受人欺负,他除了力气大没有别的长处,只有当兵才能满足他的大饭量。
当火头军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虽说被人欺负,有时候还会被谢明限制饭量,但近水楼台先得月,做饭时趁人不备,抓几把塞到嘴里还是没问题的。
杨平安听他说的可怜,拍了拍他的肩头,刚叹一口气,转瞬皱起眉头:“胖子,你他娘的是不是又放屁了!这回连个招呼都不打了?”
次日晌午,月字号二十几号火头军正在大帐内准备午饭。在谢明的分配下,杨平安和安胖子坐在角落洗碗,那是早饭后积攒出来的。其他人则各自忙碌,切菜的切菜,揉面的揉面,在谢明的调配下,大帐内井井有条。
“胖子,你说咱们要在这儿待到开春儿?这可是还有好几个月呢。”杨平安苦苦思索逃离之策,屡次失败后,他算是想明白了。只有大军开拔或者与叛军交战时,他才能寻到出逃机会。
坐在靠背椅上喝茶的谢明听到他的声音,眼睛一斜,呵斥道:“不许随便开口,万一你的口水落入碗中该当如何!”
尼玛,这不正刷碗呢么!
冷冷回瞪一眼,杨平安打算收拾谢明。若是大军明年开春才能开拔,他岂能在这里受谢明的气长达四月之久?
安胖子担心杨平安吃亏,口中损着自己当起了和事老,总算逗笑了谢明,这才让后者放弃了教训杨平安的念头。
“秀才,你忘了我昨晚跟你说的?”安胖子压低声音道,“我觉得吧,在这儿多待几个月也挺好,不用打仗每日还都能吃饱饭,你可不知道打起仗来咱们有多忙。”
杨平安才要开口,就听见对面安胖子臀部下方传来“噗”的一声。
我擦,这个胖子怎么这么爱放屁呢!
杨平安还说话,对于放屁不分场合的安胖子,他只是心中无奈,打算去帐外躲避,可是其他火头军不乐意了。
“死胖子,你他娘的每日少放几个屁不行么!”
“死胖子,你每天吃猪粪了,总放臭屁!”
“死胖子,熏死大爷了!”
“你他娘的……大爷的,你还放,找打……直娘贼,你还放,真他娘的臭!”
就在众人抱怨声中,安胖子如打鼓般,噗噗噗响个不停,放了串连环屁。尤其是最后一个,那叫一个臭啊,熏得人几乎要把早饭吐出去,一个个捂着鼻子冲出帐外,就连安胖子都跑了出去,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缓口气后,谢明一脚踹在安胖子臀部,骂道:“死胖子你出来作甚,还嫌熏得老子不够么!”
“不是我放的!”安胖子一脸委屈。
“你说什么?你再敢说一遍?”
“真不是我放的!啊,我是说最后那个,最臭的那个屁,绝对不是我放的,那味道跟我放得不同。”
“呕!”
“呕!”
本来众人面前还能忍住心中作呕之感,可经安胖子这么一说,彻底忍不住了,一时间火头营大帐外,呕吐声一片。
第八十二章 抱不平单挑谢明
白日帐内做饭,
忙碌不敢怠慢。
忽闻噗声响,满帐尽是臭气。
呕吐,呕吐,惹恼一堆壮汉。
安胖子帐内放屁已是有错,屁臭过人更是大错,但出得帐来死不承认还当众细细描述屁味,那就惹了众怒了。
抹去嘴角呕吐出来的汁液残渣,谢明一脚将安胖子踹个踉跄,周围的火头军立刻围了上去,对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安胖子不敢反抗,动作熟练的抱头蜷缩在地,任由他人暴打泄愤,只是不住争辩:“屁不是我放的,最后最臭的那个屁不是我放的,味道不一样!”
他的争辩,没有半点正面效果,只能换来旁人更加愤怒的暴打。你说大家都在帐内准备做饭,里面全是吃的。你爱放屁不要紧,放屁臭也能忍,但你不能在帐内放屁啊!
寻仇了食材还是轻的,关键是半封闭环境下,空气流通艰难,臭味迟迟不散,太折磨人了!
“都住手!”杨平安看不下去了,上去拽快几个火头军,有抡着拳头咋呼一番,将围殴安胖子的火头军吓退,“不就放个屁么!你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有必要把人往死里打么!”
他平时与其他火头军交流不多,谢明又是有意刁难他,他一门心思都在琢磨逃跑,也都忍了。这时猛一发火,其余火头军被吓了一跳,全都后撤了两步,但也只是片刻。
“谁的裤裆破了,露出你这么个玩意儿!”谢明最先反应过来,喝骂一声,随即就有一个健壮的火头军跨前两步,一拳打向杨平安胸口,口中还骂骂咧咧:“找死的玩意儿!”
你才找死!杨平安不退不让,单手架开对方来拳,另一只手一拳就砸在对方面门。
他这几日本就憋着气,若非为了逃脱,不想惹人注意,早就爆发了。昨夜他已经看出来,大军驻扎这里他根本没机会逃脱,因此今日便不再隐忍,将多日来的愤怒全部倾泻。
八极拳的凶猛风格,加上他心中憋愤,再加上这一拳的速度,对方根本没来及发出喊叫声,整个人便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空中拉出两道血线,源自鼻孔,重重摔在地上昏迷不醒,满脸鲜血,鼻子也歪到一旁。
这一拳的效果,让一众火头军惊恐不已后退连连,竟是无一人去查看那被打到在地之人是死是活。就连谢敏也是瞳孔微缩,在杨平安身后细细打量。
杨平安举着拳头环视一番,以眼神又将众人吓退一步,这才在安胖子腿上踢了一脚:“起来!这么大一坨,被打居然连手都不敢还,你他娘的还是男人么!”
蜷缩在地上安胖子还一直在辩解最后一个屁的归属问题,被杨平安训斥一番这才站起身来,也不知他看没看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只是抓着杨平安手臂,激动地说道:“秀才,那个最臭的屁,真不是我放的,真的不是,你信不信我?”
“好好好,我相信你!”杨平安没想到安胖子会如此执着这种小事,随口安慰道。
可是他更没想到,他的安慰之词,听在安胖子耳中会有怎样的效果。
“你相信我?”安胖子生生压下心中激动,难以置信的看着杨平安,似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希望杨平安能再说一遍。
这不废话么,最后那个屁是我放的!
杨平安抽回手臂,点头道:“我相信你,最后那个屁不是你放的。”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杨平安愣住了,因为他看到安胖子的眼圈湿润了。
“你,你,你相信我?”安胖子嘴唇哆嗦,神情激动,泪水夺眶而出,一把抱住杨平安,“秀才,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朋友,我告诉你,我本名叫扎荦山!”
“好好好,我知道了!”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杨平安费尽力气才将安胖子推开,至于安胖子的原名,他根本没记住。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虎头将军谢明突然语出讥讽:“哟,安胖子,你这是找到靠山,打算造反了?”
他这一表态,让其余火头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来到他身后,神色不善的看着杨平安与安胖子二人。
安胖子浑身一哆嗦,跨步挡在杨平安身前。
他的动作,让杨平安欣慰不少。出手帮安胖子,杨平安一是考虑到,最后那个屁是他放得,却让安胖子遭了无妄之灾,心中不忍;但更重要的却是看不惯安胖子的懦弱。还是那句话,只要安胖子还手,只凭他身上那一坨,等闲三五个人休想讨得便宜。
可是安胖子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杨平安的心,变得哇凉哇凉。
“老大,我哪敢啊。”安胖子一脸阿谀笑容,点头哈腰,“我是什么货色,有几斤几两您老还不知道么?秀才这人性子太耿,说话不经大脑,您老别跟他一般见识。要是你老还不解气,你在我这儿再踹几脚出出气。”
说着话,他转过身子,撅起肥大屁股,同时冲着杨平安眨巴两下眼,示意后者不要开口。
安胖子此番举动,杨平安尽收眼底,心里不是各滋味。安胖子虽然窝囊懦弱,但心地良善,做这许多丢人举动,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挨打。
唉——杨平安长叹一声,拍了拍安胖子肩头,算是认下这个朋友。
“你以为你是老几啊!”谢明飞起一脚揣在安胖子臀部,后者踉踉跄跄向前倒去,最后摔趴在地。
不过杨平安却看得明白,安胖子身体壮硕,谢明那一脚对其根本没有伤害。至于说踉踉跄跄摔倒在地,只是安胖子故意装出来的。要不然安胖子的摔倒路线怎会摆脱惯性束缚,没有撞到自己,而是从自己身边擦过呢?
安胖子哎呦着从地上爬起,脸上堆着笑容:“老大,您的气消了么?要是不够再来几脚也无妨。”
“滚!”谢明看都不看他,慢慢来到杨平安身前,居高临下俯视杨平安,眼中尽是狠厉之色:“秀才,想不到啊,看来你也有两下子。”
“怎么,你也想挨一拳试试?”杨平安早已打定主意,要在月字号火头营中打出字号,让其他人不敢招惹自己。只是谢明个子比他还高,他不得不抬头看着对方,这让他有点不爽。
“哟呵,还真有不怕死的!”谢明裂开嘴笑了,恶毒的笑容鄙夷的目光,不停活动手脚,打算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杨平安,让他明白,月字号里谁是老大。
杨平安也笑了,轻蔑地笑容。这些日子在月字号受的鸟气,总算能够发泄出来了。
安胖子见势不妙,连忙跑到谢敏身旁,陪着笑脸道:“老大,您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您何必自降身份跟他一般见识?”
“滚!”
“别别别。老大,这儿是军营啊,你要是在这而跟他动手,那是私下斗殴。万一传扬出去被将军责罚,他一个新来火头军无所谓,您这身娇肉贵的,不值啊!”
谢明终于用眼角瞥了眼安胖子:“你是在威胁老子么?”
“我哪敢啊!”见到劝说谢明无果,安胖子又准备劝说杨平安。
可杨平安根本不等他开口,直接拒绝道:“胖子,你不用再说了,今天我就让你明白拳头硬的好处!”
“老大,狠狠揍这个死秀才!”
“老大,千万别留情,让他狂,往死里揍!”
“老大,我们支持你!”
“老大威武!”
“老大加油!”
“老大必胜!”
伴随着身后阵阵助威声,谢明嘴角一翘,目光忽然看向杨平安身后,露出惊讶神情,仿佛后面有什么变故发生。
杨平安也转头看去,可就在他转头瞬间,谢明动了,一拳打向杨平安耳根。
这是他的计策,装出惊讶目光,诱骗杨平安转头,偷袭出手。头部耳根处,最是脆弱,一旦击中,短时间内会出现剧烈不适,他就可以趁机将对手放倒暴打,从而立于不败之地。
当年在街头厮混时,这一招他没少用,基本上从没失灵过。
可惜他今日碰上了杨平安。这种小儿科的手段,杨平安哪会上当?
转头只是诱敌之策,他始终留了心思在谢明身上。后者才一动他就发觉了,根本不回头,身形一矮躲过后者拳头,同时身形急转,一记肘击就捣在后者胸口。
二者距离很近,谢明信心满满没有防备,杨平安含恨出肘,借助腰僧力速度惊人,结结实实一肘子,捣个正着。
只听一声闷响,谢明捂着胸口后退几步,难以置信的看着杨平安,脸面发热。
在众多小弟面前失了颜面,让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大吼一声就朝杨平安扑了过去。
一记肘击也让杨平安对谢明的底细有了一定了解。正如安胖子所说,谢明的确有些武功底子,否则换成一般人的话,早被他以腰身带动的一记肘击击倒。
来得正好,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月字号以后改姓杨了!
摆出架势,面对谢明拳路,杨平安趋步上前,二人正要交手,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吼,声如炸雷:“都住手!”
第八十三章 是男是女薛小将军
“都住手!”
一声大喝,只见一小将军站在不远处,怒视诸人。这小将军年约二十五六,银盔素甲身披白袍。面如银盆眉分八彩,目若朗星鼻如悬胆,端的是威风凛凛。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亲卫,一个个站若标杆昂首挺胸,衬得小将军气势威严。
杨平安没见过这人,不过猜想对方军职不低,当即收了拳脚推至一旁。谢明这火头将军却是辨出声音,麻溜的跑到小将军面前,行礼道:“卑职火头将军谢明参见薛小将军。”
小将军没有好脸,冷冷扫视月字号火头军一番,沉着脸道:“谢明,你好大的胆子。敢在营中私斗,你可知罪!”
“卑职知罪!”谢明也会说话,先是认罪,然后压低声音,“薛小将军,卑职也不想触犯军纪,这些都是前些日新招来的火头军,心思不定。卑职是想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安下心思在军营效命。”
大军急缺火头军一事,薛小将军倒也知晓。他刚从中军大帐回来,想是在自己的前锋营巡视一番,结果听到月字号吵闹一团。快不敢来一看,才发现竟然有人在军中私斗。
若是放在平时,他绝轻饶不了犯纪军卒,但听到谢明解释,他只好暂时收回惩处念头。
由于火头军接连遭遇偷袭暗杀,导致大军不得不经常在附近县郡强征厨子。这些厨子来后,大多都不安分,必须强行镇压,让他们安心当好火头军。
想到这里,薛小将军低声道:“你管教下属,本将军不管,但不可明目张胆在军营私斗,让人看去,本将军如何跟大将军禀报?还有,眼下时日不早,你等私斗,误了开饭时辰,你可吃罪得起?”
“是,卑职明白,卑职之久命人开火造饭,绝不耽误开饭时辰!”恭恭敬敬再度行了一礼,恭送薛小将军离去,谢明这才返回。
“秀才,这笔账老子先几下,等回头咱们再慢慢算!都听好了,赶紧干活,若是耽误了开饭时辰,看老子不拔了你们的皮!”
众多火头军应了一声,陆续进入营帐,重新忙碌起来。杨平安和安胖子是最后进去的,坐在角落继续刷碗。
“秀才,今日多谢你了!”
“都是兄弟,别说什么谢不谢的。刚才那个白袍小将是何人?”
杨平安根本无视谢明存在,声音不小。谢明也听到了,但却没有再出言呵斥,只是瞥了他一眼,眼珠子就开始转个不停,也不知再想什么坏主意。
作为月字号火头营仅剩四元老之一,安胖子自然之道那薛小将军是谁。
薛小将军姓薛名玉龙,乃是领军大将薛嵩之子。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自此薛嵩领了右路军统帅一职,便命其子薛玉龙统领前锋营三千兵丁,见山开路遇水架桥,月字号正在他管辖之下。
这算不算任人唯亲呢?想到右路军在此地驻扎数月,不入山东与叛军交手,还强行从各地征招厨师,杨平安对薛家父子的印象愈发的差了。
不管跟谢明的恩怨如何了结,中午这顿饭却不能耽误。杨平安与安胖子洗好碗筷,那边在谢明指挥下也做好了饭菜,准时开饭。
虽说右路军并未与叛军真正交锋,只是驻扎此处,但每日里兵士训练不减,每到开饭时辰,兵士们都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这是当兵的习惯,吃饭要快,免得打起仗来饭还没吃完。
不过今日这顿午饭,月字号一众火头军都没什么胃口,连杨平安也不例外。即便屁是气体,最后最臭的那个屁还是他自己放的,但一想到这些食材被臭气熏了那么久,杨平安就恶心的想吐。
安胖子过年了。他才不在乎什么臭不臭的,只要能让他吃饱就行。
午饭过后各自忙碌,谢明仿佛忘了晌午的恩怨,并未找杨平安的麻烦。哪怕有火头军为币心,在谢明面前搬弄是非,也被他挥手赶走。
日近西山夕阳斜下,火头军们准备好了晚饭,杨平安和安胖子二人却被谢明打发去河边挑水。
“秀才,你快点啊,早点把水挑满,万一回去晚了,谢老大又该责骂了!”在河边,看到杨平安躺在岸边,嘴里叼着草芥,翘着二郎腿欣赏着黄昏美景,安胖子忍不住催促道。
杨平安晃着二郎腿,不慌不急的说道:“你是怕回去晚了没饭吃了吧?”
安胖子神情略显尴尬,嘿嘿一笑:“哪有啊,我真的担心回去晚了会被骂。尤其是你,秀才你晌午才得罪了谢老大。”
“你以为该吃晚饭了,他打发咱们来挑水,是他收拾咱们的手段么?”
“难道不是么?”
“呵呵。”杨平安笑着吐掉口中草芥,“胖子啊,你啥都不明白。咱们回去越晚他越高兴,特别是咱俩不吃晚饭。那样的话,我可就是一天没有吃饭了。”
安胖子挠挠头:“啥意思?秀才,你说话能不能直接一些。”
“你不明白就算了,等晚上回去你就懂了。”
“你们汉人就是花花肠子多。”安胖子嘟囔一句,一屁股坐在杨平安身旁,揉着咕咕直叫的肚子,“秀才,那咱俩就在这儿待着?我饿了。”
你中午可是吃了六个大馒头还有七张饼子啊!看怪物一般看安胖子一眼,杨平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也饿了,毕竟他中午没吃饭不是?
“胖子,把衣服脱了。”
“干嘛?”安禄山顿时紧张起来。
“瞎想什么呢!我让你下河摸几条鱼上来!”
安胖子这回明白了,二话不说跳到水中,没一会就从河中弄出五六条大鱼,每条都有二斤多重,在岸边草地上蹦跶不停。
趁着功夫,杨平安已经找来不少树枝。二人找了个避风隐蔽的地方,由安胖子到河边杀鱼剐鳞,杨平安搭起篝火,烤鱼充饥。
当年意气风发时,杨平安也经常会和朋友同事外出烧烤。当时为了跟靠山打好关系,苦心学习烧烤技术,区区几条烤鱼,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烤鱼香味,安胖子大口吞咽着口水,嘴里说道:“香是挺香,就是没有味道。”
杨平安嘴角一翘,一手继续转动烤鱼,让其均匀受热防止烤糊,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递了过去。
安胖子打开纸包,里面有一个小瓷瓶和两个小碗。拔出瓶塞,他才发现瓷瓶中不知是什么调味汁闻起来香气扑鼻,顿时裂开嘴笑了:“秀才,你还真鬼。难怪都说汉人狡诈,识字的汉人更狡诈。”
这也算狡诈?就算是,那也叫足智多谋!不满的看眼安胖子,杨平安故意将烤的只有七八分熟的烤鱼丢给他。
安胖子到不怀疑,拿过烤鱼直接就是一口,还没尝出胃口,先是惨叫一声,却是被烫到了。
杨平安笑而不语,将小碗分开,瓷瓶中调味汁各倒了一些,示意安胖子蘸着吃。
安胖子真是饿极了,抓着烤鱼出两口凉气,接着就是一大口。鱼皮香脆鱼肉滑嫩,外焦里嫩吃的满嘴流油。
“好吃,好吃。秀才,我真没想到,你烤的这么好吃!”
看到安胖子吃的那叫一个香,杨平安也忍耐不住了,又拿过一条鱼,穿在木棍上细细烤着。
这条是他吃的,他自然要烤的精致一些。等到鱼快要烤好的时候,安胖子那条都已经吃完了,正眼巴巴的看着他手里这条。
“要吃自己烤去!”
安胖子一脸悻悻拿过一条鱼,学着杨平安的动作在火上烤起来。
杨平安总算将鱼烤好,先闻一口,香气入鼻引人食指大动。在鱼肚上轻咬一口,入口鲜香。
真正天然的烤鱼,味道果然好!
开动了!杨平安也是饿了,正要私下一块去蘸调味汁,冷不防斜刺里伸出一只玉手,从他手中抢走烤鱼。
我擦!杨平安恼怒回头,却见一个将军打扮的年轻人站在他身后,捧着烤鱼吃的正香。
这个人杨平安看着有几分眼熟,也是身披铠甲,头盔下露出部分面容,看上去与晌午见到的薛小将军有几分相似,只是盔甲却不一样。
古代的将军,都喜欢换盔甲么?一天之内竟然换了两套!
“薛小将军?”
杨平安试探的喊了一声,对方只是含糊应了一声,也不知说的什么。
安胖子下坏了,他二人躲在河边偷吃,这同样违反军纪,如今还被薛小将军抓到,这顿军棍怕事跑不了了。
二人对视一眼,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那薛小将军说道:“真鲜!想不到鱼儿烤起来也能如此好吃。”
安胖子只想避过军棍,连忙说道:“将军,蘸些调味汁吃,更加味美。”
薛小将军倒不见外,学着二人盘腿坐下,坐在杨平安身旁。撕下一块鱼肉,蘸了些调味汁放入口中,大赞道:“味道果然好。蘸与不蘸,竟是两种味道,各有千秋,一样的好吃。
看什么看,傻愣着作甚,还不赶快烤鱼?不是说你,你来烤,本将军在一旁都看了半天了,就你烤出来的好吃!”
自打薛小将军开口后,杨平安都懵了,因为薛小将军的说话声是女声!不同于谢天成的娘娘腔,这个薛小将军是货真价实的娘们儿!
第八十四章 一个屁引发的血案
薛玉龙怎么会是个女子,他究竟是女扮男装效仿花木兰呢,还是名字的问题,杨平安想不明白。不过适才耳边传来的声音,他听得真真的,那绝对是女子的声音。
他还在这儿发呆,薛小将军不乐意了:“喂,还不赶快烤鱼,愣在那里作甚?就不怕我告发你们两个火头军在这里私开小灶么!”
这到底是什么军营啊,将军是女的不说,还没有个将军样,居然抢我的鱼吃,还威胁我!
杨平安正暗自腹诽,就听见薛小将军又自言自语道:“嗯,味道不错,鱼肉鲜美外焦里嫩……嗯,鱼肚这儿怎么少了一块?好像被谁咬过一口?”
你不是在旁边看半天了么,没看见那条鱼被我咬过一口?我擦,你居然吃我的口水……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啊?
“秀才,别傻愣着了,还不赶快烤鱼,小心惹得将军发火!”见到杨平安还在发呆,安胖子小声提醒道。
无奈之下,杨平安只得继续烤鱼。
薛小将军不好糊弄,杨平安本想图省事,随便烤烤就给对方,结果被对方吃了出来,一顿抱怨加威胁,总算迟到了杨平安尽心尽力烤好的两条烤鱼。
“嗯,真没想到,营里还藏着你这样的人物。”薛小将军拍拍手掌站起身来,“你们两个火头军听好了,以后在营中要小心一些,山东的叛军太过无耻,总是对营中火头军下毒手,你俩可千万不要被他们害了。”
我这三条烤鱼总算没有白费啊!对薛小将军的叮嘱,杨平安心中甚慰,可对方接下来一句话,就让他刚产生的那点好感烟消云散了。
“你俩记住,以后每天这个时辰,都要来此处给我烤鱼,不许不来!”
丢下这句话,薛小将军走到河边,将嘴上、手上油渍清洗干净,又从怀中抽出一条大红绣帕,一边插手一边走了回来。
“你们两个怎会跑到此处偷吃?”
嘶,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呢?杨平安对这个从他口中抢食的薛小将军要多烦有多烦,反问一句:“薛将军又为何来此处呢?”
“咦?对啊,我来这儿干嘛呢?”薛小将军一愣,露出思索神情,片刻后一拍额头,“我忘了!不行,我得赶快回去,万一耽误了正事那就麻烦了。喂,你们两个,记住了,明天还是这个时辰,来这里给我烤鱼!”
眼见对方匆匆忙离去,杨平安总算松了口气。又从地上拿过一条鱼,放在火上烤了起来。忙活这么久,他还没吃呢!
“秀才,你旁边是什么?”安胖子突然问道。
杨平安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旁边的地上,一块湿漉的大红绣帕架在草丛上,应当是那薛小将军有意为之,想将其晾干。
丢三落四啊!这种没记性的人也能当将军?也太不拿士兵的生命当回事儿了吧!
抱怨归抱怨,但这事儿却不归他杨平安管,只是让他心中生出一种紧迫感,必须尽快逃出兵营。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他可不想白白送死。
先吃烤鱼,吃饱了才有力气,今晚……哼哼!
他们回到月字号营地时,天色已经黑了。一路上被巡逻士兵查问多次,若非看到他们身穿火头军军服,肩上又挑着水桶……最重要的是巡营士兵认得安禄山,若是只有杨平安一人,恐怕没那么好通过。
“秀才,咱们这么晚才回来,还只挑了这么点水,谢老大会不会责罚咱们啊?”
你白长了那么大一坨!白了眼安胖子,杨平安将半空水桶往角落一丢:“真静啊。”
月字号营地里,此刻鸦雀无声,几个营帐内皆是黑灯瞎火。只有隐匿在草臼中的虫儿,用自己的生命吟出一生中最后的赞歌。
安胖子挠挠头,四下打量一番,诧异道:“是挺静的。奇怪啊,平时这个时辰没这么安静啊,人都去哪了人?莫非,莫非他们全都被贼人害了!”
看到安胖子最后变得紧张,杨平安彻底服了。假若真有贼人潜入,假若月字号其余火头军都被杀了,大营里怎么会这么平静?那些火头军都是死人,不会反抗不会呼喊啊?
冷静的环视一圈,杨平安的心渐渐沉了下来。脑中转个不停,脸上泛起冷笑。
“秀才,你笑啥?”
杨平安一扬下巴:“胖子,你先回帐歇息吧。”
安胖子倒也实诚,啥也没说直接走向自己住宿的营帐。掀开帐帘,才进去半个身子,就感觉到脑后传来风声,接着只觉得脑袋一沉,便被人打倒在地。
“给老子狠狠的打!”谢明的声音响起,一群人将安胖子围了起来,就是一顿暴打。
好一会,谢明感觉差不多了,才让人打着火折子,分开众人走到安胖子身边:“让你小子再猖狂,见到老子厉害了……呃,安胖子,怎么是你!”
“不是他,莫非你还以为是我!”就在这时,杨平安拎着木棒走进大帐,看着一众早已埋伏在帐内的火头军,冷冷笑道。
谢明一愣:“是谁通风报信!”
“想知道么?我告诉你。”话音未落,杨平安一棍子便抡向身旁的几个火头军,一场混战就此开始!
营帐并不算大,二十多人都在里面就显得挤了,不容易张开手脚,不过对于杨平安来说却是再好不过。
下盘稳固,不是出脚硬踩对手脚面,偶尔膝撞对方小腹裆部;右手木棍不要命的抡抽,哪管达到对方什么地方;身形不时扭转,以左肘沉重击打对手胸口,一时间营帐内人影乱飞惨叫连连。
不过对方有二十六人之多,谢明也不是绣花枕头,当他打到七八个火头军后,他便落入了下风。
最直接导致他落入下风的,正是被他打倒的火头军。这些火头军爬不起来,便死死抱住他的腿脚,让他难以闪避,甚至还有人要他的小腿。如此一来他身上便挨了不少拳,就连脸上都挨了两下,嘴角溢出鲜血。
眼看自己就要陷入对方人海之中,杨平安一棍子逼退对手,冲着缩到营帐角落的安胖子大声吼道:“死胖子,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要还是站着撒尿的,就给老子站起来,谁打你,你就打回去,让他们知道,你扎荦山还是条汉子!”
“小子,你就省省力气吧,指望那个死胖子,你不如指望天神下凡来救你!”谢明冷笑一声,寻来一根棍子,“给老子摁住他,老子今天非要灭了他!”
他看都不看安胖子,一步步走进杨平安,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有几个火头军看他的目光有异,准确的说是看向他身后的目光。
才想转身看个究竟,便听到一声大吼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地面开始震动,谢明只觉得自己被疾驰的马车,哦不,应该是疾驰的牛车撞在身上,撞得七荤八素飞了出去。
“谁说我扎荦山不是汉子!”
此刻的安胖子,双眼怒睁通红,额头青筋暴起,鼻孔喘着粗气,如换了疯牛病一般,一膀子撞飞谢明,踩着地上的火头军,直接冲到杨平安身旁。一手一个,将那些抱着杨平安大腿的火头军全都丢了出去。
“这才配做我兄弟!”杨平安大喜,“胖子,今晚就让他们知道,这月字号究竟谁说了算!”
吼上一声,杨平安目露凶光,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火头军就扑了过去。这些天来他没少受这帮家伙的气,既然要在这里待上好几个月,那就在今晚全都找回来!
一棒子打在对方肩头,棒子吃力不起折成两截,对方惨嚎一声,捂着肩头倒了下去。手中没了兵器,杨平安更加勇猛,迅猛八极拳横扫八荒六合,面对一群厨师出身的火头军,他就像是虎入群羊一般,予求予取打得好不痛快。
若果是他是虎,那安胖子就是猪,是野猪,野猪发起疯来,老虎也得绕道而行。
安胖子不会武功,但不愧饭量是常人三倍还多,力气大得惊人,而且身形灵巧,与其身形严重不符,冲到其他火头军面前,没有太多花哨招式,就是一拳,或者一脚,又或者一膀子,根本没人能挡得住。
一刻钟功夫,营帐内哀嚎一片,站着的人只剩下杨平安一人,安胖子正蹲着身子,揪着谢明不停痛揍。
一拳,一拳,只见谢明口中鲜血混着唾液,如老人痴呆般流个不停,满口牙齿尽落,安胖子积攒多时的怨恨,今朝一气儿爆发了。
“胖子,你很猛啊!不过你再这么打下去,他恐怕要死了。”
听到杨平安的声音,安胖子这才里冷静过来。看眼手里面目全非如猪头般的谢明,他惊慌失措的将其丢在地上,来到杨平安身边,哆嗦着问道:“秀才,这些人都是我打的?”
“怕什么怕?忘了他们以前是如何欺负你的么?现在的感觉不好么?”
安胖子默然,看着营帐内遍地狼藉,往日欺负自己的家伙,一个个躺在地上哀嚎不停,看到他目光扫来纷纷躲避,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秀才,你说的没错,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我喜欢这种感觉!”说话间安胖子腰背忽然变得挺直,散发出大山般威严伟岸,好似换了个人。
第八十五章 薛家火头营
薛玉龙此刻很恼火。任谁睡得正香时,大半夜因琐事被人吵醒,心情都不会后。尤其是,这琐事,着实让人上火。
月字号火头营群殴!
要是其他兵营士兵殴斗,还能夸句有尿性,可尼玛一帮火头军,不好好做饭,发哪门子的疯?
“去,将所有涉嫌斗殴者全部带来!”
坐在大帐内,薛玉龙打着哈欠,寻思着怎么收拾那些带头闹事的。还有月字号的火头将军,御下无方,也不能轻饶。
盏茶工夫,杨平安与安胖子便被押入了大帐。
月字号那通惨烈群殴,还有划破夜空的惨嚎,早就惊动了巡营兵将。带队校尉发现帐内惨景,倒吸一口凉气。若非他们认得安胖子,知道其是火头军,而躺在地上惨嚎中人并无性命之忧,他们都改认为是又有叛军潜入大营,祸害火头军了。
右路军开拔至此,几个月来与叛军小规模交锋没有几次,不过损失却是惨重,主要损失都在火头军上,阵亡率超过百分之百。
因此帅营传下命令,各营必须小心防备,尤其是对各营火头军,更是要妥善保护,千万不能再有损失。
带队校尉发觉火头军内讧,也不敢轻易处置杨平安与安胖子,只有命人将他们拿下,禀报薛玉龙,由后者决断。
见到只有两人被押入帐中,薛玉龙心中疑惑:“不是说群殴么?怎的只有这二人?火头将军何在?”
校尉面露难色,磕磕巴巴将事情原委说出。凭良心说,他不太认为眼前这一胖一瘦两人,能将二十多人打倒,还打的那么惨。
薛玉龙听完倒是来了精神,笑道:“这么说,他们两人将其余二十几名同僚尽数打翻?那火头将军何在?莫非他也被这二人打了?”
火头将军谢明被打的最惨。额头破了,眼睛肿了,鼻子歪了,满嘴牙齿几乎掉光,带队校尉进入帐内是,他连哼哼的气力都没有。
薛玉龙兴趣更浓,一双招子在杨平安与安胖子身上扫个不停。这二人虽说也是口角有血额头淤青,衣衫凌乱略显狼狈,不过站在那里并不显得萎顿,似乎并无大碍。
“就是你们两个,殴打二十六名同僚,还以下犯上,将火头将军打得不成人形?”
自打被巡营兵将拿下后,安胖子心里就一直打鼓。见到薛玉龙后,他更是心中发虚。兵营规矩甚多,以下犯上更是大忌。
听到薛玉龙询问,他连忙辩解:“将军,不是我……”
“你是胡人?”薛玉龙扫他一眼。
“回将军,小人是胡人。”
薛玉龙乜他一眼,一指杨平安:“你说。嗯?本将军问你话,你竟敢不答!混账,你总盯着本将军胸口作甚!来人,将他拉下去,重责三十军棍!”
“秀才,秀才,将军为你话呢,你快回答啊!”
“啊?”杨平安这才清醒过来。
他被押入大帐,见到薛玉龙后,就愣住了,因为薛玉龙的声音又恢复男声,而且胸前平平,没有半点女性特征。
勒的这么紧不疼么?而且也不利于发育啊!
脑子里胡思乱想,直至两名军士走到他身边,要将他拉向帐外是,他才反应过来。
“且慢!将军,你不认得我了么?”
薛玉龙大手一扬,拦住两名军士,狐疑的看着杨平安:“本将军有必要认得你?”
擦,吃完不认账啊!杨平安提醒道:“将军,今晚的鱼,味道如何?”
“混账,本将军今晚何时吃过鱼?奸诈的东西,以为花言巧语就能瞒过本将军,躲过责罚么!速速将他拉下去,重责五十军棍!”
尼玛,人怎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亏你还是个将军!
稳住下盘,身上使劲手上借力一收一送,便挣脱出来。两名军士在薛玉龙面前失手,心中又恼又怕,就要下狠手。薛玉龙忽然开口阻止道:“慢着,你们先退下!”
令军士推至两旁,他盯着杨平安打量许久,皱眉道:“你,是厨子?”
“将军说是,那便是了。”
“呵呵,火头军中,有你此等身手者,当属罕见。说吧,你到底是何人,混入兵营有何目的!”
我……那是哥们混进来的么?不是你们抓壮丁给强行抓来的么!
“我没有半点目的。”杨平安慌忙辩解,“将军若是不信,大可将我赶出兵营,我保证今后再不出现在将军视线中。”
“你做梦!”薛玉龙板起脸孔,“你以为本将军治下兵营是何处,由得你来去轻松?来人,去查清他的来历!”
派了亲兵前去打探杨平安来历,他又转向安胖子:“你,可知他的来历?”
经薛玉龙这么一说,安胖子想到杨平安初至兵营时,问的那些问题,也起了疑心。不过杨平安多次帮他,这次更是因为他才被抓来,他摇头道:“他是上次分到营中的,这些日子老实得很……”
“本将军问的是他的来历!”
安胖子一哆嗦:“将,将军,小人也不知道。”
“没用的东西!说说看,你们今晚为何要殴打同僚,还敢以下犯上?”
一直没开口的杨平安突然插话道:“将军,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你何时见过两个人殴打二十六个人之多?今晚分明是谢明他带人想要谋害我二人,结果被我二人识破。
性命危急关头,我二人潜力爆发,侥幸逃过一死。至于说他们被打伤,那是我们正当防卫,怎能说是我们有错?”
正当防卫?薛玉龙琢磨一番,便明白词中深意:“你,是读书人?”
“是厨子也好,是读书人也罢,又有何干系?我知道,我如今是前锋营月字号火头军,是将军的兵!将军若是处事不公传扬出去,一旦失了军心,将军丢脸是小,难道就不怕丢了大将军的脸么?”
“好个牙尖嘴利的火头军!”薛玉龙玉面气的通红。
自他领军以来,军中便有将领说他是沾了父荫,才讨得前锋营统领一职。只是由于薛家势大,此种议论不敢公开罢了。如今一个新来的火头军,竟敢公然质疑,这如何不让他恼怒?
安胖子也被杨平安的话惊呆了。在他印象中,今日之前的杨平安都是很好说话的,跟他差不多,都没什么脾气。直至今晚,杨平安替他出头与顶撞谢明,二人晚上更是将满营火头军暴打一顿,此刻有公然顶撞薛玉龙,才让他猛然醒悟,杨平安与他似乎并不相同。
杨平安也不是一根筋的主。若是黄昏时分没有在河边遇到薛玉龙,薛玉龙没有他的烤鱼,他并不打算将其他火头军打得这么惨,也更不会硬顶薛玉龙。
眼见薛玉龙被他夹枪带棒的一番话激怒,他连忙丢出一颗甜枣:“当然,我刚才说的只是最坏打算。将军最是注重以身作则力求完美,就像吃鱼时,烤的少有瑕疵便不满意。
我相信将军定会秉公处理此事,让所有新来火头军知道,他们不会受到老兵欺负。若是敢有老兵欺负,也必定会有将军替他们做主。如此他们才能够安心,以兵营为家,竭尽全力为兵营提供后勤保障,将来与叛军交手时,我军在将军带领下,必定势如破竹大获全胜。”
随着他又一番话,薛玉龙脸色不停变化,末了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好个有趣的火头军。自祖上统军以来,我薛家火头营再没出过如此有趣的火头军了。你,报上姓名!”
“在下杨平安。”
“杨平安?”嘴里反复嘟囔两遍,薛玉龙突然提出一个让杨平安目瞪口呆的要求,“杨平安,你可愿担任本将军亲兵?”
当你的亲兵?那我岂不是更难逃出去了?再说了,你的亲兵,不应当都是女子么?
“多谢将军抬举,只是我胸无大志又贪生怕死,只想当个火头军,苟且活着。”
“你以为火头军能活安生么?”话刚出口,薛玉龙就意识到自己失言。幸好杨平安似乎没有听清楚,才让他放下心来,“怎么,你看不起本将军么?”
“哪敢啊,将军不是还怀疑我的来历么?我是想,将军既然看得起我,但偏生我的来历有可疑,不如将我逐出军营,将军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这时候去打探杨平安来历的亲兵回来了,将杨平安被人从富泾县强行征招,以及他这段时间在火头营的举动,包括秀才的绰号,以及被谢明等人欺负之事一一禀告。
很显然,杨平安来历清白并无可疑。
薛玉龙听完后,双眉一挑:“好个奸诈狡猾的东西,说这许多,居然只是想逃离兵营,本将军偏不让你如愿!我且问你,你二人中,究竟是谁以下犯上殴打上官的?”
这可就是大罪了,紧张时期斩首都有可能。安胖子缩着脖子打个冷颤,就听杨平安平静说道:“是我打的。我若不打他,就要被他活活打死了。”
“哈哈,果然是你!”薛玉龙闻言大喜,“以下犯上乃是重罪,本将军现在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担任本将军亲兵?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第八十六章 薛玉龙的刁难
“以下犯上乃是重罪,本将军现在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担任本将军亲兵?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薛玉龙话中威胁之意一目了然,杨平安哭笑不得,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运气好呢,还是运气背到家了。
假若他只是个普通火头军,入了将二代薛玉龙法眼,给他一个升做亲兵的机会,那绝对是天大的运气;可他不是个普通火头军,更关键的是他一直打算逃出军营。
在火头营厮混,没太多人关注,觅得良机还能逃出军营,若真的成为薛玉龙的亲兵,天天在薛玉龙眼皮子底下打晃,哪有机会逃啊!
不过,这家伙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感兴趣?难道就是因为黄昏时分的烤鱼?
“咳咳。”清咳两声,杨平安抱拳道:“多谢将军抬爱,只是我胸无大志又贪生怕死,只想混在火头营中,老老实实当个火头军而已。而且我能力有限,实在是担当不起将军亲兵要职。”
“你说什么!”原本正眯着眼睛等待杨平安回答的薛玉龙险些跳起来。在他想来,哪怕杨平安不识抬举,也要考虑以下犯上的重罪,怎么着也得答应当自己的亲兵。
可杨平安依旧拒绝了,而且态度坚定,好像并不担心因以下犯上殴打上司受到惩罚……这个火头军太有意思了,薛玉龙对其更加感兴趣了。
“你就不怕本将军责罚么?”
“将军目光如炬公私分明,心中定然已经明白今彤事,过错不在我二人。我相信以将军之英明,绝对会有一个公平的决断。”这是杨平安口中的回答,他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你丫明天要是还想吃烤鱼,那就别责罚我。要是把我打坏了,看明日谁给你烤鱼吃!
薛玉龙眼珠一转,脸上露出玩味笑容:“你胆子倒是不小,戴罪之身还敢挤兑本将军。也罢,本将军不勉强你便是,不过从今日起,你就担任月字号火头将军,做好分内之事外,好生操练手下火头军,来日本将军要去检验!”
你丫睡醒没吃药吧!狗屁倒灶的火头将军哥们都不愿干,还让我操练其他火头军,难不成你还想拉着火头军上阵打仗不成!
“还请将军收回成命!”杨平安不加思索再次拒绝。这事儿没得商量,且不说他不会操练部队,只说当个火头将军被薛玉龙惦记上,他就不可能答应。
一而再再而三被一个小小火头军拒绝,薛玉龙拍案而起:“你再敢说一遍!”
“还请将军收回成命!最多明日多给将军烤两条鱼吃。”
“混账!你以为本将军会在乎区区两条鱼……烤鱼?”薛玉龙顿了片刻,似是在思考烤鱼与自己有何干系,“好,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本将军了!”
听出薛玉龙要决定如何处置自己,杨平安连忙喊道:“将军英名啊!”
“哼,你少跟本将军来这套!你且听好,你二人殴打同僚打伤上司,不论事出何因,都使得月字号人手短缺。本将军爱惜人才,此次也不罚你二人,不过你二人自己造成的后果,却要由你二人承担。你二人可听明白了!”
安胖子挠了挠脑袋:“将军,小的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没事儿了?”
薛玉龙笑而不语,始终没有瞥过安胖子一眼,只是看着杨平安:“你明白么?”
唉,这女人家心眼儿也太小了吧……嘶,他好像有喉结!他是男是女关我鸟事?
杨平安抬起眼皮,抱拳道:“将军放心,我二人保证明日营中准时开饭,不会让军士饿着!”
“好,那本将军就拭目以待了。若是你做不到呢?”
“那就随将军处置便是!”
令杨平安与安胖子二人离去,薛玉龙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嘴里嘀咕着谁也听不清的话,喝了两杯茶水,突然吩咐亲兵替他更衣。
“来人,替我更衣,我要去面见大将军!”
手下亲兵好心提醒道:“将军,您也知道大将军的脾气。此刻大将军已经睡下,您若是现在过去,怕是他要拿鞋底抽您了。”
薛玉龙却是不在意的摆摆手道:“你懂什么!我薛家火头营,多少年来终于出现这么个家伙。若是我不立刻告诉老头子,那老头子才会拿鞋底抽我!”
不说薛玉龙带着几个亲兵驰马赶往大将军营帐,且说杨平安。
他与安胖子回到月字号营地,营地内没有半点声响。这也正常,其他火头军都被送去医护营看伤了。
杨平安也是才知道,杨唐的军队,居然设有医护营,听说是杨广从江南返回洛阳后才出现的。
总之这个军营的不少设置,都让杨平安感到,与自己印象中的古代军营不同。
营帐内一片狼藉,二人坐在帐外,安胖子心有余悸的问道:“秀才,将军真不会再追究咱们了么?”
等了片刻,发觉杨平安没有回答,他又问道:“秀才,咱俩做五百人的饭食,根本不可能啊。你干嘛要向将军保证?”
杨平安这才瞥他一眼:“胖子,什么都不懂真的很幸福啊。”
那是薛玉龙故意刁难,杨平安不能不答应。回来的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何凭借他和安胖子二人之力,做出能够满足五百人的饭菜。
杨平安的话,安胖子琢磨了半天没想明白,不过他还有话要对杨平安说:“秀才,今晚多谢你了……”
杨平安忽的站了起来:“胖子,啥也别说了,先跟我去干活。今晚咱俩谁也别想睡了,不然明早的早饭都做不出来!”
次日一早,前锋营五百名到月字号吃饭的士兵赫然发现,早饭变样了。
以往的早饭,就是煮两大锅稀粥,然后隔夜的馒头饼子什么的,凑合就过去了,连咸菜都不没有,最多在稀粥里加点盐。
但今日的早饭去不一样。饼子看上去还是昨晚剩下的,但馒头变成了炸馒头,上面涂了些咸盐,过了油的东西,吃到嘴里那就是香。
粥也变了,白暄暄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取代了稀粥,喝起来滑滑嫩嫩,就好像妙龄少女的肌肤般雪白细腻滑嫩,上面撒了些腌过的菜丁入味,配上油炸馒头和烙饼,简直就是绝配!
五百士兵一通狼吞虎咽,好像饿死鬼一般。到最后,为了仅剩的几个油炸馒头还有锅底的豆腐脑,甚至吵吵起来。
“秀才,你看见没,兄弟们都爱吃你做出来的东西!”朝阳初升,安胖子顶着一头汗水,激动的说道,心中有种收获的欣喜。
那还用说么?炸馒头的时候,你自己都先吃了六个,豆腐脑好了之后,你喝了八碗!
杨平安累的连眼皮都没抬,随意说了一句:“胖子,我眯一会,半个时辰后叫醒我。”
他睡了,安胖子还在吃,吃饭的士兵中却发生了骚乱,起因就是最后的油炸馒头和豆腐脑。虽然一个个都吃饱了,但总有那肚量想多吃多占。
眼看着就要吵闹起来,薛玉龙来了。他是不放心杨平安二人能应付五百人早饭,所以在其余几个火头营巡视一番后,便来了月字号火头营。
初闻士兵争吵,他还以为是杨平安二人无法按时开饭,引起众怒,待问明白后,不由得心中好奇,将最后的油炸馒头和豆腐脑都收了过来,自己与身边的亲兵分着吃了。
吃完喝完后,薛玉龙一抹嘴,问身边的亲兵:“味道怎么样?”
亲兵tiantian嘴唇,意犹未尽道:“回将军,比咱们亲兵营的饭好吃。”
“真有这么好吃么?”薛玉龙不太相信,又问身后其他亲兵。
其他亲兵皆点头称赞,薛玉龙不由好奇道:“这些饭食,真是那俩火头军做出来的?他俩在哪儿?”
想找到杨平安和安胖子太容易了,因为安胖子吃撑之后也睡着了。
薛玉龙到场,所有人都不敢喧哗,但安静中偏偏不合时宜响起两个呼噜声,尤其是其中一个,鼾声如雷,想装听不到都不行。
发觉二人靠在角落还在睡觉,就有亲兵说道:“将军,卑职去叫醒他二人。”
看到杨平安二人睡得酣甜,薛玉龙制止道:“且慢。想是他们也累了一宿,莫要吵醒他们,就让他们睡吧。”
有那大胆的亲兵小声建议道:“将军,不如将他二人调到咱们亲兵营当火头军?”
亲兵营是薛玉龙的直属卫队,待遇在整个前锋营那是杠杠的,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他们。
薛玉龙思忖片刻摇头道:“先等等再说,看他们二人中午又能做出什么饭菜。”
###杨平安醒来后,已是日上三竿,发觉安胖子呼噜声震天,不由得苦笑一声,心说幸好中午的饭菜他心里早有了准备,昨晚也准备了一些,不然还真做不出来了。
“胖子,胖子!醒醒,赶快醒醒!再不醒饭就没了!”他叫了半天,都叫不醒安胖子,直至最后一句出口,安胖子顿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饭好了?别都吃完了,给我留点!”
你吃了那么多,这么快就饿了?无奈的摇了摇头,杨平安一拍安胖子肩头:“胖子,走,咱俩该准备午饭了。”
第八十七章 我的汉人名叫安禄山
月字号的早饭发生了改变,午饭同样发生了改变。不同于以往随便熬两锅菜,加上馒头饼子,今日的午饭品种和花样都增加了。
昨晚杨平安和安胖子一宿没睡,磨出了豆腐和豆腐脑。后者成为了早饭,前者则成为了午饭主要菜式。
还是那句话,过了油的东西最好吃,因此杨平安将豆腐过油,炸成了油炸豆腐。
存放的蔬菜和油炸豆腐炒了一大锅算是主菜,豆腐鱼头做汤,凉拌豆腐当凉菜,足以满足军士们的口腹之欲。
中午这顿饭,杨平安几乎没有动手,都是安胖子在他的指导下做出来的。
不是他偷懒,而是军营的锅太大,大锅菜不好做,光是火候他就不好控制。不过安胖子没问题,作为老牌火头军,这都是小问题,只是杨平安品尝过后,总觉得安胖子炒的菜,有股盒饭味道。
五个大锅一字摆开,其中四个还架在火上,三个里面是豆腐炒杂蔬,一个里面是豆腐鱼头汤,最后那个是凉拌豆腐。
看着远处排队打饭的军士,安胖子一脸佩服:“秀才,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汉人,弄得个什么自助餐,让他们自己排队取菜,咱俩轻省不少。”
不弄自助餐,若是咱俩做晚饭还得给他们盛饭,那不得累死啊!
薛玉龙的刁难,杨平安虽然能够应对,但却也应对不易。五百人一天的伙食,靠他们两人完成,那绝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他俩不仅要做饭。
火头营其他杂七杂八的事儿就暂且不说了,只说跟做饭有关的,光是洗碗就要花费不少时间。
今早五百军士吃过早饭剩下的碗筷,若是杨平安和安胖子认真洗一遍,那基本上就临近午时了,做饭哪还有时间?
因此杨平安让安胖子随便将碗涮了一遍,只要表面看上去没有残渍即可。至于说会不会有传染病,跟他有毛的关系!
趁着这个功夫,他将豆腐、蔬菜什么的都准备好,教会安胖子如何用早上炸馒头的剩油炸豆腐,他去河边摸了十几条鱼,准备鱼头豆腐汤。
至于说鱼身么,自然是进了他和安胖子的肚子。
杨平安靠在柴火垛下,叹了口气道:“希望今日能让那家伙满意,明日调些火头军来帮忙。”
安胖子心宽,针没扎到肉时从来不多想。往杨平安身边凑了凑,说道:“秀才,昨晚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替我顶下殴打上司的罪名,我恐怕逃不过将军惩治。”
“都是兄弟,用不着那么客气。”
“秀才!”安胖子眼圈忽然红了,一把抓住杨平安的手,“我对不住你。你替我出头,帮我打架,替我扛罪,你又是有大本事的汉人,我只是个胡人,你拿我当兄弟,我却还跟你耍心眼,我不是人,我给你赔礼了,你原谅我行不?”
杨平安最膈应的就是自己的手背男人抓着。当初在偃师时,一个娘娘腔谢天成就够让他恶心了,如今在军营,又被安胖子抓住,当时他就冒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是听到安胖子后面的话,知道对方居然还跟自己耍心眼,不由得愣了:“你跟我耍什么心眼了?”
安胖子松开手,惭愧的嘟囔两句,杨平安还没听清楚,就见他摊开右手,在掌心啐了一口:“秀才,我没有亲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兄弟,亲兄弟!”
纯种胡人流传下来的规矩,若是真将对方当成兄弟,必须二人必须相互击掌,而且掌心还要带着各自的唾液,有点像水ru交融的调调。
昨日杨平安替他出头,他口上将杨平安当成兄弟,但由于长期遭汉人欺负的缘故,导致他对汉人始终存有三分戒心,以至于他并未将他们的礼仪告诉杨平安。
直至昨夜,杨平安帮他打架替他扛罪,今日里又显示出过人能力,让安胖子心生愧意,要与杨平安结拜。
皱着眉头看看安胖子掌心那口发黄的唾液,杨平安也啐了一口,只是啐在了安胖子掌心。
“好了,从现在起,咱们就是兄弟了!”
安胖子像个傻子般看看自己手心两摊唾液,又看看杨平安,嘟囔道:“不带这样的。秀才,你要吐到你手心里。”
杨平安才不肯干这么恶心的事,一摆手道:“胖子,我反正已将你当成我兄弟,你若真将我看成兄弟,有没有这个仪式都不影响。但你若还是跟我耍心眼,就算有了这个仪式,又有什么作用?”
安胖子一脸迷糊的想了好久,才想明白杨平安话中意思。将手心收回,在围裙上擦了擦:“那行,我听你的。既然是兄弟了,我得把我的汉人名告诉你……”
“噗!”
话才说了一半,安胖子又放屁了,而且还是坐在上风口,气的躺在柴火垛上的杨平安,差点跳起来将其暴打一顿。
安胖子却是不在意:“秀才,我的汉人名字叫安禄山。”
“你说什么!”杨平安噌的一下坐了起来,顾不得风中带来的恶臭之气,抓着安胖子的手,“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安胖子吓得一哆嗦:“我说我的汉人名字叫安禄山。”
嘶——杨平安倒吸一口凉气。
“呕!”
“秀才,你咋啦?刚才不还好好的,咋说吐就吐了?”
“你离我远点!”
这尼玛垫背,你说我没事干嘛要倒吸凉气啊!恶心的三荤七素的杨平安好容易停止呕吐,再次抓住安胖子的手腕:“你说你叫安禄山?”
“嗯。”
“你真的是安禄山?你就是安禄山?”
杨平安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杨国忠、杨玉环、高力士、安禄山……大唐的名称猛将文人名士他没遇到,反倒遇到了这些人,尤其是杨国忠和安禄山两个……
我擦,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祸害活千年么?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薛玉龙再一次来到月字号营帐外的一处树林内,只是这一次他不是主角,是陪着右路军统帅、大将军、也是他老子薛嵩来的。
薛嵩年过四十,生得五大三粗豹头环眼,身如铁塔声若洪钟,虬髯满面样貌威武。昨夜得薛玉龙禀报,所示月字号火头营出了个有趣的火头军,以一己之力群殴二十六人,是以生出兴趣,今日午时特意前来查看。
“爹你看,那就是孩儿说的杨平安。”
“混账!”薛嵩喝骂一句,“此乃军营,只有军人没有父子!”
薛玉龙一缩脑袋:“是,大将军,末将记住了。”
薛嵩满意点点头,看向杨平安二人所在方向,问道:“哪个是杨平安?”
“就是那个瘦的。”
“那个瘦的?他功夫如何,竟能一个打二十六个?莫非是你闲的发慌,想要消遣老子?”
“爹,孩儿绝不敢消遣您。昨夜已经孩儿已经查明,就是他打了同营其他二十六个同僚,连火头将军都没放过。嗯,旁边那个胖子可能也帮了点小忙。”
“那胖子是胡人?”
“是。”
只这一句,薛嵩就对安胖子再不感兴趣,而是盯着杨平安瞅了好一会,“咋看老子也不觉得他有那么厉害。昨夜你可找人试过他的身手?”
“没有。不过孩儿曾命亲兵将他拿下,他很容易就挣脱了。孩儿看得出来,他功夫应当不错。”
“混账!功夫不错又如何?想咱祖上,也是出自前锋营月字号火头军,那身功夫天下间何人可敌?他只不过从两名不成器的亲兵手中挣脱,打了二十六个平凡无奇的火头军,你就敢将他与咱家祖上相提并论!老子看你那腚是又痒了!”
“爹!”看到身后跟随的亲兵,薛玉龙脸上一红,“那小子有骨气的很。孩儿要收他做亲兵,他死都不应。孩儿故意刁难,让他二人负责五百人伙食,他上午弄出什么豆腐脑和炸馒头,中午又没有耽误开饭时间,绝对不是普通的火头军。”
“这样啊。”薛嵩抓了抓胡子,“豆腐脑是啥东西?味道如何?”
“孩儿也不知道,不过味道还算不错。若非孩儿今早前去巡营,营中兵士就要为那豆腐脑动手了。”
“嗯?这么说你尝过那豆腐脑了?”
“是。”
“混账玩意儿!”薛嵩一巴掌抽在薛玉龙脑袋上,“有了味美之物,你这逆子竟敢独享而不献给老子!”
薛玉龙扶正被打歪的头盔,委屈的说道:“不是孩儿不孝,而是因为那东西孩儿也没见过,担心有毒,所以才替爹品尝。明日他在作出,孩儿定命人给爹送去一份。”
薛嵩这才消气,看到井然有序排队打饭的军卒,奇道:“这帮崽子,往日吃饭时都跟打仗一般,生怕落在后面,怎地今日这般规矩?还排他娘的队?”
“孩儿这就派人去打听明白,顺道将今日月字号午饭取一些来,请爹尝……请爹掂掂那杨平安的斤两。”
“算你有长进。”薛嵩赞道,“老子记得你刚才说了,那小子不肯当你亲兵,这是为何?”
等到薛玉龙将昨晚杨平安推拒之词复述一遍,薛嵩脸色已经变得阴晴不定。适逢亲兵打听清楚吃饭军卒老实排队原因,端着两碗菜回来要先给许嵩,后者一把将菜碗掀翻,怒斥道:
“混账东西,这都没听出来,那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弱家伙,也配让老子专程过来查看!你个逆子再敢消遣老子,看老子不把你的腚打开花!”
第八十八章 进兵山东夜遇刺
自打知道安胖子就是安禄山后,杨平安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爱吃爱放屁、受不得冤屈、性格偏懦弱的胖子,跟历史上那个将盛唐搅得不得安宁险些灭亡的,猛人安禄山联系到一起。
不过因为他的打抱不平,他的仗义定罪,他的一视同仁,让安禄山对他产生了强烈的信任感,真的将他视为结拜兄弟。虽然杨平安那口唾液吐在了他的手心。
劳累的日子还在继续,薛玉龙始终没有给月字号补充火头军,每日五百人的伙食,全由杨平安与安禄山二人负责,每日里将他二人累的半死。
第一日的时候,杨平安就在黄昏时单独去了河边,想着给薛玉龙好好做几条烤鱼,然后说上两句软话,请对方刚过自己,赶紧给月字号补充人手。
奈何薛玉龙失约了,这让杨平安的计划落空,也让杨平安骂了他整晚。
火头军的职责并非全是做饭,作为大军的后勤保障,他们所要负责的琐事极多。杨平安挑挑拣拣故意省去一大堆,但有些却无法避免。例如劈柴挑水、洗碗刷锅、和面揉面这些,都是省不得的。
好在他有所准备,弄了一大堆油炸豆腐,能够多保存几天,当做中午主菜,兵士们连吃几天倒也没有意见。
但早饭和晚饭却麻烦不少。
他有主意,直接将月字号人手短缺的现状告诉士兵,然后进行了一次调查问卷,问题是,你们希望早饭吃好些还是晚饭吃好些。
收集回来的结果,让他有种朝四暮三的感觉,士兵们大部分希望早饭能够吃好些,因为吃过晚饭没多久,就该睡觉了。
因此这几日的晚饭,杨平安便决定以米粥加上中午的剩菜剩饭应付,而早饭,就得花些心思了。
在他的指导下,安胖子炒出几大锅的炒面,不是面条,而是用油将面粉炒熟,吃的时候用热水一沏就能喝了。
这么一来,早饭基本上就算解决了,只要中午多蒸些馒头,把晚上和早上炸馒头的量流出来即可。
有一件事情让杨平安惊喜,又惊又喜。历史上叱咤风云,席卷大半个天下的安禄山,如今却是一个爱吃、喜欢做饭的胖子。
自从杨平安为了偷懒,让安禄山成为主厨,后者就干的兴趣盎然,再累也不在乎。就是在做饭过程中手脚太不老实,偷吃不少。
随着安禄山上了轨道,杨平安慢慢就清闲下来。
也不知薛玉龙是不是知道这个情况,不几日月字号的人手就多了。都是老人,大半从医护营出院,带着伤势回月字号做饭,连谢明都裹着白布回来了,他的腿没受伤不是?
这次杨平安与安禄山在月字号的地位就不一样了,再无人敢欺负他们,伤口没好时,一般人都不会忘了痛。
没人敢再指使杨平安二人干着干那,二人俨然成了太上皇一般的任务,营里营外瞎转悠,或者晒晒太阳聊天打屁,到点吃饭。
谢明带人回来,从杨平安二人手中接过做饭这一本职工作后,险些引起一场哗变。
起因很简单,杨平安二人准备的饭菜油水大吃得香。
因为饭菜的变化,谢明等人险些被愤怒的士兵暴打一顿,还是薛玉龙出面才压下了士兵怨气,也只是压下。但真正化解士兵心中怨气的却是杨平安,他将炒面、豆腐、油炸豆腐、油炸馒头等告诉了谢明,包括做法,如此一来,士兵们每日伙食恢复从前,嘴里肚里有了油水,心里的怨气自然就消了。
凡事有利即有弊。同样是因为这件事,薛玉龙对杨平安的更加不感兴趣了。
上回特地将薛嵩从中军大帐请到前锋营,目的就是查看火头营的杨平安。可是薛嵩判断出杨平安心思不在兵营,只想着打完仗返回家乡,对薛玉龙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
前锋营,月字号,绝无贪生怕死的火头军!
若非因为各营火头军紧缺,薛玉龙早就将杨平安赶出军营了,他臀部的红肿还没完全消退呢!
一晃又是一个月,入冬之后天气逐渐寒冷,杨平安除了每日练拳强健身体外,就是带着安禄山在军营里转悠。当然转悠仅限于前锋营内,还得避开薛玉龙,省的后者见到他,就是一通大骂。
奈何始终找不到逃出军营的半点机会,不过也没有遇到叛军派人对各营火头军的暗杀。
入冬后第二十天,大军启程了。
与安禄山判断的不同,右路军并未等到来年开春,而是在初冬便整军出发开往山东。
前锋营,顾名思义自然是右路军前锋,行进在前,最是容易与叛军遭遇,这让杨平安既心中惴惴,又有些期待。只要一乱,他就有机会逃了。
然而大军行进的很慢,走走停停,日上三竿才启程,日头偏西便安营扎寨,磨磨蹭蹭的却始终没有遇到叛军。
山东境内不比河南,入眼是一片荒凉。叛军经常四处掠劫粮食,逼得缺衣少食的百姓,不得不流离失所,拖儿带女的逃往河南河北境内。值得庆幸的是,叛军军纪很严,很少大肆杀戮,更是没有奸、yin女子的行径。
叛军主力占了郓州、曹州和金乡三地,三城相互依托彼此照应,城内囤积了大量粮草,似有长期坚守之意。
大军现在驻扎东明县,再向东二十里便要进入曹州地界,那里就是叛军的领地。
五万叛军,将山东搅了个底朝天,又连挫官军,却并不扩军发展,也不攻打山东境内最大最繁华的的齐州城(即今天济南),反而沾了郓州、曹州和金乡三县,经营的跟铁桶一般。
由于这伙叛军治军有方,虽然对其他州县大肆掠夺,却对这三县百姓秋毫无犯,甚至开仓赈粮平反冤案。长达数月的治理下,三县百姓已经接受了他们。
在当地百姓帮助下,叛军将加固加高三地县城,城外深沟宽壕,又引来活水,同时在城中囤积大量粮食,做出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模样。
朝廷对于这些其实并不太过在意,真正在意的是这伙叛军选取的三个县城,都在黄河边上,稍有疏忽叛军即可经由黄河水路逆流而上,要么攻打洛阳,要么祸害中原驻地。
“胖子,你不是说大军开春才会进入山东,跟叛军交手么?”入夜,杨平安靠着木墩,懒洋洋的问道。或许是因为历史上的安禄山只勇猛给他的印象太深,他总觉得眼前这儿胖子,也应该知晓战事。
安禄山挠挠头,也是一副不得其解模样:“我也想不通。天寒地冻最不适合行军大战,万一遇到大雪更是麻烦。薛将军乃是名将之后,按道理说,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名将?切!”对于薛嵩,杨平安嗤之以鼻。只看那不男不女的薛玉龙,他就断定薛嵩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再加上三路大军齐攻山东,右路军在河南境内驻扎多日,直至触动才进兵山东,走的还磨磨蹭蹭,摆明一副怠战的意思。
老子英雄儿狗熊的事儿杨平安见的太多了。
“秀才,你想这么多作甚?明日咱们前锋营就要启拔,进入曹州境内。东明县这一路,叛军都没有出现,但曹州是他们老巢,估计他们不会那么好说话。咱们还是养足精神,明天小心点。”
我一直都在等这一天!杨平安瞥他一眼,犹豫片刻问道:“胖子,有没有想过离开军营?”
“离开军营?去哪儿?”安禄山眼中露出茫然之色,就像今晚的夜色般,朦胧迷茫。
杨平安倒不是想带着安禄山一起逃出军营,纯粹是有感而发。随即一笑,才要开口,就问道一股恶臭之气,当即跳了起来:“胖子你……”
一句话才吐出三个字,话音便戛然而止,因为他好像看到有黑影在不远处闪过。这黑影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而且是奔着月字号来的!
“胖子,趴下!”
快速俯下身子,同时将安胖子也摁下来,二人躲在大木墩之后,露出脑袋小心的盯着远处夜幕,果不其然,没一会便有三个黑衣人进入月字号营地,在朦胧月光下显出身形。
我擦,终于让老子碰上了!
“又来了!”这回安禄山反应到快,一缩脖子躲在木墩后,一身肉晃个不停。
杨平安皱眉锁定那三个黑衣人,心中天人交战。这仨肯定是来杀火头军的,谢明那伙人恐怕性命不保,我到底要不要救他们呢?
他跟谢明那伙火头军之间没有任何交情可言,犯不着冒险提醒,万一惹怒三个黑衣人,发觉计划失败全冲着他来怎么办?可他忘不了那几日,他和安禄山两个人负责五百人伙食的辛苦。
唉,姑且救他们一名好了。
念及此处,杨平安就要起身大喊,可是营帐突然开了,谢明不知为何走了出来,与三个黑衣人撞个正着。
“你们是什么人?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啊!”多次经历被暗杀被下毒的谢明,对于危险有着天生的敏感,才问了一句便反应过来,立时高声叫喊。
三个黑衣人发觉行踪暴露,一剑逼退谢明,立刻想营外逃去。但好死不死的是,他们逃跑的方向,正是杨平安和安禄山藏僧处。
第八十九章 保命黑锅
月色冷清夜色孤寂,薛玉龙独坐大帐之中,皱着眉头听着帐外纷杂之声。
叛军针对火头军的袭杀,今夜再一次发生了,也不知此次各火头营会有多大损失。临近叛军占领的曹州,若是火头军损失惨重,再想补充恐怕不易,到时候弄不好就会影响军中士气。
帐外纷乱之声渐渐停息,一员副将盔甲染血快步走进帐来:“将军,贼人已经全部擒杀。”
“损失如何?”
“禀将军,幸得月字号提前示警,巡逻将士发现及时,此次敌人偷袭,并未造成太大伤亡,仅有七名火头军阵亡,十一人受伤。”
“呼——”心中巨石落地,薛玉龙长出一口气,可转瞬间便勃然大怒:“混账!本将军这大营就那般不堪么,竟让这贼人来去自如!若非贼人意不在本将军,本将军便是有八条命也不够!”
副将连忙禀告道:“将军息怒,今彤事末将已经查清,是那巡夜校尉与贼人勾结,暗中放贼人进营。贼人事败被围,他与贼人皆以被杀。”
“果然还有内奸!”薛玉龙咬牙切齿道,“可曾查明,他是否还有同党?”
副将摇头道:“应当没有,只是……”
“有话便说,何必支支吾吾,本将军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
副将略作犹豫,抱拳道:“将军,末将以为,明日进军曹州一事,请将军深思。”
前锋营是右路军的开路先锋,与大军始终保持着半天的路程。按照右路军行进日程,明日将要进入曹州地界,极有可能与叛军遭遇。
今夜叛军突然派人潜入营中,与营中奸细勾结,妄图再次袭杀各火头营,证明叛军早已注意到了前锋营。所以他建议等待大军赶上后,将此事禀报大将军薛嵩,然后再进入曹州。
说的直接一些,就是因为前锋营被叛军盯上了,副将担心进入曹州境内后,前锋营遭遇叛军伏击。若是大军救援不及,区区三千的前锋营,在遭遇埋伏后,恐怕损失惨重。
听完副将建议,薛玉龙轻笑道:“你可是怕了?”
副将面红耳赤争辩道:“末将绝无此意!”
“本将军相信你不是那胆小之辈。本将军奉命统领前锋营,杀奔曹州。自进入山东境内后,敌军始终不见踪影直至今夜。如今本将军就要水军攻入叛军曹州老巢,他们终于按耐不住,要出手了。
呵呵,本将军等的就是他们出手!只要他们敢动手,就是他们的末日!徐朗听令!”
“末将在!”
“传令各营,加紧戒备,明早正常启程!”
“是!”
就在副将徐朗要离开大帐传令时,薛玉龙突然叫住了他:“你说今晚是月字号提前示警?是何人先发现的贼人?月字号损失如何?”
“禀将军,是月字号火头将军谢明最先发现贼人。今夜月字号并未受到损失,反而擒杀贼人两名。”
听到是谢明最先发现贼人,薛玉龙脸上露出一丝失望,不过当他听到后面,顿时又来了兴趣:“月字号火头军擒杀了两名贼人?有意思。命月字号火头将军谢明来见!”
次日早饭过后,前锋营拔营启程,火头营最是麻烦,杂七杂八要装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月字号火头将军谢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吆五喝六的指挥着手下火头军,连杨平安和安禄山也没有放过。
权力最是容易让人上瘾,安禄山便是最好例子,虽说他如今的那点权利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面对谢明对他和杨平安的颐指气使,安禄山一脸恼怒。这些日来,他和杨平安在月字号就像是老爷一般,什么都不用做,也无人敢招惹他们,拆去纱布没几天的谢明更是不敢指使他们干活。
但今日谢明变了,一大早便让杨平安与安禄山干着干那。若是没有爆发月字号那场二对二十六的群殴,安禄山肯定还会老老实实不敢异议,可如今不同了。
“你刚才说什么?”见识到拳头硬的优势后,安禄山面对谢明等人时,再不退缩。可谢明也不再退让,冷冷一笑道:“怎么,你要违背本将军的命令不成!”
“我呸,不就一个火头将军,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将军了!”
“安胖子,莫非你又想以下犯上,违抗军命么!”
听到这里,杨平安一把拉住就要动手的安禄山,冲谢明一笑:“看来,伤疤好了的人,果然容易忘记疼痛啊!”
谢明脸色大变:“杨平安,我警告你,你与安胖子皆是月字号火头军,而我是月字号火头将军。你二人若敢不听命令,耽误了大军行程,纵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
这货怎么就突然变得有底气了呢?莫非与昨彤事有关?杨平安拉着安禄山走了,按照谢明命令收拾行装,心里却在不停琢磨。
他猜得没错,谢明此番变化,的确与昨夜之事有关。
虽说最近这段时间,谢明再不敢招惹杨安二人,但却从未忘记过心中仇恨。昨夜他起来撒尿,无意撞破叛军派人偷袭,从而立下一功。
见到薛玉龙后,他将两名黑衣人被擒杀经过如实禀告,并未冒功。
两名黑衣人是死在杨平安和安禄山二人手中的。要说也是这两个黑衣人命歹,本来向外逃窜,无意中发现藏在木墩后面的杨平安二人。想着捎带手除掉两个火头军,哪知道却被杨平安二人擒杀。
其实杨平安本不愿招惹他们,他一直惦记着逃出军营,跟月字号其余活头军关系也不怎么亲近,若是黑衣人从他们身旁逃出营地,他们也不会出手阻拦。
可对方却将他们视作添头,打算逃走时顺手取走他二人性命。这让杨平安和安禄山不得不奋力反抗,各自抽搐一条木棒,与两名黑衣人缠斗起来。另外那名黑衣人见状,又折了回去,对谢明下手。
通过在军营将近两个月清心寡欲的锻炼,杨平安身体强健许多,八极拳也有了长足进步,十字劲已成,暗劲也隐隐有所感觉。面对黑衣人他丝毫不落下风,若不是为了拿黑衣人练手,黑衣人早就落入下风了。
安禄山与他不同。生死关头,这个胖子爆发出惊人能耐,一棍木棍抡的呼呼生风,虽然没有章法,但与其体态严重不符的矫健和灵活,以及势大力沉的气力,打得对手狼狈不堪。
事后杨平安从安禄山口中得知,他的灵活矫健,乃是年少时在草原见野兽搏斗以及自己和野兽长期搏斗过程中,潜移默化学会的。
和野兽搏斗,稍有闪失,便要付出性命代价。安禄山年少时为了吃饱饭,不得不去草原上猎杀野兽,他甚至还有过独斗狼群生撕狼王吓退群狼的经历。
所以没有习过武艺的安禄山,可是师从自然,以最原始却极其有效的方式,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功夫,毫无章法的功夫。
他很快就打倒了自己的对手。与他交手的黑衣人,一着不慎被他闪到身后,一木棍砸在天灵盖上,当场毙命。
之后安禄山又好心的来帮杨平安,又是一棍打在第二个黑衣人脑袋上,结果了性命。
已经将谢明逼入死路的第三个黑衣人见状,再不敢恋战。敢在杨平安与安胖子合围之前,迅速逃出月字号,但却又陷入前锋营兵士的包围之中。
向薛玉龙禀报经过的时候,谢明并未冒功,直言杨平安与安禄山的厉害。其实他没安好心,说完这些话锋一转,便说出自己对杨平安、安禄山二人的怀疑。
安禄山是胡人,本身就不能信任。而杨平安刚来军营不久,身上一股读书人气质,还有一身好武艺,却偏偏是个厨子,这难道不值得怀疑么?
另外,黑衣人潜入月字号时,杨安二人就在帐外,有什么道理三个黑衣人不先对他们下手的?
一番“至情至理”的挑唆,看到薛玉龙脸色阴晴不定,谢明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果然薛玉龙命令他暗中监视杨安二人,但有发现立刻来报。
这就相当于领了尚方宝剑,谢明自不会在惧怕杨安二人。只等时机成熟,他往二人身上栽些罪名,便可让薛玉龙将二人处斩了。
前锋营三千兵马陆陆续续启程,六个火头营走在最后,其中月子号最后动身。
几辆大车装载了月字号一应家当后,谢明跳上唯一两匹驽马拉的大车,一指地上还剩下的两口大铁锅,冲杨平安与安禄山吩咐道:“你二人背上它!”
“明明可以放在车上,为何要我二人背!”和谢明打过一架的安禄山,脾气明显变了。
军营的锅,讲究两个字,一字记之曰大,一字记之曰沉。杨平安与安禄山两人还背着自己的行囊以及一些零碎物件,负重已是不轻。再加上那两口能装进一个人的大铁锅,其辛苦可想而知。
谢明眼睛一瞪:“怎么,安胖子,你这是要抗命不从么?要不要我请薛小将军来断个公道?”
“你……”安禄山还想争辩,杨平安却一拉他手臂,笑道:“没问题,不就两口大黑锅么。胖子,你我一人一口。”
傻鸟,这黑锅,弄不好就会变成保命黑锅啊!
第九十章 语语成谶
东明县通往曹州的道路有不少,距离前锋营最近的一条是一处名为道二谷的小山谷。
道二谷并不大,只是一个小山谷,因谷内道路狭窄,仅能容两辆马车并排通行而得名。
薛玉龙选择的路线,便是经由道二谷进入曹州境内,因为这是距离曹州城最近的道路。
好歹他也是名将之后,自是知道这种山谷最适合设伏。因此来到谷前,他先派五十骑探哨入谷查探,确定没有埋伏后,再让大军进谷。
五十骑探哨打了个来回,不仅谷内没有敌军埋伏,就连谷外都没有敌军踪影,一马平川。
薛玉龙这才放心。传令各营保持距离提高警惕,一马当心率领亲兵营五百将士进入谷内。
道二谷太过狭窄,等到六个火头营准备通过山谷时,时辰已近午时。
“秀才,你觉得此处地形如何?”
自从大军从富泾县一带启程,开拔山东后,这一路上杨平安都在不停张望,打量着四周环境。这使得安禄山以为杨平安和他一样,都对战争感兴趣,喜欢打量地形,幻想如何将见过的地形融入虚拟战争中。
其实杨平安对战争没有半点兴趣,他打量地形的目的,是在寻找适合逃跑的路线。但薛玉龙选择路线,一般都是开阔地,大军两侧连树林都很少。若是他赶跑,不出二里地便会被骑兵追上。
但这次不一样了。
“胖子,你确定这什么薛将军,是名将之后?”看到道二谷地势,杨平安心中开始变得激动。
“秀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禄山凑了过来,不解的问道。
杨平安向上推了推兜住臀部的大铁锅,略显激动的说道:“这山谷是设伏的绝好地点!你想啊,穿过山谷就是曹州,昨夜叛军又派人入营偷袭,这说明什么?说明叛军可定已经盯上咱们了!山谷狭窄,上面一阵滚石檑木加上乱箭,最后再来一次掩杀,山谷里还能有几个活口?”
安禄山还没来及开口,一直留心二人的谢明便大声驳斥道:“混账!你竟敢造谣生事扰乱军心,来人,将他拿下!”
“你小子找死吧!”杨平安眼睛一瞪,将背上黑锅卸下,纵身一跃便跳上马车,朝着谢明胸口就是一拳。
谢明慌忙格挡,可是事发突然仓促应对,下盘不稳的他被杨平安一拳打得踉跄,中门大空。
杨平安哪会白白错过良机,双拳猛擂,皆打在谢明胸口,将其从马车上打下。而后他条落在地,单脚踏在谢明脸上,冷声道:“小子,你最好给老子安分点,否则老子杀了你也白杀,你信不信!”
他敢如此猖狂,就是因为他已经决定,利用道二谷的地形,逃出军营。先是在谷口中恫吓火头军一番,让他们心中惴惴,等进入山谷后,随便弄出点响动,只要火头军一乱,他便有逃脱的机会!
而谢明,这个从他进营第一天便找他麻烦的家伙,他还从没有殴打过对方,此刻正好发泄一番。
“秀才哥,快住手!”
“秀才哥你消消气。”
“秀才哥别动怒。”
月字号的火头军纷纷拉住杨平安,生怕他又将谢明打得像上回那般不成人形。
发觉其他各营火头军都朝这边张望,杨平安收回脚,一口啐在谢明脸上:“你给老子记住了,再敢瞎逼逼,老子要你小命!”
看到有火头军正巴结的要背上那口大铁锅,他一把抢了过来:“这是我的活,我自己干。”
安胖子有点发懵,虽说他也很想再打谢明一顿出气,可也没想过要坏了对方性命:“秀才,你咋发这么大火?早上的时候你不还拦着我不要动手么?”
我能告诉你说,我有机会逃出去了,所以有仇报仇么?
看到杨平安摇头不语,安禄山又问道:“不过这山谷中应当没有敌人埋伏。薛小将军并非Lang得虚名,入谷之前先查探谷内情形这种最浅显的道理,他肯定明白。
他肯命令大军穿谷而行,必定已经查过两侧没有敌军埋伏;而且道二谷只狭不长,都这么久了,想是薛小将军已经带人从那头出谷,山谷里哪还来的埋伏?”
你这家伙!杨平安承认安禄山说的有道理,但他要的不是这个效果!
“山谷两侧没有敌军?哼,胖子,万一敌人在半山出挖掘藏兵坑藏兵洞,隐藏少量兵力呢?”杨平安故意大声反问,顿时引起了周围火头军的注意。
安禄山挠挠头,向山谷内投了一眼:“半山处的藏兵洞?藏兵坑?这倒也有可能。可若真是如此,他们为何迟迟没有动手?大军都已经过去大半了。而且山谷不大,就算挖洞藏兵最多不过百余人,咱们可是有三千人啊!”
这才叫上道!杨平安暗赞一句,将声音提的更高:“胖子啊,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百余名叛军面对咱们三千大军是没什么左右,可对咱们呢?对咱们着百来名手无寸铁的火头军呢?”
一番话落下,入耳的火头军无不闻言色变。变脸这种情况,就像是瘟疫一般,迅速向周围扩散,很快所有还在谷外的火头军,脸色都变得难看。
右路军尚未正式与山东境内叛军交手,但各营火头军却几乎被他们屠戮了一遍,伤亡惨重。就在昨晚,还有叛军潜入,想要对他们下手!
在各字号火头将军的强力压制下,众火头军勉强压下心中惊恐,在心惊肉跳中,井然有序的进入山谷。
月字号殿后,杨平安拉了安禄山走在最前面。他要保证一会引起的混乱,能迅速在火头军中扩散,在前锋营骑兵折回来之前,自己早已趁乱出逃,还不为人知。
大约走了四分之一,所有火头军都进入道二谷内,杨平安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取出早已藏在身上的石块,趁人不备向着左侧砸了过去。
按照他的计划,现在两侧弄出动静,然后他以夸张的声音,夸张的惨叫相配合,绝对能成为最后一根稻草,压垮这些已成惊弓之鸟的火头军!
果然,拳头大小的石块用力砸出,落在空旷荒凉的山林,发出咚咚响声,更是惊出无数飞鸟,引得百多名火头军四处张望,无不脸色惊惶。
杨平安心中暗自得意,正想惨叫一声,然后以夸张角度倒下,却听到左侧山林内突然传出人声:“不好,咱们被发现了!兄弟们,动手!”
紧接着,就看到半山处嫌弃十余个枯枝落叶掩饰的草垫,露出十余个深坑,每个坑内跃出十余名身着军服的士兵,一个个张弓搭箭,二话不说,朝着谷底前锋营所有火头军就是轮轮齐射!
老天,你想玩死我么!
杨平安早有防备,因此最先反应过来。抬脚就将安禄山踹倒在地,自己也趴了下去:“胖子,快缩进铁锅里!”
大铁锅足够大,足以让杨平安缩着身子躲在里面,地上连条缝隙都露不出来;大铁锅足够厚,足以抵挡迷如落雨的飞箭,面上连个坑都射不出来。
缩在铁锅里,听着下雨般“叮当”之声,感受着惨叫声中一个个鲜活生命被轻易剥夺,杨平安心中大骂不已。
要不要这么“走运”啊,哥们的每句话都成真了,就连黑锅都真的变成最后保命手段了!
箭雨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杨平安清晰的感觉到,黑锅被人踩踏,被人踢踹,最后还有什么东西倒在上面,然后……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喊杀声向着另一侧谷口传去,半是害怕半是激动导致飙升的肾上腺逐渐回落,杨平安猜想是叛军伏兵与闻讯赶来的前锋营兵将厮杀,心中长出一口气,同时暗道机会可算来了。
想要掀开黑锅,趁着难得良机逃走,可是黑锅却沉重许都,而且锅沿还有血水滴淌。
尼玛,还真被尸体压住了!
左摇右晃前拱后退,好容易感觉到尸体从锅上滑落,铁锅变轻,他心中激动,就要掀开黑锅,突然听到一阵急促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都跟上了,若是我家兄长有个好歹,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你们可是前锋营将士,薛小将军何在?”
“什么?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大哥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咦?”
缩在黑锅内的杨平安不敢动了,因为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而且很耳熟!
千万别踩破我的盖儿啊!
听到马蹄声从自己身边经过,渐行渐远,又等了片刻,确定四周再无动静,杨平安小心掀起黑锅,露出一条缝隙仔细打量。
却看到面前四条腿站立,竟有一匹马立于面前。将黑锅再掀的高些,让缝隙大些,顺着缝隙向上开去,入眼的便是一双脚,足踏马镫。
嘶,我记得火头军没有骑兵啊?而且敌人那边也没看见有马啊!
正想再向上看,看看马上之人是死是活,突然眼前一晃,一道寒光射入眼中,只见面前多了一截枪尖,在日头下褶褶生辉!
擦,是活的!|杨平安心中大骇,慌忙放下黑锅,重又缩入锅内,然而却晚了。
“当当当!”
枪尖敲击铁锅之声,犹如敲门声一般,转进杨平安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