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棍在手,跟哥走
“出来!”
听到这两个字,杨平安心中平静不少,知道马上之人算是熟人,只是强烈失落感从心中滋生——多好的机会就这么Lang费了。
“再不出来,连锅带你一枪戳透!”
耳边再次传来那好似敲门的敲击声,那是最后的警告。杨平安掀开黑锅,没好气的说道:“你若杀了我,恐怕再也吃不到美味烤鱼了!”
刚才他就反应过来,那日在河边,从他手中抢走烤鱼,将他口水吃入肚中的不是统领前锋营的薛玉龙,而是薛玉龙的妹妹。从头到尾,薛玉龙都是个爷们。
“你说什么!”马上之人娇斥一声,手腕一抖冰冷的枪尖便搭在了杨平安的肩上。
杨平安浑不在意的随手一拨,忽然感到一股浓重血腥刺鼻气味直窜脑门。环顾四周,只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乎全是前锋营的火头军。几轮齐射,就不知夺去多少火头军性命,又是一阵掩杀,天晓得前锋营百多号火头军,还能活下来几人。
强行忍住恶心呕吐之感,他忽然想到另一个黑锅下的安禄山。转身看去,就看到距他两步远的地方,一口黑锅倒扣,锅下一个胖子,上半身缩在锅内,却露出半个臀部以及整个下身。
露在外面的半个屁股上,插着三支箭羽,血水从上面滑落,如今早已凝固。除却臀部,腿上也是鲜血,看得杨平安头脑发懵。
大名鼎鼎的安禄山,就这么死了?
“胖子!”杨平安大喊一声飞扑过去,一把掀开铁锅,不停晃动安禄山身体。
趴在地上的安禄山并未回答,一动不动。杨平安看的奇怪,仔细打量安禄山身上伤势。
上身并无伤痕,臀部三支箭羽……咦,屁股好像动了一下……
“噗!噗!噗!”
“尼玛!”杨平安噌的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一脚跺在安禄山的臀部,“死胖子,啥时候都不忘放屁!”
“哎——呦!”安禄山大嚎一声,上半身瞬间弹起,“疼死我了!秀才?咱们这是死了?也好,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你死我都不会死!”杨平安刚才被安禄山“暗器”所伤,心中恼怒,又是一脚踏在安禄山发射“暗器”之处,“死了还会疼么!”
“啊!”又是一声惨叫,安禄山从地上爬起,总觉得屁股后面多点什么,伸手向后一抹,顿时哭丧道:“天杀的贼叛军,射哪儿不好,偏偏射在老子腚上,这让老子以后怎么坐下来啊!”
“你知足吧,保住小命就算不错了,你也不看看!”说着话,杨平安伸手向周围一指。
安禄山这才发现道二谷谷底惨状,脸色变得难看,但很快又裂开嘴,笑了起来:“嘿,呵呵,哈哈哈!”
“你丫疯了吧?”
“秀才,你不开心么?咱俩没死,咱俩没死啊!”安禄山一把抱住杨平安,又蹦又跳,“秀才,你太神了!你咋知道谷里有埋伏?你咋知道敌人在半腰挖坑藏兵?你咋想到藏在铁锅里的?”
“松开松开松开!”杨平安好容易推开安禄山,“瞎咧咧啥呢!你身上有伤,别乱动!”
“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安禄山不以为意嘟囔一句,接着便让杨平安见识到他生猛的一面。
肥厚的手掌伸到臀后,抓住三支箭羽尾端,用力一拽,便将三支箭羽生生拔了出来,随手丢到一边,然后又朝手心吐了几大口唾液,在臀部伤口处搓揉一阵。整个过程中,脸上不见任何痛苦神色,只是皱了两下眉头。
杨平安清楚的看见,那被拔出来的鲜红箭簇上,有两个上面还挂着指肚大小的肉块,血淋淋的。
染血的双手在军服上擦了两下,安禄山说道:“秀才,咱们现在该咋办?咦,她是谁……啊,小人参见薛女将军!”
“胖子,你认得她?”
右路军有三薛将军,统兵大将薛嵩人称薛将军或薛大将军,前锋营统领薛玉龙被称作薛小将军,还有就是眼前的薛女将军。
将门之后的薛家,除了薛嵩父子领兵继承祖业领兵杀敌外,就连女儿也不例外。薛家对朝廷的忠诚勇猛,军营中无人不知,尤其是右路军三万兵马,是在一万多名薛家军的基础上,组建而成的。
“秀才,不可对薛女将军无礼,还不赶快行礼!”安禄山小声介绍完后,不忘提醒杨平安一句。
杨平安这才首次正式一直骑马立在一侧,不言不语的女人。
头戴一顶亮银盔,朱缨倒挂大红纬。面如傅粉红杏,泛出桃花春色;两道秀眉弯月,一双凤眼澄清。唇若丹朱,细细银牙藏小口,十指尖如三春嫩笋;身穿一件白银铠,条条银叶照见辉;震天弓左悬,凤尾枪倒提,提缰勒马尽显英姿。
卖相绝对好,巾帼范儿十足,但杨平安就是对这个从他口中抢食,又破坏他出逃良机的薛女将军完全不感冒。
“参见薛女将军!”他懒散的拱拱手,又补了一句,“将军是叫薛玉凤吧?”
“你认得我?”薛玉凤愕然。
这不明摆着么!你哥叫薛玉龙,龙凤相对,你不叫薛玉凤还能叫什么?若是你还有兄弟,肯定是叫玉虎玉豹什么的,要是在有个姐妹,那就不好说了。
杨平安撇撇嘴:“薛将军,你兄长在前面遇袭,你还不赶快前去营救,在我们这儿磨蹭什么?”
薛玉凤的确是担心兄长薛玉龙安全,率麾下兵马驰援前锋营。但是经过道二谷时,目光被地上两口倒扣黑锅所吸引。
没办反,这一片狼藉的谷底,那两口整齐倒扣的黑锅,实在是太显眼了。就因为她心中奇怪,多看了两眼倒扣黑锅,结果让她看到一块大红绣帕,虽沾染尘土,但却看着眼熟。
正好遇到从前方退回谷中的前锋营散兵,问明薛玉龙情形无忧,反将偷袭叛军压制,这才命人收拢散兵重新杀向谷口,与薛玉龙的前锋营前后夹击,尽快剿灭偷袭叛军。
她则打算拾回绣帕,在纵马赶上。
绣帕在一口黑锅旁边,小半还被压在黑锅之下。就在她打算用枪尖挑起绣帕时,忽然看到黑锅动了。
逼得杨平安从黑锅中现身,看到他身穿右路军火头军军服,但薛玉凤依旧不敢懈怠,以枪尖抵在对方脖颈,想要问出对方来历,还有对方之前那句有关“烤鱼”的话,她听着有些耳熟。
哪知道杨平安起来后,面对眼前危险毫不在意,一把推开枪尖,这让她心中好奇。对于火头军,薛家人一直都怀有一定的好奇感,因此薛玉凤并未动手,只是看着杨平安接下来的举动。
直至安禄山开口,她才确定这两个火头军并非敌人乔装。枪尖挑起绣帕,收回怀中,然后枪尖一指杨平安:“你在命令我么?”
安禄山见状,慌忙替杨平安解释道:“将军息怒,秀才他来军营的晚,不晓得军营规矩,还请将军开恩,饶他这回。”
扫眼安禄山,有看了看杨平安,薛玉凤迟疑道:“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们两个?”
何止见过,你还抢了我的鱼,吃了我的口水,放了我的鸽子!杨平安正想开口,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慌乱脚步声,数十慌乱身形出现在视线中,像是谷口失利退回谷内。
是叛军!
从对方衣着上,杨平安轻易判断出对方身份。
“你二人找个地方快躲起来!”薛玉凤同样发现叛军,快速丢下一句,收枪拨马转向叛军,长枪在手御马向前,迎着叛军疾驰而去。
大好机会!
眼见薛玉凤催马上前抵住叛军,杨平安第一反应便是逃脱机会来了。左右看了看,正寻思脚底抹油借机逃离,可是猛地听到前方叛军中传来高声吆喝。
“兄弟们,先集中力量杀了这个阻路女将!”
这伙叛军明显是败退回山谷的,薛玉凤单人独马守住谷底,左突右杀,硬生生阻住叛军败退路线。
后有追兵前路被堵,唯一活命的机会只有杀死阻路的薛玉凤。情急之下的叛军,爆发出惊人战斗力,和团队凝聚力,几经冲杀便将薛玉凤围在中间。
忽然一声马儿长嘶声响起,薛玉凤胯下枣红马被人击中前蹄,向前栽倒,薛玉凤也一头栽了下来。
就地一滚,同时手中凤尾枪圆扫,逼退想要欺上前来的叛军,只是她亮银盔落,秀发披散,彻底落入叛军包围之中。
眼见叛军凶猛,安禄山手脚冰凉,一扯杨平安,小声道:“秀才,咱们快跑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唉,这就是命啊,改日在寻机会逃脱好了。
杨平安心中哀叹一声,甩掉安禄山手臂,从地上找来两根搭建帐篷的长木棍,递给安禄山一根:“胖子,咱是爷们,怎能让女人庇护?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女人死在咱面前而无动于衷?”
“秀才?”安禄山接过长棍,一脸迷茫。
杨平安一拍他肩头,提着长棍就朝叛军冲去,同时喊道:“胖子,棍在手,跟哥走!你将来必定叱咤风云,纵马天下。如今就算只是火头军,也是站着撒尿的主儿!”
安禄山身形一颤,眼中茫然尽褪,神情显得坚毅。
“秀才,等我,让他们见识见识咱哥俩的厉害!”
第九十二章 拳法入枪,初悟门道
杨平安从不是高尚、纯粹的人,后世入党也只是为了博取更好的前程。但他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以及薛玉凤冲向叛军前的那句话,让他无法做事薛玉凤一个女人落在叛军手中。
随着距离叛军越来越近,肾上腺也急速飙升,但却不影响他脑子。眼看距离叛军只有十步距离,他放声大喊道:“将军莫怕,薛大将军一带已带大军赶至谷口,末将奉命带人前来救援!”
安禄山也配合吼道:“兄弟们杀啊!”
叛军正在围杀薛玉凤,根本没注意到躲在远处的俩火头军。猛然听到二人喊声,出现了片刻慌乱。
杨平安二人借此机会,齐头并进,手中木棍打翦横扫,生生破开叛军人圈,冲到薛玉凤身边。
“将军我们来了!”
见到薛玉凤披头散发狼狈模样,杨平安心中略感怜惜,与安禄山分左右护住薛玉凤身后,三人背圆而立,手中棍枪指向周围叛军。
“将军,大队人马稍后即至,这些叛军一个也跑不了!”
薛玉凤却不领情,她的狼狈只是从马上跌下导致,面对这些叛军她胸有成竹。可杨平安二人闯进来,反倒会拖累自己。
“你二人不好好在外躲着,进来作甚!”
原本叛军真以为薛嵩大军赶至,心中松动,听到薛玉凤之言,一步将顿时便反应过来,更是看出杨平安二人身上军服:“二郎们,敌人没有援军,只他们三人!嗯,那两人不过是草鸡火头军而已,杀了他们!”
“吼!”叛军齐应一声,缩进包围,就朝杨平安三人杀去。
杨平安心中直骂薛玉凤愚蠢,懊悔自己的见义勇为,可更让他懊悔的事情发生了——薛玉凤长枪抖出个花,大喝一声,挺枪直刺,便冲向了叛军。
三人若是背圆而立,还能相互依靠,只用防范正面来敌。可薛玉凤这么一冲,顿时就把杨平安与安禄山的后背露了出来。
“胖子,咱俩别分开!”杨平安连忙背抵安禄山后背,后者心领神会应了一声,眼中露出野兽目光,虎视眈眈盯着步步逼近的叛军。
且说薛玉凤,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手中凤尾枪,枪身上下,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枪尖所过,必有叛军倒下,枪尾扫过处,亦传来叛军惨叫。
她杀的兴起,一杆凤尾枪在叛军眼中化作夺命蛟龙,拦、拿、扎、崩、点、穿、劈、圈、挑、拨,枪枪见血,招招索命。
她在这里杀的兴起,杨平安那边却是遇到了大麻烦。
部分叛军怕了薛玉凤,便将心中怒火撒向杨平安二人。两个火头军,想必应当好对付。
被二十多个叛军围攻,安禄山又找到了独自面对狼群时的狂野感觉,尤其是血腥气味的刺激下,让他双眼变得通红。
“杀!”几个回合后手中木棍砸在一个叛军脑袋上,叛军吭都没吭软软倒下,木棍也折成两截。
将手里半截木棍用力砸向对面敌人,杀红眼的安禄山直接扑了过去。师从自然的他,如同野兽,让他固守一地将会令他威力大减,只有在运动战中,通过躲闪和偷袭,才能最大发挥他的长处,保全自己的同时击杀敌人。
这一下杨平安彻底陷入危险中。不但要面对正面来敌,还得防备身后偷袭。想要喊安禄山回来,可是看到后者那副神情,杨平安只是张了张嘴。
凡事还得靠自己啊。
虚晃一棍逼退前方敌人,随即一棍向后横扫,将那偷袭的敌人打倒,杨平安肾上腺已经飙升到了极致。
不能死,我不能死!
背水一战的他,心中不敢有半点杂念,注意力高度集中,向着眼观正面来敌,耳听后背风声,在苦苦支撑中,手中杂乱棍法与八极拳招式渐渐融合。
八极拳乃是枪拳,相传是某人脱枪成全演变而来。如今杨平安将木棍当成枪使,在生死关头,靠着多年联系八极拳的拳感,渐渐将八极拳融回枪中。
历史上的八极拳大家,往往都是用枪高手。曾有人评论,八极拳的威名是靠大枪扎出来的,而这大枪就是六合大枪!
杨平安联系八极拳时,听说过八极枪,只不过后世枪法在高,也抵不上一颗子弹,而且不易携带,很少有人打架还事先扛着大枪的。此外,他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穿越至冷兵器横行的时代。
练八极拳,追求八极拳的劲道,八极拳劲发的训练最有益于拿大枪,有益于靠近大枪劲道,直至掌握枪法的实际运用与临战变化的诀窍。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练八极拳是为了给练大枪创奠基础的,是大枪入门最好的前期准备。
杨平安学习八极拳时,师傅并未跟他说过这些,直至今天,性命攸关关头,生死难定之际,他的潜力彻底爆发,拳法逐渐融入枪法中,长棍在他手中渐显章法。
虽说长棍重量远不及大枪,但这正好让杨平安联手。若真换了大枪,他反倒难以施展开来。
拦枪、拿枪、劈枪、挑枪、拨枪、闯扎枪、穿指挑枪逐一被他施展出来。
由于招式不熟,敌军太多,杨平安只是固守原地,长棍当枪见招拆招趁势反击。重招式,轻套路,事实上他也不懂什么既定套路,完全体现出八极拳古朴、简捷、实用之风貌。
围攻他的叛军心里那叫一个难受,明明眼前这个火头军像是苦苦支撑,可若有人靠近,他手里的棍子必定如影随形,轻则被棍子扫中关节,重则被棍子戳中胸口或者面门。
好在那是棍子,杀伤力不足,杨平安成了些许功夫,并未有叛军挂彩。
杨平安慢慢喜欢上这种感觉,心中反倒平静下来。他发觉将八极拳发融入枪法中,要比融入刀法中容易得多,也合适的多。
利用眼前叛军练习自己刚刚琢磨出门到的枪法套路,杨平安乐得叛军来攻。
然而让他联系的时间并不长,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和震天喊杀声。只见薛玉龙一马当先,身后千余骑紧随,在后方则是两千多步兵,高举手中兵刃,直扑这些被堵在谷中的叛军。
“看枪!”一枪挑死与薛玉凤交手的叛军步将,又令麾下兵马将叛军擒杀,薛玉龙这才翻身下马,“妹子,哥哥回来晚了,害你受惊了。”
前锋营所有火头军在道二谷内遇袭时,已经出谷的薛玉龙同样遇到了叛军伏击。只是薛玉龙一直防范,刚出谷口便让兵卒列阵,化解了叛军伏击。
叛军数量不过千人,双方厮杀在一起,前锋营逐渐占了上风,就在这时山谷内解决了前锋营所有火头军的近二百名叛军薛玉龙部身后杀出,前后夹击下,前锋营阵势险些大乱。
索性薛玉凤听到道二谷处传来杀声,带领麾下五百骑兵前来救援,击溃了谷内杀出的近二百叛军。
叛军发觉机会尽失难以得逞,埋伏在山谷外的千余名叛军且战且退,而被击溃的谷内近二百叛军,除了逃回来围攻杨平安三人的这部分,其余人则是死战不退。
客场作战,加上薛玉龙看到叛军虽退却不乱,担心中计不敢深追,随即收拢人马将死战的百多名叛军尽数诛杀。
这是他才得知薛玉凤并未随援兵赶至,先到数十名叛军退回谷内,担心薛玉凤遭遇危险,他连忙率领兵马赶回。
“谁让你杀了我的对手!”薛玉凤嘴上不饶人,不过还是收了长枪,一脸关心看着自家兄长,“哥,你可受伤?”
“且,区区蟊贼,你哥我怎会放在眼中?对了妹子,你怎会留在谷内,未随你麾下兵马赶来?”
薛玉龙这么一问,薛玉凤这才想起杨平安二人:“哥,我跟你说,我今日见到一个有意思的火头军……呀,他们不会被叛军杀了吧?”
环顾一圈,正看到一胖一瘦两个人,拄着棍子缩头缩脑朝远处走去,薛玉凤抬枪一指:“你们两个给我站住!说你们两个呢!还敢走?”
顺着枪尖,薛玉龙也看到正打算溜到远处的杨平安二人,伸手一指:“来人,将那两个火头军拿下!”
顿时便有四个士兵,夺取杨平安二人手中木棍,将二人压至薛家兄妹面前。
“又是你?”看清杨平安,薛玉龙皱眉道。
“哥你认得他?”
忆起自己因杨平安之故,被薛嵩打了臀部,薛玉龙摇头不语,不愿提及丢人之事,借口查探兵将伤亡,转身离开了。
薛玉凤盯着杨平安看了良久,问道:“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你还抢过我的鱼呢!
杨平安一咧嘴,心说对方好歹也是将军,记不起自己这种小人物在正常不过。
见到杨平安不答,薛玉凤心中不悦,正要再问,薛玉龙一脸懊恼的折了回来:“这伙该死的家伙,竟然将我前锋营所有的火头军全杀了!两军交战,专杀火头军,我就没加过这么无耻的打法!”
“哥,这不还有两个呢么?”
薛玉龙似乎才记起杨平安与安禄山这两个月字号的火头军,目光立时锁定二人。
安禄山谄谄陪着笑脸,杨平安眼珠乱转,思考脱僧策。
盏茶功夫后,薛玉龙忽然吼道:“来人,将这两个奸细拿下!”
第九十三章 贴身绣帕
夜幕降临,右路军三万兵马在道二谷外安营扎寨。旌旗林立军营连绵,真真假假暗藏杀机。
中军大帐内,大将军薛嵩坐在正中,揉着额头脸色难看。
适才升帐,各营统军等高级将领齐聚一堂,针对今日战况进行总结分析。
前锋营三千兵马,其实就是个诱饵,故意距离中军大部半日路程,但敌军若敢来袭,中军中八千骑兵只要半个时辰便能驰援。若敌军不敢动作,那前锋营将会继续挺进,直逼曹州城下,不信叛军会当缩头乌龟。
叛军果然动手了,只是这动手的结果,令满营将领头疼不已。
郓州叛军六千轻骑,从东北方偷袭薛嵩所在的中军大营,惹得薛嵩大怒,下令全歼敌军。但这六千敌骑并不恋战,冲杀几个回合,赶在被合围之前冲杀出去,掉头便逃。
叛军六千人便敢偷袭自己两万多兵马的中军,使得薛嵩认为自己被鄙视了,勃然大怒的他下令大军追击,誓将敌军六千骑兵歼灭,全让忘记了长子薛玉龙的前锋营在前方诱敌。
好在薛玉凤担心自家兄长,提醒了薛嵩后,才带领自己麾下五百骑兵疾驰道儿口,远远地便听到谷中喊杀声。
两处交战,看似右路军皆占了上风,实则却是哑巴吃黄连。
中军两万兵马追赶六千敌骑,却被山谷后大量百姓所阻。担心误伤百姓,薛嵩只能下令停军,眼睁睁看着六千敌骑远遁。
从这些百姓口中得知,他们是今日一早被赶至此地的,摆明就是叛军利用他们逃脱追击。
前锋营处倒是杀了数百敌军,但自身损失……也是难以启齿。
两军交战互有损伤实乃常事,可是前锋营所有火头军被屠戮一空,这不仅让薛玉龙心中恼怒,就连其他各营统军将领也心存担忧。
火头军这兵种,在战争中的作用很多时候是无法直接反映出来的。他们很难与敌军直接接触,更是很少上阵杀敌,但却是一支军队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行军打仗、日常操练、夜晚巡营,军中将士都承受着身体和精神双层压力。除却领兵将领的个人魅力以及鼓励手段激励士气外,就是火头军每日做出的可口饭菜了。
尤其是现在初冬以至,军中饮食好坏对于士兵战斗力更是起到重要作用。若是还在河南境内,大可从周边郡县强征厨子补充各火头营,但现在大军进入山东,驻扎叛军占领的曹州境内,且不说难以征召到厨子,就算能,薛嵩也不敢征招。
万一有叛军混进来,在伙食中动些手脚,那整个右路军不用打便全完了。
如何解决叛军转对各营火头军下手的问题,成了薛嵩及麾下一干将领面对的严峻难题。可商议良久,却迟迟没能商量出个办法。
眼看天色不早,令诸将领回营整顿,同时加强戒备,薛嵩将长子薛玉龙留了下来。
“玉龙,你过来。”眼见大帐中没了外人,薛嵩从薛玉龙招了招手。
“爹,你还有啥事对孩儿吩咐?”
薛玉龙不疑有他,恭敬来到薛嵩身旁,哪知道后者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跃起,先是一巴掌抽在薛玉龙脑袋上,将其打的转了个圈,然后又一脚揣在薛玉龙臀部,将其踹飞。
“你个没用的东西!老子让你头前开路,吸引敌军,你倒好,竟将整个前锋营的火头军送给敌人去杀!老子问你,入谷之前,你可曾探查过山谷?”
薛玉龙一脸委屈的揉揉脑袋又揉揉臀部,小声回道:“孩儿派人查了,山谷内的确没有伏兵。”
“没有伏兵?那袭杀火头军的敌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薛玉龙也知道火头军的宝贵。就像升帐时,薛嵩下令各应抽调火头军补充到前锋营中,那些将领嘴上虽不敢拒绝,可脸色却都不好看。
白日里通过道儿口时,他也担心谷内有敌军埋伏,特意派人入谷检查一番,又将前锋营打散,分批通过,皆为遭遇伏击,他便认为最有可能的伏击,来自道二谷谷口外,因此在谷口结阵,等待兵马全部通过。
结果走在最后的火头军还是遭到了伏击,几乎全部阵亡……几乎?薛玉龙忽然想起来了,月字号还幸存了两个火头军。
“爹,孩儿营中的火头军并未全部阵亡,还活了两个!”
“两个?”薛嵩听得更加愤怒,又是一脚踹了过去,“亏你还有脸说,两百人死的剩俩!”
薛玉龙连忙躲开,看到薛嵩还要追打自己,慌忙说道:“爹,你听我说,那两个火头军不简单,你听我说完行么!”
他这一喊,薛嵩倒还真的停了下来:“逆子你说,若是不能让老子满意,老子今天非将你的腚打肿!”
“那两个火头军,能够供应五百兵士伙食,不是一天,是连着几天!”
“五百人?连着几天?”薛嵩目光闪烁,沉思片刻,“你可曾骗老子?”
“孩儿哪敢骗爹,那两个火头军爹您也见过。”
再次思索片刻,薛嵩问道:“是那两个?”
因为某种原因,薛家人对火头军都比较感兴趣,尤其是前锋营月字号的火头军。所以隔了一个多月,薛嵩还记得杨平安、安禄山二人。
“对,就是那俩!”察觉自己老爹语气神情转变,薛玉龙心中稍稍轻松。
薛嵩目光再次闪烁,眉头渐渐皱起:“你营中二百火头军尽数覆灭,为何独独他二人幸免?”
薛玉龙脸色再变,慌忙解释道:“爹,孩儿也怀疑他二人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混账!”薛嵩又是一巴掌抽过去,“若他二人真是奸细,你那三千前锋营一个也活不了!去,将那二人给老子提来,老子要亲自问问!”
薛玉龙不敢怠慢,转身走出大帐,一刻钟后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缩头耷耳低眉顺眼的安禄山,一瘸一拐的走进大帐。
“参见薛大将军。”
“呔!”薛嵩大喝一声,双眼圆整虬髯倒竖,“你这胡人,今日道儿口一战,二百火头军尽殁,偏你幸免,说,你是否是敌人奸细!”
“冤枉啊!”安禄山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将军,小人绝非奸细,小人也受了伤,小人还追随薛女将军与叛军厮杀,受了一身的伤!”
薛嵩沉默不语,薛玉龙不敢插口,整个大营瞬间变得肃然死寂,令跪在地上的安禄山瑟瑟不已,寒冬时节汗流浃背。
好一会,薛嵩才又开口问道:“本将军姑且先相信你,你且说说,你是如何保住性命。若是敢有半句谎言,本将军定要你狗头,祭奠今**难将士!”
“是是是!”安禄山抹了把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汗水,断断续续边说边回忆,将今日在发生的一切,连细枝末节都说了个清楚。
杨平安阻拦他与火头将军谢明冲突,主动背起行军铁锅;谷口外担心谷内伏兵,暴打谢明,言明叛军半腰藏兵洞埋伏;面对箭雨锅下藏身;帮助薛玉凤抵抗退回谷内叛军……
听着安禄山的讲述,薛玉龙的脸色逐渐难看。一个虎头军都能想到的问题,他这个前锋营统兵将领,竟然都想不到。心中深深自责,反倒希望薛嵩能踹他两脚。
可是薛嵩却没心思考虑他了,随着安禄山的讲述,双眼逐渐放光,脑海中不停回想着杨平安这个名字,到最后又问道:“听闻你与他两人,曾经担负起整个月字号活计,供应五百兵马数日饮食,可有此事?”
安禄山脸上肥肉颤抖两下,将事情说出:“……其实,我们只是负责一日三餐,其余杂事都丢到了一旁。”
“噗!”
“噗!”
由于太过紧张,安禄山**病犯,两声浑浊屁响在大帐中响起,而薛家父子就在他身旁。
“***!”薛嵩被熏得直骂娘,忍着恶臭,一把揪起安禄山,“那杨平安何在!”
“小人,小人不知道!”
“没用的东西!”一脚将安胖子踹倒,薛嵩大步走到帐外,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看向身后跟随出来的薛玉龙,问道:“不是让你去提人么,为何只见这个放屁的胖子,不见杨平安呢!“薛玉龙踟蹰片刻,低声回道:“爹,那杨平安被妹子先一步要去了。”
就在薛家父子审问安禄山的时候,杨平安也在面临盘问,面临薛玉凤的盘问。盘问的方式更显残酷,只是盘问的问题,却让他哭笑不得。
薛玉凤的大帐内,左侧一根竖着一根木桩,杨平安就被困在上面。薛玉凤一手叉腰,一手拎着皮鞭,站在杨平安面前,厉声问道:“小贼,说,你何时潜入姑奶奶营帐中!如何偷走姑奶奶的贴身绣帕!”
“我没有……”
“还敢狡辩!”薛玉凤一鞭子抽在杨平安身旁空处,皮鞭破空发出爆炸之声,“姑奶奶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若再不回答,下一鞭子便让你皮开肉绽!”
那块绣帕不是你自己落在河边的么?我只是好心替你收起而已!尼玛,好人不能做啊!
杨平安快被眼前的女人逼疯了,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薛玉凤看了好久,他摇头道:“薛将军,我说不清,不若你让我烤两条鱼,或许你就能想起来了。”
第九十四章 我不去女兵营
初冬时节,萧瑟冷落,万物凋零,寒风呼啸。
然而在薛玉凤的营帐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地上一小堆篝火,篝火旁的盆子里两尾鱼儿,杨平安蹲在一旁,手上木棍穿着一尾鱼,正在火上不停烧烤。
烤鱼鲜香弥漫营帐,一旁薛玉凤不停吸着鼻子,嗅着鲜香,生出熟悉之感。
“好香啊!”两个女兵站在薛玉凤身后,看着杨平安手中烤鱼,贪婪嗅着帐中香气。
她们是奉薛玉凤之命,去火头营取各种调料的,取来之后却被烤鱼香味吸引,赖在帐中不走了。
一条烤鱼烤好,杨平安伸手递给薛玉凤:“将军,你尝过之后,或许就能想起,你那贴身绣帕如何落到我手中了。”
“住嘴!”薛玉凤急喝一声,又扫了眼两名女兵。那块绣帕乃是她贴僧物,连她父兄都不曾碰过,更别说其他男人了。女儿家私密贴僧物,却落入陌生男子手中,若是传扬开去,叫她如何做人?
两名女兵不知是否听见,倒是没有多问绣帕之事,只是抢着说道:“兀那贼汉,我家将军是何身份,怎可随便尝你做出食物?万一你在其中下毒如何是好?”
“正是如此。将军,不若让卑职替将军一尝,若是无恙,再请将军品尝。”另一名女兵也说道。
略一思忖,薛玉凤点头道:“也好。”
得了她的吩咐,两名女兵脸上露出窃喜,其中一人抢过杨平安手上烤鱼,忍烫撕下一块放在嘴中,顿时叫道:“好香嫩的鱼肉,好焦脆的鱼皮……恩恩,就是太淡了,没有味道。”
“我尝尝!”另一女兵从她手中接过烤鱼,同样撕扯一块放入嘴中品尝一番,也得出同样结论,“好吃是好吃,就是没有味道。大胆火头军,竟敢以此种没有味道食物献给将军,你可知罪!”
自己嘴馋就说自己嘴馋,干嘛往我身上泼污水?
杨平安实在是厌烦了面对薛玉凤,还有另外两个馋嘴八婆,决定面见薛嵩,说明自己与皇帝杨睿关系。发生这么多事情,想必薛嵩不会轻易将他认作骗子,或许能够派人验证。
可他刚张开嘴,就见薛玉凤将烤鱼从女兵手中拿来,直接咬了一口。
“这味道……好熟悉,我是不是在哪儿尝过?”
看到薛玉凤眉头蛾眉微蹙,眼中露出思索之色,杨平安索性又调了碗调料,递了过去:“将军,你蘸着再尝尝。”
薛玉凤依言而为,蘸过调料后的烤鱼,是另一番风味。一口气吃完整条鱼,她忽然抬起头道:“啊,我想起来了,是你!那天是不是在河边,还有一个胖子跟你在一起?”
呼——你总算记起来了。
“恭喜将军,终于记起来了!”
“你可是在讽刺我记性不好!”薛玉凤忽然翻脸,杏眉倒竖。
“我哪有啊!”杨平安连忙改口,“我是想问,将军是否记得,当**离去后,那块绣帕方在何处?”
“好像,好像……”薛玉凤渐渐回想起当日经过,“大胆,我当初命你二人每日到河边为我烤鱼,你二人为何抗命!”
我去,恶人先告状啊!杨平安苦笑道:“将军,我次日下午便去了河边,等到天黑也未见你啊。”
薛玉凤脸色一红:“那天我忘了,不过第三**为何不去!”
你这记性,我跟你就说不清楚!杨平安无奈摆手,他现在已经打算说出自己与杨睿关系,因此举止间无半点敬意,两名女兵见状,顿时呵斥他一句,其中一人在薛玉凤耳边道:“将军,此人对您无礼,不能轻易放过他。”
“是啊将军,不如将他调过来,你可以日日惩戒他。”
“对啊,让他每日给您烤鱼吃。”
一群馋嘴的女人,这仗怎么打!
“薛将军,麻烦你带我去见你父亲,我有话要说。”
杨平安话音才落,帐外便传来徐玉龙的声音:“妹子,我营中那火头军可在你这儿,爹要见他。”
薛玉凤一愣:“哥,爹要见他作甚?”
“我哪知道,你快些将他交给我,我刚被爹打了一顿。”说话间薛玉龙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扫眼地上篝火,直接抓住杨平安肩头,就朝帐外走去,“妹子,我带他走了!”
“别拉我,我正好也想见薛大将军呢!”
“等我也去!”薛玉凤高声道,“咦,我的鞭子放哪儿了?”
杨平安本都走到营帐门口了,猛地听到薛玉凤这句话,无奈摇了摇头:“不就在左侧几案上么?”
还有句话他没说出口——这不是你刚才自己放的么?就这记性,还领兵打仗呢!
来到中军大帐,杨平安见到帐中只有一人,五大三粗豹头环眼满脸虬髯,身上甲胄齐全,给人一种威猛之感。
“爹,孩儿把杨平安带来了。”薛玉龙诧异的看眼自己父亲,不明白薛嵩为何要换上一身铠甲。
杨平安走到薛玉龙身旁,冲着薛嵩一拱手:“见过薛将军。”
薛玉龙眼睛瞪得如铃铛,眨也不眨盯着杨平安:“你,读过书?”
“爹,他就是个厨子。”
“混账,老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训斥薛玉龙一句,薛嵩再次转向杨平安,“你可是读书人?”
干嘛一见面都问我这个?杨平安摇头道:“我没上过学堂。”
“你撒谎!”薛嵩大声戳穿杨平安“谎言”,“朝堂上那些人模狗样的老家伙,你跟他们差不多,都是一身酸臭之气,还敢欺瞒老子!”
杨平安无语。秀才安目不识丁,偏生一副读书人气质,要不然也不会落得这个绰号。
“将军,我……”
“你先不要说话。玉龙,凤儿将他提去作甚?”
薛玉龙寻思片刻,答道:“孩儿去时,见他再给玉凤烤鱼。”
烤鱼?薛嵩一头雾水,又转向杨平安:“你真是厨子?”
杨平安点点头:“将军,我现在是火头军。”
“哈哈!”薛嵩爆笑两声,用力拍打杨平安肩头,“好,说得好,牢记自己身份,不错!”
莫名其妙赞了一句,突然话锋一转:“那我问你,你如何得知道二谷内有敌军埋伏,而且知道的那般详尽?”
“这个,我猜的。”
“猜的?”别说薛嵩了,就连薛玉龙都一脑门黑线,这也太不把将军当将军了!
这个问题的确让杨平安为难。他根本不知道山谷内有敌军,只是为了动摇军心,为了进入谷内创造出逃条件。那知道一语成谶,更是一石头砸出伏兵,以至弄出这么多麻烦!
等等,他们怎么知道这些的?脑子一转,杨平安就反应过来,必定是安禄山说出去的。
也罢,反正想要低调已经很难了,干脆就把全说了好了。
“薛将军,在下杨平安,与当今天子乃是故交。数月前天子微服私访,邀我同往洛阳入朝为官,结果路遇天策杀手,为保天子周全,我舍身挡剑,最后不幸落入河中。
若是将军能派人将我送回东都,天子必定重赏与你,我也会感激不尽,来日定有厚报。”
薛嵩眯起双眼:“你说你与陛下相识?陛下还邀你前往洛阳?”
“正是。”
“哼哼。”冷笑两声,薛嵩忽然一拳打向杨平安。好在杨平安反应的快,双臂封挡,虽说封住薛嵩拳头,但却后退两步双臂发麻。
好大的气力!
“将军这是作甚!”
“玉龙,守住帐口,莫让他跑了!”薛嵩脸色陡变,目光凶厉,“你以为你的谎言,能骗得了本将军么!”
杨平安一头雾水,不明白事态为何会急转直下:“将军何出此言,若是不信大可派人面见天子,一问便知!”
“真当老夫是三岁孩童么!”薛嵩步步逼近杨平安,疾言厉色道,“陛下今年根本未曾出宫,即便出宫,也有卫士保护,如何用得着你去挡剑?挡剑不死,只是落入河中,经还未淹死,你倒是命大的很啊!”
晕,果然还是不说得好!杨平安为自己的鲁莽而懊悔,正寻思如何化解眼前困局,薛玉凤赶来了。
“爹,你因何生气啊,帐外都听到你的吼声了!”薛玉凤大喇喇走进营帐,“爹,你这是作甚?可是这个火头军气着你了?”
薛嵩眼珠一转,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凤儿,此人是个骗子,竟敢当面蒙骗为父,为父想要教训他罢了。”
“不若让女儿教训他好了。哥,将这个火头军交给我好不好?”
“这……”薛玉龙一脸为难的看向薛嵩,对于薛嵩突然转变的态度,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薛嵩哈哈一笑:“没问题,宝贝女儿的要求,我这当爹的一定答应。杨平安听令!”
这货到底唱哪出呢?杨平安疑惑的看着薛嵩,脑子里全是问号,嘴上应付道:“我在。”
“你明知谷内有埋伏却隐而不报、见到本将军后有存心欺骗,此等大罪本应处斩。但本将军念在今**在谷中相助凤儿,特免你一死,从今往后调归凤儿麾下,戴罪立功。若是再敢造次,定斩不饶!”
“薛将军,我不去女兵营!”
第九十五章 第一零一号亲兵
“爹,你不觉得,觉得那个杨平安很可疑么?”看着杨平安一脸不情愿的跟着薛玉凤离去,薛玉龙疑惑的看向自己老爹。自己这个老爹的态度,变化的实在是太快了。
薛嵩瞪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老子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有勇无谋的家伙!”
我有勇无谋?”薛玉龙不服气的哼一声,没敢反驳,只是嘴里小声嘀咕,“好像干爷爷没说你有勇无谋似的。”
“你说什么?”
“没,我啥也没说。”
对待自己的儿子,薛嵩终是要严厉一些。这并不带兵他更加疼爱自己的女儿薛玉凤,而是因为对薛玉龙期望甚高,所以要求才会更高。
薛嵩对杨平安的怀疑,没有半点减弱,但与薛玉龙心中的怀疑,并不尽同,只因为杨平安口中吐出了那两个字——天策。
天策是什么样的组织,薛玉龙这种小字辈根本没听过,因为天策早就隐匿与朝廷视线,相忘于江湖。
但薛嵩作为朝中大将,自然知道天策来历,甚至比一般人知道的还要多一些。可以杨平安的年龄,绝不应当知道天策,除非……
“现在你可明白,那杨平安绝不简单,能闻天策者,皆非泛泛之辈!”
如听天书般听完这些,薛玉龙好奇心起:“爹,天策究竟是何物?为何你提及时,神情会如此凝重?”
“天策?”薛嵩眼中露出深邃之色,好半天才叹口气道,“你现在还不配知道天策。你只要记住,若是有朝一**遇到天策中人,能杀变杀,若是不能杀,那就作罢。”
“我不配知道?那个小小火头军,一身酸臭的厨子,他都能知道?”
“你就是榆木脑袋!”薛嵩一巴掌打在薛玉龙脑袋上,“就是因为他知道天策,老子才会如此待他!”
因为祖上的缘故,薛嵩对出身前锋营月字号的火头军杨平安产生了兴趣,尤其是从安禄山口中听来杨平安的事情,更让他心中生出希冀。
不过,正如薛玉龙所言,前锋营近二百火头军,最后死的只剩杨平安与安禄山两人,这不能不让薛嵩对杨平安产生怀疑。
令薛玉龙将杨平安带来,他披甲戴胄相对,本是想威吓杨平安,验证杨平安身份来历,但却听到了“天策”二字。
因为祖上之故,薛嵩对天策二字极为敏感,控制不住脾气就要武力逼问。正好薛玉凤赶来,他将计就计将杨平安调至薛玉凤麾下。
对于这番解释,薛玉龙仍然不明白:“爹,既然你仍然怀疑杨平安,那为何不直接审问?料他不是孩儿对手,更何况爹乎?”
“乎你个头乎,别学那些酸儒的调调!”
能入天策者,大多都是人中俊杰,尤其是金银两卫,更是俊杰中的龙凤。假若杨平安真是天策中人,奉命潜入右路军大营,那必定是银卫以上级别。这样的人,想要靠严刑拷打或威逼利诱来撬开口风,那是痴人说梦。
这些东西,对于薛玉龙来说太过新鲜,以至于让他琢磨了好久:“不对啊爹,你之前才说过,他若是奸细,孩儿整个前锋营都难幸免!”
“老子怎就生出你这般蠢钝的家伙!”薛嵩气的一脚踹在薛玉龙臀部,“他若是奸细,又迟迟不动手,那说明所图甚大,很可能是整个右路军,而不是你那小小的前锋营!明白了不!”
“明白了明白了!”薛玉龙生怕在挨打,连忙点头,可片刻后,他有小心的问道:“爹,照你的意思,那什么天策,跟山东叛军有勾结?”
恐怕天策勾结的不仅是山东叛军,而是江南宁王!薛嵩神情逐渐凝重,决定今晚书信一封派人送往中路军,必须将天策之事禀告平叛大元帅,也是他义父。
“爹,你咋不说话?孩儿怎么觉得你对天策非常了解呢?”
只这一句,便让薛嵩脸色大变,吓得薛玉龙慌忙后退。不过薛嵩这次并未动手,而是负手踱步,长叹道:“玉龙,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关于天策一事,以及天策跟咱薛家之事,将来等爹老了,薛家由你掌管之时,爹会一五一十告知于你。但现在,你不要再问天策,可听清楚?”
感觉到薛嵩神态间的凝重,语气里的严肃,薛玉龙不敢造次连忙称是。
“玉龙,爹迟早会死的,薛家将来就要靠你兄妹二人,尤其是你。作为薛家男儿,必须撑起家业,你今后可不能只顾埋头练武,不读兵法了。
如今天下大乱,好男儿当征战四方,但却不可有勇无谋。当学咱家先祖,文武双全,使有‘三箭定天山’‘神勇平辽东’‘脱帽退万敌’之美名。”
回想起先祖的丰功伟绩,薛玉龙眼中露出憧憬之色:“爹您放心,孩儿必定抓紧时间习读兵书,只是……那些兵书实在太过晦涩,孩儿看得无趣。”
失望的看眼薛玉龙,薛嵩叹道:“为父何尝不知?否则也不会让义父总是说我有勇无谋了。”
同病相怜的父子俩惺惺相惜,长吁短叹,薛嵩更是叹道:“唉,若是能弄到那本兵书就好了。”
“爹,你说的是哪本兵书?看了之后不会觉得生涩无趣么?”
“那本兵书就是出自天策,整书浅显易读活泼生趣,你若是能够习读,唉,可惜了。”说到这里,薛嵩忽然来了精神,“若天策真与叛军勾结,说不定叛军中便有那本兵书!
难怪难怪,难怪那叛军将领名不见经传,领兵用兵却如此厉害……一定如此!不行,我必须书信一封送至中军义父处,向他禀明天策与叛军勾结,让他多多提防!”
“天策这么厉害么?”薛玉龙眨巴两下眼,后退两步问道:“爹,既然你如此重视天策,那为何要将杨平安调至玉凤麾下?玉凤丢三落四的善忘性格,怕是更让杨平安那小子如鱼得水。”
薛嵩用眼丈量了一下自己与薛玉龙之间的距离,发觉较远,随即按捺住动手的冲动,只是骂道:“不成器的玩意儿,竟敢这般说你妹子,难道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么?老子就是让那小子有机可乘,给他机会动作,到时候顺藤摸瓜,不但要弄清天策对我右路军的意图,还要揪出他的同党!蠢货,现在明白了么?”
“那孩儿这就派人暗中监视杨平安!”
“回来,此事用不着你,你且回营好生安抚兵马,为父若是料得不错,曹州叛军近日必有动作!”
薛玉龙抱拳称是,转身走向帐外,只是在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问了一句:“爹,孩儿怎么觉得,这些日子你老的主意多了许多?您最近是不是在研读兵法啊?”
“滚!”薛嵩顺手将手边令牌砸了过去,吓得薛玉龙慌忙逃出帐外。
“老子还用研读兵法么?”嘟囔一句,薛嵩盘坐在几案之后,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就着火光仔细看了起来。
“义父啊义父,孩儿一直都按照你书信中的计策行事,可如今突然多出一个火头军,有引出隐匿多年的天策卫,孩儿下一步该如何做啊……”
薛嵩在大帐中奋笔疾书暂且不提,且说杨平安跟着薛玉凤返回营中。薛玉凤营帐内,之前两个女兵还在,正苦苦等候薛玉凤返回。如今看到杨平安也被带了回来,顿时雀跃起来。
薛玉凤却是心情不好,坐下来后一抖手中皮鞭,粉面带煞:“看你样子,可是不愿在姑奶奶麾下效命?”
身后两个女兵听闻,顿时杏眼圆睁,大声呵斥杨平安无礼,不识抬举。
“我是男儿,自然不愿待在女兵营!”杨平安朗声道。
薛玉凤拍案而起:“呸,谁说姑奶奶这儿是女兵营!莫非你瞧不起姑奶奶不成!”
不是女兵营么?杨平安才不相信。被薛玉凤弄过来后,一路上他看到的都是女兵。一个大男人,伺候一帮女人吃饭,这种麻烦情况,光是想想都让他头皮发麻。
事实上他判断错误了,他所见到的那些女兵,都是薛玉凤的亲兵,而薛玉凤统领的是护军营,同样是三千兵马,并非女兵营,整个右路军中就没有女兵营这种说法。
两个女兵连骂带吓唬的将护军营情形告诉杨平安,后者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薛玉凤又一番话,却让杨平安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本将军共有亲兵百人,皆是女兵。她们自幼便接受本将军训练,骑射不俗,无论冲锋陷阵还是上阵杀敌,哪一点也不必你们男人差!你竟敢瞧不起女人,着实可恶!”
“是啊大小姐,你可得好好教训他一顿才是。”
“就是,绝不能轻易放过他,要让他知道大小姐您的厉害!”
两个女兵纷纷开口。
薛玉凤手家风熏陶父兄影响,自幼习武,更是喜欢行军打仗。年少时央求薛嵩买来不少丫鬟,她充作教头训练这些丫鬟多年。如今战事四起,薛嵩奉命领军出征,她便将这些丫鬟编入军营,充作自己亲兵,是故这些亲兵私下里,都称呼她为大小姐。
“杨平安听令!本将军麾下亲兵百名,皆为女子,从今日起,你便为本将军第一百零一名亲兵!”
第九十六章 遇良机玉凤被围
亲兵?还一零一号?不知为什么,杨平安想到了一零一次求婚,只觉得哭笑不得。
见杨平安为难神色,薛玉凤心中得意,只等杨平安拒绝,她再训斥杨平安一番。哪知道身后两名女兵确实急了。
“小姐,不能啊!”
“是啊小姐,他一个大男人,怎能做您的亲兵?再说了,他若是成了亲兵,谁给咱们烤鱼吃?”
“那还不容易?杨平安听令,从今日起,你是本将军第一百零一名亲兵,同时负责本将军所有亲兵伙食供应,不得有误!”
尼玛,封建社会果然压迫人啊!我又当亲兵又当火头军的,是不是得领两份粮饷?
“在下遵命,不过在下希望能够将在下搭档安禄山找来。”
胳膊拧不过大腿,杨平安只得答应。而且薛玉凤统率的是护军营,不是女兵营,这让他不再抵触。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感觉薛玉凤这个女人比较好对付,说不定逃出军营的机会不日就会出现!
就这样,杨平安成了薛玉凤的亲兵,一百零一名亲兵中,唯一一名男兵。因为他那句“我不去女兵营”,被解读为对女人的蔑视,因此在女兵眼中,显然他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即便杨平安每日为她们做饭,吃的她们胃口大开,也换不来她们一个笑容。
在男兵眼中,杨平安同样不受欢迎,虽然杨平安并未得罪他们,但作为万花丛中那唯一的的一点绿,还是引起了广大兵将心中强烈的妒意,这种妒意,不需要时间便转化为敌意。
对于这些,杨平安根本不在乎,他的心根本不在军营,又怎会在乎营中兵将这些无关人等的看法?
逃跑,逃跑,逃跑才是杨平安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尤其是亲身经历过叛军不惜代价对右路军中火头军的屠戮,这让杨平安坚定了心思,必须尽快逃出军营。
但有一件事情却令他耿耿于怀,那就是他身上那套亲兵铠甲。
女兵铠甲与男兵铠甲之间最大一处区别在胸前,左胸右胸那两个保护性的鼓包。那一个大男人,胸口顶着俩大包,不要说被旁人笑话了,就是他自己都看不过眼。
但是没办法,他是亲兵,薛玉凤身边第一零一号亲兵,唯一的男亲兵。
安禄山的处境比在前锋营月字号时强了许多。由于从护军营中抽调部分火头军补充前锋营,安禄山来到护军营后,便被擢升为葵字号火头将军,并且用拳头让葵字号的火头军们臣服,日子过得倒是逍遥。
一个纯种胡人,能够混到这种地位,已经算是奇迹了。安禄山很清楚这个奇迹是拜何人所赐,因此当杨平安来到葵字号火头营,被其中火头军嘲笑时,他毫不客气出手教训,。若非杨平安后来拉住他,他恐怕会将几个嘲笑杨平安最厉害的火头军生生打死。
另外补充一句,杨平安的住宿,暂时被安排在葵字号内,他是男儿身,无法跟其他亲兵合住。
每日被男兵嘲笑挑衅,被女兵冷嘲热讽,杨平安都忍了,为的就是低调,寻找溜出军营的机会。
右路军通过道二谷,进入曹州境内后并未轻动,只是驻扎在道二谷外,守住背后道二谷这条道路,等待过冬粮草陆续运至。
曹州的叛军也没有动静,仿佛双方已经达成一致互不侵犯,不但再没有暗杀右路军中的火头军,就连右路军的运粮兵马也不曾偷袭。
薛玉凤任命杨平安做她亲兵,更多的是为惩戒杨平安对她的不敬。如今护军营中几乎所有人都针对杨平安,她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也就不再关注。反正她真正目的,是想让杨平安给她做饭,当她的火头军。
杨平安也乐得清静,趁无人时总会勤加练习八极拳,同时回味那日在道二谷内悟出的枪法。闲暇无事又无人时,他总会找来一根长棍,回想当日情景,模仿退敌枪法。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是缺少压力,他始终施展不出当日枪法,也无法将八极拳发融入枪法之中。
这就是他现在的生活,当然还包括寻找逃出良机。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逃出军营的机会,再一次落在他的面前。
“小姐要出营巡视,你,准备一下,跟我们一起走!”说话极不客气的,是薛玉凤身边几个亲兵头领中的一人,名叫薛洁。五官精致模样周正,曾经是薛玉凤的贴身丫鬟,自幼陪薛玉凤长大,如今在营中很是得宠。
“出营巡视?干嘛叫我去?”对上这些吃自己喝自己却不给自己好脸色的丫鬟亲兵,杨平安才不理会,坐在那里懒洋洋的反问。
“你说什么!”薛洁恼羞,“站起来回话!”
“我就不!”杨平安瞥她一眼,“有本事你让薛将军将我逐出军营啊?”
作为强者,不能只是坐等机会,还要想办法创造机会。所以杨平安对薛玉凤的百名贴身亲兵,从未给过好脸,还经常激对方,将自己逐出军营。
薛洁真心厌烦杨平安,偏生又舍不得杨平安的厨艺,若非如此,她早就请示薛玉凤,将杨平安赶走了。
“哼,你以为我不想请小姐将你逐出军营么!废话少说,将军有命,所有亲兵立刻整装,半个时辰后随将军出营巡视!”
之所以要带上名为亲兵实则火头军的杨平安,是因为现在才晌午,她们肩负任务,下午黄昏时候才能回营,中午的那顿午饭离不开杨平安。
杨平安嘴上说是不想去,心里却乐开了花。只要能够离开军营,到时候他要想逃,就凭她们一群娘们,根本拦不住他!
装作不情愿的回去穿戴,又跟安禄山打了个招呼,算是告别,杨平安跟着一群娘子军离开了军营。
薛玉凤究竟出营巡视什么,为什么步行而不骑马,杨平安不清楚。不过他也不关心,他只是一路上留心四周地形,寻找合适的脱身机会。
百余娘子军在薛玉凤带领下,加上背着行军铁锅的杨平安一路北行,走了两个时辰,来到一处山谷外,才停了下来。
看着在谷口警戒放哨的女兵,杨平安心中感叹,薛玉凤所言非虚,这些由丫鬟婢女训练而成的亲兵,当真不可小瞧。走了这么远的路都没见有人喊累,如今守着谷口还站姿挺拔,的确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嘶,守住谷口?薛玉凤那娘们去山谷里做什么?
薛玉凤去做什么,都与他无关,他还有他的正事——做饭。几名女兵射杀了部分猎物,他要负责烤肉,同时还得煮锅汤。天寒地冻的,得喝些热乎的驱寒。
一番忙碌,烤肉香气以及粥香味弥漫在山谷,亲兵们终于有了反应。连续赶路两个时辰水米未进,她们早已饥肠辘辘,在香味诱惑下,肚子咕咕直叫。
终于薛玉凤从山谷内出来了,百名亲兵也能开饭了。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就着金黄烤肉,喝上一碗热乎乎的骨头汤,在寒冷的冬天也算是一件美事。
杨平安被薛洁支到了一边,这个记仇的女人,让杨平安端半碗汤,抓一块拳头大小的烤肉,蹲在远处自己吃。她的理由也很强大,一个大老爷们,老往女人堆里钻算怎么回事儿!
杨平安也不恼怒,相反还有些感谢薛洁,因为他已经看好了逃离的路线。
吃完饭,借口收拾篝火处理停留痕迹,杨平安故意留在最后。薛玉凤只是吩咐他尽快赶上,免得落单遇到危险,便带着百名亲兵返回军营,完全没想过杨平安会趁机开溜。
只是才走了大半个时辰,路过一处小山坡的时候,忽然林间传出一声尖啸,只听到脚步声起,林内飞鸟惊散,五百叛军骑兵便将她们围在了中间。
“薛姑娘,高某等你多时了!”
薛玉凤正前方,一个身材高大姿容俊美,儒雅有风度的中年男人独自立于众叛军骑兵之前。只是此人并未身穿叛军军服,而是一身青衫怡然而立。
薛玉凤眉头一紧,以眼角余光环视周围,发觉己方已落入对方包围,她沉声道:“大胆叛军,我不去找你,你竟敢在此伏击与我,果真是不知死活!”
“薛姑娘误会了,高某对你并无敌意。知道薛姑娘今日奉命前往万和谷,与郭元帅帐下亲兵相见,取回郭元帅亲笔书信,高某特意在此等候而已。”
闻听此言,薛玉凤心中一惊:“你如何得知?若你想截取书信,那是做梦,姑奶奶便是一死,也要将书信送回大营!”
“人若是死了,又如何能将书信送回?可笑可悲。”青衫人的语气中带着淡淡忧伤,“薛姑娘但请放心,高某绝无觊觎郭元帅书信之意。专程在此等候,只为与姑娘一见。”
“与我一见?”薛玉凤似是想到什么,脸色一红,怒骂道:“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以为自己生幅好皮囊,姑奶奶对你等犯上作乱之辈,只有一个字——杀!”
青衫人含笑摇头,淡然道:“反贼?呵呵,可笑啊,姑娘竟说我是反贼?”
“有何可笑!尔等食君之禄,却不分君之忧,反而趁着宁王杨硕江南谋反之际,在山东聚众作乱,不是反贼是什么!”
青衫人收起笑容,郑重道:“我说可笑并非言此。右路军三万兵马,谁都可以斥骂高某是反贼,唯你薛家不可!若是你父再次,他定不会斥骂高某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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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救众美甘失良机
“我说可笑并非言此。右路军三万兵马,谁都可以斥骂高某是反贼,唯你薛家不可!若是你父在此,他定不会斥骂高某反贼!”
青衫人话音落下,薛玉凤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你竟敢污蔑家父!看枪!”
话未说完,薛玉凤从身旁亲兵手中夺过凤尾枪,猛地向前一跃,举枪便刺。
青衫人飘然而退,衣衫不沾,从身后骑兵手中取来锯齿飞镰刀轻轻一架,挡住薛玉凤攻势:“薛姑娘,高某从未污蔑令尊。若非贵军营盘坚固,高某早就潜入其中,与令尊一见了!”
“你还敢说!”薛玉凤用力抽回长枪,身形侧转,以枪尾横扫,声势凶凶,青衫人神情淡然,风轻云淡般,以锯齿飞镰刀相封。二兵刃相击,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清脆入耳。
“薛姑娘,高某在此等候,只为与姑娘一叙,还请姑娘自重,高某实不愿见你血溅五步。”
“哼,莫非你以为姑奶奶怕死么!”
薛玉凤回枪再刺,却听青衫人继续说道:“薛姑娘,纵然你不怕死,难道你就不为你身后那上百名如花似玉的女子生死着想么?”
闻听此言,薛玉凤身形一颤,后撤几步收回凤尾枪,戒备的望着青衫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青衫人嘴角微翘,将锯齿飞镰刀交与身后骑兵,理一理青衫掸去衫上尘土:“薛姑娘,其实你我本不用刀兵相见,我们本是一家人……”
“呸,好不要脸的yin贼!”
“姑娘误会了!”青衫人苦笑摇头,“看来令尊当真未将你薛家之事告知与你,也难怪你会认不得我。也罢,今日高某就放过你等,回去给令尊带个话:青衫不改,恩义永存!”
青山不改恩义永存这八个字,薛玉凤听的糊涂,不过对方竟肯放她们离去,更是让她疑惑。
“既然你肯放我等离去,为何还不散开兵马?”
青衫人轻笑道:“毕竟高某来此一趟,怎能空手而回?还请姑娘将郭元帅书信交出,让高某一睹元帅真迹。”
“你做梦!”薛玉凤银牙暗咬,握紧长枪,缓步倒退,至手下亲兵身前,“尔等可怕死?”
“不怕!”百名亲兵齐呼,莺燕之声却显悲壮。
长枪遥指,薛玉凤直视青衫人:“好,今日我与你们一同与敌死战,同生共死,若是不敌,咱们阎王殿前再做姐妹!”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百名亲兵高声呼喊,声势震天,气势大盛。
青衫人长叹一声脸色黯然:“唉,螳臂焉可当车?也罢,便随了你们心愿。”说到这里,他神色突变,高声道:“众将听令!”
“在!”
“生擒薛家小姐,另留一活口报信,其余,尽数杀了。”
“领命!”
叛军骑兵齐声应道,声音隆隆轻易便将薛玉凤亲兵声势压下。策马驱动,长枪林列,缓缓逼向薛玉凤百名亲兵。
薛玉凤深吸一口气,将额头散落发绺拨开,厉声道:“列阵!”
百名亲兵顿时变幻方位摆出阵法防御四面。阵法有模有样,虽落入重围却不慌乱,各自守住方位,紧握手中兵刃。只是在百名女子所列阵法,又是步兵,与五百训练有素的彪悍骑兵比较起来,太过渺小。
青衫人似是不忍,再一次问道:“薛姑娘,高某是不忍百花凋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郭元帅书信交出,将高某之言带与令尊,高某就放过尔等。”
“白日做梦!信在人在信亡人亡!若要来战,只管放马过来,姑奶奶奉陪到底!”
“唉——”青衫人再次长叹一声,右手抬起,就要下令进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一阵音乐。这段音乐飘渺虚无,若隐若现,时而急促如短兵相接刀枪相击,时而舒缓如胸有成足胜券在握,时而悲壮如挽歌一曲。
青衫人神色大变,慌忙转身四顾,最终停留在声音传来方向,自言自语道:“十面埋伏?”
乐声忽然变得高昂急促,至高亢处陡然转变为悲壮凄然,戛然而止。一个身穿粗衣的年轻人从山坡上出现,扛着一根长棍,大摇大摆走了下来:“一群大老爷们,欺负几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青衫人瞳孔紧缩,再无之前风轻云淡:“警戒!你是何人!”
随着年轻人的出现,围向薛玉凤等人的骑兵,外围部分顿时调转马头,面向外围,生出戒备之态。
被围在中间的薛玉凤等人,视线被挡根本看不到外面变化,甚至因为心中紧张,都没有听见乐声。若是她们能见到那年轻人,定能认出那就是薛玉凤亲兵中,唯一一名男性——杨平安!
杨平安此时心情不是很好。除了恼怒之外,还有些担忧。
他原本在万和谷口,很是容易便摆脱了薛玉凤众人。重获自由身后,将军中服装物品全都丢下,换上自带粗衣,穿着如普通百姓,辨清大概方向,远遁而去。
自由了!
他要先回到河南境内,躲过山东刀兵之祸,然后再设法返回偃师或者直接前往洛阳。
这个机会来的太突然也太容易,让他都有些不敢相信,但毕竟自由了不是?一路上杨平安欣喜过望,甚至哼起了小调。
然而机会来得太容易,往往伴有副作用。这不,由于对地形的不熟悉,结果正好路过此地,见到薛玉凤众女被叛军所围,形势堪忧。
一走了之还是设法营救,成了他心中解不开的疙瘩。藏在远处,天人交战,他并未听清青衫人与薛玉凤之间对话,直至看到叛军包围圈逐渐缩小,领头的青衫人抬起右手就要下令。
情急之下,他再无暇多想,哪怕今日在护军营混的很不开心,他也不想见到薛玉凤众女死在叛军手中,死在自己面前。
他是有些大男子主义,在某些时候认为女子不如男,例如战争时。但也正是因为大男子主义,也使得他不愿看到薛玉凤众女死在自己眼前。
在偃师时,亲眼目睹柳青青丧命老苏头刀下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停留了很久。倒不是他对柳青青有情舍不得,纯粹是因为难以接受。
尼玛,这次逃不了就逃不了吧,反正都错失好几次机会了,也不查这一次!
薛玉凤众女危在旦夕,他急中生智,一曲《十面埋伏》引起青衫人注意,然后强作镇定,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金线?一,二,三,三品金卫!”来到近前,盯着青衫人胸前,杨平安小声嘀咕,神情闪烁。
“你说什么?”青衫人听的模糊,隐约听见“三品”二字,顿时瞳孔紧缩。
果然是天策卫,还是三品金卫!
确定对方身份后,杨平安心中两块巨石,其中一块安然落下了。只要是天策卫,他就不用担心自己性命。以柳青青言谈举止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他断定眼前这三品金卫知道他的身份后,便不会伤害自己。
所以他心中只剩下最后一块石头,如何能救走薛玉凤众女。若是有可能,他不想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对方,否则弄不好那三品金卫放过薛玉凤众女,直接将他抓走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来像你讨几个人而已。”
“讨人?讨何人?”
杨平安伸手一指:“那些女人。”
“哈,哈哈哈!”青衫人放声大笑,“就凭你?”
“就凭我!”杨平安歪头轻笑,“不信你试试。”
十面埋伏?青衫人笑容顿敛,再次环顾四周,沉声道:“你是附近山上的贼人!”
“呸,你个反贼说谁是贼人!废话少说,带你的人赶快滚蛋,那些女人老子要了。敢说半个不字,老子让你们连人带马肥沃此片山林!”
杨平安态度越发嚣张,青衫人的神情则是愈发凝重。
双眼闭合,倾听周围风声,片刻后青衫人睁开双眼,笑道:“好个小贼,险些被你骗了,有胆你将你的人换出,高某绝无二话,立刻带人离去。”
“真当爷好骗么!”为了让自己表现的更像一个山贼,杨平安言语愈加粗俗,“你们训练好,装备好,又是骑兵,老子的那些兄弟,即便数倍于你们,也经不起你们冲杀!”
“那你还敢跟高某谈条件?”
“切!”杨平安吊儿郎当的左右看看,“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信你就试试。我那些兄弟跟我之后,当了多日和尚,如今好容易有了荤腥,谁敢破坏,不死不休!”
青衫人沉默不语,眼中露出思索之色。杨平安却是不再理他,扛着长棍便朝最近的骑兵走去。
“让开让开,让老子看看老子未过门的媳妇!”
外围骑兵本想阻拦,却看到青衫人轻轻挥手,随即让出一条道路,放任杨平安走入包围之中。
那些骑兵自出现始,都显得训练有素。包围薛玉凤众女后,人不言马不鸣,坐在马上身形挺立,精神奕奕;锁紧包围时,不慌不乱步调一致气息平稳,一看便是久经阵战的精兵。
人数不如对方,战力不如对方,又是以步对骑,薛玉凤众女早已生出绝望之心。虽说叛军骑兵围而不攻,可越是如此,她们心中压力越大,连薛玉凤都不例外。
就在这时,薛玉凤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叛军骑兵分列两侧,让出一条道路,一个熟悉身影,拎着一根棍子东敲西打从骑兵中穿过,径直走到自己面前。
“娘子!”
第九十八章 单挑高仙芝
见到杨平安毫发无伤从叛军中穿行而至,薛玉凤诸女心中大惊。尤其是薛玉凤,下意识怀疑杨平安是叛军奸细。
她们这次秘密前往万和谷见郭元帅亲兵,取回元帅书信,就是书信中内容太过重要,薛嵩担心被叛军劫去,才派薛玉凤率领百名亲兵步行而至。
同时作为掩护,散出五营兵马,相互照应,向曹州城逼近,以吸引叛军注意。可叛军还是发现了薛玉凤一行踪迹,甚至都知道薛玉凤此行是为了元帅书信,若是没有内奸,消息如何走漏?
正想质问杨平安,猛地听到对方喊她“娘子”,这让薛玉凤顿时惊在当场说不出来。
反倒是她身后亲兵,听到杨平安戏言,不知为何心头阴霾出现松动,绝望情绪也出现了一丝转变。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杨平安色眯眯的扫视一番,tian着嘴唇道:“果然都是美女,大美女!老子的兄弟们有福气了!嗯,啧啧,还是老子福气好,老子的女人更美,美女中的美女!”
脸上色相话中粗鄙,令一众亲兵云里雾里。以往她们欺负杨平安时,后者最多反唇相讥,但却从没有过如此不堪入耳言词。今日杨平安巨大转变,让那些心中激动,想要喊杨平安的亲兵,生生压下了话头。
薛玉凤本就怀疑杨平安,又看到后者说自己是他的女人,顿时火冒三丈。倒是薛洁看出端倪,快一步拦住薛玉凤:“你是何人?”
上道!杨平安暗赞一声。
他见到薛玉凤等人时,就担心有人会喊出自己姓名,害的那青衫人看破自己计策,所以一见面,他先喊薛玉凤“娘子”,又做出色急粗鄙模样。
果然薛洁看出端倪,出面配合。他冲薛玉凤薛洁二女眨眨眼,粗声道:“这方圆百里有谁不知道老子大名?只要你们肯随老子返回山寨,当老子兄弟的女人,老子今日便保下你们的性命!至于她这个大美人,啧啧啧,要给老子当压寨夫人!”
“你说什么!”继承了薛嵩火爆脾气的薛玉凤勃然大怒,刚呵斥一声,就被薛洁拦住:“小姐息怒,且听他说完。”
薛玉凤疑惑看眼薛洁,嘴唇蠕动两下,最终瞪眼杨平安,再不开口。
薛洁寻思片刻,点头道:“只要你能救我们离开此地,我们答应你又何妨?我还可以嫁与你做妾,与小姐一起服侍你。”
说着话她走到杨平安身前,二人距离仅有半步之遥:“杨平安,你究竟想做甚?”
杨平安愣住了。薛洁最后那句话声音很小,但他实打实的听到了,可薛洁的嘴唇并没有动!
传音入密?世间真有这种功夫?
看到薛洁眼中隐含的一丝笑意,杨平安伸手将薛洁搂入怀中,毫不客气在其臀部抓了一把,哈哈笑道:“你倒伶俐,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人!不过可惜,你不是薛嵩的女儿,老子不能让你做正房。”
说着话,他推开薛洁,大步来到薛玉凤身旁,又是一把将薛玉凤揽到怀中,趁其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鼻子贴着薛玉凤脸颊嗅了一口,敢在薛玉凤动手之前闪到一旁,赞道:“好香,不愧是老子看上的女人!”
但这敌我双方之面,被杨平安占了便宜,薛玉凤那肯罢休,才要追打却被赶来的薛洁拦住了。
杨平安转身,透过叛军分出通道看向远处青衫人,高声道:“那边的老白脸,你听好了!老子早就看上了这群女的,哪知道却被你抢了先。也不瞒你,今日老子要定了她们了!你也考虑好久了,是走是战?”
青衫人一直在远处观察杨平安。
郓州、曹州、东明三地交界处,存在不少山贼,大唐太平时,便有官军围剿,奈何山高林密山贼四处逃窜,官军几乎每次都无功而返。
山东爆发大规模叛乱后,尤其是叛军数挫官军四处掳掠,这些山贼也逐渐壮大起来。
有些山贼投靠了叛军,可又受不了叛军军纪严明,最终逃回山林。更多的山贼并不愿投靠叛军,他们聚众本就是为了逍遥快活,哪肯受人约束?
叛军在山东境内肆虐,给山贼创造了机会,尤其是这一带的山贼,更是彪悍,人数最多的竟能达到两千之众。
若是当面冲杀,青衫人根本不会将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中,可就像杨平安说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的五百骑兵与薛玉凤一百亲兵大战一场,那些山贼趁势偷袭,即便能够将山贼击溃,五百骑兵恐怕也剩不下几个。
这是青衫人无法接受的,他此次带来的五百骑兵,是精锐中的精锐,当初他率领三千兵马,大破官军万人那一战,就是靠这五百骑兵硬生生将官军阵型冲溃,才导致官军大败。
在他眼中,以前山贼的性命,也及不上他一名骑兵。
但杨平安是否真是山贼?即便是,山贼又是否真有上千人之多?
怀着这两个疑问,他缓步来到包围圈内,打量着杨平安:“既然你知道她是薛嵩之女,又怎敢强行抢她为妻?”
“蠢驴!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反贼,我们只是山贼,从没妄想过天下,只想平平安安逍遥自在。
你们这群白痴,将大队官军引来,以你们的兵力,怎能抵挡住官军兵马?等你们被灭,万一那薛嵩搂草打兔子,把我们兄弟也收拾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所以你想抢她为妻!”
“没错,我就不信,薛嵩那老儿会对自己女婿,自己外孙之父痛下杀手!”
“什么自己女婿!什么自己外孙之父!你还敢骂我爹,杨……”薛玉凤再也忍不下去,破口大骂,险些喊出杨平安姓名。
幸好薛洁反应快,一把拉住薛玉凤,抢过话头:“你敢辱骂大将军,皮痒了么!”
青衫人目光疑惑,在杨平安、薛玉凤、薛洁三人身上逡巡片刻,忽然说道:“我若不同意呢!”
“那就战吧!”长棍在空中挥舞一圈,背在身后,杨平安摆出黄飞鸿经典招牌动作,只是后面那只手上攥着长棍。
五百叛军骑兵纷纷将目光转向青衫人,只等他一声令下,便挥杀过去。可是青衫人却没有下令,而是笑道:“战便战!看你架势,功夫应当不错,你若能胜的了我,我便将她们让给你又何妨?牵马来!”
“你脑子有病吧,老子干嘛跟你单打独斗?还他娘骑在马上,老子从来就没骑过马!”
青衫人轻笑一声道:“这又何妨,你我便在地上斗上一番。我若输了,立刻带人离去,怎么样?”
他这么做的目的有二,一是验证杨平安功夫,若杨平安正是大型山贼头领,那功夫必定不俗;二是争取时间,暗中派人探查周围是否有山贼埋伏。
谋定而后动是他的性格,也正是因为有他,山东叛军才站稳了脚跟,没像河北叛军那样,被官军平定。
杨平安心里有些纠结。青衫人是天策卫三品金卫,比柳青青级别还高,功夫必定更是了得。老苏头曾说过,当他克夫对兵器恐惧后,能够排入天策铜卫,……这差距怎么打?
可若是不答应,必定会被对方瞧出破绽——这周围哪有山贼啊!
见他迟疑,青衫人果然起疑:“怎么,你不敢么?”
“有甚不敢,只是这里太过狭小施展不开,你我换个地方如何?”
“那还不简单?”青衫人一挥手,四周骑兵顿时后退,让出偌大场地,同时他单手背后,做了个动作,立时有那后排二十骑下得马来,朝着四周隐蔽处散去。
杨平安还不知道,青衫人已悄无声息派人查探四周,查找他口中所谓上千山贼。
青衫人再次接过锯齿飞镰枪,抖了个枪花:“请!”
薛洁来到杨平安身旁,低声问道:“你行么?”
杨平安白她一眼,嬉皮笑脸道:“看来你这小妮子当真春心动了。来,在爷脸上香一个,爷保证杀的他落花流水!”
他原本只是戏言,哪知道薛洁竟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若能赢他,便是我相公,莫让我失望。”
别说杨平安,就连薛玉凤都被薛洁的出格举动所惊,傻傻站在那里。等到薛洁回来,她立刻问道:“洁儿,你这是作甚?”
薛洁摇头轻笑:“小姐,这杨平安不简单,或许咱们今日就要靠他脱身了。”
盯着薛洁,这个五年前来到薛府,在她身边伺候,陪她习武练兵,亲如姐妹的亲兵头领,薛玉凤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陌生感,好像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一般。
青衫人不愧儒雅外表,哪怕对手是山贼,也礼数照旧。他一抱拳,道:“在下高仙芝,今日能领教阁下棍法,实乃三生之幸。请!”
按道理,杨平安也应自报姓名还礼,可他却失声道:“高仙芝?你是高仙芝?”
“怎么,阁下让你的高某?”
杨平安脸上的肉肉抽搐两下:“你真是高仙芝?高句丽人?”
高仙芝一愣:“你怎知道?”
杨平安面露为难之色,欲言又止,引得高仙芝心奇,下意识防备心降。见高仙芝露出破绽,杨平安二话不说,举棍便朝对方胸口戳去。
“该死的小贼,竟敢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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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六合大枪显威风
杨平安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老白脸的青衫男、天策三品金卫、不穿铠甲的叛军将领,居然会是历史上大名鼎鼎战功赫赫的高仙芝。
尼玛,怎么高仙芝会加入天策,成为了叛军呢?怎么朝廷这边都是杨国忠、安禄山这样的人?唯一一个高力士,历史上褒贬不一,可丫也是个太监啊!
这天下,莫非真要变天了?
这种想法,在他脑中只是一闪而过。而后他便趁着高仙芝不查,以棍当枪,一棍子戳向对方胸口。
高仙芝发现中计,心中耻辱让他丢掉儒雅风度,气的破口大骂。同时手中锯齿飞镰枪向上一架,便将杨平安棍子磕飞。
好大的气力!杨平安暗吸一口凉气。若非他攥得紧,只刚才那一下,棍子就脱手而出了。饶是如此,他也是虎口生疼。
“小贼找死!”被区区一个山贼欺骗,还是当着众人之面,这让高仙芝心中恼怒,出手再不留情。
一杆锯齿飞镰刀左砍右劈横削竖挡使得虎虎生威,阳光照在刀身,泛起闪闪寒光,如光轮片片,几乎将杨平安笼罩其中。
杨平安拎着木棍来回封挡好不狼狈,早忘记了八极拳与枪法融合一说,被高仙芝逼得狼狈不堪。
见识到高仙芝刀法,薛玉凤心中暗惊,寻思以自己枪法,未必能敌得过对方,哪怕是她兄长薛玉龙,怕也难敌高仙芝。只有父亲薛嵩,以祖传方天画戟,才能擒得住他。
薛洁也是眼都不眨的盯着战作一团的二人,准确的说是猛攻高仙芝和苦守的杨平安,脸上渐渐露出凝重之色,看向高仙芝的目光中不时闪过杀意,右手也握紧了刀柄。
其余亲兵则是一脸担忧。目前来看,杨平安显然不是高仙芝对手,可正是如此,才更让她们心生感激。
回想在护军营时,她们如何对待杨平安,而今日,杨平安明明有机会逃脱,为了救他们却偏偏折返回来。为别人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实为大英雄,这让一众亲兵如何能不心生感激?
“啊,小心!”
眼见高仙芝一刀拍去,杨平安匆忙应对,以长棍封挡,结果长棍断裂,杨平安被一刀拍飞,有亲兵忍受不住关心喊道。
一刀拍飞杨平安,高仙芝并未追赶,而是扫向开口亲兵,眉头微皱,眼中疑惑更重。
“小娘子,莫非你也对老子动了春心,相当老子的女人么!”杨平安慌忙从地上站起,大声喊道。
他的功夫不济,本就容易引起高仙芝怀疑,若是那些亲兵再露出马脚,高仙芝一怒之下下令骑兵出击,那在场的薛玉凤及一众亲兵定难逃一死。
他这一句,让那开口亲兵满面羞红,毕竟是十八九岁的黄花闺女,被杨平安当众调戏,那还能说得出话来?
其余亲兵见状,也不敢开口关心,生怕被杨平安占了口舌便宜。
还是薛洁反应快,媚笑道:“你这山贼就会耍嘴,若是不敌便早开口,Lang费我的心意,嫁给你还不若嫁给这位高公子呢。”
说着话,她扭腰摆臀走向高仙芝:“高公子,奴家青春尚在还不想死,愿陪伴公子身旁,端茶倒水捂脚暖床,不知公子……”
薛洁话音戛然而止,脚步也骤然停下,因为高仙芝的锯齿飞镰刀指向了她:“收起你那套小把戏,若再敢卖弄,某先杀你!”
喝退薛洁,高仙芝转向杨平安,语带戏谑:“你真是山贼头领么?就你这身功夫,在我军中也就配当个火头军!”
嘶,莫非这货看出来了?不可能,应该只是故意讽刺我而已。
“你少猖狂,若非兵器不顺手,你早摆在我手下了!有胆你等我,等我换来趁手兵刃,定打得你泪流满面!”
高仙芝也不恼怒,淡淡一笑:“好啊,你且去换件趁手兵器,咱们再打过。”
话是这么说,可他心中却打定主意。若是杨平安敢朝外围走去,他定下令将其斩杀。
杨平安的责任心救了他一命。虽然不敌,但他还是没有选择逃走,而是走到薛玉凤面前,直接抓住后者手中凤尾枪:“娘子,此枪可否借我一用,待我赢了那老白脸,再还给你。”
薛玉凤此刻已经看出,杨平安并非内奸,而是专程为救自己一行人而来,只是嘴上不停占自己便宜。
松开手,将凤尾枪交给杨平安,薛玉凤低声道:“你要小心,此人刀法精湛,连我都……你,你个混蛋!”
从好心提醒,到破口大骂,只因为杨平安没听完她的话,拎着凤尾枪转身走了。
在手中掂掂分量,有在空中挥舞几下找找感觉,握着真正的长枪,在生死关头,杨平安忽然找回了当日在道二谷内与叛军激战时的状态。
长枪横在身前,冲高仙芝一招手,杨平安道:“来吧!”
狂妄的小子!高仙芝暗骂一句,跨步上前举刀劈去。按照杨平安之前套路,只会用枪身封挡,可这一次他变了。
搓步上前,同时身形侧转,右手挺枪便刺,逼得高仙芝不得不收住刀势挑开枪尖。可杨平安顺势欺身而至,借力旋转腰身,左肘狠狠击在高仙芝胸口。
“砰!”
“呃……”
高仙芝没想到杨平安像换了个人似的,会主动进攻,一时不查被杨平安捣中胸口,闷哼一声后撤三步。
“好!”
“好!”
“好!”
薛玉凤亲兵顿时纷纷叫好起来,那最先开口关心杨平安的亲兵,喊的更是高声。
薛洁美目流转,视线在杨平安身上来回逡巡,目光中尽是惊讶好奇之色。
薛玉凤看得也是大为解气,暂时忘记了杨平安对她的不敬,用力挥舞绣拳,暗中叫好。
“没想到高某倒是小瞧了你。”高仙芝掸了掸胸口,喊了神“小心”,锯齿飞镰刀飞舞,再次朝着杨平安砍去。
一招得势,杨平安信心大增,回想起当日在道二谷内应对一众敌军情形,融拳入枪,面对高仙芝攻势,不招不架,见招打招,将八极拳精髓逐渐融入枪法之中。
叮叮当当,金戈交鸣之声四起。
刀乃百兵之胆,一杆锯齿飞镰刀,被高仙芝舞的双腕翻飞寒光满身,银海闪闪玉轮团团,杀气腾幽朔,寒芒泣鬼神,与高仙芝儒雅气度截然相反。
枪为百兵之贼,凤尾枪在杨平安手中,眼捷手快,腰步相随,枪如游龙,出海亢昂。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肋与膝合,手与足合,拦、拿、扎、劈、崩、点、缠、绞、拨、挑、缩,逐渐融为截、进、拦、缠、拿、直。
这是八极拳中六合大枪的精髓,杨平安并未学过,而是在生死战斗中,透过八极拳逐渐摸索出来。
来如风,去如箭,点人头,捅人面。套路虽然简短凌乱,但却招招简洁有效,双方刀枪交缠,竟是迟迟难分胜负。
“啊,他会不会输啊!”
“是呀,你看他一直处于守势。”
“不会,他一定不会输。”
“嗯,我也相信他不会输。做火头军时,他是最好的火头军,跟人比斗,他也一定能赢!”
百名亲兵叽喳不停,一颗颗心都挂在杨平安身上。后者的胜负,直接关乎着她们的生死,不乏其中少数人,一颗芳心开始偏向杨平安。
的确,杨平安没有像英雄一般,在他们危难时,脚踏七色云彩破Lang而来,而且出现时还口花花,但杨平安却是不顾她们曾经戏弄,为救她们而陷入危险之中。
杨平安能打得过高仙芝么?
这个答案,站在亲兵最前方的薛玉凤与薛洁二人都以看出来了。
薛洁目光越发明亮,似乎已经忘记自己还身陷重围,只是盯着杨平安,看个不停。
薛玉凤却是蛾眉微蹙,这个杨平安实在是太奇怪了。之前用长棍,那招式一看就是凌乱无章,怕是连她的亲兵头领都不如。可换了她的凤尾枪后,整个人似乎突然变了,招式虽然还显得凌乱,但却显出章法。
不追求一招一式,章法连贯,只注重效果,枪枪直逼高仙芝要害,只是薛玉凤看不明白,明明多次出现良机,杨平安为何不趁势而上,而是守在原地呢?
高仙芝也在头疼这个问题。别看他现在攻势如潮刀刀凌厉,可根本无法靠近杨平安。
那凤尾枪在杨平安手中犹如毒蛇,盘成一团静等对手来攻。对手一旦谨慎,毒牙必定以凌厉之势,一口击向对手要害。
在高仙芝眼中,杨平安就像一个刺猬,浑身是刺让他无法靠近。与薛玉凤一样,他同样不明白,有几次他被杨平安逼退,还露出了些许破绽,有真有假,可杨平安就是坚守不动,这到底是为什么?
再一次被杨平安正中一枪扎退,高仙芝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这么长时间没能拿下对手,这对于部队的士气是一个打击。
“好枪法,实用不花哨,高某今日好生痛快!”
高喊一声,高仙芝以刀当枪,平刀而刺。如此变化让杨平安一愣,连忙闪身避过刀锋。高仙芝嘴角微翘,刀身翻转,飞廉一侧转向杨平安,同时向后一收。
这是他的杀手锏之一,虽然朴实无华,但却管用,多次致敌死地。就像现在,杨平安根本没有防备,还以长枪架着刀身,身形猛转以肘尖向他攻来。
就在他打算收刀,以锋利飞廉划断杨平安手臂时,忽然听到不屑话语从杨平安口中冒出:
“奇怪了,三品金卫就这水平?”
第一百章 生擒高仙芝
高仙芝和薛玉凤都奇怪一个问题,那就是杨平安为何固守不出,以凤尾枪逼退高仙芝的锯齿飞镰刀,明明出线机会,也不强攻。
其实是他们高看杨平安了。
真正手握大枪,逐渐将八极拳融入枪法之中,点滴领悟着六合大枪的精髓,杨平安这才能一次次以攻代守,逼退高仙芝。
但要让他看出什么破绽,去什么抢攻,那太难为他了,他暂时还不擅长以枪抢攻。
就像现在,高仙芝平刀直刺,身形先进后退,刀头飞廉不为人察至于杨平安身后,一旦刀身收回,杨平安至少要丢掉一条手臂。
杨平安并不知晓危险临头,薛玉凤见状想要提醒却也晚了。不过杨平安心中一直觉得奇怪,以他临时悟出来的功夫,居然能挡得住天策三品金卫!
天策三品金卫啊!
他见过柳青青的功夫,那才是二品银卫;老苏头也说过他目前就是天策铜卫水平,可他现在硬是和天策三品金卫打了个平手!
就在高仙芝使出杀招时,他下意识嘟囔了一句:“三品金卫就这水平?”
话入耳中,高仙芝唯一错愕,手上动作慢了半拍,身形也出现了停顿。若是之前,杨平安或许还不会抢攻,但高仙芝现在的位置实在是太漂亮了,刚好在他八极拳攻击范围之内!
旋身换步,挑挂闯进高仙芝怀中;弃枪架臂,以双肘顶击高仙芝胸口日月穴;腿足并用,盘锁高仙芝前腿,下跺碾摧其足背;双拳猛砸,直奔高仙芝面门,亦打亦摔。
一记双羊顶一气呵成,趁着高仙芝失神的片刻功夫,杨平安便将他打倒在地。
“好!”
“杨平安好样的!”
“好样的杨平安!”
薛玉凤亲兵齐声呐喊,爆发出震天欢呼声,有那激动者,甚至已经热泪盈眶狂。
薛洁美目流盼,一双眸子锁定了杨平安,脸上激动神色虽弱,但却夹杂着其他一些东西。
薛玉凤呆住了,不仅为杨平安的枪法所惊,更是为杨平安的拳法所惊。不论是枪法还是拳法,她都没有见过!
四周五百叛军骑兵大惊失色,其呼声“将军”,便有人催马上前,想要击杀杨平安,救下高仙芝。
杨平安哪会不防,一把抓起高仙芝的锯齿飞镰刀,单脚踏住高仙芝,刀锋架在高仙芝脖颈,厉声喝道:“哪个敢来,老子现在就宰了他!”
“列阵!”薛玉凤再喊一声,一百亲兵纷纷上前变换阵型,将杨平安、薛玉凤、高仙芝三人守在中间,面对四面叛军骑兵。
主将被俘,叛军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只是将紧紧围住,缩紧包围,口中高喊“放了我家将军”,却是投鼠忌器。
薛玉凤两步来到杨平安身旁,捡起自己的凤尾枪,骂道:“下回你再敢乱扔姑奶奶的凤尾枪,你就死定了!”
言毕,怒容瞬间消失,又变得笑容满面:“杨平安,这次你立了大功,回应之后我替你请功!”
“你是叫杨平安么?”这时候,被杨平安踩在脚下的高仙芝忽然开口了。他已经听出,杨平安根本不是什么山贼头领,而是薛玉凤麾下兵将。
杨平安点头道:“现在知道晚了!”
落入敌手,高仙芝并不慌乱,语气平稳:“杨平安,你能让我起来么?地上太脏,我不习惯。”
杨平安转向薛玉凤,后者一挥手招来几名亲兵,将高仙芝绑了,杨平安这才退到一旁,可他发现,高仙芝的目光始终跟着自己。
擦,不会是记恨上我了吧?杨平安心里有些不安,看着薛玉凤以高仙芝为人质,与叛军交涉,令他们让出道路,而叛军担心高仙芝安危,既不敢动手,也不让路。
一时间双方陷入僵局。
“杨平安,看不出来你身手不错啊!”薛洁来到杨平安身旁,低声笑道。
杨平安嘿嘿一笑:“侥幸侥幸而已,当不得真。”
“你真是个厨子么?”
杨平安一愣,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天下间有几个厨子身手这么好的?
薛洁似乎并不指望杨平安回答,没等他开口,似是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你竟然将他生擒,我该怎么办呢?唉——”
嘶——听着薛洁那声含娇带羞的轻叹,杨平安诧异的转身看去,却见薛洁背过身去,好似不敢面对他一般。
她不会真想嫁给我吧?虽说她模样还算精致,可我跟她没有感情不说,关键是军营能洞房么?
咦,那家伙怎么还盯着我看?
杨平安左右晃了几步,可高仙芝的目光就像是安装了定位导航一般,死死将他锁定。目光中并无太大仇恨,反倒是有些许疑惑。这让杨平安极为不解。
薛玉凤又跟叛军交涉,大概意思就是叛军让出道路放她们离去,她们平安后变会放回高仙芝。
但叛军要求她们先放了高仙芝,保证不会再为难她们,放她们离去。
双方互不信任,要求也截然相反,怎能达成一致?
高仙芝虽然失手被擒,却没有半点败将觉悟,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听着薛玉凤与自己手下兵马谈判,看着杨平安。
“笑什么笑!”薛洁似乎看不过眼,猛然间跨前一步,挥刀砍向高仙芝。
由于被高仙芝盯得有些发毛,杨平安也一直在打量对方,因此第一时间看到薛洁动作,连忙弹射而出,一膀子顶开薛洁,护在高仙芝面前。
“你疯了!”
在他的印象中,历史上的高仙芝乃是一代忠臣名将,与安史之乱中被诬杀害,这使得高仙芝在他脑海中的第一印象不错。
高仙芝又是天策众人,天策卫目前对他并未显出恶意,他也不想开罪天策卫。更重要的是,高仙芝是他们的挡箭牌,若是高仙芝被杀,叛军必定群起攻之,到时候这百余人不知还有几个能活下来。
见他挡在高仙芝面前,薛洁揉着被撞得生疼的肩头,怒道:“你竟然维护叛将!”
“你若杀了他,我们全要死在这里!”杨平安也有些恼火。薛洁之前表现的还是蛮机灵的,怎么现在突然变得这么愚蠢?
“死就死!自古征战沙场,便是你死我活,能杀了他这叛将,死又何妨!你让开!”
二人争吵引来了薛玉凤,问明原委后,薛洁解释道:“小姐,若是我没猜错,此人在叛军必定身居高位。传闻叛军头领文武双全,山东叛军之所以迟迟难灭,就因为此人,但却没几人知晓此人模样。
我看这高仙芝谈吐不凡气质不俗,又是刀法精湛颇有担当,说不定就是传闻中的叛军头领。若是我们能杀了他,在拼尽全力护送小姐杀出重围,姐妹们便是皆战死此处,也死得其所!姐妹们你们怕死么!”
“不怕!”
听到亲兵们齐声回应,薛玉凤意动。这个高仙芝给她的感觉太特殊了,就像薛洁说的那样,很有可能是那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叛军首领。若是真能杀了叛军首领,山东叛军不攻自破!
“别啊!”杨平安急了,他可不想死,“将军,我有一策,既能够让将军带人平安返回,还能杀了此人。”
他的计策很简单,选一人挟持高仙芝要挟叛军让出道路,使得薛玉凤率众女离去,等薛玉凤等人走远,留下那人在杀了高仙芝。
此策到是两全之计,但留下那人面对叛军怒火,可谓十死无生。
杨平安没有犹豫,低声说玩自己计策后,便主动请缨,承担这最危险的任务,令薛玉凤侧目。
当他以薛洁递给他的单刀,挟持着高仙芝跟叛军谈判时,叛军略作犹豫便答应下来。出奇的容易,令杨平安以为叛军担心时间长了,会引来驻扎在道二谷谷口处的右路军,却没看到他提出条件后,高仙芝对叛军眨眼示意。
五百叛军分成两列让出道路,策马横立鸦雀无声。薛玉凤最后看眼杨平安,神情动容,樱唇轻启欲言又止。最后一挥手,带领众亲兵快速离去。
薛洁神情凝重,来到杨平安面前,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说道:“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杀了此人,切记切记。”
尼玛,这算是舍不得我呢,还是想我死呢?
除却她二人,其余百名亲兵,得知杨平安为了她们再次以身犯险,无不感动。碍于军纪虽不敢与杨平安交谈,但在从他身旁经过时,无不双眼含泪,露出诀别目光。那最先出生担心杨平安的亲兵,更是哭出声来,一双杏眼哭得通红,恋恋不舍。
目送薛玉凤带人消失在远方,杨平安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跟高仙芝商量条件,却听后者说道:“真没想到,高某征战多年,自诩智计百出,今日却中了你的圈套。”
“哪里哪里,高将军能征善战果敢骁勇,令在下佩服万分。今日在下只是运气而已。”杨平安很谦虚,面对高仙芝,他认为自己谦虚一些不算什么。
这时候五百叛军骑兵呼啦一下将他围在当中,其中几人高声喊道:“还不赶快放了我家将军!”
“诶!”高仙芝制止麾下将领,笑道,“你可是怕我杀了你?”
杨平安嘿嘿一笑:“我的确是不想死。”
第一零一章 软玉温香
杨平安从来没想过死,最后留下来挟持高仙芝,也只是权宜之计。只要能说服高仙芝,自己不但救了薛玉凤那帮女兵,他还能重新踏上自由的道路。
可没等他开口,高仙芝先发话了:“只要你能回答高某几个问题,我便放你一条活路。”
这是一场谈判,气势往往决定结果,杨平安自不会示弱:“别忘了你还在我手中!”
高仙芝浑不在意脖下架着的钢刀,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个怕死的火头军而已。”杨平安自我调侃道。
“怕死?高某可不觉得。今日之事,你大可置身事外,又为何自愿卷入其中?说吧,你到底是何人,从何处听来三品金卫一说?”
最后那个问题,才是高仙芝真正关心的。
他是天策三品金卫不假,但天策卫销声匿迹多年,很多人早就不记得世间还有天策卫一说。
只有少数人,例如朝中重臣,又或者朝廷密探才从未忘记天策,也知道天策卫的厉害之处。
就连此次带领山东叛军征战,他也并未暴露身份。因自己行事低调,被传为神龙见尾不见首,其实只是暂不想让朝廷知晓,天策卷入其中。
今日若非来见薛玉凤,他根本不会穿上天策卫招牌青衫。可薛玉凤并不懂青衫之意,反倒是这扮作山大王的杨平安,从青衫上辨出他的来历。
能从他胸前绣的三条金线辨认出他三品金卫身份,这说明杨平安不仅听过天策卫,更是知道天策卫组织结构。从杨平安打扮以及年纪来看,更像是朝廷密探。
但杨平安却认为天策卫中,金卫武艺更高,这就不能不让高仙芝起疑了。
天策卫分金银铜铁四级,每级五品,一品为尊。但能列为金卫者,并非全是武艺高强之辈。就像他高仙芝,轮单打独斗,还不如二品银卫,但却因为文武兼备骁勇果敢能征善战,而列入三品金卫。
天策之规:各行佼佼者,皆列金级。
自从天策成立以来,百余年来规矩从未变过。假若杨平安真是朝廷密探,没道理不知道。
除非一种可能,杨平安的出身,与薛玉凤相似。正是因为脑子反应快,刹那之间想到这种可能,才会出现片刻失神,结果被杨平安所擒。
“你不是天策的人么?”杨平安反问道。
“是,天策三品金卫高仙芝!可你从何处听来天策一说?”
“这……”杨平安迟疑了。他不想跟天策卫走,去南方宁王那边,他还要倚仗朝廷兵马平了宁王杨硕,然后杀原偃师侯杨雄,为冬儿报仇。
见他迟疑,高仙芝笑道:“你当真姓杨?”
“呃,我的确姓杨。”
“你的功夫又是从何人处习得?”
杨平安有些发懵,高仙芝的问题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至少与现在的气氛格格不入:“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谓算是?莫非你连学艺何处都不敢说么!”
“是家传又如何!莫非你以前见过?”
高仙芝摇头,语气中难掩欣喜:“高某从未见过你的枪法。你将高某打到那式,也是某种拳法吧,高某同样没有见过!”
“你到底想说什么?”看看天色偏西,杨平安有些着急。高仙芝这样啰啰嗦嗦问个不停,正事还没商量,万一薛玉凤搬来援兵,他如何脱身?
高仙芝忽然一挥手,令包围杨平安的五百骑兵后退五十步,这才说道:“天策一说,你可是从祖上听来?就像你那古怪枪法和拳法,皆源自祖上!”
若不是双手抽不出空来,杨平安真想用力挠头,高仙芝的话太奇葩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仙芝忽然转过身来,完全不在乎杨平安手中钢刀,盯着后者激动的说道:“你我本应是兄弟,亲密无间,何故刀兵相见?”
我跟高仙芝是兄弟?
杨平安吓得后跳一步,忘记自己还在叛军骑兵包围中:“你总不会想告诉我,我姓高吧?”
“当然不是了!你我虽非亲生兄弟,却应胜似亲生兄弟。但凡天策者,不分男女,不论老幼,皆为兄弟!”说话间,高仙芝抓住杨平安双臂,竟要拥抱。
杨平安简直快要发疯了,好容易从高仙芝手中挣脱,慌忙再向后跳出两步:“高将军,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不是天策中人。”
“但你祖上是,否则你不可能对天策知之不详,也不可能拥有这身奇特功夫!”
百年前,天策最为鼎盛时,突遭雷霆之变,偌大基业一夜间灰飞烟灭,从人人崇敬高高在上直接被打入九幽,成为人人喊打的对象,如过街老鼠一般。
侥幸逃出者重新聚首,再组天策,但失散者甚多。重组天策后,又遭朝廷追杀,损失惨重,不得不转入暗中,休养生息,暗中扩大。
直至如今,天策虽尚未恢复昔日辉煌,却以羽翼渐丰。除了暗中操作外,还不停找寻当年失散者后人,重回天策。
“杨平安,你祖上定是天策中人,只因那场聚变而失散,不得不隐姓埋名,行事低调不敢声张。便是祖传枪法拳法,等闲也不敢示人,但却不忘天策,世代口口相传,以至于你如今只知天策,却不知天策架构,才会质疑我这三品金卫,功夫与你相当,高某可有说错!”
“我,你,这……”忽听如此辛秘,杨平安错愕不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他这般模样,高仙芝愈发认定自己判断,上前两步再度抓住杨平安双肩:“杨兄弟,今日相逢,实乃上天安排,随我返回拜见主上。如今正逢天降良机,天下大乱,正是主上用人之际,你枪法过人谋略出众,定能为主上征战四方,立功受封!”
秀才安到底什么来历啊,怎么柳青青是这样,现在这个高仙芝也是如此啊!
杨平安只觉头大如斗,他敢肯定秀才安不是天策后人,至于拳法功夫,那是他杨平安从后世带来的,跟天策有毛的干系!
“高将军,高将军!”他再度从高仙芝手中挣脱,“我想你误会了。我就是一普通人,当初被强征入伍,成了火头军,我对打仗立功什么的真心不感兴趣。
高将军,我敬你英名,之前是迫不得已,不忍看到女子在我面前惨死刀下,所以才多有冒犯。不管你信不信,我真心不想害你。高将军,高将军?”
高仙芝神情忽然变得黯然,一抹忧伤浮上眉头,淡而不散凝而不聚,似是伤心至极之事,眼眶也湿润了。
“不忍看到女子惨死刀下……”轻声重复一遍,眼中泪水无声滑落。高仙芝仰面望天,脸色苍白:“青青……”
杨平安原本还奇怪高仙芝如此变化,可听清后面那两个模糊字音后,他心中大骇!莫非,那青青,便是柳青青?
念及此处,杨平安小心上前两步,轻声道:“高将军,高将军,你还好么?”
“无碍,只是一时伤感罢了。”高仙芝面带微笑,视线重新移到杨平安身上,“也罢,既然你不愿随我去见主上,重回天策,那我也不勉强,只希望你能够远离战火,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平安一生。”
“多谢高将军了!”杨平安心中大喜,又道声告辞,拔腿就走。可是才走两步,就听到高仙芝声音再度响起:“且慢!”
嘶,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杨平安现在是真心怕了,万一高仙芝口中“青青”真是柳青青,万一高仙芝知道他就是偃师那个杨平安,万一高仙芝知道柳青青就是因他而死,那后果……他不敢想。
“高将军还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念在你祖上也是天策中人,高某提醒你一句,切莫再回兵营。需知当今天人已出,大乱已定,主上励精图治多年,不惜委曲求全,这大唐的天下,再难维持。
此番离去,切记远离庙堂,安安生生做个平头百姓。待到主上一统天下,说不定还会念及旧情,封赏与你,切记切记。”
你就放心吧,哥们压根就没打算回去,要不然也不会留在这里了!
高仙芝也不敢久留,担心薛玉凤搬兵来袭,翻身上马,带领五百骑兵,一阵风般去了。
杨平安特意换了方向,打算经山林避过道二谷右路军大营重回东明县。
林间道路艰难,行走不便,没走多远天色便暗了下来。野兽嚎叫声起,他不得爬到树上,以免遇到危险。
骑在树杈上,本打算抱着树干歇息一晚,可是才闭眼没多久,就看到远处亮起无数火把,如星光点点散落,看上去有上千之多。人喧马嘶之声渐进,也不知是谁家兵马。
莫非高仙芝改了主意,特意带人前来寻我?这个想法很快便被他派出了。此处接近道二谷,高仙芝若是敢如此明目张胆,不易于自杀,定会招来薛嵩大军攻击。
可若是右路军,杨平安也觉得不可能。就算薛玉凤真的带人前来寻找自己,又怎会知道自己在此处?
“你们去那边,你们去那边,其他人跟我去这边!”
很快便有兵马来到杨平安栖身树下,分散开来。杨平安看得清楚,正是薛玉凤的亲兵以及护军营的兵将。
我靠,她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心中哀叹,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树上重重摔下,摔得他七荤八素。巨大声响惊动了周围的兵将,其中一人率先赶到,拔刀喝问。
可是当她看到杨平安后,顿时喜极而泣,哭喊着将杨平安抱起,紧紧搂在怀中。
呼吸着少女体香,享受着软玉温香,杨平安欲哭无泪:完了,全完了,这次又走不脱了!
第一零二章 众美捧月
杨平安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不是这次逃脱计划失败,而是来自薛嵩的怀疑!
薛玉凤带领亲兵返回军营后,先命人集结护军营兵马,然后向薛嵩复命。将郭元帅亲笔书信交与薛嵩后,便将回来路上发生一切简明说出,接着就请薛嵩下令,让她带领护军营出击,寻找杨平安,围歼叛军。
从薛玉凤口中描述场景推测,薛嵩认为杨平安凶多吉少。不过杨平安智勇双全,在五百叛军精骑中,救下自己女儿及百名亲兵,最后甘愿断后身死,这令薛嵩动容。
烈士的尸体是一定要找回来的,将他的事迹禀明朝廷传遍全军,可以振奋军心提升士气,有百利而无一弊。
因此薛嵩一方面下令薛玉凤领护军营三千兵马出营找寻杨平安,并派善追踪之人相助;另一方面下令前锋营、骠骑营、骁骑营三营兵马在周围巡视,剪除叛军暗哨,若是下午那伙叛军骑兵未走,便一举歼灭。
安排好一切,薛嵩心中有些懊悔,因为心中猜疑,白白错失一可造之材。
按照薛玉凤的说法,那高仙芝武艺,尚在薛玉龙之上,杨平安却能将其生擒,此乃勇也;明知有危险而不顾,毅然决然向险而行,此乃忠也;以一人之力,巧妙设计,一人不损救出百人,此乃智也。
像这种大智大勇大忠之辈,又是出自前锋营月字号,怎能不令薛嵩动心,则能不令薛嵩懊悔?
可当薛嵩得知,杨平安未死,反而逃进山林后,心中懊悔、欣赏一扫而光,取而代之则是重重疑心。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只因为某一因素,整个定为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你可曾杀了叛军将领高仙芝?你如何从五百精骑重重包围中逃出?”
中军大帐,薛嵩高高在上,军中将领分列两侧,将杨平安围在了正中。
面对薛嵩质问,杨平安坦然道:“我没杀高仙芝,所以才能逃出来。”
“大胆!”薛嵩大怒,“你可知那高仙芝乃是叛军将领,极有可能就是山东叛军头领。薛玉凤将军离去前,曾叮嘱你事后结果了他,你怎敢抗命不从!”
看着周围那些五大三粗将领们吃人目光,杨平安略一迟疑,说道:“我不想死。”
费了好一番口舌,被薛嵩及各将领轮番斥责逼问,杨平安总算暂时化解了薛嵩心中疑问和杀意,在薛玉凤的帮衬下快步离开。
按照郭元帅信中吩咐从新布置一番,各将领领命而去,薛嵩忽然叫住了薛玉凤:“凤儿,你留一下!”
待到大帐中只剩下他们父女,薛嵩道:“玉凤,今**所见到的叛军将领高仙芝,穿的是一身青衫?”
薛玉凤点头道:“正是。爹,这事我不是已经向你禀告过了么,你怎的又问此事?”
薛嵩神色变得凝重。若非急于从薛玉凤口中弄清此事,他才不会轻易放过竟敢直言怕死的杨平安。“你可注意到,他胸前有甚标志?例如丝线一类?”
薛玉凤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女儿没注意。”
“唉——”薛嵩长叹一声,仿佛老了十几岁般,挥了挥手,“你且下去吧。”
薛玉凤一头雾水看眼自己父亲,转身朝外走去,才走了两步,忽然说道:“对了爹,女儿想起来,那贼胚曾让女儿给您带句话。”
薛嵩顿时来了精神:“是何话?”
“他说,嗯,好像是什么‘青山不改,恩义永存’,莫名其妙的。”
“青衫不改,恩义永存?”薛嵩神色大变,表情好似凝固一般,嘴角抽抽几下,“他真的这么说?”
薛玉凤点头道:“正是。爹,他这话是何意思,什么青山不改的?”
“你为何不早向为父禀报此事!”薛嵩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严厉,大有斥责之意。
薛玉凤心中冤屈,从小到大,薛嵩还从未用如此严厉语气对她说话。扁了扁嘴,委屈道:“女儿忘了。”
“你……”想到自己这个女儿丢三落四的急性,薛嵩无力责骂,再次挥了挥手,“你且下去,为父累了。”
等薛玉凤离去后,大帐内只剩下薛嵩一人,他颓然而坐,嘴里喃喃道:“青衫不改,恩义永存。青衫不改,恩义永存。”
简单的八个字竟重复了十数遍,神色也越来越难看。
“真的是他们,真的是他们,看来我之前猜测没错,难怪山东叛军竟如此厉害,原来是他们所为!
你们隐匿多年,为何此刻重现江湖?莫非还妄图染指天下,与宁王勾结,挑起北方各处叛乱么?
高仙芝,青衫,金卫,定是金卫,否则一帮乌合之众,怎能将山东搅得不得安宁,便是义父,也颇为头疼!
唉,他们果然还是找上我薛家了。哼哼,好一个‘恩义永存’,薛家世代为朝廷效命,薛某深受皇恩,又岂会为区区两句话,率兵倒戈?天策卫,你们也太小瞧薛某了!”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骤然变得明亮,神情坚毅,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在帐中来回踱步一番,一拍脑门懊恼道:“我这脑子,怎就想不出该如何利用此点,来设计对付这些叛军呢?不行,还得给义父去封书信,让他拿个主意。”
提起笔来,才写了台头,薛嵩忽然有愣住了,任由墨汁从笔尖滴落,浸透纸张,眼中露出思索之色:“杨平安,他到底是何身份?莫非他是天策派来,接近我之人?今日玉凤被围看似凶险,实则却是为他赢取信任?”
杨平安若是知道薛嵩此时想法,定会破口大骂的。要是这么怀疑老子,那干嘛不把老子赶出军营,双方彼此满意,这才叫双赢!
不过他现在没心思向着许多,因为他正陷入莺莺燕燕的温柔之中。
薛玉凤的百名亲兵,可不像薛嵩及其麾下诸将那般,对杨平安逃出生天心存疑问,甚至怀疑他私通叛军,或者他就是叛军奸细。
对于她们来说,杨平安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不计较她们之前得罪之处,在她们危险时,不顾自身安危,独自来救,更是智计无双武艺高强,不但蒙骗了高仙芝,还将其生擒。
尤其是最后大仁大义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了她们能逃过叛军追杀,安全返回大营,不惜以身犯险,独自留下面对五百叛军精骑。
时穷节乃现,危难见真章。
心中感动的她们,跟随薛玉凤返回大营后,便换了马匹,在薛玉凤带领下前去寻找杨平安。一路上她们无不心中祈祷,祈祷上天能为杨平安留下一线生机。
得知杨平安无恙,众女心中激动,哪会计较杨平安最后是否杀了高仙芝?
杨平安被招至大帐后,一直有人在门口打量,远远见到杨平安朝护军营营地走来后,立刻转告诸女,以至于杨平安还没来到护军营营地,便被百名亲兵围在当中,叽叽喳喳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这一路,杨平安几乎是被人簇拥着走入护军营的。前后左右全是女人,举手抬足总能碰到四周娇躯,幸好现已入冬,穿着厚实,但有两个大胆的女兵一左一右搂了他手臂,胸前俩高耸铁块挤着他手臂,让他尽享齐人之福。
还有那更大胆的女兵,跟在后面,不时在他身上拍打抚摸,甚至还有人在他臀部抓了一把,让杨平安见识到军营女兵之豪爽。
今晚,护军营差点炸营。见到杨平安如众星拱月般,在一群女兵簇拥下进入营地,几乎所有人都表现的无比羡慕嫉妒恨。
军营生活苦闷无聊,又有生命危险,护军营百名女兵成为整个右路军三万兵滦一道靓丽风景。
杨平安成为第一百零一名亲兵,已令众人艳羡不已,如今竟似高高在上,受众多女兵追捧看,更让人看着来气。
当然,也有人心中佩服的,就像安禄山,见此情景,不住叹息道:“我就知道,秀才不是个普通人,我就知道……”
“你们在做什么!”
百美捧月这种不合时宜的举动,终是遭来呵斥:“你们在做什么!此乃军营,你等成何体统!”
整个护军营能够如此训斥女兵的,只有两人,一是薛玉凤,二是薛洁。前者眼下尚在中军大帐听命,后者是前者身边最亲近的丫鬟,深得前者信任,统辖所有百名亲兵。
被薛洁呵斥,众女兵挤眉弄眼吐舌窃笑,百余双目光在杨平安与薛洁身上逡巡片刻,轰然散去,却传来阵阵银铃笑声。
“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待到众亲兵走远,薛洁轻骂一声来到杨平安面前,“陪人家走走好么?”
言罢,也不管杨平安同意与否,柔荑轻握杨平安手掌,便朝前走去。
由于长期操练的缘故,薛洁的手并不光滑,仔细摸去能感觉到掌心及虎口处的茧子,还有手背上因天冷而冻出来的道道裂口。
触及裂口,杨平安情不自禁回想到自己第一次牵冬儿手那次,冬儿手背上也是道道裂口,下意识轻轻替其揉了起来。
“你干什么!”薛洁低声羞道,“看你以前老实巴交的,想不到也这般好色。那儿没什么人,你带我去那边……”
第一零三章 军营偷情
夜幕浓重,深邃幽黑;一勾微黄,似刀似弓;星点稀疏,渺渺隐暗。树梢疏朗,枝头空旷;月光清冷,大地苍茫;军营无声,孤寂凄凉。
护军营内,众多士兵早已沉沉睡去,只有寻夜兵将,不时在营中逡回。
营内一角,杨平安盘坐在地,背靠树墩,薛洁偎依在他怀中,双手在他衣下取暖。
二人就这样在这里坐了好一会了,一句话未说,就连姿势都未改变。薛洁终是忍受不住,开口问道:“你可是还怪我以前那般对你?”
“没有。”杨平安不是小气之人,况且之前他也是有意惹怒薛玉凤的亲兵,希望薛玉凤能够将自己赶出军营。
“真没有?那你为何坐在这里许久,理都不理人家?”
我觉得咱俩的进展太快了,太过飘渺不够真实。杨平安伸手拦住薛洁,问道:“你喜欢我?”
“讨厌,哪有这样问人家的!”薛洁在他肩头捶了一下,将头埋在他怀中,“白日里,人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都说出那样的话了,除了你,人家这辈子还能嫁给谁?”
嘶,可你白日里的性格,跟你现在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啊!
香玉在怀,杨平安也不会客气,吃素几个月了,他忍得住他兄弟也忍不住啊!再说了,总麻烦五姑娘也不是个事儿不是?
低头在薛洁额头轻吻一下,他低声问道:“你真的愿做我的女人?”
“讨厌,你坏死了!”薛洁似是娇羞不已,惊呼一声往他怀里缩的更紧。
杨平安单手将她下巴托起,二人双目相对,薛洁缓缓闭上双眼,一副任君采撷模样,杨平安认准樱唇所在,低下头去……
四片嘴唇紧贴,两副身躯相缠;一双大手如贼,窃玉偷香掀衣;浅黄月光朦胧,苍茫大地幻真,两条舌头相撞……
两条舌头相撞?杨平安忽然间反应过来,他原本是要将自己舌头探入薛洁口中,哪知却撞上了薛洁口中丁香,原来薛洁竟与他一般想法,欲将丁香入他口中!
接吻的水平不低啊!
诧异在脑中一闪而过,薛洁忽然将他推开,脸上娇羞之色消失,低头看眼自身凌乱衣衫,笑道:“杨平安,你说,若是你我如此模样被旁人撞破,旁人会作何感想?”
这是唱哪出?“你不是说此处隐蔽,又怎会被旁人撞破?”
“那我要是大声呼救呢?”
嘶——好个恶毒的女人!杨平安心中一沉,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薛洁嫣然一笑,身子再次伏在杨平安身上:“抱紧我,我冷。抱紧我。”
杨平安依言而做,搂住薛洁,动作机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薛洁主动将杨平安的手放在自己腰间,轻叹一声,“唉,其实我是害怕你会不要我。我只是一个丫鬟,因为小姐之故,适逢剿灭叛军才入得军营,等到战事平息,我又会回到薛家成为丫鬟。
我今年已经二十有三,却迟迟没有许配人家,被人笑话。好容易遇到你这少年才俊,可你年龄又比我小,我如何能不担心,你会舍我而去?
况且小姐年纪与你相仿,容貌瑰丽身世显赫,我有什么能与小姐相比?白日里随是权宜之计,可我也不愿做妾,杨郎,你能明白我的心思么?”
杨平安有些挠头,薛洁的解释倒也能说得过去,可他总觉得这个女人有些奇怪,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柳青青一般。
至于说薛玉凤,他绝对不想沾染。一个薛洁就够麻烦,让他不得不重新筹划出逃计策,若是沾上薛玉凤……这辈子就得被绑在薛家这个古怪名将世家的战车上了!
想到这里,他主动搂紧了薛洁,单手在其后背毫无意义的抚摸——那么厚的军服,根本摸不出感觉,轻声说道:“洁儿姐,我杨平安又岂是那种好高骛远之人?我是什么身份?薛将军是何身份?连大名鼎鼎的高仙芝,都被她斥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又岂会自不量力?”
薛洁闻言心中大喜,主动献上一吻,贴在杨平安胸前,拉起他的手抚摸自己脸颊,低声道:“杨郎,你哄得人家好开心。对了,你为何不将那高仙芝杀了?可知你若杀了他,乃是大功一件,朝廷定会重赏于你。”
“我也想杀他,奈何我更想活命。”轻轻抚摸薛洁冰冷脸颊,杨平安色心再起,“我若死了,今夜又如何与洁儿姐互诉衷肠?”
“那高仙芝为何会放过你?你令他受辱在前,破他阴谋在后,使他颜面大失,他怎会轻易放过你?”
这个问题,杨平安在中军大帐时,薛嵩也问过,这是确定他是否与叛军勾结的关键问题之一。
他当时的解释稍显勉强,说是高仙芝欣赏他的身手急智,想要拉拢他,结果被他拒绝。但高仙芝颇有气量,并不恼怒,反而言明,迟早有一日他会甘心归降,是故今日放他离去。
当他在大帐说出这个理由后,帐内所有将领皆不相信,直言他在撒谎,请薛嵩将他斩了。可薛嵩却选择相信了他的话,或许是念在他救了薛玉凤一名之故,所以暂时相信了他,放他离去。
当他将同样一番话告诉薛洁后,他惊奇的发现,后者同样没有怀疑。
究竟是她对我太过信任,还是她头脑简单,想不到那么多呢?
“杨郎,你究竟是何来历,你真是凑巧被强征来的厨师么?”
杨平安现在最警惕的一件事,便是有人问自己身份来历:“我的确是被强征来的,至于说厨师么,也差不多,我的确算是厨师。”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为算是?莫非杨郎还不信任人家,有意隐瞒么?”薛洁似是生气,推他一下,低声娇嗔道。
杨平安略一思忖,点头道:“严格来说,我是一个自由厨师,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菜,而且没有几个人能尝到我的手艺。”
“难怪你做的菜,姐妹们都赞不绝口。”薛洁忽然张嘴,在他手上咬了一口,“杨郎,今**大展雄风,救了众多姐妹,不知有多少人为你芳心暗许,你以后可不许太过接近他们,听到没有!”
“我的洁儿姐,你放心就是。除了你,还有谁会看上我这个混在女人堆中的火头军呢?”
“那可不一定。”薛洁将手伸入他衣裳最里层,冰冷感觉与火热体温相激,令杨平安血液开始沸腾,这难道就是古代的冰火两重天?
“杨郎,你的厨艺可是家传?”
“算是吧。”正享受那只稍显粗糙却逐渐转暖的柔荑在自己胸腹处摩挲,杨平安下意识回答道。
“那,你的枪法和拳法,也是家传么?”
闻听“拳法”二字,杨平安骤然清醒过来。
白日里与高仙芝交手,除了开始以八极拳击中高仙芝胸口,还有就是最后以八极拳中的双羊顶将高仙芝撂倒之外,他从未施展过八极拳发。
高仙芝能够看出他的拳法,那是因为高仙芝自身功夫不弱,又是天策三品金卫,目光自然犀利。
可薛洁又怎会看出?她只是一个丫鬟,照她所说,她的功夫全是跟薛玉凤习得,则能通过短短两招,便看出他的拳法?
念及此处,杨平安仔细将薛洁前后话语品味一番,赫然发现,薛洁思路清晰,问题连贯,一环套一环,每次问道关键处,总会以各种小动作撩拨自己,套路与柳青青当年一模一样!
莫非,她也是天策卫?
越想,杨平安越觉得是,不然面对薛洁之时,也不会生出面对柳青青的感觉!
“杨郎,你怎的不说话?莫非是有难言之隐,不方便告诉人家么?”
“洁儿姐,我那会呢?”心中有数的杨平安面露微笑,装作被薛洁撩拨的腹中欲火难耐,一把将薛洁翻转过来,俯下身子,便是对其一番痛吻。
薛洁并未反抗,只是略一惊愕,双手便勾住杨平安脖颈,好似亲密恋人般,主动送上樱唇香舌。
杨平安大手粗暴钻入薛洁衣衫之内,直触后者光滑肌肤。从腰腹出探入,一路向上,径直覆盖在后者酥胸之上,揉捏把玩。
风儿凛冽,寒气逼人,二人却毫无所觉,就连装作欲火难耐的杨平安,都感觉浑身发热,自家兄弟昂头抗议。
“嗯——”许久,一声轻吟,颊生红晕的薛洁推开杨平安,快速将衣裳落下,抵挡寒风侵入,“讨厌,你欺负人家,弄的人家忽冷忽热。
杨平安又将其搂入怀中:“洁儿姐,我想逃出军营,你跟我一起走吧!”
“你说什么?”薛洁大惊,“你可知逃兵乃是死罪!”
“我只是被强征而来,又不是军籍。叛军歹毒,专挑火头军下手。此生若是没有遇到姐姐,死也就死了。可如今遇到姐姐,弟弟我不想白送性命,只想与好姐姐长相厮守终老一生,姐姐莫非不愿意么?”
薛洁目光闪烁,顿了片刻问道:“那你先回答我,你的拳法及枪法,究竟从何处学来,为何如此古怪?”
第一零四章 被抱大腿
果然,还是在打听我的底细,套路和柳青青当年相仿。
自从杨平安来到杨唐后,多次遇到有人拐弯抹角的打探自己身世底细。他不知道秀才安在世时,是否也是如此,不过对于他来说,这种打探,他已经免疫了。
对于薛洁的问题,杨平安故技重施,说自己以前四处漂泊时,一次在野外露宿破庙,无意中发现破败佛像下有一本发黄的册子,里面记载的是一套拳法和枪法。
他是个自由的厨师,对武术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因为无聊,在流Lang过程中才随便翻阅。时间长了,他对其中记载的枪拳套路有了一定了解,但从未施展过。
直至今日,他再次回想起册子上所记载枪法拳法,临阵时仓促施展,险中求生,侥幸赢了高仙芝。
他施展出来的枪法,给人的感觉的确断断续续,就像是个初学者,套路缺少连贯性,不能一气呵成。包括最后那记放倒高仙芝的拳路,也只是一招而已,还把凤尾枪丢到一旁。
哪有人对敌时,无端丢下手中兵器,改用拳脚的?
薛洁眼珠转了两圈,勉强相信了杨平安的解释,笑道:“杨郎运气真好,竟能得佛祖庇佑,寻得绝世枪谱。若是你能将那枪法拳法练至大成,怕是整个右路军中,没有一人能胜的辽你。那本枪谱如今何在?”
“丢了。”
“丢了?”
“对啊,我对那些又不感兴趣,一次如厕忘记带纸,便将那册子撕了,替代手纸。洁儿姐,不要再说这些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愿不愿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寻处无人认识之地,生儿育女终老一生?”
“这……兹事体大,且不说军营范围森严难以逃出,就算逃得出去,一旦被抓回来,那也是杀头的大罪啊。杨郎,你生气了?”薛洁在杨平安手心tian了一下,宛如猫儿般乖巧,让人怜爱,“今**立下大功,前程似锦,犯不着为了我丢了功名不说,还要被杀逃兵罪名。”
“洁儿姐,为了你我愿做所有事,哪怕死也在所不惜。”杨平安说的动情,附身在薛洁嘴上轻吻一下,“我是孤儿,自幼孤苦无依四处漂泊受尽苦楚,从未有女子正眼看我。直至今日,好姐姐不嫌弃我,愿嫁我为妻,我心中感动。此生中便只有姐姐,为了姐姐,我什么都不在乎。”
薛洁似乎被杨平安这番情深意切言词感动,唤声“杨郎”,主动搂住杨平安,再次献上香唇。
良久唇分,tian去唇上杨平安口水,薛洁一脸娇媚:“好弟弟,你的提议容姐姐考虑考虑如何?你我若真从军营逃出,就彻底得罪了朝廷和薛家,到时候天下之大,也很难有你我容僧地。你年纪尚浅,对此事思虑不周,待姐姐仔细想想,再做打算如何?”
“一切皆由姐姐做主便是。好姐姐……”低声呼唤一句,杨平安又要去问薛洁,后者去以柔荑相挡,从他怀中坐起。
“时辰不早,我须回去了,万不能被人发现你我之事。”
“莫要走!”杨平安一把又将薛洁拉回自己怀中,恋恋不舍,“好姐姐,你便可怜可怜弟弟,再坐片刻吧。今晚的机会,将来也不知还能有几次。”
“来人方长,将来你我定还有机会私会。”薛洁又在杨平安脸颊吻了一下,“我现在必须走了,再晚怕真会引人怀疑。”
看到薛洁将军服整理齐整,匆匆离去消失在夜色中,杨平安搓了搓手再次靠在了木墩上。
夜空依旧,浅黄朦胧,星点昏暗,一个个人像在他脑海中浮现:安禄山,薛玉龙,薛玉凤,薛嵩,高仙芝,薛洁,这些人像时而错落时而纠结,似乎有一条线,将这些人牵扯在一起。
这根线虚幻缥缈若隐若现,杨平安看不真切,许是天策,许是……
“谁!”
恍然间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低喝一声连忙转头,却看到一个亲兵垂首碎步,略显扭捏的走了过来。
这里是护军营,亲兵自然是薛玉凤的亲兵,性别当然是女性。见到这个亲兵,杨平安连忙站了起来:“是你?你好。”
薛玉凤亲兵中,他只对两个女兵留下深刻印象,一个是薛洁,一个就是眼前不知姓名的女兵。
这个女兵就是白日里他与高仙芝比武,见他吃亏首先开口惊呼的女兵。当他从树上跌下后,也是这个女兵最先发现了他,喜极而泣,将他抱在怀中。
“你……好。”对于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女兵显然很不适应,“你,好些了么?我是指,你从树上摔下来……”
女兵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杨平安只能靠猜。“我皮糙肉厚的,摔一下没事的,多谢你关心。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
“称呼?”女兵犹豫片刻,“我叫薛婷,也是小姐的丫鬟,今年十八……”
这个叫薛婷的女兵太过内向了,每句话说到最后,都让杨平安听不清晰。他很好奇,这样内向的女子,白日里怎会第一个因自己而惊呼?
“多谢关心,今晚是你巡夜么?”
“不是。”薛婷的头垂的更低了,轻咬嘴唇,好一会才说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找我?”
“嗯,我,我来这儿有一会儿了。”
哦,我说她怎么显得那么害臊,原来是听到我跟薛洁谈话,怕是还看到了少儿不宜的镜头了吧!
“你找我有事儿么?”
薛婷没有回答,以就低垂着头,双手搅动衣角,好似犯错的孩子。又是好一会,才低声道:“那个,我听说,你在前锋营时,他们都喊你秀才,那个,我能喊你秀才么?”
“没问题啊。”
这回停顿时间更长,直至杨平安有些不耐烦时,薛婷再抬起头来。只见她小脸冻得通红,显是在一旁等了许久,杨平安有些心疼,轻声问道:“冷么?”
这就是一句废话,大冬天的,他跟薛洁姐姐弟弟的在哪儿厮混,弄得身体里一股火一股火的,到现在也觉得寒冷,可何况在一旁苦等半天的薛婷呢?
可就这一句废话,却让薛婷身形一颤,眼圈红润。
“秀,秀才哥,我就是想跟你说一句话,你要小心,小心洁儿姐,她不是好人。”
秀才哥?
听到这个称呼,加上后面那句隐晦话语,还有薛婷的扭捏作态,让杨平安误以为薛婷要跟自己表白。可是听到后面,才发觉,事实与猜测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为什么说洁儿姐不是好人,是不是你知道什么……喂,你别走啊,跟我说清楚……”
薛婷只说了那一句,便转身跑了,却让杨平安脑中更加糊涂,脑海中一个个人像中,又多了一个薛婷。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军营啊,大敌当前,却乱七八糟到了这种地步!再找个机会,赶快溜吧!
回到葵字号营地,正打算入帐睡觉,哪知道安禄山居然也没睡着,一直在等他。
安禄山现在是葵字号的火头将军,分了一顶小帐篷独住,不用跟其他火头军挤在一起。杨平安被调至护军营后,一直也住在葵字号,安禄山心中感激,主动提出与杨平安共宿一帐。
“秀才哥,你可算回来了!”借助帐口朦胧月光,依稀见到杨平安身影出现,安禄山一路小跑赶至,热情的将杨平安扯入帐内。
“你怎么也这么喊呢?”杨平安皱着眉头走进帐篷,“胖子,你怎么还没睡……我说胖子,你是不是又在帐篷里放屁了!”
“没有啊!”安禄山一脸委屈,“秀才哥,按你吩咐,我都是跑到帐外放屁,放完才回来的。”
唉!杨平安无奈摇头,将帐帘掀开,通风跑味儿,安禄山小心翼翼问道:“秀才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你以前不都叫我秀才么,怎么今晚突然改口了?”
安禄山是个苦命人,至少在遇到杨平安之前。纯种胡人受歧视,少年时没少吃苦遭人欺负。自从认识杨平安后,杨平安不仅没有瞧不起他,还替他出头帮他报仇,更是在战场上保得性命,如今还成了护军营葵字号火头将军。这完全是托杨平安的福。
不论是感恩也好,沾光也罢,都让安禄山决定紧抱杨平安的大腿。尤其是今日杨平安独斗高仙芝,智救薛玉凤之事,早已传遍了整个军营,谁不知道前锋营月字号火头军中,又出了个了不得的火头军?
这更让安禄山坚定抱大腿的心思。
抱大腿并不可耻,想杨平安当年在国企厮混找靠山,不也相当于抱大腿性质么?不过对于安禄山来说,在这个纯种胡人备受歧视的年代,抱大腿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好在杨平安并不歧视纯种胡人,给了安禄山抱大腿的机会。
安禄山肯定不会说的这么露骨,他也是有心思机灵之辈。巧言粉饰一番,说的好像杨平安是他再生父母,对他有再造之恩一般,当真是纳头便拜,要人杨平安为大哥。
“你拜我当大哥?”杨平安扫量他一番,“你今年贵庚啊?”
“二十四。”
“二十四?”杨平安一脸惊奇,“嗯,看上去倒是显得老诚,老诚的太多。”
次日清晨天刚放亮,薛玉凤甲胄齐身提枪而至。充耳不闻一路上“薛将军”之声,径自走到帐口,一挑帐帘:“杨平安,跟本将军走……呕,这是何气味,熏死姑奶奶了!”
第一零五章 打女将军的屁股
天刚放亮,军营内已是一片忙碌了。各营兵将开始操练,葵字号内火头军忙碌不停,他们要准备早饭。
也就是安禄山,身为火头将军,靠拳头摆平了葵字号所有看不起他的火头军,一大早可以睡个懒觉,不用早起。结果今日还被薛玉凤撞破了。
护军营不少将士今日都看到一奇怪现象。一大早的,薛玉凤脸色铁青倒提长枪大步在前,杨平安憋着笑意似笑非笑跟在后面,令得不少人议论纷纷。
今日一早薛玉凤直奔葵字号来找杨平安,哪知道掀起帐帘刚开口,一股恶臭之气迎面扑来,熏得她差点将昨日晚饭吐出来。等回过劲来,她在帐外将安禄山骂了个半死,罚他绕着葵字号营地跑三十圈。
其实这事儿还真冤枉了安禄山,这胖子虽爱放屁,但有一个优点在于他从不在睡梦中放屁,否则杨平安也不可能答应跟他同住一间帐篷不是?
至于罪魁祸首是谁,那就不用说了,不过安禄山既然拜了大哥,那小弟替大哥扛雷,不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跟着薛玉凤来到一处校场,校场外被薛玉凤亲兵封锁,校场内空无一人。
薛玉凤站定,一指旁边准备好的枪架:“你去那边选条趁手长枪。”
杨平安一愣:“将军,莫非你要与我比武?”
“怎么,你不屑与我比武么?”
“我哪敢啊。”杨平安连忙摆手摇头,“我根本不通枪法,昨日实属侥幸,我哪是将军对手?”
“你少在这儿巧言令色!”薛玉凤粉颊生烟,星眸含嗔,“你那套只能哄得了洁儿,骗不了本将军!”
我……这话怎么说的,难道她知道昨晚我和薛洁的事情了?杨平安疑惑的偷瞟一眼,来到枪架旁边,选出一杆趁手长枪,抖了两个枪花,再度步入校场。
他并不抗拒与薛玉凤比武,正好可以重温昨日悟出枪法。刚想说两句场面上的话,例如刀枪无眼手下留情之类,哪知道薛玉凤大喝一声,银枪一抖便朝杨平安刺来。
杨平安担心伤了薛玉凤,一直不敢放开手脚,而薛玉凤则是全力以赴。开步如风,偷步如钉;有虚实,有奇正;其进锐,其退速;好似瑞雪飞舞、梨花纷飘,攻得杨平安手忙脚乱应对不暇。
薛玉凤觉察出杨平安态度敷衍未尽全力,心中恼怒他小瞧自己,枪头一抖连点三枪,逼得杨平安手足无措连退三步,自己却是扭转身形,枪杆借力,以枪尾抡向杨平安左臀。
“啪”的一声闷响,杨平安惨叫一声,捂着臀部跳出圈外,手指薛玉凤惊愕不堪:“你,你,竟然……”
“大胆的色胚,竟敢对本将军指手画脚!”薛玉凤面若寒霜,身形再闪,又是一枪杆打在杨平安右臀,“色胚,你耍嘴时不是挺有能耐么,怎地今日草鸡了?”
假若说自己臀部挨得第一枪,让杨平安心中震惊,那么这第二枪,就让他又急又气心生恼怒了。
两世为人,几经沉浮,除了年幼时因为调皮被父母责打外,还从未有人打过他臀部,这简直太羞辱人了!
随意揉了揉臀部,杨平安重新摆出枪式,双眼圆睁大声喝道:“再来!”
“好!”薛玉凤高叫一声,手上长枪飞舞,再度杀向杨平安。
这次杨平安打起精神,但却因心中气恼难以平定,一心想要学那姑苏慕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以枪杆打薛玉凤臀部,结果导致精神无法集中,枪式虽猛,却章法散乱。
结果又被薛玉凤寻得良机,臀部又挨了几下。
薛玉凤似乎很是畅快,转以枪尾击打杨平安臀部,同时冷言冷语讽刺不停。
“昨夜你不是对洁儿说什么,你在破庙得到绝世枪谱,怎的今日连腚都护不住了?”
“大胆的色胚,竟敢在军营对本将军麾下亲兵动手动脚,莫非以为本将军是死的么?”
“今日便好好教训你一番,让你明白军营的规矩!”
尼玛,这小娘们怎么就这么喜欢打我屁股呢!一连挨了四五下,杨平安只觉得臀部火辣辣生疼,薛玉凤愈发来劲,似是乐此不疲。
“等一下!”
大喝一声跳出圈外,杨平安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情绪,薛玉凤收枪在手,面带笑意:“怎么样,可是怕了?若是服了,今后在本将军麾下放老实些,再敢干那窃玉偷香只是,看不将军不将你腚打成四瓣!”
说完话,她还特意歪头,好像目光能够拐弯,要看杨平安臀部一般。
挨打不说,被打的还那么丢人,再加上薛玉凤讥讽连连,杨平安心中火起,波动心情却渐渐平复,再抖手中长枪,面无表情眼神凌厉,气势与先前截然不同。
薛玉凤察觉杨平安变化,眼中露出谨慎之色,还有一丝兴奋,她就是要试试杨平安的功夫到底如何!
“来吧!”大喝一声,薛玉凤再次强攻,身如蛟龙枪似闪电,迅雷不及掩耳一枪朝着杨平安胸前扎去。
扎枪有上平、中平、下平之分,以中平为要法,故有“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挡”的说法。
杨平安目光犀利,扭转身形,长枪斜挑荡开凤尾枪,同时枪尾顺势横扫,打向薛玉凤臀部。
薛玉凤来不及收枪格挡,只能借势侧步退到一旁。杨平安并未追击,而是依旧挺枪而立,静待薛玉凤来攻。
想到杨平安枪尾目标,薛玉凤不禁心中恼怒,再次娇喝一声,一抖手中凤尾枪,薛家枪法如水银泻地倾泻而出。
持枪直刺,招式迅捷,如毒蛇吐信;枪锋直劈,招式凶猛,如恶雕扑食;枪尾横扫,似拙实沉,如黄牛转角;凌空一枪,杀气重重,如虬龙入洞……
整套薛家枪法从头到尾使了个便,起初还担心伤及杨平安,可久攻不下后薛玉凤心中着急,再不留手,但结果与之前一般,无法触及杨平安。
反倒是杨平安,化解薛玉凤攻击后,又是会出现良机,可他视若无睹并不穷追猛打,只是像一个刺猬般,蜷缩身形竖起满杀刺,令薛玉凤无法近身。
整个过程,就像昨日他与高仙芝比武一般。
他的枪法居然会如此厉害,不过他为何只守不攻,而且套路似乎也不连贯呢?
又是一次进攻未果,薛玉凤慌忙躲闪,甚至感觉到杨平安手中枪尾在自己臀后铠甲上扫过,心中大惊,露出破绽。
本还担心杨平安抢攻,可是退后两步却发现杨平安又站住不动了。这家伙为何只守不攻呢?
薛玉凤犯了与高仙芝一样的错误。就在她一走神的刹那,杨平安动了。
手中长枪掷出,射向薛玉凤右肋,同时双腿踏地身形如利箭般弹射而出。
薛玉凤回神封挡,结果慢了半拍,只是将飞枪挑飞,却被杨平安欺近身前。再要以枪相距,已是来不及,只能抬腿踹去试图逼退杨平安。
杨平安之所以只守不攻,不是他不想进攻,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进攻,生怕一着不慎露出破绽,被人所趁。
因此他只是耐心等待机会,等待能以八极拳克敌的机会。
要说高仙芝败得挺惨,这些马上将军上阵皆用兵器,最擅长的也是兵器,至于拳脚功夫则落了下乘。这也难怪,从古以来没有那个将军上阵对敌时,不用兵刃反用拳脚的。
薛玉凤同样如此。踹出一脚只是一时之计,身上却露出多出破绽。常年练习八极拳,杨平安最擅长的就是拳脚功夫,轻易躲过穿心一脚,轻巧卸下薛玉凤手中凤尾枪,搓步上前脚下使绊手上发力,便将薛玉凤放倒。
薛玉凤想要起身,就见杨平安扑了过来,将她压倒在地。
“你竟敢如此对我!”男女有别,被男人压倒在地让薛玉凤心中羞愤极力挣扎,二人在地上翻滚撕扯,到最后杨平安盘腿坐起,而薛玉凤惊然发觉,自己竟趴在杨平安腿上!
“你放开我!”
“现在后悔?晚了!”杨平安一手反扭薛玉凤手臂,手肘用力将薛玉凤上身压下,另一只手高举,朝着薛玉凤臀部就是啪啪几下。
被一个女人连打屁股,对于杨平安来说绝对是奇耻大辱,更不要说薛玉凤还出言讥讽。他一直就在等待这个机会,如今岂能轻易放过?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打屁股还打屁股,才能让他解恨!
“嘶,疼死我了。”
几巴掌下去,发出喊叫的却是杨平安,因为薛玉凤铠甲下叶正护在臀部,杨平安那几巴掌全都打在铠甲上了。
虽说并不疼痛,可透过铠甲传来的浅薄力道却让薛玉凤羞愤交加,心中只想将杨平安碎尸万段。然而杨平安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再兴不起半点复仇之心,因为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掀起铠甲下叶,在薛玉凤臀部打两巴掌,手感不好,因为冬天寒冷,身上衣衫厚实,一时头脑发热的杨平安也顾不得许多,将薛玉凤裤子扯下大半,露出贴身单裤,啪啪啪啪好一顿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