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 借势大发黑心财
平安客栈位于偃师城南,那是有名的贫民窟。就像霓虹灯下有血泪般,再繁华的城市,也有穷人聚居之地,何况偃师只是沾了洛阳的光而已。
今日一大早就奔城南来平安客栈的,只是为了绰号三绝女的贞娘。来之前他们都已经设想到,求见对方会遇到何种阻碍,可他们却想不到,第一重阻碍,竟来自破落的平安客栈。
“经营重地,闲者免进!”
这是挂在平安客栈门前的牌子,所谓的闲者,指的就是那种金进店不消费的人。所有不消费的,不分贫贱富贵,不在店中消费,就不得进店。
不过赶来求见三绝女的,那都不是含糊之辈,小小平安客栈门前这牌子根本入不了他们眼中。
不过客栈方却有解释,解释的重点就在于——经营重地四个字。
众所周知的是,三绝女北上这一路,不停遭遇暗杀,因此如何保护她安全抵达洛阳,成为了重中之重。
因此店方以经营重地来形容,倒也贴切,得到了一路跟随三绝女的富家子弟支持。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偃师城那些有心炸刺儿的地头蛇,却需要考虑住在店内的四十名护卫。
这些护卫一路上生生死死的,不知换了几茬,个顶个都是杀伐之辈,而且有传言说,朝中特颁下旨意,任何人的哪敢冲击三绝女车队,这些护卫皆可一刀杀了,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因此所有想要求见三绝女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只得遵循平安客栈规矩,老老实实进店消费,然后寻机递上拜帖。
之所以说寻机,是因为后院重地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出,那都是护卫把守的,根本没有疏通的机会。
若非贞娘开口,今日一早,杨平安差点都被赶出后院。
可这些打算进店消费的人,看了店中菜单后,顿时顾不得形象,破口大骂起来,而且是强龙和地头蛇一起大骂平安客栈。
黑啊,真黑啊!
客栈没有菜单,因为提供的菜式很少也很简单。
花生米,分水煮油炸,算是两样;包子馒头又是两样;再下来就是白水和茶水了,总共算是六样,需要菜单么?
此外价格也很好记,都是以两为单位,每样一两。
一碟花生米一两银子;一盘包子或者馒头总计五个,也是一两银子;一壶茶水或者白水同样是一两银子,添一回水还是一两银子。
另外,平安客栈并不生产包子馒头,都是从路边小摊现买的,十文高价买五个,进店装盘卖一两。
尼玛,这群穷鬼没见过钱么!
骂归骂,可大堂座位有限,只有八张桌子。狼多肉少,不少人骂着骂着,就坐下来,然后大吼“上一壶茶水”或者“上一碟花生米”。
安禄山对杨平安的个人崇拜,果然收到成效,看着店内满堂堂的食客,牛月半乐得合不拢嘴,直夸他有本事。
八张桌子坐了六十四个人,可不满堂堂的?
就算这六十四个人一坐一天,那也是六十四两的收入,过年都不如今日兴奋。至于成本,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
茶叶是不知存放了多少年的陈茶梗,花生米也是去年过年时买的,由于生虫暂时堆放在杂物间,如今都变现了。
在座的那都是有头有脸之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哪受得了这个?可又不敢离开,因为店外还为了上百号人,都虎视眈眈盯着店内,看哪里会出现空座。
于是乎,便有那聪明的,招来下人,令其从自家或者城中酒楼送来饭菜,可店方也不傻,立刻又加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本店禁制自带酒水食物”。
不过店方也很通情达理,不会一成不变,只要额外缴纳一两银子,便可将一盘菜或者一壶酒又或者一碗饭带入店内。
草泥马,太黑了!
店内点位,强龙和地头蛇心中都在暗骂,却又都不敢骂出声来,生怕争吵起来,引出后院杀人不眨眼的护卫,给自己引来麻烦。
但这还不是最痛苦的。对于这些有钱人来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有些问题是钱不能解决的,例如热。
如今正值盛夏,天气本就炎热,小小的大堂内,挤了六十多人,这温度还用过多描述么?哪怕不少人又掏了一笔银子,让下人从家中冰窖取来冰块,也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大问题。
这不,安禄山和牛家父女这经营三人组等闲不进大堂,都躲在隐暗的柴房,乐滋滋的数银子。
只一天,平安客栈进账五百多两,而成本……可忽略不计。
虽说随后两天,进账锐减到三百余两,但三天赚一千两,对于经营三人组来说,绝对是巨额收入。
三人每晚求神拜佛,希望神佛保佑,抱有三绝女能够在店内多住几日。可惜神佛没有听到他们的祈祷,他们发财的日子只维持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店内又变得空空荡荡。
因为三绝女说了,为了答谢偃师各界的厚爱,她决定三日后,在偃师县城表演一场歌舞。
“大哥你真是太英明了,只三天咱们就赚了一千多两银子!”夜静更深,安禄山又跑到杨平安房中,大拍马屁,“可是今日那三绝女说要在城中表演歌舞,咱们店里有恢复了以往的冷清,没什么客人了,连中午吃面喝汤的几个家伙也不来了。大哥,您看看,还有什么妙计,能再赚一把?”
还妙计?杨平安无奈的瞥眼安禄山:“赚钱什么的,你先不要想了,先准备应付别人的报复吧!”
这三天平安客栈将满城权贵得罪了个遍,肯定有那气不顺的要秋后算账。唔,错了,是不等秋天就要算账了。
正如杨平安判断的那样,第二天一早,安禄山刚打开店门,就有三个油头粉面的无赖,神色不善的晃了过来。
“胖子,听说你们这两天赚了不少,恭喜啊!”为首一人生的身材魁梧浓眉大眼仪表堂堂,甚是俊朗。中摇着折扇,抖着小腿鼻孔向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出现在安禄山面前。
大哥真乃神人也!
早有准备的安禄山面无表情道:“你想干啥?”
“我想干啥?”俊朗男回头看眼身后二人,三人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笑个鸟毛,你们到底想干啥!”
俊朗男收起笑容,以折扇敲打着安禄山的脑袋,傲然道:“胖子,前几**很是狂妄啊,连老子的兄弟都敢动。不过老子给你个机会,乖乖献上八百两,老子就原谅你。
你若识趣儿,还则罢了,若敢吐出半个不字,别说老子没警告过你,看老子不把你个胡人崽子打得连你娘都不认得!”
若换做以前,安禄山还会因为自己纯种胡人身份而懦弱惧怕,可有了杨平安撑腰,他现在最恨的就是有汉人那他胡人身份羞辱他。
忍着心中怒火,安禄山探头问道:“你刚才说啥?要多少银子?”
俊朗男只以为安禄山服软,转身又与身后二人对视一眼大笑一番,然后将头伸到安禄山面前,大声道:“胖子,八百两,一两也不许差!”
“去你娘的!”安禄山突然大吼一声,沙包大的拳头便砸在了俊朗男面门,将其打的连连后退,全靠其身后二人搀扶,才勉强没有摔倒。
伸手在脸上一摸,只见满手鲜血,俊朗男气的浑身哆嗦,将手中折扇往地上一砸,恨恨一指安禄山道:“给我打!”
他身后二人,前几日吃过安禄山的亏,此次有了准备,一人拎着一棍手腕粗细的木棍,顿时一左一右朝着安禄山抡了过去。
俊朗男在一边不停吆喝,不时在安禄山背后偷下黑手,四人噼里啪啦打作一团。
他们闹出的声响,惊动了后院的护卫,其中两人来到门口,默然注视打斗四人情况,并不出手。只是若有人靠近店门,便会被二人冰冷目光锁定。
混混只是混混,难上台面,尤其是在城南穷人窟混迹的混混,更是下等中的下等。而安禄山那是自幼跟草原野兽撕斗,又经历过战场上真刀真枪磨练,岂是三个下等混混能对付的了得?
只片刻工夫,俊朗男是三人便被打的鼻青脸肿支持不住。
“死胖子,你等着,这笔账老子记住了!”俊朗男率先向街口逃窜。
“死胖子,有本事你别跑,等我大哥回来,看不把你腚打开花!”
“就是,等我们大哥回来,有你哭的时候!”
输人不输阵,三只眼和娘娘腔也一人丢出一句狠话,朝着另一个方向撒腿就跑。
安禄山左右看看,咧嘴一笑,迈开步子就朝俊朗男逃窜方向追去。
“死胖子,你还敢追老子?来,你来追,老子不累死你!”远远地看到安禄山追自己,俊朗男不屑的讥讽,脚下却是不敢耽搁,跑路如风,只是不时回头讥讽,以发泄心中怨愤。
跑到街口时,他再次回头想要讥讽,结果就感觉自己撞在石柱上一般。“砰”的一声,撞得他七荤八素,后退数步。
好容易清醒过来,才要破口大骂,就听到耳边传来风声,紧接着听到啪的一声脆响,蒲扇打下的巴掌抽在他的脸上,抽的他眼冒金星,跌跌撞撞栽倒路旁。
“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找老娘的麻烦!”牛半月惊人的怒吼声,在整个南三条街上不停回响。
第一五一章 受磨难兄弟重逢
“敢装死?给老娘跪好了!”
平安客栈大堂里,没有一个顾客,只有牛家父女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俊朗男,还有两个护卫靠在门边,一边看戏一边警戒。
寻衅滋事的三个无赖,跑了两个,但为首的俊朗男,却被牛月半堵了个正着,擒回店中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俊朗男及唧哇乱叫一通,后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好似被活活打死似的,任由牛月半如何殴打都不动弹。
“胖丫,说话注意些,一个黄花闺女,满嘴‘老娘老娘’的,成何体统!”
“哦,爹我知道了。反正掌柜的也不在,他听不见。”说是这么说,牛月半还是转头看了眼,生怕被杨平安发现她的暴力性格。
“还不都是你,竟敢到老娘地盘上撒野,还装死!”
牛老汉如今最大的心愿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女儿的婚事,还一个就是拿回自己祖业。但只要能将女儿许配给杨平安,这两个心愿就算都实现了。
所以最近一个月来,他一直在教导牛月半,要像个大家闺秀,才能配得上一身读书人气质的杨平安。
“胖丫,你莫要再打他了!”眼见牛月半又要继续殴打躺在地上的俊朗男,牛老汉连忙阻止,“万一把他打死咋整?你快看看,他还有气没气?小心别惹上官非!”
“老爹,出啥事儿了,啥惹上官非?”安禄山从后院回来了。他刚才是去给杨平安报信,同时再拍一番马屁。
真是太神了!
杨平安昨晚便料定今日会有人来店中闹事,因为顾及后院贞娘的护卫,闹事之人定不敢太多。他让安禄山杀鸡儆猴,不论是谁,都要狠狠修理一顿。
考虑到店中两大战力速度都太慢,杨平安便让他和牛月半分工,分出一个守在街口,这叫包围。
南三条有两个接口,牛月半随便选了一个,结果俊朗男一头扎了进去,于是悲剧了。
“胖子,你快看看,那家伙是不是死了?”牛老汉拉着安禄山,一指地上俊朗男。
“死了?”见惯了生死的安禄山才不在乎这些,抬起大脚丫子就朝俊朗男脸上跺下去,就在俊朗男那被鲜血和淤青破坏的俊朗面孔,要与大脚丫子亲密接触的那一刹那,俊朗男动了。
“你们这群天杀的狗贼,连死人都不放过!”
俊朗男大骂一声,只见他就地一个懒驴打滚,躲过迎面而来的大脚丫子,一翻身四肢并用,就朝门口跑去。
牛月半早有防备,飞身一脚踹在俊朗男腰间,将其踹的骨碌碌一阵乱滚,撞翻了两张桌子六把长条凳。
“你们等着,等我那俩兄弟寻回大哥,定饶不了你……你想干什么,别过来,你别过来,不然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安禄山还记恨着对方羞辱自己胡人身份,嘎嘣作响的活动着双拳,一脸狞笑步步逼近,吓得俊朗男连连后退。
“你不是骂我是胡人崽子,不是还说要将我打得连我娘都不认得么?”
“没,没,大爷你听错了,一定是你听错了!”俊朗男神色惊恐连连摆手,“这位大爷,看你英武俊朗气度不凡,那是人中龙凤滦赤兔,我哪敢骂你,更不敢打你了!
我知道今天是我错了,是我有眼无珠,不该得罪大爷。大爷您大人有大量,就把当成个屁,给放了吧,我保证以后不敢了。”
“把你当成个屁?”安禄山略一寻思,感觉腹中叽里咕噜一阵作响,随即转过身去,臀部对着对方脸孔,咚咚咚的就是一阵连环响屁。
“呕——”
俊朗男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双手撑地飞快向一旁爬去,才爬了几步,就将昨夜的剩菜剩饭一口喷了出去,吐得稀里哗啦。
别说是他,就连牛家父女都皱起眉头,纷纷躲到一旁,旁边看戏的两个护卫也是迅速闪开,目光鄙夷的盯着安禄山。
整个大堂内,就只有安禄山一人哈哈大笑,来回走动。想去牛月半那儿邀功,却被牛月半一脚踢了回去。
俊朗男这一吐,差点没把苦胆吐出来。好容易止住呕吐,泪水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你们这群天杀的,竟敢如此对我,知不知道我是何人!”
眼见安禄山与牛月半两人四道不善目光瞥来,他连忙改口,声泪俱下:“大哥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啊,为何不与兄弟们联系,难道不管兄弟们了么!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不该总想着占你便宜,我错了,求你回来吧,我好想你,兄弟们都好想你啊——”
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大男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得伤心欲绝,哭得悲恸欲绝,只差以头抢地,实属稀奇。
看得经营三人组目瞪口呆,就连看戏的两个护卫也是一脸惊愕。
“大哥啊,你快回来吧,兄弟们不能没有你,你再不回来,兄弟们可就要死绝了啊!”
俊朗男一边抹泪,一边痛哭,一边嘟囔,一边拍打地面,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这谁啊?一大早哭鸡鸟嚎的,哭丧呢!”
“大哥!”
“掌柜的!”
“掌柜的!”
看到来人,经营三人组连忙问好,俊朗男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泪眼婆娑的双眼看清来人面貌,顿时高呼一声飞扑过去,抱住了来**腿:“大哥!”
杨平安今早起得有点晚,因为他知道会有人来闹事,他暂时还不想露面。等安禄山跑他房中,告诉他将带头闹事的抓住,他这才起床。
穿戴完毕,又洗漱一番,听到堂前男人嚎啕大哭之声,忍不住来瞧个热闹。哪知道刚来到大堂,就看见一道身影从地上弹起,朝着自己飞快扑来。
速度之快,令他反应不及,还没来及抬腿将对方踹出去,就被对方一把抱住了自己大腿。
“大哥啊,你怎么在这儿啊,你为何丢下兄弟们不管了,是兄弟们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么?大哥啊,兄弟可算找到您了,您可千万不能再丢下兄弟们了……”
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碎碎念,杨平安下意识就想将对方推开,可听着听着,他发觉这个声音很熟悉:“你,你是杨钊?”
“大哥,你终于记起兄弟了!”俊朗男抬起头,仰视杨平安,脸上尽是激动泪水,猛地又抱住杨平安大腿,“大哥,我是杨国忠啊!”
“你真是杨国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杨平安连忙拉起杨国忠,“到底发生何事?胖子,去把大门关了,今天咱们不营业。”
“大哥,你可得给兄弟们做主啊,就是那俩胖子,你看他们把我打得!”
见此情形,安禄山只以为杨国忠是杨平安的堂弟,心中惴惴的看着杨平安:“大哥……”
“你不用说。”杨平安一摆手拦住安禄山话头,寻张凳子坐下,似笑非笑看着杨国忠,“老二啊,你说,他俩打你?”
“就是他俩。”杨国忠用力点头,“尤其是那个死胖子,连老三老四都打了,您可得给兄弟们做主啊!”
“来,你俩认识一下。他叫安禄山,是我过命的兄弟。被你们勒索的平安客栈,是我的,换句话说,我是平安客栈的老板。你,听明白了么?”
杨国忠本就是心思活络之辈,杨平安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又怎会听不明白?
“平,平安客栈?”眼珠转了一圈,杨国忠连忙从地上站起来,抹掉脸上泪痕,陪着笑脸拉着安禄山的大手,“兄弟,咱们之前都是误会,误会。之前是哥哥我不对,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是我大哥的店。
行了,既然你也是我大哥的兄弟,那咱们都是一家人,咱俩算是不打不相识,以后有哥哥我罩着你,保管这偃师县一亩三分地没人敢欺负你!”
安禄山听得哭笑不得,眼珠转悠两圈,突然说道:“大哥,一向不是你罩着我么,怎么他要罩着我?”
“别,别啊!”杨国忠脸色大变,好容易有挤出笑容,“兄弟,你听错了,你绝对听错了,我刚才说的是咱俩有我大哥罩着,没人敢欺负咱,是不是大哥?”
唉,贯来的无耻,一点没变啊。杨平安也不点破,只是摇头暗笑。
牛月半对这家伙没半点好感,毫克客气戳穿道:“胖子没听错,你就是那么说的!”
“行了,不说这些了。月半,你去取二十两银子给他。老二,你找到老三老四后,先寻个郎中治伤,然后买些酒菜回来,咱们好好叙叙旧。”
二十两银子?杨国忠双眼绽放光芒,从一脸不情愿的牛月半手中接过银两,道了声谢,拔腿就走。
“老二,你记住了,我回偃师的消息,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们族长也不能说,听到没有?”
“大哥放心便是,那老儿休想从我口中套出半句话!”杨国忠眼中闪过一抹狠色,“还族长,我呸!从今以后,我杨国忠心中就只有大哥,没有那鸟毛族长!”
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儿?
杨平安看着皱起了眉头。他记得很清楚,他跟着杨睿离开偃师时,以杨国忠为首的油粉三人组混的很好,可现在……
就在这时,一个护卫来到了杨平安身旁:“杨掌柜,我们老大有请。”
第一五二章 诉艰辛杨钊归心
护送贞娘的四十个护卫中,领头的姓刘,单名一个风字,擅使单刀。今年四十二岁,身形削瘦双臂细长,看上去好似弱不禁风,可早年闯荡江湖时,凭借其凌厉刀法,赢得“旋风刀”美誉。
此次护送贞娘北上,四十护卫换过几茬,只有三五人活到现在,其中就有他,而且他也一直是此行的护卫头领。
起初他对杨平安并不感冒,对平安客栈的简陋也不在意,他只在乎贞娘安全,尤其是马上就要抵达洛阳了!
但现在,他对杨平安差生了兴趣,或者说是戒心,因为手下人向他禀报了今日一早,平安客栈发生的事情。
“在下刘风,此行全权负责小姐安全。不知杨掌柜如何称呼,是何来历?听手下人说,杨掌柜也是不久前回到偃师,似乎还不愿表露身份?”
口气并不强硬,而且也没拐弯抹角,这让杨平安不好直接回绝:“在下杨平安,就是这平安客栈的掌柜,没什么特殊来历。至于不愿表露身份,是因为我不想让仇人知道,我回来了。”
“仇人?”瞥眼杨平安,刘风不置可否,“不知杨掌柜以前做何营生,返回偃师又为何要以高价盘下这间客栈?”
“你派人调查我!”杨平安面露不豫。
刘风抱拳道:“刘某肩负小姐安全,对于任何可疑之人都不能放过,还请杨掌柜谅解。”
杨平安拉过把椅子,寻思片刻,说道:“我以前就是做生意的,至于高价盘下这间客栈,除了寻个落脚之地,还有就是看牛家父女可怜。不过刘兄大可放心,我对你们小姐没有半分兴趣。”
“杨掌柜以前可曾当过兵?”
“没有。”
“呵呵,杨掌柜,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对我们小姐没有恶意,又何必欺瞒刘某?你那跑堂,看拳脚架势,带有浓重军营烙印,何况你二人若为当过兵,这又是何物?”
说话间,他掀开桌上白布,露出一张长弓,正是杨平安离开军营前,薛玉凤送他的震天弓!
“你敢搜我住处!”杨平安双眉一拧,看到对方面无表情,顿了片刻道:“刘大人果然好眼力。正如刘大人所言,我与那胖子都在军营待过。不知刘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
刘大人?刘风表情出现了刹那变化,很快恢复正常:“掌柜的误会了,在下只是江湖客,受人所托,护送小姐北上,当不起什么大人。”
“你要这么说,咱们就没必要再谈下去了。”杨平安拿过震天弓,转身朝门口走去,“刘大人,我把话给你挑明,你身份重任,我同样如此。你莫要挑战我的底线,若是因为你们,使得我此行任务失败,我保证,你们不会有好下场。另外,我不想再看到你的人,不经我准许,进入我房间内。告辞!”
看着杨平安离去,刘风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片刻后他的副手走进房间,低声道:“大人,是否要将其除去?”
刘风沉默良久,摇头道:“他应当不是杨硕派来的,先不要动他。你派两个人,严密注意他的动向,若是察觉他对小姐有不轨企图,立刻动手!”
杨国忠回来的很快,未至正午他便领着邓维和谢天成,一人拎着两个食盒,兴高采烈的回到平安客栈。
“大哥,这些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
“大哥,想死兄弟们了!”
“安安,这段时间你不在,兄弟们受大委屈了!”
“莫要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咱们坐下,边吃边聊!”
满满一桌饭菜,分出部分给牛家父女,昔日的偃师四虎加上一个安禄山围桌而坐,喝酒聊天一叙别离之苦。
这一聊他才明白,为何杨家酒楼换了掌柜,为何油粉三人组会跑到城南这种贫民窟敲诈勒索。
自他走后,杨国忠在杨族的地位便与日俱下。等他将豆腐脑配方告诉心腹厨师,杨志立刻下令,免了他掌柜一职,重新由杨建担任,而他那心腹厨师,摇身一变,成为杨家酒楼大厨——这货从头到尾都是杨建的人。
豆腐脑配方落到杨建手中,《H版封神演义》断更,惹怒了城中不少人,这使得杨国忠再也难以在酒楼立足。
可他还不含糊,仗着与杨平安的关系,想要跟族长杨志掰扯掰扯,结果杨平安消失不说,家宅还被一把大火烧了。
于是乎,杨国忠下场之凄惨可期,最后几乎被杨志扫地出门不说,还被威胁,不许将豆腐脑配方外泄,否则要他好看!
与杨平安失去联系,对他造成的恶果还不只是他重新在族中失势,后续的恶果陆续而至。
当初凭着杨平安的关系,依靠一本《H版封神演义》,杨国忠在城中可谓锋芒毕露,油粉三人组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这人一发达,就容易变得迷失,变得狂妄,忘记了自己是谁。对以往同样在市井厮混的混混们,他们鼻孔朝天爱答不理,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如今被人从云颠打下,那可就不只是落到泥壤那么简单了。
不论他们欺负过的还是没欺负过的混混,集体落井下石。正所谓有仇的报仇,没仇的……以前你不是狂么?没仇也欺负你!
就这么着,可怜的油粉三人组,在市井间受尽苦楚折磨。他们若是敢勒索敲诈哪家商贩,哪怕是六七十岁的老妪,也会遭到对方的高呼,从而引来附近的无赖混混,将他们暴打一顿。
最终,三人迫于无奈,被赶到了城南。
油粉三人组你一嘴我一嘴,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听得安禄山都心生不忍,不断出言安慰,杨平安也是心中暗叹人情冷暖。
“噗通”一声,酒劲上头的杨国忠,忽然跪倒在杨平安面前,打了自己两个耳光,不停道歉:“大哥,以前是我错了,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思……”
杨国忠从来都是有“抱负”的人,在偃师四虎中当惯了老大,猛地被杨平安压在头上,心中总有些不服。
他私下里极力拉拢邓维、谢天成二人,从杨平安身上榨取好处,只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羽翼丰满,重回偃师四虎榜首。
直至杨平安不吭不响的离开,他才明白,以往他赢来的风光背后,全是依靠杨平安支撑。没了杨平安,他还是一滩烂泥,糊墙都没人用的烂泥。
很多时候,失去之后才会知道珍贵,杨国忠现在就是如此。当个老二怎么了?有杨平安在,就没人敢欺负他,他就能活的风风光光,退一万步来说,万一天塌了,还有杨平安挡在前面。
跪在地上,他不停的大币心大拍马屁,马匹拍的令安禄山都自惭形秽。杨平安才说将他搀起,哪知道邓谢二人也跪了下来,跟他一道大币心。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经历过吃香喝辣阶段的油粉三人组,实在是不愿杨平安再凭空消失了,也再不想经历眼下的艰辛生活。
得到杨平安的承诺后,油粉三人组这才站了起来,围着桌子又唱又跳,发泄着大半年来心中憋屈苦闷,畅想着未来美好时光。
“大哥,他们这里是不是有问题啊?”寻了个空当,安禄山给杨平安倒满酒水,小声问道。
杨平安笑而不语,他此刻才算是对杨国忠稍微放心一些。
“大哥,你得给兄弟们报仇啊!”突然,杨国忠趴到杨平安身旁,不停打着酒嗝,“杨志那老东西,把弟弟们坑惨了。否则只凭大哥的豆腐脑,我们兄弟也不会沦落至此。”
亲人背叛的仇恨是最大的,杨国忠就恨透了杨志。他想让杨平安出手,弄出些新鲜吃食,再加上已有的豆腐脑、豆腐菜肴、还有各种糕点,彻底击败杨家酒楼。
当然,《H版封神演义》也要继续更新,他敢保证,只要此书继续更新,整个偃师县城都会轰动。
就这半年里,不知有多少人续写《H版封神演义》,可不论是何人续写,哪怕是当世大家,也被批为狗尾续貂,比起原著来相差十万八千里。
这些事情安禄山还是首次听到,心中之震惊无以言表,也加入到拍马屁行列。
可杨平安现在只想保持低调,等候冬儿返回,所以没有答应。可杨国忠却以为是他心有顾忌,估计整个杨族,随即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大哥,你不用顾虑杨志老儿,他这辈子完了,就那样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那堂妹,对,就是老三说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的堂妹玉奴儿,在朝廷采选中落选了!”
“玉奴?可是你堂妹杨玉环?”杨平安来了兴趣。
杨国忠幸灾乐祸的点点头。对于杨玉环在朝廷采选中落选,他打心眼里开心,属于典型的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这种心态。
“就是她!哼,看她以后还有何狂妄资本!大哥你不知道,她在第一轮便被删除了。那花鸟使只是看了名册,便将她名字以朱笔勾掉。
哈哈哈,第一轮啊,连花鸟使的面都没见到,就落选了!哈哈哈哈,杨志老狗,你十数载的机心付之一炬,活该!”
第一五三章 天下三卫之龙卫
所谓“花鸟使”,是宫中派出,专门负责各地秀女采选的宦官.本次采选于今年年初开始,负责洛阳周边的花鸟使,那是宫中的颇有权势的大宦官,偃师就属于他负责的范围。
花鸟使是个肥差,不论是想将女儿嫁到宫中的人家,还是不想将女儿嫁到宫中的人家,大多都要使钱疏通。
身为望族族长,杨志自然之道其中黑暗,没敢因为杨玉环的美貌托大,也托人花了大把钱银。可花鸟使拿到各地送来的名册后,还是直接将杨玉环的名字从其中勾掉了。
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杨玉环姓杨!
同姓不婚莫要说在古代,哪怕放在后世许多地方都还存在。
他轻轻一笔,便绝了杨族希望,断了杨玉环念想,也让杨志一夜间苍老了许多。
因为名册上的杨玉环,改姓为李,叫李玉环,怕的就是同姓不婚这个规矩。
可花鸟使似乎早就知晓其中内情,毫不犹豫大笔一挥,还发下话来,欲向皇帝告发,治杨族欺君之罪。
为此杨志又花了大笔钱银四处疏通,这才堵住了花鸟使等相关知情人的嘴。他很清楚,这是有人在其中下绊子,故意破坏杨玉环参与选秀,担心杨族做大。这让杨志好不愤怒。
但凡能让杨志不爽的事情,都是让杨国忠开心的事儿。因此杨国忠说完这些,兴奋的又连喝几大碗,最终醉倒在地。
杨平安也觉得头脑发昏发沉,他也喝了不少,因为从油粉三人组口中得知,他们并没有见到冬儿回到偃师。
冬儿,你现在到底在哪儿,为何不回来找我?
杨平安醉了,被牛月半背回房中,昏昏睡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被一阵呵斥声和打斗声惊醒。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三两步来到窗边,透过缝隙窥探院中情境,却见院中乱作一团。
护送贞娘的护卫,正在院中与一群黑衣人打斗,地上已经多了不少尸体,有护卫的,但更多的却是黑衣人。
除了院中,房顶上也传来乒乒乓乓之声,不时有人从房顶跳下有着掉下,好像整个平安客栈都要被拆除一般。
尼玛,明天得跟他们索要补偿,哥们这客栈都快被拆光了!
杨平安不想惹麻烦,只是躲在房中窥探,目光转移到贞娘所在客房时,只看见护卫头领刘风领着两个护卫守在门口,鹰隼般目光锁定院内一草一木,面无表情。
忽然间,一道黑影从暗中袭来,身形极快眨眼功夫便出现在刘风面前。
好快的速度!杨平安心中一惊,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看着那黑衣人闪道刘风面前,手中单刀兜头劈下。
刘风并未慌乱,右手摆动,杨平安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便听到“叮当”一声脆响,就见刘风手中多了把细长的弯刀,荡开了黑衣人的单刀。
他身后两个护卫见状,就要从旁跃出直取偷袭的黑衣人,却被刘风拦下:“退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守在这里,不要任何人靠近,保护好小姐!”
黑衣人并未趁机再出手,而是后退两步:“旋风刀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当了朝廷鹰犬!”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有何不对?”刘风反唇相讥,“阁下不也如此么?若我没有猜错,你们便是杨硕的刀卫,可对否!”
刀卫!
躲在房中窥探的杨平安心中一惊,他从老苏头口中听过这两个字,而且还曾与刀卫交过手!虽说,那些刀卫,都是死在老苏头之手。
看来这些家伙,真的是朝廷派来保护贞娘的影卫了!
“大胆,你竟敢直呼陛下名讳!”黑衣人暴斥一声,身形弹出,手中单刀直取刘风。
“逆乱谋反的叛贼,人人得而诛之,何况直呼其名!”刘风也不退让,挺进身形,手中弯刀旋转迎向对方。
“叮叮叮叮!”
二人皆是以速度见长,眨眼间便过数招,棋逢对手二人打得难解难分。
院中的厮杀还在继续,黑衣人数量众多,可护卫并不落下风,哪怕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可在杨平安眼中,却总感觉护卫人数并未减少。
我草,我这客栈里,究竟窝了多少影卫?
瞬间,杨平安便反应过来,那些保护贞娘的影卫,明面上只有四十人,可实际上却不知有几多人,只是隐于暗中而已!
却说那刘风与黑衣人,二人交手近百回合后,突然凌空跃起,刀身在月光下泛起寒光,二人于空中交错而过,分落两处,背身而立。
二人站立不动,却无人敢上前袭扰,只有夜风缓缓带起二人衣衫,见证二人胜负。
“噗!”
片刻之后,黑衣人喷出一口鲜血,环顾四周,发觉原本人数占上风的自己人,如今已落得被动挨打地步,被刘风手下团团围住难以招架。
“呵,龙卫果然名不虚传!”黑衣人惨笑一声,转过身来,“这就是天下三卫中龙卫的实力么?”
刘风并未动手,只是以犀利目光锁定对方,冷声道:“天下三卫,龙卫为尊!你既知龙卫大名,便应当知道,尔等今夜再无活路!姑念你以前也是条好汉,给你个机会,你自杀吧!”
“自杀?”黑衣人转过身来,面向刘风,竟真的将刀架在脖子上,“刘风,你未免太过高看你们龙卫了!天下三卫,龙卫为尊?若是天策不出,倒也不假,可如今天策已出,你们龙卫能比得过天策卫么!”
刘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动容道:“你说什么?杨硕竟然跟天策勾结到一起?”
“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黑衣人厉声喝道,血沫横飞,“天策甘愿辅佐陛下,足以证明,陛下再是天下明君。
尔等休要以为此刻占了上风,等到来日,陛下挥师北上,大军过处寸草不留,不管你们龙卫也好,影卫也罢,终将化作一团白骨,这天下,将来便只有天策卫与刀卫之分!”
说话间,刘风手下护卫已经将院中其他黑衣人屠戮一空,一个也没有放跑,渐渐围拢过来,将刘风和最后一个黑衣人围在中间。
“痴心妄想!”刘风一脸不屑,“天策卫?早不复当年威名!如今藏头露尾不敢见人,见光必死。此等宵小之辈,也配与龙卫相提并论!不对,你在拖延时间!”
就在此时,一声响箭划过夜空,留下一道白光,与夜空中炸开,爆出花朵图案,光芒绚烂。
绚烂光芒下,一抹青影骤然出现在客栈最高之处。
“是谁在此辱我天策,可是你么?”话音未落,只见那抹青影一闪,三道疾风便直射刘风面门。
刘风不敢怠慢,腾身扭转同时以弯刀抵挡,只听得“叮叮”两声脆响,刀身上闪过点点火光。
“何人!”
回答刘风的是一阵惨叫声。
“啊!”
“啊!”
“啊!”
客栈房顶上,不知何时又多了许多青色身影,出现在房顶龙卫身后。这些龙卫猝不及防,有不少人丧命在青衫人手中,其余的也纷纷从房顶跃下。
“如何!”黑衣人突然高声大喊。
“得手!”站在最高处的青衫人回了一句,身形一跃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与此同时,房顶上出现的那些青衫人同样消失,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黑衣人眼中露出轻松神色,手上用力,锋利刀锋从脖颈处划过,鲜血喷射而出,直挺挺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天策卫……”刘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眼见手下人就要追赶,连忙喝道:“穷寇莫追,快去看小姐如何!”
话还没说完,他一个踉跄,捂着腹部跌跌撞撞向后倒去。
“大人!”自有那最近的两个龙卫将他搀扶,只见他那只捂着腹部的手上全是鲜血,“大人,你受伤了!”
“伤无大碍,小姐如何?”
“大人,小姐无恙。”
刘风这才放下心来:“穷寇莫追,小心保护好小姐,以免重了贼人调虎离山之计!”
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忽然转向杨平安所在房间。
在两个手下的搀扶下,刘风步履蹒跚进入杨平安房内。房内一片漆黑,其中一个手下点燃油灯,三人一同来到杨平安床前。
床上的杨平安睡得正酣。双手抱着一团被子,一只腿搭在被子上,好似抱着个美女一般,紧搂在怀。不时发出咂嘴磨牙嘟囔之声,一副好梦未醒的模样。
盯着杨平安看了片刻,刘风伸手就朝那团被子探去。杨平安忽然以双腿夹紧被子,在胯中摩擦两下,好似做了yin梦,在那啥似的。
刘风见状,忍着心中恶心,将手缩回,又在房中打量一番,没见异样,遂以眼神示意,让手下熄了油灯,搀扶自己走出门外。
就在房门关闭的那一刹那,杨平安骤然睁开双眼。与此同时,床上那团被子忽然动了,一个女人声音从中传出,声音很低很轻,但很坚定很愤怒:“还不滚开!”
杨平安却以四肢将被团夹紧,低声道:“你别乱动哦,万一吓的我大叫起来,我丢人事小,可你若是被他们发现,怕是要被他们先奸后杀了!”
“那你想怎样!”被团中的女子声音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嘿嘿,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送你安全逃出此处。”
第一五四章 风波起佳人有请
平安客栈外被偃师县衙役、兵丁照的亮如白昼,围的水泄不通。那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县衙,这不新任偃师县令张中正亲自带着衙役兵丁,赶来支援。
天子脚下,这县令也不好当啊!此刻的张中正心中感慨。
他是去年下半年接任偃师县令的,前任周先林因宁王杨硕谋反一案受到牵连,又因为偃师侯杨雄逃回金陵,而被罢去官职。若非查明他与杨雄并无勾结,把不仅是革除官职这么简单了。
偃师县是富裕县,县令的油水也打,张中正花了大笔钱银疏通,最终谋到了偃师县令一职。这大半年来,他的确捞了不少。
只是今夜,他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为贪钱银,跑到偃师当这个县令了。
朝廷对三绝女的重视程度,超乎一般人想象。早在三绝女一行度过长江后,便有官员因对其保护不力,被罢免了官职。
他原本以为,这里是偃师,是天子脚下,不会有那不开眼的贼人追到这里,哪知道今夜平安客栈的混乱,让他彻底慌了手脚。
匆匆忙忙集合兵丁衙役,连夜赶到平安客栈。只是他们赶到之时,打斗已经结束,客栈中的护卫将其拦下,直言任何人不得进入客栈。
本官乃是堂堂七品县令,也是你们能阻拦的?他本不鸟这些护卫,只是其中一个护卫亮出腰牌,顿时让他熄了硬闯的念头——龙卫的来头实在是太大了!
于是他下令衙役兵丁将平安客栈团团围住,将那些赶来看热闹,或者担心三绝女安危的富家子弟全部拦在外面,不许任何人靠近。
客栈内,包扎了伤口的刘风,正指挥手下人四处搜查,严防有贼人趁乱潜入,行刺三绝女。
只是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杨平安的房间内,床上那团被子中,一个身穿青衫的女子,正被杨平安死死抱在怀里。
“你别乱动哦,万一吓的我大叫起来,我丢人事小,可你若是被他们发现,怕是要被他们先奸后杀了!”
女子在被中挣扎几下,最后不甘的说道:“你想怎样!”
“嘿嘿,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放你离去。”
“你休想,我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那“嘿嘿”笑声,在女子耳中充满了yin、荡,女子岂肯受辱,说不得又挣扎起来。
杨平安干脆翻身压在被团上,将女子死死压住,低声道:“我就是想问天下三卫是怎么回事儿,你至于要死要活么?”
“你就是想问这个?”女子声音满是诧异,“那你先下去。”
院中打斗时,杨平安听到“龙卫”时,心中万分惊讶。他一直以为,化装成一般护卫,保护三绝女前往洛阳的,是影卫,还想打探影卫来历,哪知道影卫还没弄清楚,突然又冒出了个龙卫。
这还不算,他更是听到“天下三卫”四字,还什么龙卫为尊,这让他心中充满好奇。
龙卫、影卫、刀卫、天策卫,天下三卫……尼玛哪儿来这么多狗屁卫?到底都是些什么组织?
到最后看到天策卫也在客栈内现身,心中那份惊讶已经无法形容。
哥们怎么走到哪儿都会碰到天策卫呢?
正在这时,忽然他察觉到身后有一丝响动,猛然转身,只见一抹寒光袭来,竟然有人摸黑潜伏房中,对他下毒手!
杨平安身形一矮躲过寒光,一拳便打了过去,与对方摸黑纠缠起来。二人皆心存顾忌,不敢闹出声响,才交手两个回合,便听到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二人同时停手,相互戒备保持距离,同时透过窗纸向外看去,就看见刘风在两个龙卫搀扶下,正朝门口走来。
“不想死,就按我说的做。”杨平安低喝一声,率先躺到床上,并将被子摊开,“躲进去!”
潜入者略一迟疑,一个纵身跳上床去,被杨平安以被子裹住,抱在怀中装睡,这才有了刘风看到的一幕。
之所以帮助对方,不是杨平安善心大发,纯粹是他不想惹上麻烦。刘风与黑衣人有关天下三卫的对话,被他听了个正着,刘风会否生出灭口之心?
就算不会,可若是让刘风在他房中发觉被中女子,不要说女子难逃一死,便是他,恐怕也难脱嫌疑。
“你干什么!”
在女子低声惊呼中,杨平安单手伸进被内,摸索一番,从里面摸出匕首,这才抱着对方,低声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天下三卫,指的是天策卫、龙卫和影卫,至于说杨硕的刀卫,根本排不上号。
天策卫自不用说,一直被世人认定为世间头号“恐怖组织”;影卫则是朝廷用来对付天策卫,而专门成立的机构;至于龙卫,那是皇帝的贴身侍卫,直接听命于皇帝。
天下三卫的说法,始于近十年,由于天策卫常年隐匿不出,杨硕的刀卫便跻身三卫之中,龙卫为尊。
但如今天策重现,这天下三卫自然重排名次。
唔,跟我判断的差不多。
“就这么简单么?”杨平安总觉得女子的回答中隐藏了什么,可他又说不清楚,“听你声音,应当还未经人事吧?你竟然骗我,那我就让你尝尝做真正女人的美妙好了!”
说话间,杨平安翻身又压在了被团之上,双手在被子上一阵用力摩挲。
“我没有骗你,真没有骗你!”被中女子声音慌乱不停挣扎,可眼神却露出一抹厉色,手中赫然又多了一把匕首。
就在她打算动手的时候,杨平安却从床上跳了下来:“我现在相信你了,你可以走了!”
“你……”女子愕然,收好匕首,于黑暗中沉默片刻,也翻身下床,也不说话,径直朝门口走去。
“喂,你就这么出去,那不是找死么!还有,你得匕首还你!”
“用不着你假好心,我自有办法离去!还有,那把匕首你收好了,迟早有一日,我会亲自来取,到时候……哼哼,你还是祈求老天保佑你吧!”
丢下狠话,女子离去了。杨平安贴在窗边听了许久,都没听到院中传来响动,一颗心这才放下。
至于说女子留言,将来找他的麻烦,杨平安才不在乎。天策卫的人,会对他不利么?
至少目前不会。当然,该有的小心还是要有的。在门窗处做几个机关,以作示警,满脑子都是天下三卫的杨平安,辗转反侧了半夜,才昏昏睡去。
次日醒来,慵懒懒伸个懒腰,刚坐起身,就看到床榻上多了一张纸。
心中一惊,他噌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检查过门窗机关完好,这才回到床边,拿过那张纸,打量起来。
纸上的符号,像是乐谱,并非什么人在他枕边留言,这让他心中轻松。随手将这张纸撕成碎片,扯下示警机关,杨平安推开房门,准备找刘风等人的麻烦。
把他的客栈弄得一团糟,不该赔钱么?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儿?是谁把老子客栈糟蹋成这个样子!”
出乎他的意料,脸色苍白的刘风表现的很是配合。没有过多解释,而是明日递给杨平安五片金叶子,算作客栈损失,便转身离去了。
杨平安还想趁机再讹诈一笔,却被油粉三人组和经营三人组死死拉住。
昨夜那场恶斗,这六人一早起来都知道了,生怕杨平安狮子大开口惹恼对方,引来杀僧祸。
昨夜在平安客栈发生的事情,一早就传遍了全城。如今偃师县城已经全城戒严,严格排查可疑人员。
幸好那些护卫尽职尽责,与刺客奋勇厮杀,以性命保护三绝女平安,化解了昨夜危机。
不过三绝女还是受到了惊吓,原定于两日后的表演又向后推迟了三天,对此所有人都表示理解。
平安客栈门外,除了官府派来保护的兵丁外,一路跟随三绝女的簇拥们,也自发的守在客栈四周,防着陌生人靠近客栈。
这些人比兵丁还要尽心,昨日刚来客栈的油粉三人组就被他们揪出,以之前未见过为理由,强行逼他们离开,否则就要动手。
杨平安琢磨了一炷香工夫,在油粉三人组耳边嘀咕一番,便让三人离去。
在这样的保护下,平安客栈可谓滴水不漏,连正常客人都进不来,更何况贼人了。
整日无事,除了牛月半又来骚扰,牛老汉再度提及婚事之外,杨平安没有受到什么骚扰。他甚至在下午的时候,又去了趟废墟老宅,可惜还是没有寻到冬儿踪影。
夜幕降下,是龙卫们最紧张的时候,尤其是经历过昨夜的厮杀,见识到天策卫的厉害,小小平安客栈内,明里暗里的龙卫不下百人。
对此杨平安并不稀奇,昨夜他就见到了大批龙卫,远超过四十之数。尤其是天策卫刚消失时,上百龙卫从暗中跳出,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吃罢晚饭后,芸儿来了,说是贞娘有请。对于这个被杨睿预定的女人,杨平安兴不起半点兴趣,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气的小丫鬟撅着嘴跑了回去。
哪知道没过去一会,又有敲门声传来,贞娘竟亲自来了。
“公子可曾睡下?”
第一五五章 别样情怀影相融
贞娘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
因此今晚特地来找杨平安,有事相求.哪怕杨平安毫不客气拒绝了丫鬟芸儿传话,贞娘还是亲自来了。
昨夜的刺杀,在龙卫的拼死保护下,她并未受伤,甚至都没有收到惊扰,刀卫组成的刺客,根本没能闯进她房中,但是她却遇到了巨大的麻烦——她随身携带的所有乐谱、舞谱都被盗了!
她是苏州名妓,卖艺不卖身,江南闻名的歌舞伎,自然有许多乐谱舞谱。北上这一路,她每到一地,都会献演一场歌舞,对当地百姓的支持表达感谢。
可就在昨晚,客栈内乱作一团时,她那个存放乐谱、舞谱的箱子丢了。
莫非,昨晚就是昨晚那个家伙偷了她的所有谱子?想到今早自己在床头发现的那张乐谱,杨平安深以为然。
莫非她知道那个贼昨晚在我屋中?杨平安挠挠头,装出不解神情:“丢了?那你应当去查内奸啊,找我做什么?”
“查找奸细之事倒是不急,当务之急是解决乐谱之事……”说到这里,贞娘为难的看了眼杨平安,美眸中尽是忧愁之色。
贞娘目前遇到的最大问题,是八月十五中秋夜,在皇宫进献歌舞。原本她已经收集到合适的乐谱舞谱,并且一路排练,可如今乐谱、舞谱尽数丢失,她只能从头再来。
现在距离八月十五,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只要她肯下重金,定能再度求得乐谱舞谱,可是排练需要时间。尤其是歌舞合练,更是需要大量时间。
皇宫进献歌舞,不同寻常,不能有丁点差池。
她今日便已托人四处收集乐谱,等到乐谱到手,然后才能根据乐谱曲调,找人编舞。
如果说参加洛阳歌舞盛宴还不算迫在眉睫,那几日后在偃师的歌舞表演,真的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偃师不同其他地方,距离洛阳太近,她不能用旧有的歌舞来应付,因为此次将会有大量王公贵族从洛阳专程赶来,欣赏她的歌舞表演。
原本她还有两套备用谱曲,可以从中挑选一套,在偃师表演,但现在都丢失了。
正是因为如此,今日她才让人放出风去,说是自己受到惊吓,歌舞表演推迟几日,实际上则是一直在寻找解决之策。
今日她与身边的八个舞娘商量了整一日,可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因为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不要说根据乐谱进行编舞,便是求得合适乐谱,熟练掌握曲乐,怕时间都不够!
思索再三,她想到了那晚听到的琴音,最终决定求助杨平安。
这几日来,由于那晚的三声惊叫,让她不知该如面对杨平安,因此一直避而不见。哪怕白日里无意碰到,也会立刻离开。
可现在形势逼人,她不得不来求杨平安,哪怕她见到杨平安后,只觉得上嘴唇发甜,胸口发热,浑身不自在。
“奴家还记得公子当日所吹奏乐曲,不知公子可愿割爱?公子若有任何要求,奴家定当满足。”说完话,贞娘起身盈盈一拜,哀求的看着杨平安。
“姑娘快请起!”杨平安慌忙起身搀扶,手掌无意中触及贞娘柔荑,只觉得冰凉细腻,光滑如珠。
“啊。”贞娘再次轻吟一声,后退半步,不着痕迹将手抽回,“公子可愿帮奴家这回?”
她的眼神越发的忧伤、无助,哀求的目光看得杨平安心中生怜。杨平安替她倒上一杯凉茶,又思忖片刻,问道:“姑娘在苏州素有盛名,又得杨硕老儿看重,为何非要返回洛阳,一路上担惊受怕呢?”
“奴家乃是唐人……”
不得不说,贞娘人如其名,贞烈有加。沦落青楼乃是迫不得已,但却能守身如玉守节不辱。但自身贞洁只是小节,对朝廷忠心、不与反贼为伍才是大节,贞娘自是谨守节操,哪怕付出性命。
杨平安原本一直怀疑贞娘接近自己另有目的。那么多客栈不住,偏要住在自己这间简陋的平安客栈;特别是刚才说什么“任何要求都能满足”,这让他严重怀疑对方是来勾引他的。
来到大唐快一年半的时间,天策卫的柳青青、影卫的薛洁先后引诱过他,这贞娘会否是龙卫的人,专门来引诱自己的呢?
这份疑心,直至贞娘说出那番大节小节的话语后,才减少一些。
“我若不答应呢?”杨平安试探道。
贞娘目光一滞,黯然转身,道了声“打扰公子”,便朝门口方向缓缓走去。削瘦的身形,在烛光摇曳下,映出一道落寞孤影,无助而惶然。
“你等一下!”
“公子还有事么?”已走到门口的贞娘,缓缓转身。
“你刚才说,任何要求都能答应?”
贞娘身形轻颤,眼中露出惊慌神色:“奴家从来只是卖艺,若是公子愿意,奴家愿为公子单独歌舞一曲。”
在苏州时,整个江南,没有几个人能享受贞娘单独歌舞的待遇,哪怕王公贵族、当世大家,都不敢仗势欺人强行威逼。
“单独歌舞?我没兴趣。”
“那,不知公子有何要求?”贞娘退后半步,双手下意识遮挡胸前,心中惊慌。
“你不用那么怕,只要你将面纱去掉即可。”贞娘不论肌肤、身材、声音,那都是一等一的,但终日白纱遮面,这让杨平安心中痒痒,总想一睹芳容。
送贞娘一首曲子,那是小问题,只要他不露面,而且与贞娘约定,不许她说出去不就行了?
至于说贞娘会否是龙卫,就像柳青青、薛洁那样来引诱他的,他感觉不像,而且他还从未因为口琴惹来麻烦。
这个要求,贞娘遇到过不少。在苏州时,多次有人趁着酒兴,请求她摘去面纱,甚至愿为此一掷千金,可都被她拒绝了。
犹豫好一会,她轻声道:“若是奴家肯摘取面纱,公子便愿意割爱?”
“没问题。不过,麻烦姑娘往这边走两步,那边太过昏暗了。”
贞娘深吸一口气,终是下定心思,款步来到杨平安对面,距离桌上油灯近一些,然后轻叹一声,轻合双眸,缓缓摘去面纱。
但见她脸色苍白,若有病容,虽烛光闪烁,照在她脸上仍无半点血色,更显得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比。
美眸微合,长睫轻颤,娟秀面容于烛火中显得模糊。雪白的肌肤,在一身雪白纱裙映衬下,宛如一朵洁白莲花,秀而不妖,卓尔不群,令人不敢生出亵玩之心。
嘴角右侧一颗美人痣,更是为她清秀面容增添了一抹妩媚,令人魂牵梦萦。
看清贞娘容貌,杨平安心神剧颤,双眼睁圆,越贴越近,急促的鼻息甚至喷吐在贞娘清秀面容上。
“公子……”贞娘感受到一团火热靠近,心中紧张,那只才一开口,就感到自己被那团火热包裹,自己竟被杨平安紧紧抱在怀中!
“啊!公子不要……”只担心杨平安欲行不轨,又怕惊叫声引来屋外护卫,被人瞧见着不雅一幕,贞娘轻呼一声,就要双手用力推搡,想要从杨平安怀中挣脱。
“雯洁,是你么?”
在看到贞娘面容的时候,杨平安就痴了。不是痴迷与贞娘的美貌,而是因为贞娘的容貌,与他后世的女朋友几乎一模一样,就连那颗美人痣的位置,似乎都未曾变动。
雯洁是他的初恋,从高中到大学相恋五年,却被一场车祸夺去了性命。而他连她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这成了他心中的一块心病。
看到贞娘,他只以为面前女子就是他的初恋,情不自禁便抱住了对方。
他能穿越,谁说雯洁就不能穿越?
感受到贞娘挣扎,他忧伤道:“雯洁,是我啊……”
想到自己魂穿,容貌大变,他抱紧贞娘,在其耳边轻声唱到:
“是前世点燃轮回的灯;
还是没走完这一生,是窗前布满结发的藤,还是身边的风,是谁在佛前敲响了钟,才会有今生的相逢,是一道灵符在水中扔,才有我痴痴等。
你的眼神解开梦里前生的今世,多少忧伤凝落眉心中的痣。
只怨天意为何留下这许多的痴,却不让我看见你的心事。
……
岁月无情痴狂几度空留下相思,想起你说美人才会有的痣。
记得那年我们相约对天发的誓,我用刺青刻下你的名字。
是清醒,还是梦;
想你的心痛,你曾经的笑容,转眼已是空。”
这首侯宗辰的《美人痣》,是他当年特意学会唱给雯洁听得。每当他唱这首歌的时候,雯洁都会依偎在他怀中,闭着眼,微笑着,静静地听他轻唱。
这首歌是他唱给她的情歌,是属于他们两个的歌曲。
一遍又一遍,杨平安抱着贞娘,不停的重复轻唱着这首《美人痣》,贞娘挣扎的越来越轻,渐渐停了下来。
刚刚因受到惊吓而睁开的双眼,也渐渐闭上,似乎被这独特的曲调,被着别样的歌词所感,眼角泛起泪光,无处可放的双手,不知不觉间从杨平安腰间穿过,轻轻停留在杨平安厚实的背部。
夜风徐徐,歌声渺渺,宁谧安详中,烛火摇曳跳动,地上两个颀长人影,渐渐相融在一起……
第一五六章 惊世词曲芳心动
月儿弯弯,虫儿啾啾,夜阑更深,月色幽谧,贞娘再度失眠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杨平安房中返回的,耳边始终回响着杨平安唱的那首《美人痣》,脑海中满是杨平安的身影。
那首唱腔别树一帜,歌词独具一格的歌曲,她这辈子首次听闻。词中意境,曲中情怀,无不让她感动。
尤其是杨平安动情唱出,那富有磁性的嗓音,那充满怀念的爱意,深深震撼着她的心灵深处,令她迟迟难以忘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竟会任由杨平安拥抱自己,自己更是将双手放在对方后背,好像相互拥抱一般,那,那实在太羞人!
也不只是第几次翻身,贞娘始终没有困意,《美人痣》依旧在她耳边回响,眼前尽是杨平安的呻吟,包括那晚在房顶上,笼罩于月光中的那抹寂寞,都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
我,我这是怎么了?贞娘心中思绪如麻乱成一团,对自己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杨平安的身影,充满了担忧。
是那首歌,一定是那首歌,过几天我就会好的,也不会再想起他!
不停给自己找借口找理由,安慰着自己,贞娘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只是当她再度想到,自己被杨平安抱在怀中的场景后,她忽然发觉自己胸口那种火热传遍了全身,而且上唇的一丝甜味,竟然隐隐向心中渗透……
杨平安同样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贞娘就是贞娘,并非是雯洁穿越而来,他弄混了。可是,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相近,连嘴角的美人痣都一模一样呢?
如纱月光下,两颗孤寂的心灵,同时骚动起来。
次日杨平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正午,牛月半像往常那样,迈着款款步伐,扭动粗腰肥臀,端着午饭来到他房间。
在牛月半那样的眼神中,杨平安艰难的吃完午饭,连忙找来安禄山应付牛月半,自己则是来到贞娘门前。
“站住,你来做甚!”守门的两个龙卫厉声呵斥。
“我找贞娘姑娘,劳烦两位通报一声。”
“小姐也是你能见得?”经历了前晚变故,龙卫对贞娘的防护工作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杨平安无奈的挠挠头,耐着性子道:“你帮我通报一声即可,若是她不肯见我,那我自会离去,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去去去!”
刘风本在房中歇息,听到院中争吵,拉开门走了出来。弄明白事情原由,他眯着眼睛在杨平安身上打量一番,问道:“你找小姐有何事?”
我找她……原因还真不能告诉你。
看到杨平安语塞,刘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他早就对杨平安有所怀疑,而且杨平安也亲口承认过,出身军营,来此背负使命,只是不知听命于何人罢了。
若是他不来招惹贞娘,刘风或许可能与他相安无事,可今日他竟然公然求见贞娘,这就不能不让刘风起疑了。
“你若不说明原因,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话音落下,便又出现四个龙卫,将杨平安围在中间。
就在此时,房门突然开了,芸儿探出脑袋道:“你们在此吵吵什么?小姐昨晚歇息的不好,此刻正在休息,若是惊扰了小姐,你们可吃罪的起!”
“芸儿,可是杨公子来了,请他进来,莫要失礼。”
房中传来的贞娘声音,使得几个龙卫齐齐看向刘风,后者沉思片刻,令两个手下在杨平安伸手搜索一番,确定其没有携带武器后,这才让开道路。
“公子果然是是守信之人,奴家先行谢过,公子请坐。”贞娘道了个万福,却被小碎步赶来的芸儿扶起:“小姐,昨夜您就没休息好,您干嘛不多休息一会?您让他多等一会不就是了。”
“休要乱说,怎可让杨公子久候?”瞪了眼芸儿,贞娘轻声道,“芸儿是关心奴家身子,故出言冒犯,还请公子莫要见怪。”
“无妨无妨。姑娘昨晚也没有睡好么?”
此话一出,杨平安就知道遭了。
果然,贞娘微微侧身,螓首微垂,似乎不敢正视他,雪白面纱下两抹红晕悄然浮现双颊。
“呵呵。”情知失言的杨平安干笑两声,看到贞娘眼圈发黑,显然是昨晚休息不足,他起身道:“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小姐昨夜休息的不好,冒昧打扰。在下这就告辞,等下再来拜会。”
“公子且慢!”眼见杨平安起身离去,贞娘连忙开口劝阻,“奴家不妨事的,正事要紧。不知那乐谱……”
杨平安此来,的确是想帮贞娘度过眼下难关。只是乐谱一事,他却只能告诉贞娘一人,因为贞娘身边的奸细还没有查出来。
他以眼神示意,让贞娘将芸儿支开,这才将重新谈及乐谱。
自从昨晚发觉,贞娘面容与他的初恋女友相近后,他便决定帮对方这个忙。但是他有个条件,贞娘和他单独在一起时,必须将面纱除下。
听到这个要求,贞娘略作犹豫,问道:“可是因为公子口中,那个名为雯洁的女子?”
见到杨平安点头,她鬼使神差的又问了句:“奴家与她长得很像么?”
话一出口,她顿时垂下螓首,直觉面颊发烫,不敢再看杨平安。
“你们长得很像,就连嘴角的美人痣都一样。”杨平安的声音带着些伤感,他不想当着贞娘之面提及此事,随即转头四顾,想要岔开话题,无意中却看到桌上有沓白纸,最下方压着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蝇头小楷。
“这是姑娘的墨宝么?”自认为找到可以转移的话题,他将那沓纸抽出,只见上面字体娟秀,可内容,竟是《美人痣》的歌词!
“啊,这,奴家,公子……”贞娘言语慌乱,慌忙从杨平安手中抢过纸张,“这,这是,奴家昨晚听公子唱的此曲,只觉得耳目一新,故凭借记忆写了下来,也不知对与不对。”
“让我一看便知。”杨平安说着话有将纸张从贞娘手中拿回,仔细看了一遍,一字不差,“没有错,你不但人长得漂亮,字也漂亮,记性也好。”
“多谢公子谬赞。”贞娘接过纸张,小心收好,“公子可是要教奴家此曲?”
杨平安摇了摇头:“这首《美人痣》,算是我送给你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只有你我两人听过。”
“你我两人?”贞娘身形轻颤,声音几不可闻,“那尊夫人……”
“你是说雯洁么?她走了。”说着话,杨平安伸手主动将贞娘面纱取下,“看到你,我就像是看到她一般。”
贞娘没想到杨平安竟会有如此大胆举动,身体颤抖不已,但却没有躲避。哪怕杨平安手指从她面颊划过,肌肤相触带来奇妙感觉,她也没有躲闪。
只是将头垂得很低,不想然杨平安发觉自己因滚烫而发红的脸颊:“是奴家失言,还请公子见谅。”
“与你无关,你无须自责。好了,我现在倒是有些曲子,只是不知道那些适合你。”
有些曲子?贞娘愕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杨平安。但凡词曲大家,若是有新词曲问世,很快便会流传于世,很少会有人积压众多词曲。
“不知公子可曾将曲谱带来?”
杨平安哪来的谱子啊!他是会唱不少歌,而且也能以口琴吹奏许多歌曲,可要是让他将这些歌曲的谱子写下来,那是绝无可能的,因为他不会。
他只能将一些适合古代的歌曲唱出来,然后再以口琴吹奏一遍,由贞娘自行定夺。
一个下午,他都在房中,不时轻唱,不时用口琴吹奏,偶尔喝口水缓口气;而贞娘已经忘记男女避讳,一双美眸停留在他身上,深深陷了进去。
杨平安没敢选用后世的流行歌曲,最多就是偏古风的一些唱词,还有就是后人翻唱的古词,例如苏轼的《水调歌头》、李煜的《无言独上西楼》、《虞美人》、李叔同的《送别》等等。
这些歌词,那都是绝世好词,被后人广为传唱,后世所谱曲调,新颖独特,也很适合词风,两相配合相得益彰。
以贞娘歌舞大家的看法,杨平安的这些词曲,无论哪一首都当得起当是名曲,便是不唱,只看诗词,也是世间难得的好诗绝句。
可满腹经纶的杨平安,却甘愿守着这破败客栈,守着这份清贫,装出一副市侩模样。需知这些词曲,随便选一首拿出去,曲是天籁,诗是绝句,必定会声名大噪名利双收!
这真是一个奇人!
不知不觉,贞娘竟听的痴了。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杨平安实在是气不够,唱不动也吹不动了:“姑娘,可有中意词曲?”
有,全都中意!
贞娘差点脱口而出,忽然警觉自己失态,连忙收回目光,可还是忍不住偷瞥杨平安一眼,只觉得心中砰砰乱跳,慌忙将头侧向一旁。
深吸两口气,心中情绪稍稍平复,贞娘这才说道:“公子曲曲不俗,奴家一时间也不知该选那首,还请公子代为定夺。”
我帮你选?杨平安眼珠一转,忽然来到贞娘身侧,在其耳边耳语一番。
耳边感受到那火热气息,贞娘只觉得浑身燥热,却不知为何,并未将将杨平安推开又或者自己避开,反而心中有种隐隐期盼之意。
可当她听完杨平安的话后,神情一滞:“公子你……”
“听我的不会错,你现在最关键的是,先揪出那个奸细!”
第一五七章 无月夜奸细授首
“胖子,掌柜的这几天干什么呢,怎么总跟那个小狐狸偷偷摸摸的!还有,老娘就看不出那个小狐狸有哪点儿好,怎么掌柜的总往她屋里钻呢!”
一脸哀怨的,看到杨平安再次进入贞娘房中,牛月半再也压抑不住心中醋意,拉着安禄山发泄道。
连着好几天,杨平安与贞娘经常腻在一起,不是前者去后者房中,便是后者去前者房中,而且还是两人独处,房门紧闭。
牛月半曾趴在窗外偷听,可还没有听清里面两人做什么,就被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护卫给赶走了。
这让她心中很是郁闷。
“我也没看出那三绝女有什么好的。身无二两肉,干干瘦瘦,风一大怕是都能将她刮跑。”安禄山一双小眼盯着牛月半,附和道。
“就是么!这不知道掌柜的怎么想的,那小狐狸能比老娘好?胖子,你看老娘这胸,还有老娘这臀,那绝对是好生养……你看什么看!呀,你还流口水!老娘打死你个色鬼!”
虽然身上挨了牛月半两下,不过安禄山感觉很值。刚才牛月半在他面前,又是挤胸又是撅臀的,看得他心花怒放,差点没忍住把手摁上去。
“月半姐月半姐,我错了,我不该留口水,关键是月半姐实在是太美了,我真的忍不住。”
“忍不住也得忍着!”话虽严厉,但牛月半心里美滋滋的,毕竟有人夸她美貌不是?“要不是为了店里生意,当初真不该让她住进来!不过还好,再过两天她就该走了,掌柜的还是老娘的!咦,那家伙怎么也进去了,会不会是去把掌柜的赶出去?”
她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是刘风。
经过几日修养,刘风的伤势恢复的不错,但实力肯定是大打折扣,所以加紧调派人手来保护贞娘。便是在这平安客栈内现身的龙卫,便超过八十余众,暗中潜伏的更多。
这几日贞娘与杨平安频繁接触,他一早就知道。起初他还以为杨平安生出色心,派人严密盯防,结果却得知杨平安居然在替贞娘谱曲。
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刘风怎么看,也看不出杨平安会有这方面的才能,但更出乎他意料的是,杨平安为贞娘谱曲的同时,竟然还牵涉到他,将他也叫进房中。
“刘大人,事情进展如何?”见到刘风进来,杨平安起身问道,而贞娘也在之前刚带上面纱。
她是个守信之人,这几日随杨平安学习新曲,都会主动摘下面纱,虽说后者再无之前冒犯举动,但目光经常在她脸上徘徊,还是让她脸颊时不时发红发热。
“都已安排妥当,自不会耽误小姐之事。”刘风答道。
“两件事都安排好了?他们可曾开始练习?”
刘风脸色微变,略显尴尬,在杨平安与贞娘四道目光询问下,他点点头:“你放心便是,我已挑出合适人选,按照你说的开始练习,绝不会误了后天小姐的表演。”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不过,我那些兄弟,都是舞刀弄枪的粗汉,我担心会弄砸了小姐的演出。”
“我相信杨公子。”贞娘在杨平安身后淡淡说道,“他那么安排,定有深意,只是有劳刘先生和先生的兄弟们了。等到后晚表演结束,奴家定会有所表示。”
“小姐严重了。属下奉命保护小姐,却害的小姐曲谱尽数丢失,是属下失职,只要小姐不怪罪即可。”
看着刘风在贞娘面前如此恭敬,号称天下三卫之一的堂堂龙卫,居然在一个名妓面前将姿态摆的如此之低,杨平安忍不住有瞥了眼贞娘,心中好奇。
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总不会被杨睿看上了吧?一个皇帝,一个名妓……尼玛这也太疯狂了!
贞娘吃他一瞥,虽白纱遮面,还是个感到脸上一热,螓首微垂:“不知公子还有何安排?”
“没什么了,让你手下舞娘抓紧时间练习舞蹈即可,距离后突剩两天了。还有,你的发音还不准确,需要继续联系。”
“那就有劳公子指点了。”
虽不敢看杨平安,但脑海中杨平安身影却始终挥之不去。后晚演出的歌舞,可以说全是出自杨平安安排,歌舞的形式别出心裁,以她浸yin歌舞多年,也从未见过此种形式,心中对杨平安的敬佩之情,与日俱增。
她继续跟随杨平安学习发音唱腔,手下八个舞娘抓紧练习舞蹈,没有人知道,客栈中明里暗里有二十八个龙卫消失不见,两天的功夫一眨眼过去,转眼就到了演出前夜。
阴云遮月,大地无光,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早早进入梦乡,平安客栈内静悄悄的,房中灯火也逐一熄灭,仅有几处屋檐下垂着泛黄发旧的灯笼,闪烁着黯淡光芒。
这几日来,平安客栈外一直都存在两重保护。第一重是县城兵丁,每到夜晚便举着火把,见平安客栈团团围住,谨防有贼人潜入。
平安客栈绝不能在发生状况,贞娘安全必须得到保护,这是新任偃师县令张中正首要重任!
在这些兵丁外围,是那些富贵子弟自发组织的人手,同样将平安客栈围的水泄不通。用他们的话说,除了一路护送三绝女、几经生死的那四十个护卫,其他人一律都信不过。
这些人一连在此守了几日,都无事发生,心中不免生出一丝自得,更多的却是大意。
可就在今晚,子时刚过,平安客栈东西两个方向突然冒出了一批黑衣人和青衫人!
“什么人!啊!”
有人眼尖发现了对方,大声呵斥,可是回答他的却是一连串冰冷弩箭。
黑衣人与青衫人来到近前,面对数量众多的第二重保护圈,根本不多废话,排成几排或蹲或跪,手中连弩发射不停,直射的对方惨叫连连,尸体接二连三倒下。
这些人本就是富贵人家的护卫家丁,平常对上普通人家,倒也能排上些用场,可如今面临训练有素的刺客群,便只有逃命的份了!
“快逃啊!”
“让开!”
“跑啊!”
刺客只是袭击东西两侧,家丁护卫纷纷向南北两侧逃窜。逃窜期间碰撞摩擦不断,呵斥大骂时有发生,到最后竟然发生冲突,内部先乱了起来。
青衫人与黑衣人并不追杀这些人,而是与守在客栈外侧的兵丁厮杀起来,寻机冲向客栈内部。
客栈内的龙卫不敢大意,分出大批人手守住门窗房顶,严加戒备以防有贼人潜入。至于说客栈外那些惨死在刺客手中的兵丁,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胖子,怎么样,老娘说的没错吧,那小狐狸是个惹祸精。你看看,她才住进来几天,便惹来这许多是非,也就掌柜的被她迷了心思!”
柴房内,被喊杀声惊醒的安禄山与牛家父女,各自握着一根木棒,竖起耳朵听着外面动静,同时小声议论。
“胖丫,你又忘了!”
“爹,掌柜的又不在这儿,他听不见!我说胖子,你想什么呢?”
“啊?”安禄山这才反应过来,挠挠头道,“我觉得今晚好像不太对劲。”
客栈后院,一抹娇柔身影,从一间客房内小心翼翼钻出,收蹑脚步,踏在黑暗中,不时大量走位动静,一点点靠近贞娘所在客房。
当她来到门口,伸手想要打开房门时,身后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这位姑娘,这么晚你不睡觉,却想潜入小姐房中,不知所为何事啊?”
刘风笑眯眯看着对方,从衣着上,他已经辨认出,对方乃是贞娘手下八个舞娘之一。
舞娘愕然转身,一副不解模样:“这位大哥的话,奴家听不懂。”
“你当真听不懂么?”刘风冷笑道。
“哎呦!”舞娘忽然换了表情,一副妩媚神情,“奴家只是白日练舞太过辛劳,累的睡不着觉而已,这位大哥难道也无心睡眠不成?那,要不要奴家陪陪大哥呢?”
说着话,她的身形变相柔若无骨般,朝着刘风贴了过去。
就在她接近刘风的瞬间,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厉色,右手从腰间拂过,一边软剑便如毒蛇般朝刘风刺去。
“雕虫小技尔!刘风早有防备,身形暴退,而那舞娘却趁着这个空当,纵身跃上房顶,便要朝客栈外逃去。
今夜刘风等的就是此人,立刻指挥手下追赶过去,而院中各客房灯火逐一亮起,贞娘的丫鬟、舞娘纷纷聚到她房中,房外布满龙卫把守。
十余个女人挤在一间客房内,听着窗外喊杀声四起,却并未慌乱。这一路上她们经历过太多这种场面,早已习惯。
“小姐,听说封三娘是贼人的奸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芸儿守在贞娘身旁说个不停。
她的话,引来了另一个舞娘的兴趣。
这个舞娘与封三娘同屋,她慢慢走过来,一副惊魂未定模样:“是啊,三娘与咱们同吃同住,姐妹情深,可谁能想到她竟会是贼人的奸细?说不定上回小姐的谱曲丢失,就是她干的。”
就在她距离贞娘还有半步距离时,手中忽然多出一柄匕首,上面泛着幽幽蓝光,朝着贞娘咽喉刺去!
与此同时,芸儿脸色大变!
“啊!”
一声惨叫从贞娘房中传来,胸口插着匕首的舞娘破窗而出,掉落在地上没了气息。
“好歹毒的毒药!”芸儿身形一纵来到她身边,检查过对方气息后,发出一声叹息。
第一五八章 鼓乐齐出现火爆
今日的偃师县,宛如过年般热闹。附近的达官贵族富贾巨商,一大早便拖家带口的赶到城中,有那远的甚至昨日便来到偃师,只为今晚目睹三绝女歌舞双绝。
城中大小客栈几乎全都爆满,城中的大小买卖也变得格外兴隆,平安客栈却是大门紧闭,不招待任何客人,让贞娘全力准备今晚表演。
当然这是要另外加钱的,因此平安客栈的经营三人组没有任何意见。
昨晚的风波,在杨平安的意料之内,可有些细节,却让他感到意外——芸儿竟也是龙卫!
真正的芸儿早就死在了贞娘北返的路上,如今的芸儿却是龙卫易容假扮。昨晚两个舞娘一前一后,设计刺杀贞娘,封三娘引开大部分龙卫,为后者赚到机会,奈何她们想不到,贞娘贴身侍婢芸儿,是龙卫假扮的。
两个奸细一死一逃,贞娘的队伍变得纯洁,每个丫鬟和舞娘心头阴霾都烟消云散,只是看向芸儿的目光,再不像之前那般随意。
今晚贞娘的歌舞表演,是由妙芳阁承办的。自从柳青青音讯全无,老鸨张妈妈被官府拘拿下狱,幕后神秘东家消失不见,莳花馆不可避免的没落了。从偃师青楼界翘楚,迅速滑落到下九流的妓院,楼中姑娘也纷纷蝉过别枝,使得妙芳阁迅速做大,成为偃师第一青楼。
贞娘也是青楼女子,因此她在各地的表演,大多都是当地青楼操办,偃师也不例外。
妙芳阁得了这个美差,这几日内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在妙芳阁对面空旷之处搭起一米多高的舞台,装饰的艳丽多彩,各种道具乐器一应俱全,只等今晚。
黄昏时分,刘风带领龙卫接管了舞台,近百人将舞台内外仔仔细细检查三遍,确认没有危险后,便在舞台四周布防,禁止任何人靠近。
四周围观的,都是平头百姓和混在人群中兜售货物的小商小贩,那有权有钱有身份的,早就在舞台周围的酒肆茶楼青楼等处包下临街厢房,其中以妙芳阁最为抢手。
夜幕降下,表演开始。
作为今晚的主角,三绝女自不会那么早登台,而是偃师及其周边有名的戏班子或者歌舞团,又或者青楼女子吹拉弹唱,引得围观百姓阵阵叫好。
不过这些表演,对于眼界甚高的权贵来说,兴不起太大兴趣。除非是看上舞台上某个美貌女子,遣手下人前去搭讪询问。
妙芳阁旁边是一间酒楼,酒楼二层临街的一间厢房内,两个年轻女子身着一身青衫站在窗边,看着对面舞台上各色表演,面无表情。
在她们身后,还有四个青衫人默然而立,地上躺着五六个人,从穿着打扮上看,应当是些富家公子,生死不知。
“庸脂俗粉,哪知歌舞真谛?也敢出来献丑!三娘,依你之见,那三绝女今晚的表演,效果会如何?”左侧女子淡然问道,在她青衫右胸处,赫然绣着五条金丝。
右侧女子忙抱拳行礼,惶恐道:“是属下安排失策,昨夜失手,没能夺取三绝女性命。”
右侧年轻女子,正是昨夜从刘风手中逃脱的封三娘,她胸口的青衫上,绣着三条银色丝线。
“这不能怪你,对方毕竟是龙卫,不是泛泛之辈。主上临走前也曾吩咐过,你这一路上辛苦了,等你协助我完成此次任务后,便先返回南京,主上自有赏赐。”
“主上已经走了么?”封三娘一愣。
“主上如今不比以往,不能长期离开南京。前段时间主上在山东境内逗留太长时间,现在必须回去了。不过主上离去前发下话来,要那旋风刀刘风性命。任何人胆敢侮辱天策,必难逃一死!”
“属下一定权力配合大人,戴罪立功,完成此次任务!”
“我不是说过么,昨夜失手怪不得你。谁能想到,短短几日三绝女便寻到乐谱,还编出舞蹈……三娘,你难道就没有丁点察觉么?”
封三娘再次抱拳答道:“是属下失职。三绝女始终未曾离开客栈,也没有与外界联系,更是没有让我们去各处搜集乐谱,属下也觉得奇怪。”
“难道说,她还留有后手?还是说那破败客栈中有高人存在?”左侧女子娥眉紧锁,露出思索神色,“难道是他?”
自言自语间,她右手一抖,一把匕首从袖中掉落手中。这把匕首应是一鞘双刀,可如今去只剩下一把,显得有些空。
“哼哼,若非事关重大,我岂会饶你!待到洛阳事了,我在取回那把匕首,顺道也取走你的姓名,你可要妥善保管我的匕首哦!”说到最后,她嘴角上翘,露出一抹微笑,只是这笑容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大人快看,应当是三绝女出来了!”
封三娘这一提醒,左侧女人立刻将匕首收回袖中,双眼冷冷朝外看去,当她看到舞台上变化,愕然道:“她这是作甚?”
此刻的舞台上,高高架起着一面大鼓,贞娘一袭白裙蒙着面纱款款登台,立时引得阵阵呼声。
达官贵人、富贾巨商纷纷围到窗前,男人在偷偷的对贞娘身段品头论足,女人则在管教自己的男人,让他们死了那花花心思,因为三绝女誓死不卖身。
四周百姓不要命的向前涌去,只想近距离观瞧名动天下的江南名妓。护在舞台周围的近百龙卫毫不客气抽出刀剑,刷刷几下,便将百姓吓退,再不敢靠前。
贞娘现在台上走上一圈,所说之词无外乎是感谢一类的套话,她声音清冷甘冽,于温蕴夜色中,好似在人心头注入一股幽泉甘凉清澄,让围观百姓更加疯狂,高声呼喊着她的名字,状若疯狂。
“她的声音倒是独特,身段也算尚佳,难怪会有歌舞双绝美誉。”对面二楼包厢内,左侧女子品评道。
封三娘在旁应道:“她在江南,的确名动四方,但与大人相比,却是云壤之别。”
“呵呵,三娘不用恭维我,若是我果真能胜她,咱们也不用一路上算计于她。且看她今晚以何曲目应对,若是敢拿旧有曲目搪塞,明日便可依计行事,让她未入洛阳,便名声扫地!
等下,她何时习得舞鼓?”
就在她们说话时,贞娘缓缓走上高台,站在大鼓前方,取下两个鼓槌儿,轻轻敲打起来。
起初鼓声杂乱,毫无章法,显得凌乱,可慢慢地,节奏渐启。强而有力的鼓点节奏,由慢而快,阵阵频催,咚咚鼓声震撼在人心中,使人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将军升帐时的威严庄重;将士出征时的矫健轻捷;三军用命时的奋勇向前;征战沙场时的激烈紧张。
随着鼓点越来越密,节奏越来越快,众人只觉得热血澎湃,豪气万丈,反而忽略了鼓前如蝴蝶穿梭翩飞的贞娘,一颗心都随着鼓点跳动起来!
对面二楼包厢内的天策五品金卫,听得也是心血沸腾,芊芊玉手不自居握紧栏杆,思绪仿佛又飞回前些日子在山东征战时的岁月。
“鼓乐,她何时又习得了鼓乐!”
封三娘感受到她语气中的凝重,不敢开口,只是默默站在旁边。她很清楚身旁这位五品金卫,以歌舞见长,尤擅鼓乐。可三绝女今晚竟然以鼓乐开场,对其心中触动极大!
舞台周围鸦雀无声,围观百姓无不默然静听,便是身处厢房内的达官贵人及其家眷,也站在窗边神情郑重,更有那武将出身的子弟,面对三绝女肃然起敬。
“不对,她的鼓乐水平差得远了,能有此种效果全是那首曲子之功!若是换做我来,效果会强出十倍!”五品金卫眼中闪过觊觎之色,很快消失,“可惜,此鼓乐她已当众演奏……三娘,你可知她从何处得来此曲!”
“属下不知,只是应当尚未完,前几日属下还曾专程排舞。当时不明白,不过现在看来,那舞应当是配合此鼓乐。”
“你既然为此曲陪舞,焉能没听过此曲?”
“属下当真没有听过,排舞时没有任何乐曲……”
“你说什么!”五品金卫还想追究其中详情,可是舞台上的变化,却让她明白了各种因由。
舞台上,贞娘三遍鼓乐敲完,忽然从两侧跑上来六六三十六名劲装男子,在其前方排成方阵。
香汗淋淋的贞娘再度摆动鼓槌,这些人随着鼓声一边打拳一边高声唱道:“傲气面对万重Lang,热血向那红日光……”
曲是《将军令》,歌是《男儿当自强》,面对时下江南叛乱、各地征战不休的时局,不论是曲还是歌,都大合时宜,响彻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中!
“好!”
“好!”
“好!”
台下观众还有周围二楼包厢的观众同时发出震天喝彩声,便是那当世大儒也激动的站起来,盛赞不停。
由于《男儿当自强》简单易学,到最后无数人随声歌唱,歌声嘹亮,哪怕贞娘鼓声已息,歌声却迟迟不停。
“曲是好曲,这词么……算得上词么?只是与眼下时局相得益彰罢了。如此另类之词,白白糟蹋了一首好曲。如她只有此种水平,皇宫比舞,她不足为惧!”
杨平安精心为贞娘准备的歌舞,岂会只有这么一点?很快便又有“惊喜”,出现在五品金卫面前!
第一五九章 曲终人散报复至
看着热血沸腾状若疯狂的百姓,一遍一遍高唱着《男儿当自强》,浑身已经湿透的贞娘心中惊喜不已。
《将军令》是好曲,但却与她以往婉约风格不符,而且她也不擅长鼓乐。另外,表演之前,她从未与那三十六名劲装男子合练。
《男儿当自强》这首歌,语气说唱,倒不如说是吼,歌词也太过另类,与时下曲目格格不入,也不知听众能否接受。
如此多的变数存在,让她对今晚的表演心中惴惴。但之所以她还是这么做了,是因为她对一个人的信任,毫无来由的信任。
想到这里,她侧头看向大鼓后方的一块幕布,眼中闪烁流彩光芒。
“想不到,这些龙卫竟然会在舞台习武,以配合三绝女的鼓乐。这拳法乃是军中基础长拳,难道他们就不怕身份暴露么?”封三娘眉头微皱,不解说道。
五品金卫轻笑一声:“此处是偃师,距离洛阳不到半日路程,他们便是暴露了身份,又能如何?三娘,你在客栈时,所练习的舞蹈,就是这套拳法么?”
“回禀大人,这套拳法属下的确有联,但还有其他的……”
“还有其他的?”五品金卫一愣,目光再次投向贞娘。此刻舞台周围的百姓已经渐渐冷静下来,而一阵婉转乐声,正从台后悄然传出。
舞台后方有块幕布,那婉转乐声正是来源于此。
乐曲声起,贞娘振作神情,樱唇轻启,圆润歌喉歌声靓丽:“刘大哥讲的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
“咳咳!”对面二楼厢房内的五品金卫听闻,当即咳凑起来,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神情:“这,这,这三绝女怎落魄如斯?”
三绝女乃是江南名妓,能歌善舞多年,早形成自己独特风格。可今日先表演其所不擅长的鼓乐,配词也是不伦不类;而后又冒出如此唱腔唱词,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更重要的是,似乎是她为了迎合今晚的百姓,特意学了一嘴河南方言,可偏偏学的不伦不类,但却以河南方言吟唱一首,好像只是为了迎合而演唱……你的贞操哪里去了!
“看来根本没有什么高人暗中助她,她那些乐谱丢失后,乱了阵脚。仓促之下竟以此等曲目滥竽充数,为迎合这些凡夫俗子,甚至改变自身风格……罢了,暂时不用再牺牲人手行刺她了,只要在中秋之夜前,将她新准备好的谱子偷来便是!”
不管她怎么说,贞娘的歌声还在继续。台上六六三十六名劲装男子呼啦一下跑下去三十人,仅剩下六人还在台上。
伴随着贞娘口中这首豫剧《花木兰》,台上六人忽然摘掉帽子,露出乌黑长发,周围观众这才发现,这六人竟是女儿身!
这六人乃是贞娘手下的六个舞娘,适才一番表演,早已浑身湿透。此刻摘下帽子,又在舞台上当众解开腰带,看情形竟是要将劲装褪下。
“哦!”
“好!”
“脱!”
“轰!”
围观百姓中,男性居多,见此情形起哄声四起,纷纷叫嚷着让那六名舞娘褪下衣衫,便是二楼那些衣冠楚楚之辈,也血脉贲张,盯着台上目不转睛,直引得女眷不停抱怨。
不过她们的抱怨,很快就变为赞赏,有些上了年岁的老太太、老妇人,纷纷赞赏,不仅是贞娘所唱的《花木兰》,是歌颂女子,更是因为这场表演是有底线的!
杨平安不是那种没有底线的人,贞娘也觉不可能让自己的演出变成脱衣舞。六个舞娘虽然褪去身上劲装,但露出的却是紧身袖裙,完成了从男到女的华丽转变!
只是如今气温较高,而且刚才那通拳法也颇费气力,六个舞娘那紧身袖裙被汗水浸湿,几乎都贴到身上,露出玲珑毕至的婀娜身材。秀发上还站着些许汗水,给人一种湿身舞娘的刺激感。
“哗!”
周围的观众看得越发过瘾,若隐若现的感觉带给他们更大的刺激,叫好声、口哨声、鼓掌声不断。为自己大饱眼福而欢呼,也为贞娘刻意改变,用那半生不熟的河南话演唱,来迎合中原百姓的心思而感激。
杨平安还想不到,今夜过后,青楼妓院中的姑娘们,又多了一种勾引恩客的手段,那就是湿身妩媚。
就像现在,妙芳阁二楼的不少包厢内,就有不少纨绔子弟,用茶水将自己怀中的姑娘浇湿,相互黏糊在一起,银荡之声不绝于耳。
“哼,就这水平,亏我还以为她请来什么高人,想不到如此低俗!看来这三绝女已不足为虑,三娘,咱们走了!”
歌舞夜,三绝女风格转变,在偃师城及其周边产生了巨大的震动。当晚的表演是成功的,轰动的,哪怕那些饱读圣贤书的书生、老学究都为之疯狂。
可是次日,这些人却大唱反调,纷纷指责三绝女昨晚的表演相较从前显得低俗,再无以前那故清纯圣洁之感。除了那曲《将军令》外,其余歌舞皆遭到他们的抨击。
但也有很多人对三绝女在偃师的表演大加赞誉,宣称其开歌舞表演之先河,不墨守成规,匠心独特。尤其是她自幼就在南方长达,却专门学习终于百姓惯用话语,足以证明她的态度。
双方争辩的不可开交,不过三绝女却不在乎这些,表演结束三日后,她要离开偃师,动身前往洛阳了。
至于那些赞誉和诋毁,人们褒贬不一的态度,始作俑者杨平安早就对她说过了。
好似白莲一般的贞娘,的确不适合那些歌舞,但杨平安偏偏要她这么做,原因很简单——杨平安担心她的安危。
被天策卫惦记上的人,很难会有好下场。来到大唐不到两年的时间里,杨平安已经深刻体会到天策卫的厉害,哪怕到如今他只是与三五个天策卫有过接触。
贞娘拒绝杨硕相邀,一路北上返回洛阳,让杨硕颜面尽失。不仅派出刀卫追杀,更是有天策卫在暗中窥视。
虽说杨平安总感觉这里面还有些说不清的理由存在,但他不愿看到贞娘命丧天策卫手中,因为贞娘与他的初恋长相相似。
通过那晚刀卫自杀式行刺,最终天策卫遣人将贞娘手中所有曲谱全部偷出,杨平安感觉天策卫更感兴趣的,是阻止贞娘参加中秋夜于皇宫的表演。
因此他为贞娘设计那些曲目,一方面既能让围观百姓满意,另一方面也可以让天策卫放松对贞娘的行刺。
老实说,什么天下三卫龙卫为尊这种狗屁话,他一点不信。要说最厉害的,在杨平安心中还是天策卫。
所以他早就将自己的用意告知贞娘,并且直言偃师表演结束后,贞娘会陷入褒贬不一的舆论中,但之后将会有得到一段难得的平静,可以让她安心准备中秋夜的表演曲目。
贞娘并未犹豫太久,便答应了他的安排,因为杨平安给她一种强烈信任感,还有安全感。
一大早,刘风便指挥龙卫套车准备,贞娘起得很早,一直站在院中,一双美眸盯着对面杨平安的房间,只是那扇房门迟迟未开,哪怕她已经登上马车,那扇房门也未曾开启丁点缝隙。
唉……
“小姐慢走啊,有没有空都不要再来了!”贞娘准备动身,最开心的当属牛月半,如同送瘟神一般,目送对方登上马车。
可是马车刚刚驶动,贞娘便让马车停下,匆匆从车上下来,在芸儿陪同下来到安禄山面前:“你们掌柜的,昨晚可是外出未归?”
不等安禄山答话,牛月半便抢过话头:“我们掌柜的一直都在店里,他只是不想见你罢了,这你还看不出来么!”
贞娘尴尬道:“这位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想与他道个别。这几日来多亏由他帮忙,临走之前想当面向他道谢。”
“不用了,我替他接受你的道谢,你可以走了!”
“大胆,你敢这么跟我家小姐说话!”芸儿忍不住,向前一步挡在贞娘身前,怒视牛月半。
安禄山担心牛月半吃亏,赶忙也跨前一步,将其遮在身后,打着哈哈道:“这位小姐,我家月半姐好开玩笑,您别介意。我家掌柜就是这幅模样,晚睡晚起,怕是他还不知道小姐今日启程。
不过我家掌柜的说过,他迟早有一日会离开偃师前往洛阳,说不定小姐还能在洛阳见到我家掌柜,到时候在道谢好了。”
贞娘微微摇头暗自叹息,神情落寞。谢过安禄山后,转身走向马车,就在她登上马车时,转头看眼客栈方向……
去洛阳?他便是去了洛阳又如何,深宫高墙之内他如何能够进出,也不知此生是否还有机会见到他……
坐进马车后,贞娘双眼微闭,眼角泛起泪花,脑海中回忆着在客栈里与杨平安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由自主摸了摸上嘴唇,以往甜蜜感觉消失不见,却而代之的是淡淡苦味。
贞娘就这样走了,杨平安心中也舍不得。但没有办法,他对贞娘的感觉,更多的是将其视作初恋女友的替身,而他还要在偃师等候冬儿的返回。
贞娘在的日子,他很开心,每一天都很充实,但贞娘离开后之后,他的日子也没有趋于平静,因为……报复来了!
第一六零章 晴天霹雳苏贵妃
就在三绝女一行人离开的第二天,杨平安一早就被牛老汉吵醒了。
“掌柜的,可不得了了,你快去看看吧,有好多人上门闹事!”
“老爹莫要如此惊慌,咱们吃不了亏!”杨平安慢条斯理穿戴完毕,施施然走出房间。来到大堂时,只见店里桌翻椅倒碗碟碎裂一地狼藉,大堂内安禄山与牛月半正与十几个身穿短褐家丁打扮的粗壮男子打得正酣。
往店外看去,一个锦缎华服衣着光鲜的老者傲然站在殿外,身后还站着三五个青壮汉子,对着店里指指点点。
终于来了,哥们等你好久了!
杨平安迈步就朝店外走去,有两个家丁吃了安禄山的亏,见到他后顿时丢下安禄山,直奔他而来。
他嘴角一撇,目露鄙夷之色,待到对方欺上前来,身形一闪躲过攻势,紧接着迅疾转身,两肘子击打在对方胸口。
只听得“砰砰”两声闷响,那俩家丁便捂着胸口,口吐鲜血跌倒在地,起不来了。
山东从军那些日子里,杨平安最大的收获,除了薛玉凤之外,便是他的一身功夫。拳法入枪自成一体姑且不说,只说他那最为根本的八极拳,便已练出暗劲,可以收放自如。而且他的体力和力量也得到大幅度提高。
区区两个家丁,有哪经得起他借助身形和腰力的全力两肘?
“胖子,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丢下一句话,杨平安走到店外,看着那华服老者,“就是你想找我晦气么?”
华服老者自恃身份,不予理睬,只是一挥手,他身后五个汉子便跳了出来,直奔杨平安。
杨平安还是不躲不闪,只是笑道:“行了,你仨动手吧!”
话音落下,只见冲他扑来的五个汉子中,后面三个忽然调转身形,反将华服老者打翻在地。
“你们干什么,造反不成!”华服老者被摁在地上破口大骂,“还想不想收钱了!”
制住他的三个人中,有一人样貌俊朗,听他威胁在他臀部狠跺一脚,冷笑道:“造你娘的反,收你娘的钱!你敢找我们大哥的麻烦,看爷们今日不把你活活打死!”
说话的正是偃师四虎中有玉面虎之称的杨国忠,而另外两人自然是邓维与谢天成了。
自从油粉三人组与杨平安相认后,杨平安就从他们口中得知,那日三人上门挑衅,出自城东黄员外授意。
这个黄员外其实杨平安见过,就在他刚来到大唐,伤势痊愈后,油粉三人组便撺掇着黄员外买下他家宅子,以作金屋藏娇之用。
黄员外属于那种林老入花丛的主儿。早年间妻子管的太严,没有机会,等到老了,想着自己这一生守着偌大家业,却连偷香窃玉之事都没干过,这么死去冤得慌,因此瞒着老妻疯狂的那啥。
三绝女到来的第一日,凭借临老阅女众多的经验,从三绝女那婀娜多姿的身段,还有清澈甘冽的嗓音,黄员外断定此女定是一等一的美女。否则也不会蒙着面纱还被成为容貌绝伦。
他知道一亲芳泽是不可能的,但近距离赏玩,有机会搂搂抱抱也未尝不可。因此次日他来到了平安客栈,想要求见三绝女,结果没见到美人,却被杨平安狠狠宰了一刀,还差点因为憋闷湿热昏厥。
心中不忿的他,便找来油粉三人组,让三人先去试试平安客栈深浅,最主要的是试探三绝女那些护卫是否会干预。
后来油粉三人组鼻青脸肿的回去复命,说是平安客栈有对胖子战力惊人,而且三绝女的护卫一直在旁戒备,暂不适宜挑事。
看到三人被打的模样,黄员外没有怀疑,按照他们建议,等到三绝女一行离去后,立刻带人来收拾平安客栈这家黑店。
可他那想得到,杨平安让油粉三人组离去,就是为将他引来!
“所有人都住手,不然爷们弄死这个老不死的!”杨钊脚踩黄员外,冲着店内大声喝道。
黄家那些家丁见状,慌忙赶了过来,却因投鼠忌器不敢靠前,只是远远围着。
“杨钊,快把我家老爷放了,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杨国忠,你这个叛徒,背后偷袭我家老爷,算什么好汉!”
“就是,有胆跟老子单独较量,若是你能赢得了老子,老子便敬你是条汉子!”
“杨国忠你死定了,你敢如此对我家老爷,等我家少爷回来,定饶不了你们三个!”
“让他们都闭嘴!”杨国忠才不理会这些黄家家丁,脚下发力,疼的黄员外连忙让家丁住口。
眼见局势被自己控制,杨国忠得意的扫视一圈,当目光转移到杨平安身上后,脸上顿时露出谄媚笑容:“大哥,兄弟们幸不辱命,擒下了这幕后黑手。您看该怎么收拾他们?”
黄员外这才听清杨国忠口中那声“大哥”,挣扎着抬起头来,看清杨平安后,哆嗦着问道:“你,你,你就是,是,杨平安?”
“呵呵,正是在下。”杨平安缓缓走了过来,蹲在黄员外面前,“你认得我?”
黄员外神色大变,像是见到鬼般表情:“你不是死了么?”
“死?”杨平安眼珠一转站起身来,让油粉三人组将黄员外拖进客栈内,又让安禄山与牛月半将那些家丁暴打一顿出气,最后关上了店门。
这一切只看得周围邻居目瞪口呆,心中暗道买下老牛家客栈的是个厉害人物,不但天下闻名的三绝女入住此处,便是连朝中吏部黄侍郎的亲爹都敢打。
“胖子,见到没,我们兄弟跟随大哥多年,那兄弟感情,深得不是一点半点,而且大哥用我们也用的顺手!”杨国忠喝了口茶水,带着邓谢二人在安禄山面前显摆。
安禄山早已从牛月半口中得知偃师四虎经历,自是不在乎杨国忠争宠,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嘴:“那麻烦,不也是你引来的么?”
这句话引起了油粉三人组的不满,顿时围着他展开声讨,要让他明白,杨平安最信任最亲近的是他们兄弟。
安禄山的嘴皮子自是不如对方,被说的恼了,一摆手大吼道:“老子跟大哥出生入死,在战场上不知杀了多少敌人!”
这话油粉三人组才不会相信,他们根本想象不到杨平安会被强征入伍,还在沙场称雄。双方又争吵起来。
安禄山被油粉三人组好一番奚落,惹来了牛月半不满,肥硕臀部左右一撅,便将三人挤开,开始帮助安禄山喝骂油粉三人组。
就在双方为了谁是杨平安最信赖的小弟而争吵时,杨平安此刻正在房内审讯黄员外。
“你怎么知道我死了?”
这话问得,让黄员外不由自主打个冷颤:“你,你,你真死了?”
“少废话,先回答我的问题!”
杨平安之死,指的是他当日在黄河岸边吊桥桥头落水一事。黄员外独子如今在洛阳为官,深得皇帝青睐,不到四十便升任吏部侍郎,可谓显赫。
黄侍郎无意中得知此事,知道杨睿对杨平安的看重,去岁回乡省亲便告诉了自己老父。
杨平安也算是偃师人,深得杨睿看重,不惜放下朝中要事,专程跑到偃师去请,足以证明杨睿对其的看重。
自古便有乡党一说,黄侍郎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虽说他听来的消息是杨平安已死,但这里面依旧有文章可挖。例如杨家近况如何,有甚变动,亲戚中还有何人等都是他可以禀告给皇帝,而且皇帝应当感兴趣的,一次可以讨得杨睿欢心,稳固自身地位,何乐不为?
可是当杨家老宅毁于一场莫名其妙大火后,偃师望族族长杨志对待杨国忠态度逐渐冷淡,黄侍郎因提及杨平安一事受到皇帝重责后,黄家便息了这个心思,再不在杨平安一事上做文章。
所以黄员外对杨平安知道的较为清楚,今日猛然见到活着的杨平安,顿时吓了一跳。
“这么说,我家老宅是杨睿派人烧的?看什么看,我就是直呼其姓名又如何?说,我家老宅是不是他派人烧的!”
黄员外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回答这个问题,被杨平安逼得急了,才答道:“老朽只是个一介草民,如何能够得知此等大事?”
你还一介草民?瞪了对方一眼,杨平安略作沉思,又问道:“我再问你,你儿子既然对杨睿来偃师一事知道的极为详尽,那我问你,他可有说过杨睿回东都后,身边可有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孩童?”
他在山东时,曾从老苏头空中得知,苏敏苏佳姐弟俩跟着杨睿回到东都洛阳,在杨睿照顾下,二人过的很好,让他无须担心。但他问的再详细些,老苏头却不肯多言了。
他在此处等候冬儿,可心中也在记挂苏家姐弟,尤其是苏敏,那也是他的女人。
面对他的询问,黄员外起初一无所知,他的确不知道。但被杨平安逼得狠了,他只能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说出,以应付杨平安。
只是他所说的这些话,却让杨平安呆若木鸡,迟迟缓不过劲来。
“老朽当真没听说过陛下从偃师还带回一男一女两人。只是听说,去年秋的时候,陛下不顾太后与群臣反对,迎娶一平民女子大为宠爱,还封为贵妃。姓,姓,哦对,姓苏,叫苏贵妃!”
第一六一章 赴洛阳欲寻究竟
杨国忠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遭人挤兑被人欺负近一年,终于又找到杨平安,才想咸鱼翻身,可杨平安又走了。
自从那天黄员外客栈闹过事后,没人知道杨平安与黄员外在房中说了什么,只看到黄员外离开后,丢下五百两银子作为赔偿,又扯着脸色发黑的杨平安说了大堆好话,甚至将那些被黄家下人找来帮忙的衙差训斥一通。
当天杨平安将自己关在房中待了一天一宿,任凭油粉三人组和经营三人组在门外说破嘴皮子,也没有迈出门槛半步。
次日一早,双眼通红的他,就背着包袱上路了,说是要去洛阳一趟。杨国忠与安禄山都抢着要跟他同去,可都被他拒绝了,只是让他二人带着其余四人好生经营客栈,等他从洛阳回来。
苏贵妃!
这个称呼,自打黄员外说出口后,杨平安脑海中就再未消失过,满脑子都是苏敏的身影。
虽说黄员外没见过苏贵妃样貌,可算算时间,杨平安有八成把握,肯定杨睿新封的苏贵妃,就是苏敏!
他要去洛阳弄个明白,就算苏敏当真成为杨睿的妃子,他也要看个真切,而后……而后他便只剩下两个女人,一个冬儿,还有一个薛玉凤。
简单收拾了几身换洗的衣裳,揣上三五两散碎银子,雇了辆马车,头也不回离开偃师直奔洛阳!
虽说已经立秋,可秋老虎还厉害得很。日上三竿时,在炙热骄阳照耀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热Lang,给人带来闷热之感。
可坐在马车内的杨平安却心中冰凉。他始终无法接受,苏敏摇身一变,成为杨睿贵妃一事。
虽说黄员外并未确定苏贵妃就是苏敏,但这就像他一直认为冬儿未死一样,此次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苏敏就是苏贵妃!
为什么!
行进在通往偃师的官道上,马车颠簸不停,杨平安面无表情坐在车内,满脑子都是苏敏身影,还有那个“苏贵妃”。
走了两个时辰,马车忽然一阵剧烈震动,杨平安只觉得身子一歪,就听见外面车夫长吁一声勒住马儿,转头道:“客官,太对不住了,车辕断了,还请您稍等一会。”
点儿背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杨平安心中一沉,瞎开窗帘向外看去,只见马车停在官道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偶尔会有来往于官道上的行人商贩,只能应了一声,等待车夫修复马车。
正好也到中午,他从包袱中取出大饼牛肉还有水囊,吃喝起来。这些都是临走之前,牛月半特意买来塞到他包袱里的。
想到牛月半,杨平安微微摇头。他知道对方的心思,但他却没那心思,只能心中祝福牛月半与安禄山能够喜结连理,幸福快乐。
将来他可以将平安客栈作为贺礼送给二人。
“你们干什么呢,为何挡路,还不快快让开!”
车辕不是那么好修的,车夫水米未进,修了小半个时辰还未搞定,这时通往洛阳方向又过来一行车队。
车队由五辆马车和二十余骑护卫组成,马车豪华宽大,护卫各个精神。从他们模样看来,并非来往于洛阳的商贩,而是官宦人家又或者是大户人家家眷。
按说官道宽敞,车队绕行即可通过,但这些护卫显然骄纵惯了,哪肯绕道,当即分出三四人来,口中呼呼喝喝,上前驱赶。
“客官快走!”车夫也是那机灵之辈,知道来者自己惹不起,好心通知车内的杨平安一声,拽着尚未修好的马车,就朝路边树林躲去。
可是后面的护卫似乎并不愿就这么放过他,驰马而至,手中马鞭便狠狠落下。
杨平安只听见“啪啪”两声脆响和车夫一声惨叫,慌忙从马车内出来,只见车夫衣衫破裂,身上两道血印霎时醒目。
“你们是土匪么!怎可如此猖狂!”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找死!”
他的大声训斥,换来护卫们的喝骂,立刻就有一个护卫驰马赶来,高举手中马鞭,朝着他狠狠抽来。
“客官小心!”捂着手臂的车夫尖叫一声,然后便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似乎连身上伤痛都忘记了。
只见杨平安面对疾驰而来的护卫毫不畏惧,侧身躲过对方劈头一鞭,双脚猛一发力从马车上腾空跃起,当空一拳狠狠打在护卫太阳穴上,将其从马上生生打下,脚缠着马镫,被马儿拖出好远。
其余护卫心中一惊,分出两个护卫营救自己同伴,另有七八人策马赶来,将落在地上的杨平安围在中间,摆出腰间刀剑,冷声道:“说,是何人派你来行刺我家公子!”
杨平安左右看看,将包袱仍会马车上,脸色越来越黑。自从听闻“苏贵妃”一说后,他心里就憋着一股火,今日遇到此等狗仗人势的恶奴,正好用来发泄!
“行刺?你也太看得起你家公子了吧?”杨平安将衣衫下摆塞入腰间,拉开架势左右打量,“他愿意让我杀他,我还嫌他赃款了我的手呢!”
“找死!”
大骂一声,七八个护卫便要朝杨平安攻来,杨平安嘴角泛起冷笑,心中生出杀心,已经锁定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护卫。
就在此时,后方突然传来一声高呼:“都住手!”
随着这声高呼,一个富贵公子带着两个书童快步走了过来。
这个富贵公子年约二十上下,身形颀长,穿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ru白色对襟袄背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男子美到连女子都可能心生嫉妒的份上,着实不易。若非杨平安清晰听到之前那声音从此人口中传出,怕是他该认为对方是女扮男装了。
“武大,发生何事,怎可在此拔刀,惊扰乡民!”富贵公子淡淡一眼不怒自威。
众护卫纷纷下马跪拜,其中一身形矮小之人抱拳道:“公子,不是属下滋事,而是他想行刺公子。”
“哦?你说这位兄台想要行刺本公子?”富贵公子冷笑一声,“若果真如此,本公子距他不足五步,他为何还不动手!大胆的狗奴才,本公子屡次警告你们,不可仗势欺人,尔等置若罔闻,莫非真以为本公子不敢惩戒你们么!”
“公子息怒,属下知错了!”
众护卫慌忙拜倒认错,富贵公子不为所动:“跟本公子道歉何用,你们得罪的又不是本公子!”
武大率先反应过来,来到杨平安面前,抱拳道:“这位小哥,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小哥见谅。”
杨平安一撇嘴,学着那富家公子强调道:“干嘛跟我道歉,是我打了你们的人呢,又不是你们的人打了我。”
武大嘴角一阵抽抽,顾不得脸上发热,带着众护卫来到车夫面前:“赶车的,刚才我兄弟打伤了你,你多包涵,这些算是补偿你的。”
话是越说越不客气,尤其是对车夫,不论是口气还是言词,都充满了浓浓不屑,可车夫却不敢追究,尤其是武大丢给他了一定足有十两重的银子。
这时候富贵公子来到杨平安身边,一抱拳:“不知兄台这位如何称呼?”
“好说,在下姓杨,单名一个安字。”不知对方来历,杨平安没敢报出真正姓名。
“哦,巧了,在下也姓杨,单名一个曌字。”
杨照?怎么哥们遇到的人,这么多都姓杨呢?杨平安应付性的拱拱手,便朝车夫勾了勾手,让其尽快将车修好,他还要赶往洛阳。
“怎么,兄台也是要去洛阳城么?那再好不过!若是兄台不嫌在下冒昧,不如让在下送公子一程,以表歉意。”
杨平安本不愿与陌生人搭讪,可车夫收了那十两银子,恨不得生出双翅飞回家中,将银锭藏好,不想再去洛阳。而且车辕断裂,尚需一段时间修复,杨平安反复衡量后,最终接受了对方好意。
进入杨曌马车,杨平安才知道两辆马车的天壤之别。车内宽敞明亮,软毯铺垫,四方矮几上摆放着水果美酒,哪怕道路如何坎坷,坐在车内都不觉颠簸。
“在下管教无方,家奴惊扰兄台。这杯酒就算在下向兄台赔罪,在下先干为敬!”
杨曌杯酒落肚,却发觉杨平安端酒未动,脸色露出诧异之色:“公子为何不喝,莫非还不肯原谅在下么?哦,在想明白了,公子定是奇怪在下态度,对么?”
杨曌出身官宦人家,父辈皆在朝为官。其父去边便被外放,成为封疆大吏。但他家家教甚严,不许子嗣仗着父辈庇荫在外为非作歹胡作非为,一旦查知定以家法惩戒。
若是犯了官司,也不会顾念亲情百般疏通,而是将其直接送入官府,由当地府衙论罪定案。
但树大有枯枝,总有些下人仗着主家威赫,在外耀武扬威,所以杨曌才会有今日举动,惩戒下人,并向杨平安道歉。
接受了对方的解释,杨平安微微一笑,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知公子去洛阳是省亲还是游玩?
杨曌又陪了一杯,答道:“听闻中秋夜,宫中举办歌舞表演,在下去凑个热闹。顺道再替家父去拜会几位交好的大人。兄台呢?”
杨平安捡个果子丢入口中,答道:“谋生。”
第一六二章 初闻皇家传世宝
“谋生?”杨曌似笑非笑看杨平安一眼,“今日相遇便是有缘,不知兄台有何所长,在下在洛阳倒还有些熟人。”
“身无所长,只剩得一把子气力,不敢劳烦公子。”
“诶,这话太见外了。”杨曌哈哈一笑,又给二人斟满酒水,“我观兄台气质独特,临危不乱仗义执言,应当饱读诗书;适才下人不懂规矩,冒犯兄台,兄台躲过马鞭飞身而起,一拳便将不懂事的下人击下马来,伸手矫健,看样子应当有身好功夫。
兄台文武双全心性纯良,怎可自谦身无所长?若是兄台不弃,在下身边正缺帮手,能替在下约束那群没了规矩的手下,不知兄台可愿屈居?”
“多谢公子厚爱,在下实在是有心无力难以胜任,还请公子见谅。”杨平安摇头拒绝,脑子却在飞速转动,因为眼前的杨曌实在是太过热情,热情的不正常。
你丫不知道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么?
杨曌身为官宦子弟,一举一动都显示出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气势,有什么道理跟他一个身份、来历皆不明的路人谈这许多?所谓文武双全,杨平安真心不信。
好在杨曌并未继续拉拢,一路上只是拉着杨平安闲谈聊天,琴棋书画天文地理、三教九流青楼瓦肆无所不谈。
赶在黄昏前抵达洛阳,分别时又客套的请杨平安去他洛阳宅院中做客,再次被杨平安拒绝后,便留下地址给杨平安,说将来若改变主意又或者在洛阳城中遇到什么麻烦,大可到那里寻他。
这些事情,让杨平安心中那份怀疑减少许多。
或许那今日路遇杨照,真的只是巧合。杨平安心中暗想,可惜他一直把杨曌的“曌”,想成了照。
洛阳城与偃师大不相同。想想杨平安也算可怜,千载难逢的穿越,让他赶上,来到繁华的大唐快两年时间,居然没有真正见识过大唐的繁华都市。两年来不是窝在偃师县,便是在军中征战山东。
今日来到洛阳,终于见识到数朝古都的宏伟气势和繁华景象。看着周围一排排考究的古朴建筑,看着身边穿着华丽的各色行人,杨平安内心当真是被眼前的洛阳古城之宏伟繁华震撼了。
洛阳分为南市北市,以洛水相隔。北市的面积不到南市一半,但均是一般的繁华,而杨平安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南市。
至于说洛阳皇城,并不难找。他不能满大街找人询问皇宫位置,可洛阳城中最高的建筑便是皇宫,远远便能望见。因此他认准了方向,一路向皇城方向走去。
洛阳皇城位于洛阳城西北南城墙紧邻洛水。站在洛水南岸,看着对面的皇宫,杨平安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他该怎么进入皇宫!
想要确定苏贵妃是否就是苏敏,他必须设法进入皇城,亲眼看到才行。可是皇宫守卫森严,后宫更是难以进入,他该怎么见到那新得宠的苏贵妃呢?
除非他自报家门亮出身份,杨睿得知是他,定会亲自召见,拉拢于他。可若是苏贵妃就是苏敏的话,那他又怎么可能给有夺妻之恨的家伙效命?
黄昏过半,他在南岸久站不动引起了北岸禁卫注意。赶在两个禁卫过桥盘查之前,杨平安匆匆离去,在皇城附近找了家客栈住下。
皇城根附近的客栈,都是装潢华丽的豪华客栈,住宿费用不菲,但投宿的客人去不少。
客栈的小二素质还算不错,并没有因为他的衣着普通便将他赶出门外,只是不停暗示房钱昂贵,杨平安怕是消费不起。
杨平安微微一笑,从包袱中摸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在对方面前一晃,立刻换来对方阿谀笑容。
青楼酒馆还有客栈都是打探消息的最佳地方,杨平安让小二将晚饭送到房间,待小二来后,他丢给对方半两散碎银子,便换回了许多消息。
唐制,皇后之下设四夫人,分别为贵妃、淑妃、德妃、贤妃。皇帝杨睿登基三年来,一直勤于政事,后宫妃嫔不多,四夫人中便仅有箫淑妃一人。
登基次年,皇后病逝,后宫便交由箫淑妃一人掌管。在所有人看来,若非因遇到宁王杨硕谋反,箫淑妃将顺理成章被封为皇后。
可谁也想不到,杨睿微服出宫数日,返回时竟带回一个平民女子,并且封为贵妃,与箫淑妃共掌后宫,皇后人选也出现了变故。
不少人都开始猜测,后宫将会暗流激涌,两个妃子之间,将会产生一番明争暗斗。
皇帝将民间女子纳入宫中宠爱有加,不满一旬便封为贵人,一度成为朝廷内外议论最多也最激烈的事情。
对于那些大臣来说,杨睿此举不合礼数。特别是采选即将开始,他却从宫外找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不顾太后反对群臣反对,一意独行,甚至不顾有大臣以死相谏血溅金殿。
不过对于民间百姓来说,这却为他们茶余饭后提供了最好的谈资。曾经有一段时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关于杨睿与苏贵妃的事情,衍生出众多版本,每个版本都传到有鼻子有眼,好似真的一般。
但不论哪个版本,都没有提到杨平安这个人,只是杨睿与苏贵妃,帝王与平民女子之间的美好爱情故事,被那些“御用”文人吟诗作赋加以传唱,令得那些一心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子心中羡慕不已。
“你可曾见过那个苏贵妃?”杨平安忍不住问道。
小二嘿嘿一笑,摇头道:“客官太抬举小的了。小的是何种身份,哪有资格目睹贵妃绝世容颜?不过小的听说,那苏贵妃美貌动人,但就是终日面若冰霜不见笑容,因此被人称为冷美人。”
听完这些,杨平安心中越发激动,只想立刻见到杨睿和那苏贵妃问个明白。被人背叛,被心爱女人背叛的滋味,让他难以忍受。
见他不说话,小二又继续说道:“客官此时来洛阳,可是为了一个月后的中秋表演?”
“呃,你怎知道?”
一个月后的中秋表演,被称为数十年来朝廷最大的盛典。除了坚守贞操对朝廷忠贞不二的贞娘从南方返回洛阳,准备于中秋夜献上歌舞外,各地还有不少之名的歌舞优伶收到邀请,赶来洛阳献艺。
可以说,长江以南所有歌舞大家都会集于洛阳,于中秋夜在皇宫一较高低。据说此次朝廷特意拿出传世之宝作为彩头,奖赏给夺魁之人。
且不说这些歌舞大家歌喉舞艺如何,只说那娇艳容貌,便值得那些纨绔子弟有钱公子哥纷纷赶往洛阳,大饱眼福。
万一老天垂青,说不定还能一亲芳泽抱得美人归,让天下人艳羡不已。
“客官,幸好您来得早,要是再晚几日,怕是连空房间都没了。”
“竟然会有这么火爆?此次中秋歌舞盛典,所有人都能进宫观赏么?”
“怎么可能呢?除了皇亲国戚权贵勋贵等,别说咱们这些平头百姓,便是朝中四品大员,都很难入宫观赏。”
“那他们大老远跑到洛阳做什么?”
由于北方第一流的歌舞优伶齐聚洛阳,中秋夜皇宫献艺一较高低,大量二三流的歌舞优伶也被吸引至洛阳。虽说没资格入宫献艺,但若是能借此良机,结交那些一流歌舞优伶,对她们大有裨益。
更何况如此盛典,定能吸引大量有钱有权子弟,若是能钓到金龟婿,便可摇身一变飞上枝头,再不用抛头露面。
可以说,正是借助洛阳中秋歌舞盛宴这个名头,供需双方纷纷赶赴洛阳,暗中形成市场,各取所好。
丢出一堆杂乱信息的小二揣着半两碎银开心离去,杨平安心情愈发沉重。他一点要见苏敏一面问个清楚,可又不愿让杨睿知道自己来过……该如何混入皇宫呢?
两天一宿没有合眼的他,终是沉沉睡去,再度醒来后,已是次日中午。
腹中辘辘对他,离开客栈,决定找家上档次的酒楼,从那里再多了解些有关中秋歌舞盛宴的信息,以便寻找混入皇宫的机会。
洛阳本就繁华,皇城附近的酒楼更是富丽堂皇,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哪家看着都不遑多让。
可是有一家却吸引了杨平安的目光,因为那家酒楼的名字叫做——状元楼。
状元楼与其他酒楼的外观装饰大同小异,都是披红戴彩气势恢宏,可在杨平安眼中,状元楼却以其独特外形,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显得与其他酒楼格格不入。
临近正午,正是吃饭的时辰,各酒楼门前食客络绎不绝,可唯有状元楼外,停放众多的官轿马车,还有大批的家丁护卫守在门外,足以显示状元楼的不同之处。
杨平安与状元楼有过生意来往,但却是第一次见到状元楼。稍作思量之后,他迈步走入楼内。状元楼楼高五层,普通食客最多只能登上二楼。小二看杨平安虽然衣着普通,可身上那股读书人的气势太过逼人,便将他领到二楼,选了张临街的桌子上坐下。
刚从小二手中结果菜谱,杨平安就听到楼外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和喧闹喊叫杂乱声。
心中诧异正要询问,可小二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却让他顿时石化。
“唉,公主殿下又出来了。”
第一六三章 惊听闻白雪公主
“唉,公主殿下又出来了。”
伴随着楼外吵杂喧闹马嘶人嚎之声,小二一声低叹,却听得杨平安心中好笑。听这口吻,怎么那么像是说,谁家大门未关好,家中恶犬出来伤人呢?要知道人家好歹是公主啊,一个小二怎敢以此种口吻说话?
正诧异间,杨平安就听到附近几桌衣着光鲜的食客议论纷纷。
“别看了,快吃,小心将那魔头惹来!”
“唉,当今万岁哪都好,就是这个妹子太,太那啥了。”
“是啊,也不知今天又轮到谁倒霉了。”
“你说她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刁蛮呢?”
“要我说啊,也不知皇上他从哪儿找来的妹妹,哪有大家闺秀的气度,还有她那封号,叫什么不好叫白雪公主!”
白,白,白雪公主?
杨平安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
“我要当白雪公主,你要做我的王子!”
不知为何,脑海中又浮现出苏佳的模样,还有这句让他哭笑不得的话语。
白雪公主……
“小二,那白雪公主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一个公主会有这种封号?”
小二也是个话茬子,经杨平安这么一问,嘴上就没把门儿的了。
说是皇帝杨睿也不知在哪儿遇到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甚是投缘,就给带进了宫。
要说这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与皇室中人颇有缘分,就连太后见到后也喜欢得紧,遂认了干女儿,成为皇帝之妹,便成了公主。
据说白雪公主这封号,还是公主自己取得。太后和皇帝也都觉得不伦不类,可架不住他们对公主的疼爱,最终只能依了公主,这才有了白雪公主。
小公主起初尚算老实,整日待在皇宫内陪伴太后。太后只有皇帝这一个儿子,膝下没有女儿,对小公主也甚是宠爱,皇帝闲时也会陪其玩耍,使得小公主俨然成为皇宫之宝。
皇宫很大,但也有玩腻的时候。今年年初,白雪公主终于厌倦了宫中牢笼般的生活,几次带着太监宫女偷溜出宫,一度在城中掀起轩然大波。
为此太后和皇帝也曾多次劝说,不准许她私自出宫,可架不住她撒娇、哀求、哭闹,最终不得不妥协。只是每次她出宫后,身边除了几个太监宫女乔装陪同外,还有大内侍卫暗中保护。
若敢有人打她的注意,大内侍卫可先斩后奏。
小公主倒是没有什么坏心,但就是太过刁蛮任性。她曾因看到流民可怜,命人送去银两,也曾因为一个乞丐弄脏了她的衣裳而大发雷霆。她还曾在闹市纵马,伤人无数,但事后又主动派人送去医药费用,甚至还会因为看到那些肩膀受伤的人而默默流泪。
总之,刁蛮任性喜怒无常的白雪公主就像是个炮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加之她来头又大,城中根本没人敢招惹她。
不招惹都不够,若是她看谁不顺眼,哪怕对方不敢惹她,以她古怪刁钻的性格,也会将那人折磨的痛苦万分。
曾经就有一回,也不知太傅如何惹着了她,被她设计一把火燎找了长髯。可怜太傅这老头六七十岁一把年纪,被火烧的如同年轻男子般又蹦又跳,到最后累的精疲力尽瘫在地上,头发胡子连带眉毛全烧光了。
羞急万分的老头差点没在宫中自尽,以自己满腔鲜血哭诉白雪公主之恶行,最后在太后和皇帝的主持下,白雪公主给太傅道歉认错,事儿就算过去了。老头在家里待了足足三个月,把头发胡子重新蓄起来,才敢上朝见人。
可以说,自从白雪公主出宫,在坊间玩耍后,洛阳那些纨绔子弟恶霸地痞都要退避三舍,生怕触了她的眉头。
“客官,小的劝您一句。您要是在这城中见到十来岁的少女,身后又跟着五六个人,别管他们衣着如何,你都要躲得远远地,小心伤了自己……啊,太谢谢客官了,小的受之有愧啊。”将杨平安递来散碎银子塞入怀中,小二脸上露出灿烂笑容,“客官,你的菜点好了么?要不尝尝这两道豆腐菜肴,都是本店最新研制出来的,保证你在任何地方都没尝过。”
豆腐?杨平安嘴角微微一翘,露出玩味笑容:“好啊,就听你的好了。”
虽说豆腐配方被杨平安公布于众,导致豆腐价格暴跌,甚至跌出许多大酒楼的菜单,但是作为东都最有影响力的状元楼,菜单上却一直保持着豆腐菜肴,不断推陈出新。
两道豆腐菜肴上桌之后,杨平安一眼就明白,为何菜式能得到众多有钱人家的认可,只因为菜肴中名贵食材太多,而豆腐从主菜变成了配菜。
部分名贵食材吃多了会有油腻感觉,可是辅以豆腐清鲜却能很好的中和那股油腻,味道独特,因此广受欢迎。
“小二哥,我再问你一句,你可知那白雪公主姓什么?”动筷子之前,杨平安又问了一句。
“她是公主,自然姓杨了。客官还有别的吩咐么?”
在初次听闻白雪公主时,杨平安曾有过一丝可笑念头,他怀疑白雪公主就是苏佳,可显然这个念头是个妄想,男女有别,白雪公主怎回事苏佳呢?
可如果苏贵妃就是苏敏,那苏佳去哪儿了?没道理没有人听过苏佳啊!
“王兄,你听说了么,关西第一舞娘谢阿蛮谢姑娘,几日前已在城中安顿下来了!”
“刘兄,你不会才知道吧?前几日她门前围满了送帖子的人,结果连门都没进去。”
两个刚上二楼,坐在杨平安隔壁的年轻公子对话,引起了杨平安的兴趣。
“切,我岂会是那种消息闭塞之人?”刘姓公子感觉自身受到侮辱,提高了嗓音,“我是想说,今日谢府门外挂起了招工牌,说是要招收乐师、丫鬟、杂役。”
“你说什么!”王姓公子几乎跳了起来,“像咱们这等身份,都没机会见到谢姑娘之面,那些下等家伙,却有机会一睹谢姑娘芳容,这是何道理!阿蛮姑娘,你如何才能知晓王某心中对你的一片深情啊……”
“王兄,你不是懂些音律么?你大可应徵乐师,如此便有机会近距离见到阿蛮姑娘了。实在不行,也可以去应徵个杂役啊。”
“呔,你这是何话!咱们都是读书人,怎可自降身份斯文扫地!”
“别啊,你听我说完。据我所知,听说偃师第一美人杨玉环也在谢府,她是阿蛮姑娘师妹,据说她二人这次打算一同表演。若是能见到她二人同台表演,啧啧,想想都让人激动啊!”
听到这里,杨平安丢下筷子,大步来到这二人身前:“两位兄台,请问谢府如何走?”
谢阿蛮乃是临潼人,自幼拜得名师学习舞艺,在民间多有表演,赢得关西第一舞娘美誉。
此次前来洛阳参加中秋表演,与各地歌舞艺人一较高下。除了争夺宫中彩头——皇家传世宝之外,更多的是争夺天下第一舞娘的荣誉。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天下歌舞优伶纷纷齐聚洛阳。
谢阿蛮是关西最为著名的歌舞伎,早在动僧前,便已经有人替其在洛阳安排好了宅院府邸,供其住宿。
这场天下第一舞娘的争夺背后,也有朝中各方势力之间的角逐。每一个能够进攻献演的优伶,都有一方势力支持,在洛阳城中都安排了豪门宅院。唯有三绝女例外,昨日来到洛阳城中后,直接入住驿站,皇宫派出御林军守护在外。
谢府位于洛阳城北市上林坊,皇城东侧,南邻洛河,是城中富贵大户人家聚集处之一。
问明了方向,对于杨平安来说剩下的事情就很容易了。谢府很好找,因为谢府外围满了应徵人群。
谢府大门紧闭,左右两个侧门外各自排着队伍,左侧皆是男子,队伍很长,右侧则是些年轻女子,队伍较短。两个侧门外各有几个谢府家丁,好似是在维持秩序。
杨平安随便找了个人一打听,这才知道左侧那些都是去应徵杂役的,右侧的则是应徵丫鬟。至于说门外那些谢府家丁,并非完全是维持秩序,更多的还是在等待那些来应徵乐师之人。
如今的洛阳城,高水准的乐师如今早已变成抢手货,各地知名歌舞优伶都在广招乐师,为中秋夜的那场表演做准备。
摸了摸怀中口琴,杨平安叹了口气,放弃应徵乐师念头,转身走到左侧招收杂役的队伍后面。
“兄弟,就你这样也来应徵杂役?”排在杨平安前面的是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二十郎当岁的年纪,眉清目秀,言语之间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笑容。
杨平安挠头道:“怎么,干个杂役还有那么多要求么?”
“切,你说你这模样,谁看都知道是个读书人,还想去谢府干杂役,谁猜不到你的目的?”笑脸男一脸暧昧笑容,在杨平安胸口捣了两下。
我的目的,你能猜出来?
看出杨平安心思,笑脸男又在他胸口捣了两下,一指前方长长队伍:“你信不信,这里面至少有一半的人,是冲着关系第一舞娘和偃师第一美人来的。你敢说你不是冲她俩来的?”
第一六四章 应徵谢府遇小人
从笑脸男的话中,杨平安终于明白,闹了半天这么多来应徵杂役的男子,有不少居然只是为了一睹谢阿蛮和杨玉环二女的娇艳容貌。
我去……
看着前面密密麻麻排队人群,杨平安感叹一声:“要不要这么作践自己啊。”
他小声嘀咕一句,哪知道笑脸男耳尖,又转过身来:“兄台,这么说你不是来看那两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了?”
这货笑的真奸诈!杨平安扫眼对方,没有开口。他的确不是抱着近距离接触谢阿蛮和杨玉环的目的来应徵的,虽说他对这二女也感兴趣,尤其是其中还有杨玉环。
若是放在平常,他倒真有心思鉴赏四大美女中,有“羞花”美誉的杨贵妃,而且历史记载中,谢阿蛮也是有名的没人,可现在,他只是想混进宫中,找到苏敏……苏贵妃,问个究竟!
“兄台,兄台!”见他默不作声,笑脸男忽然提高了声音,“你因何说我们来应徵杂役,是作践自己呢?”
卧槽,这狗日的真不是个好东西!
眼见周围人不善目光纷纷投向自己,杨平安真想一巴掌拍死眼前的笑脸男,尤其是对方脸上始终笑意盈盈,而且越来越灿烂。
“啊,我的意思是,谢府不是还在聘请乐师的么?看阁下模样,也应当是读书人出身,想必地音律一道也有研究,何不应徵乐师?既能够满足心愿,也不用吃苦受累,跟我们这群苦哈哈争夺这干杂活的活计啊。是不是?”
说到最后,杨平安故意显得粗鲁,狠狠在笑脸男肩头拍打两下,直疼的笑脸男呲牙咧嘴倒吸冷气。
他这么一解释,尤其是自称“苦哈哈”,顿时让那些不善目光散去大半。可吃了暗亏的笑脸男却不肯罢休,又挂着一脸虚伪笑容道:“看来兄台当真不是读书人。不过兄台可是在讥讽我们读书人么!”
虽说大唐的繁荣昌盛,带动了歌舞行业的高速发展,各地都有知名歌舞伎受人追捧,官办歌舞作坊林立,而且舞娘乐师等工钱不菲,但整个行当仍旧被人视作低贱行业,让人看不起,属于下九流。
除非是那些成功者,成为名角,才会赢得世人尊重。
就像后世废品回收行业。小打小闹的,那叫收破烂,有几个人能高看一眼?但若是做大了,那就叫废品加工回收公司,那是成功者,属于励志楷模。
所以像笑脸男这样心思不正的读书人,可以乔装改名来应徵杂役,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美女,等中秋一过,谢阿蛮返回关西,他们直接甩手不干,重新恢复读书人身份。
但乐师不同,那是要登记造册的,读书人岂肯放下架子,“堕落”乐户?
笑脸男的话,顿时又引起部分人侧目,这些人都是读书人,改名换姓混在其中,想要入府当个短期杂役。
杨平安索性也不解释了。面对阴谋时,当力量处于绝对上风时,干脆就直接使用绝对的力量!
因此他一膀子夹住对方脖子,压低声音道:“你是以为我不敢在这儿打你么?”
笑脸男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被杨平安勒的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停挣扎,嘴上却是硬气:“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杨平安二话不说,加大手臂力度,直勒的笑脸男面红耳赤嘴巴大张,双脚不停扑腾。
“你……”
“还能说话?”杨平安一手捂住对方嘴巴,另一手握拳,一拳打在对方胃部。
“唔!”笑脸男支吾两声,疼得他满头大汗,脸都变形。
好容易从把捂住嘴的那只手扒开,艰难挤出笑脸,求情道:“这位大哥,大哥,是小弟错了,小弟知错了,你放过小弟吧。咱们要是在这儿闹将起来,怕是要被赶走的。”
杨平安怎么都看这阴险的笑脸男不爽,本来还想好生教训对方一顿,可是听到最后那句话,最终改变主意。
“记住了,耍嘴是需要有强大实力支撑的,不然就是欠打!”低声喝骂一句,杨平安伸手一推,将笑脸男推开。
这一下笑脸男乖巧多了。先是冲杨平安挤出个赔罪笑容,然后老老实实排在杨平安前面,再不敢生出事端。
应徵杂役的队伍进行的不算快,但也不慢。很快杨平安就进到侧门之内了。若是通过之人,直接就可以进入谢府,安排住宿分配工种。
可杨平安却看到,有不少被拒之人,出来后都是脸色难看,好似失去了天大的机会一般。
至于么,不就是个杂役,有没有必要这么看重啊?
“大哥,那些都是想混进府中的读书人,被人认了出来脸上无光,又失去与美女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脸色自然不好看了。嘿嘿。”笑脸男看出杨平安心中疑惑,一脸谄媚笑容解释道。
嘶,这货到时会揣摩别人心思。杨平安诧异看对方一眼,总觉得对方脸上那讨好笑容下面,隐藏着些什么。
“那你就不怕被认出来么?”
“嘿嘿。”笑脸男又笑两声,转过身去再不开口。快到他了,在他前面只剩几个人。
谢府院内,并排摆着两张桌子,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孔武有力的粗壮汉子坐在桌后。两旁站着几个下人,应徵者若是被雇佣后,边有人拿来契约文书,让其摁上手印,然后被人带走。
“你是来应徵杂役的?”看到眼前应徵者身形削瘦文质彬彬,管家皱起了眉头。
“没错,我就是来贵府应徵杂役的。”
“贵府?你是读书人吧?”管家眉头越皱越紧。
都是**湖,别来那偏方。作为常年在洛阳厮混的管家,又怎会猜不到那些读书人混入府中的目的?就今天一天,他们已经从应徵者中,揪出了不少心怀不轨的读书人。
“不,不是,我没读过书,真的没有,就是个种地的。”应徵者死不承认。
孔武有力的粗壮汉子咧嘴一笑:“你是种地的?行,这儿有快磨盘,老子也不要求你搬起来,只要你能让它移位,老子就相信你!”
文质彬彬的应徵者犹豫片刻,挽起袖子来到磨盘旁,大量半天,在粗壮汉子催促下,双手抓住磨盘,使出吃奶气力,脸红脖子粗的好一阵搬弄,只累的气喘吁吁,那磨盘也没见有丝毫移动。
“还种地的,我呸!”粗壮汉子一口浓痰啐了过去,“滚,再敢来冒充,看老子不把你腿打断!”
“哈哈哈!”在满院放声大笑中,应徵者低着头逃也似的走出院门,脸色难看。
那些嘲笑他的人,除了谢府的家丁下人外,还有其他正排队的应徵者,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也可能会步前者后尘。
一炷香后,轮到笑脸男了。只见他快步来道管家与粗壮汉子之前,屈膝卑躬满脸笑容的问好,可管家上下打量他一番,还是问道:“你是来应徵杂役的?”
“是啊,小人这辈子也就是杂役的命。不过能在谢府当差,那是小人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说得熨帖,管家和粗壮汉子同时点头,不过管家还是问道:“看你这模样,你是读书人吧?”
“不,我才不是什么读书人。实话告诉您吧,我都不认得几个字。”
“你不认字?”粗壮汉子打量他半天,“看你这副身板,身无四两肉的,你干杂役?”
“两位,两位,我有证据证明我以前一直都是干杂役的!”笑脸男忽然大喊一声,打断粗壮汉子话头,快步来到二人面前,手在袖中一摸,就摸出几钱散碎影子分别塞在管家和粗壮汉子手里。
官家与粗壮汉子对视一眼,脸上露出赞许笑容,于是乎笑脸男就这样通过了。
“你叫什么?”
“小人没得大名,就一小名,两位大哥换小人哥奴即可。”
“哥奴?嗯,好,很好。哥奴啊,你把契约签了吧!”
笑脸男哥奴麻溜的在契约上摁上手印,然后就跟着一个下人朝院内走去。只是在他从管家和粗壮汉子身边经过时,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有回头看了杨平安一眼,脸上露出得意而奸诈的笑容。
这孙子肯定是说我什么了!杨平安心中一沉,就听那管家冲自己吼道:“这你读书人,好生不要脸面,自降身份混进府中当个杂役也就罢了,居然敢大言不惭说甚要常伴两位小姐身边,你可还知道羞耻二字!”
草泥马的!杨平安终于明白那阴险的笑脸男搬弄什么是非了,但眼下不是收拾笑脸男的时候,因为粗壮汉子来者不善的走了过来。
“你小子竟敢对我家小姐不敬,当真找打!”话音未落,粗壮汉子已是一拳打来。
杨平安双眼一凛,迎着对方拳路上前半步,左臂架开对方拳路,右拳直奔对方胸口。
粗壮汉子只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未曾防备,结果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只感觉一阵气闷:“你……”
杨平安后撤两步,拉开距离,抱拳道:“阁下果然好功夫。想我这拳,平日连牛都能打死,阁下却毫发无伤,在下佩服。”
呃……谢府众人目瞪口呆,询问性的目光投向粗壮汉子。后者干咳两声,忍着胸口疼痛道:“你这气力,恩恩,区区一拳,我刘百斤怎会在乎!”
杨平安微微一笑,又说道:“实不相瞒,在下的确不是读书人,此来是真心应徵杂役。刚才那名叫哥奴的小子听错了,在下自幼练得一身功夫,若是能入二位法眼,那就当个护卫,保护两位小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