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偃师侯
“喂,欠抽脸的,我已来了,喂你骨头吃的家伙在哪儿?”
面对杨平安的嚣张挑衅,冯小宝双眼喷火,但却生生压下心中怒火,只是面露冷笑,冷哼一声尽显恶毒。
冯小宝如此反应,让杨平安心中忐忑。从杨家酒楼内众人神色中,不难看出诸人在等待一大人物到来。
醉霄阁的掌柜是鲁掌柜,东家是黄胖子,后台是冯小宝,而即将到来的大人物,恐怕就是冯小宝的靠山。
究竟会是什么人呢?丫为什么非要咬住我呢?扫眼窦二与冯小宝,杨平安脑中渐渐清晰,只是柳青青在其中究竟扮演何种角色?
正思索间,忽听门外传来高声:“偃师侯驾临,众人接迎!”
随着声音传来,一种兵卫鱼贯而入,分作左右护在大门两旁,一个身着紫色蟒袍,身形修长三十年挟人,在诸多身披甲胄的护卫簇拥下,傲然而入。
此人头戴紫金冠,面容白净,举手抬足间尽显富贵奢华之气,一看便是那长久养尊处优之辈。
“参见侯爷!”楼内众人纷纷转身,齐声拜道,就连油粉三人组也不例外,老老实实的躬身作揖。
杨平安后退几步,躲在油粉三人组身后,偷眼打量,暗思对策。
偃师侯看上去很好说话,脸上笑容如春风和煦,微一点头温和道:“琐事缠身,让诸位久候,本侯深表歉意。”
在场诸人哪敢责怪,纷纷笑言偃师侯贵人事忙,就连窦二都躲在角落附和两句。
他的到来,宛如鹤立鸡群般,顿时吸引所有目光,诸多脸面人物如众星拱月,将他围在中间问候不停。
冯小宝精神大振,耀武扬威来到偃师侯身旁,一指油粉三人组身后杨平安,高声道:“侯爷,那就是秀才安,您可要替小的做主啊!”
“住嘴!”偃师侯厉喝一声,“没大没小,本侯行事,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还不退下!”
冯小宝讪讪一笑,退至偃师侯身后,低眉折腰躬身而立,目光却透过人群直刺杨平安,好似看死人般。
喝退冯小宝,偃师侯环视一圈,问道:“窦爷可来否?”
窦二慌忙从众人身后走出,惶恐道:“小的只是一介草民,得江湖朋友抬举,喊声‘窦爷’。在侯爷面前,小的断不敢放肆,侯爷喊小的窦二即可。”
“一介草民么?呵呵,”偃师侯轻笑一声,“你也是替朝廷办事,监视本侯,一晃数年,当真以为本侯不知么?”
“侯爷赎罪!”窦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卑职职责所在,若有得罪侯爷之处,还请侯爷见谅。”
窦二的确是朝廷派至偃师,监视偃师侯的探子。只是偃师侯乃皇室中人身份尊荣,若是他真惹恼了偃师侯,朝廷断不会为他出头。
之前他帮杨平安对付醉霄阁;杨平安将冯小宝捅伤后,又是他出面亮出身份迫使县令放人;更是动用手上人马,趁夜以杨平安为诱饵,伏杀诸多黑衣人,早已得罪了偃师侯。
不过偃师侯似乎不是记仇之人,一摆手笑道:“你也说了,职责所在,本侯有怎会怪你?以往之事,的确是本侯手下做得过了,自当付出代价,与你无关。
本侯对陛下忠心可昭日月,又怎会怪你,以借口将你除掉?你勿需如此惊慌,以后当需尽职尽责,继续监视本侯,将本侯举动一五一十禀报朝廷,也好让天下人知晓本侯中心。起来吧。”
这个侯爷当真不简单!杨平安知道自己今日最大的对手就是偃师侯……说实话,他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做偃师侯的对手,毕竟对方是侯爷啊!
但眼下的事情已经明确,从早上县里所有酒楼翻脸,到杨家酒楼种种,都是冲着他来的!
偃师侯绝不是善男信女,一上来就点出窦二。虽说那番话说的好似通情达理,但却让窦二最后才从地上站起,其中不乏惩戒之意。
嘶,这个侯爷到底适合来历?
趁着偃师侯与窦二交谈之际,他扯着油粉三人组详加询问,终是弄清了些这个偃师侯的来历。
偃师侯姓杨名雄,天子兄弟。其父杨硕世封宁王,乃是当今天子堂叔,已故老皇幼弟。
新皇重情,作为老皇孤子,三年前登基后,便将各地王爷次子尽数封侯,封地皆在洛阳周围,例如偃师、孟津、洛宁、新安等地。
各地王爷爵位虽是世袭,但只传长子,次子并无继承权。新皇此举,立刻得到宗室支持,分封诸王次子纷纷进京,常驻封地。杨雄便是在那时受封偃师侯。
杨雄来偃师三年,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但县里头面人物无不对其毕恭毕敬,只因其父宁王乃是大唐少有的英明王爷。
相传杨硕当年深得众望,最有机会继承大统,但长幼有序,最终皇位传于老皇,他则受封宁王。
老皇初即位时,不少人担心宁王心中不甘争夺皇位,从而祸起萧墙天下动荡,分封诸王虎视眈眈,皆想从中分一杯羹。
但宁王胸怀宽广,为天下苍生计,率先表态支持老皇即位,交出手中重权,离开东都前往南方封地,大唐因此避免一场**。
一晃积年,宁王杨硕年近花甲,守在封地老实本分,大唐在老皇治理下欣欣向荣,逐渐步入盛世。
偃师侯杨雄一事,油粉三人组皆知。但却无人知晓醉霄阁真正后台,就是偃师侯。
介绍完这些,杨国忠忧心忡忡的的说道:“大哥,事情不妙,偃师侯不是咱们能惹起的,窦爷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
邓维也压低声音,眉头紧皱三只眼开:“实在不行咱就服个软,想他贵为王侯,断不会跟咱们这种小民斤斤计较。”
谢天成兰花指扯着杨平安,娘娘腔轻颤:“三哥说的没错,咱们兄弟什么罪没受过?不过就是说几句软话,又死不了人。大哥若是拉不下面子,由我们兄弟出面便是。”
“此事你们莫要插手,交给我处理好了。”
油粉三人组是好意,但他们见识太浅,哪怕是杨国忠,如今的阅历与斗争经验也远远不够。
经历过残酷倾轧的杨平安,很清楚此次偃师侯出面,绝不是想听自己一句软话,不说醉霄阁,只说冯小宝一事就难了解。难道要他将冬儿双手奉上不成?
丫究竟想干什么,我该怎么忽悠丫呢?
正思索间,就听有人喊自己名字,杨平安猛然警醒,却是偃师侯在问:“杨平安何在?”
此刻窦二已经退至角落,偃师侯双眼微闭,诸人目光齐齐转向杨平安,冯小宝更是一脸得意,冲着他狞笑不止。
如今偃师县的上流社会中,早就流传着杨平安的名头。与偃师四虎无关,而是因为天价豆腐一事,更是因为其与醉霄阁的恩怨,还有那一刀以及那晚的杀戮。
杨平安快步走出,不卑不吭抱拳道:“草民见过侯爷。”
杨雄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变得凌厉,似笑非笑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秀才安?”
“不敢当,再下就是杨平安。”
冯小宝忽的从杨雄身后跳出,指着杨平安大呼小叫:“大胆杨平安,见了侯爷为何不跪?来人,将他拖出去斩了!”
“你算什么东西,有你说话的份么!”杨平安呵斥一声,随手一甩,也不知手中何物就丢出门外,“去,将木棍调回来,莫打扰我跟你家主人交谈!”
冯小宝一愣,旋即想明白杨平安话中深意,顿时跳脚大骂:“你竟敢骂我是狗!”说到这里,他脸色突变,满是委屈,哀求道:“侯爷,您看到了,此人张狂惯了,您千万不能饶他。您要给小的做主啊,小的身上刀伤还没好利索呢!”
杨雄一摆手,示意冯小宝住口,然后饶有兴趣的看着杨平安,问道:“你倒是胆子大,难道就不怕本侯杀了你么?”
“侯爷高高在上身份尊贵,在下只是平头百姓,侯爷何故自降身份与在下纠缠不清呢?”
“好个牙尖嘴利的刁民!今**若下跪乞饶,本侯或许还能饶你一命,但你竟敢对本侯不敬,本侯绝不能饶你!来人!”
“且慢!”杨平安心中一惊,连忙高喊一声,“侯爷无故戕害百姓,就不怕污了王爷一世英名么?”
“哼哼,你到有些小聪明。”杨雄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偃师县令,“县令大人,前几日刁民杨平安意图谋害本侯心腹,若非小宝福大命大,那一刀未中要害,恐怕以命丧当场。
当**秉公断案,将其擒下,为何又平白将其放出?莫非是收受贿赂贪赃枉法不成!”
偃师县令心中大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侯爷明断,下官为官清廉,觉悟贪赃枉法一事,更是不认得刁民杨平安。只是当时没有原告,下官才将他释放,但派人严密监视,防止他逃出县城。”
“本侯信你便是,”杨雄点头道,“你起来吧。如今苦主、凶手皆在,该如何做,不用本侯交你吧?”
偃师县令偷着瞥眼窦二,脸上为难之色全消,大声质问道:“大胆杨平安,你可知罪!”
杨平安根本不看县令,直视偃师侯杨雄,轻声道:“侯爷如此急切想要在下性命,就不怕触怒东都状元楼么?”
窦二闻言身形一颤神情惊愕,柳青青敏锐发觉窦二神情变化,轻启樱唇重又闭上,蛾眉微蹙盯着杨平安。
杨雄发生大笑道:“哈哈,你倒是聪明。若是你突然死了,状元楼失了豆腐来源,或许会生出枝节,可你认为本侯会在乎小小状元楼么?更何况你以为本侯会因何事来晚?”
说道这里,他忽然侧头,冲门外喊道:“来人,将东西抬进来!”
第四十七章 豆腐谋反论
看到几个粗壮军汉抬进来的东西,杨平安眼睛直了,大堂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来到杨家酒楼后,杨平安就知道今日的事情是冲着自己来的。偃师侯露面,他从油粉三人组口中得知此人身份后,便确定今日之事是个杀局,对自己的杀局。
他有些弄不清,对方身为侯爷,连窦二在对方面前都大气不敢出,却要费这么多功夫来杀自己。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如何化解眼前的杀局——他不想死。
他先用宁王英名来忽悠对方,可对方并不上套,直接救出偃师县令,追究他谋害冯小宝一事。
他再次提出状元楼,拉大旗扯虎皮,想借助状元楼之势来保护自己。能够成为历届科举状元摆酒设宴之地,状元楼背后绝不简单,尤其是状元楼位于东都洛阳!
他曾经试图与状元楼拉上关系,奈何对方看不上他,现在他只不过是状元楼的供货商之一。物以稀为贵,他又是豆腐唯一供货商,状元楼或许不愿见到豆腐就此绝迹,从而替他出头,这是他最大筹码。
可惜他的计划再次落空,偃师侯杨雄命人抬进来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一板板白花花的豆腐!
“这豆腐……”
“没错,这些豆腐正是出自本侯府中下人之手。”杨雄得意道,“你以为天下间就只有你会磨制豆腐么?
实话告诉你,这豆腐味道的确不错,老少皆宜。自你将其卖给醉霄阁第一日起,本侯就品尝过了。待你每日售卖九板豆腐,其中两板都落入本侯府中。本侯派人仔细琢磨,如今终是弄清此物制作之法。
哼哼,杨平安,状元楼要的只是豆腐,不是你!周县令,你还磨蹭什么?如今人证物证俱全,铁证如山,难不成你还打算包庇人贩杨平安么!”
“禀侯爷,下官此次孤身赴宴,衙内差役均在县衙……”
“没人?本侯借你!来人,将人犯杨平安拿下,押往县衙。周县令,此番审案,需要本侯听审么?”
杨雄强势相逼,县令连忙应声道:“侯爷放心,下官省得,必定秉公执法,给侯爷一个交代。”
“混账话,怎能是给本侯交代?你身为偃师县令,乃是一县父母,辖内刁民行凶,百姓受伤,你自当严惩凶犯为民做主!”
“是是,下官知错,下官知错。还请劳烦侯爷,派人将凶犯杨平安押往县衙,下官立刻升堂审案,还冯公子一个公道!”
两名军士快步而上,双臂张开直扑杨平安。杨平安并未反抗,任由对方将自己双臂反扭,只是看眼窦二,发觉后者闭目沉思,似是根本不在意自己死活。
“窦二此人只是利用公子。”不知为何,柳青青曾经提醒过他的那句话,再度在杨平安脑中响起。
眼见杨平安就要被军士押往县衙性命难保,柳青青面露忧色,才要开口,却听杨平安骤然高声道:“杨雄,你要杀人灭口么!”
偃师县令姓周,今日算是被偃师侯杨雄逼迫的够呛,窝了一肚子火。如今听到杨平安高喊,顿时大怒道:“混账,焉敢直呼侯爷名讳,还在此胡言乱语!”
“周县令,你可是反贼一伙,意欲帮这货反贼遮掩痕迹么!”
杨平安的这两句话,一句比一句刺激,刺激的在场诸人同时转头看向一人——窦二。
朝廷派窦二监视偃师侯杨雄一事,众人之前皆不知晓,就连窦二是公门中人一事,都少有人知。也就是周县令,当日窦二为将杨平安从大牢救出,不得已漏了身份,以身份令牌逼迫周县令放人,后者这才知晓窦二真实身份。
但经过杨雄与窦二对话,众人皆知窦二身份目的。听及杨平安大骂偃师侯杨雄为反贼,众人自然关心窦二反应。
窦二的反应很平静。在众人关注中,缓缓睁开双眼,一脸迷惑不言不语。不过杨雄的反应却很激烈,大发雷霆道:“刁民焉敢污蔑本侯!”
强行将头抬起,杨平安道:“污蔑?你父杨硕,贵为宁王。不思报效朝廷,却于暗中招兵买马收买人心,以为我不知道么!”
“你胡说!”
“我胡说?”杨平安嘴角微翘语带讥讽,“你父杨硕当年威望极高颇得人心,却因长幼关系,皇位旁落,心中耿耿。为防被人渔翁得利,当年你父领了宁王爵位前往封地,却暗中经营妄图谋反。”
皇室争斗,向来残酷。因此此刻酒楼内人数虽多,却无一人敢打断杨平安言语,就连制住杨平安的两名军士,都松了手上气力,杨雄更是不敢打断,生怕此事解决不好,传上朝堂。
新皇登基后,便封诸王次子,表面上是念及亲情,但明眼人都看得明白,新皇此举就是担心诸王心生反意,以封侯为名扣留诸王次子为人质。
这一点,作为皇室成员的杨雄,再清楚不过。因此这三年来深居寡出,等闲不与外人接触,避免被皇帝所疑。
如今杨平安公然指责他父亲宁王谋反,正戳中他软肋,因此他根本不敢下令堵住杨平安之罪,只能让杨平安说完,他加以辩驳,再和其父递上请罪折子,请朝廷降罪。
当然这样基本就不会降罪了,但若是他敢强行堵住杨平安之罪,那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脱嫌疑了。
“一派胡言!”杨雄一挥手,让兵士放开杨平安,正色道,“家父身为宁王,乃是当今天子叔父,一心为天子治理封地,寸步不离,如何结党营私收买人心?刁民竟敢污蔑当朝王爷,莫非不知死字该如何写了么!”
杨平安将衣衫整理一番,慨然道:“结党营私会让外人知晓么?如今新皇登基不过三年,天下不稳,而你父谋划多年妥善经营,已是羽翼丰满,谋反指日可待。一旦时机成熟,必定撕破伪善嘴脸,祸害江山社稷,我可有说错!”
“荒谬至极!”杨雄脸上现出轻松神色,“招兵买马收买人心意图谋反乃是机密之事,你也说过不会轻易让外人知晓。家父贵为宁王,远在南方封地,而你身处偃师,从未离开,如何能够知晓如此隐秘之事?
诸位也听到了,分明是此人为逃避律法,满口胡言有意攀诬。将来斩杀此人,本侯会想朝廷递上请罪折子,还请诸位做个证明。”
“证明你们意图谋反么?”杨平安既然敢公开指责宁王谋反,那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思考的越成熟,谎言就越精彩,可行程度也越高,这是他活命的最后一搏。
“我怎会知晓谋反事宜,侯爷当真不知么?就是他!”说话间,杨平安一指冯小宝,话锋却变了,“豆腐乃我独家配方制作,成本不过几文,售价却高达十两。
小小偃师,一日可售豆腐十板,赚的纹银百两。天下间县郡何其多,洛阳、长安、金陵、扬州、苏州、越州等大城,每日千两也不在话下。
谋反最是耗钱,若是豆腐制作之法落到你们手中,你们将再不用为谋反军费担忧,因此才屡次三番想从我手中获得豆腐制作之法。
没错,当日我捅了冯小宝一刀,并非因他调戏我妻子,而是因为他说,宁王欲举大事,只要我将豆腐配方献上,事成之后许我高官厚禄。
我杨平安随是城中泼皮无赖,但却有一颗忠君之心,怎会与反贼为伍,因此才捅他一刀。
我一直认为,宁王贵为天子皇叔,又颇有英明,不会是那猪狗不如之辈。冯小宝所言只是其一面之词,但不得真,因此才隐忍不发。
可今**们得到豆腐制作配方,我再无利用价值,立刻就要将我置于死地。我这才明白,冯小宝所言非虚,你们根本就是想杀我灭口!我说的可对否?”
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力井井有条,在场众人顿时陷入深思之中。
偃师侯一直想要从杨平安手中弄到豆腐配方,醉霄阁甚至暗中对杨平安下杀手,这些事情在偃师上流社会中不是秘密。有了这个符合事实的开头,后面所言亦无不合逻辑之处……莫非宁王当真相反?
“你放屁,老子才没说过!”冯小宝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大骂一声挥舞双拳就朝杨平安打去,却不知他的举动,落在众人眼中,却给人一种急眼表现。
真白痴!杨平安暗骂一句不躲不闪,侧身避过冯小宝拳路,身形猛然撞向对方怀中。冯小宝躲闪不及,被杨平安肩头撞在胸口,一声闷哼,便向后摔去。
“住手!”杨雄大吼一声,命人扶起冯小宝,冲着杨平安大声呵斥道,“大胆刁民,当着本侯之面,竟敢殴打本侯手下,莫非真不把本侯放在眼中么?”
“侯爷?哼哼,谋反的侯爷,若是杀了,朝廷恐怕会有丰厚奖赏吧?”
杨雄一怔,想起杨平安战力,顿时后退两步,几名护卫立刻护在他身前,手按刀柄虎视眈眈瞅着杨平安。
感觉自己安全,他这才说道:“哼,都是你一面之词,你以为凭借牙尖嘴利就能蒙骗在场诸位么?”
“蒙骗?你不承认冯小宝对我说过?哼哼,冯小宝为你与宁王居中联络,所知甚详。当日为了让我交出豆腐配方,他还将部分谋反计划透露与我!”
第四十八章 谎言似真酝风波
“谋反计划”四字从杨平安口中冒出,不啻于晴天霹雳,在场众人顿时竖起双耳,神情亦发生变化。
若说之前杨平安所说,只是一家之言,虽是条理清晰,但也当不得真,但若是他能说出宁王谋反计划,那……
场中诸人都是偃师县头面人物,不少人都与当朝权贵有着联系,更有朝廷派来监视偃师侯的窦二在场,偃师侯杨雄脸色大变。
瞥眼脸色苍白的冯小宝,杨雄厉声道:“信口雌黄,你以为旁人会信你么!”
杨平安嘿然一笑:“信与不信,何不听我说完?宁王贵为王爷,老谋深算,早已经封地经营的水泄不通。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旦时机成熟,立刻攻下金陵改名南京,倚长江天险与朝廷划江而治。
北拒朝廷大军,南定江南州郡。厉兵秣马枕戈待旦,来日挥军北上席拘原。哼哼,我可有说错!”
“你胡说!”耳听杨平安说的似模似样,杨雄额头冷汗涔涔仪态尽失,“满嘴胡言!我父王封地距离江陵数百里之远,而且麾下兵士不过数千,周围州郡皆有朝廷重兵驻守,领兵将领皆与我父王不合,曾多次挑衅,上奏天子参我父王私兵过重!
且不说我父王对朝廷赤胆忠心,纵然我父王心存反意,不但无力攻下江陵,恐怕刚有动作,便被重兵所困,刀斧加身!
诸位都听得明白,此刁民分明是故意攀诬家父,混淆视听妄图逃过刑狱,本侯父王与本侯,多年来恪尽职守,绝无谋反之心!”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杨雄急赤白咧的辩解一番,换来两人心中暗骂,其中一人就是杨平安。
他说的一点没错,杨平安的确是故意攀诬,想要逃过刑狱。
偃师侯杨雄初露面时,给人精明之感,轻描淡写间便将偃师诸多头面人物玩弄于鼓掌之中。随后敲打窦二,尽显手段,和颜悦色间便令后者进退维谷。
起初杨平安对杨雄评价不低,只以为对方乃皇室子弟,又是宁王之子,城府深沉。污蔑宁王谋反一事颇费唇舌,到最后也是拉扯不清结局,但足以引起窦二主意,他自己便有机会逃出偃师侯毒手。
谁想到杨雄竟是草包,一遇大事便乱了阵脚。从冯小宝愤而出手,到他慌忙辩解,他们便彻底落入下风。
杨平安胸有成竹,环顾一圈,只见油粉三人组躲在角落。这种场合他们哪敢插嘴?
快步走到杨国忠身边,一把拿过折扇,这才折返回来。轻摇折扇一脸讥笑看向偃师侯杨雄,杨平安道:“笑话!宁王若是与那些将领推杯换盏称兄道弟,朝廷还能放心么?
当年泼皮汉高祖,便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计灭了不可一世的楚霸王。谁敢保证那些表面上与他不合的将领,不是早就被他收买?来日宁王造反,他们摇身一变成为叛军,围聚在宁王麾下,这才是朝廷最危险之事!”
呼——在场诸人倒吸一口凉气。
杨平安之言,不是没有道理。宁王封地位于江南,经营数十年,以宁王心机,说不定暗中结交多少官员将领。
一旦谋反,正如杨平安所说,直接攻下江陵,据江而守抵御朝廷平叛大军。同时统一江南,作为北上资本。
江南物资丰裕粮草充足,以宁王雄才大略,战事一起,结局尚在五五之间!
杨雄身形不停颤抖,再无之前萧逸模样,额头汗水凝聚流淌下来,呼吸急促:“你胡说,你胡说,本侯父王对朝廷忠心一片绝无反意……秀才安,你污蔑本侯父王,本侯杀了你!”
“住手!”就在杨雄情绪激动,从身后护卫腰间抽出腰刀之时,柳青青突然快步飘出,拦在杨平安身前,“侯爷息怒,奴家以为杨公子所言虽有道理,但王爷身份尊贵,甚得天子敬重,又怎会杨公子一人所言,而怀疑王爷?
今日在场诸位不少人皆与朝中重臣有所关联,周县令和窦爷皆是朝廷命官,不如让他们将今日之事上禀朝廷,请天子决断。
但侯爷切不可伤害杨公子,否则便会落得杀人灭口之嫌,给王爷和侯爷平白惹来祸端!”
杨雄双眼通红单刀在手,精钢刀身寒光闪闪,听到柳青青之言,手上动作变慢。看柳青青一眼,思忖片刻,忽然将刀丢落在地,恨声道:“也罢。窦二,今日之事你听得明白,那刁民污蔑言词,你需据实上奏,本侯今日也会递上奏折。若是让本侯知晓,你在其中添油加醋,休怪本侯翻脸无情!”
“侯爷放心,卑职职责所在,定当如实上禀,绝无虚言。”
扫眼窦二,瞪眼杨平安,杨雄转身欲走,冯小宝连忙问道:“侯爷,就这么放过那刁民么?”
“没用的东西!”杨雄心情大坏,一巴掌抽在冯小宝脸上,“都是你惹来祸事,还敢聒噪,给本侯滚!”
骂完冯小宝,杨雄又道:“周县令,杨平安此人污蔑当朝王爷,你当加派衙役严密监视此人,等待朝廷决断。若是因你疏忽,跑了此人,你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得!”
不等周县令开口,杨平安便说道:“不劳侯爷费心,在下绝不会离开偃师。倒是侯爷你,可莫要逃离偃师哦!”
“混账!”杨雄再度生出生劈杨平安之心,咬牙道,“本侯行端坐正,为何逃离偃师!倒是你这刁民,大庭广众污蔑朝中王侯,犯下死罪,如今你赖以生计的豆腐一物已落入本侯手中,再无人从你手中购买。
前路渺茫下,难保不会逃出偃师。不过本侯警告你,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纵然你逃出偃师,也难逃一死!”
一番话说完,他转身就走。杨家酒楼内兵士有序聚拢,就要随他离开。这时杨平安却忽然高声喊道:“侯爷且慢!”
杨雄大怒:“你当真以为本侯今日不敢杀你!”
柳青青也连忙扯住杨平安:“公子息声,莫要在惹怒侯爷。”
杨平安轻拍柳青青手背两下,笑看杨雄道:“侯爷若是不说,在下还差点忘了。在下虽是一介草民,但却深知精忠报国之理。你父子意欲谋反,想以在下研制出来的豆腐谋求谋反军费,在下岂会让你如愿!
哪怕在下失了生计,来日活活饿死,今日也要将豆腐配方公布于众,破了你父子聚财大计!”
“你说什么?”杨雄大惊,正要继续开口,却见杨平安高声讲出磨制豆腐的关键——石膏。
听着杨平安字正腔圆详细讲出豆腐制作流程,杨雄脸色阴沉,眼中闪烁不定,最终一跺脚,转身带人离去。
看到他负气而去,柳青青轻叹一声,在杨平安耳边轻声道:“公子何故要将侯爷往死里得罪?可知今日之后,奴家想要替公子求情,也不可能了。”
“我倒不认为杨兄弟有错。”杨雄离去,窦二忽然来了精神,来到杨平安身旁,盯着柳青青一字一句道:“若是宁王父子当真心存反意,欲以豆腐赚取银两以作军费,杨兄弟这么做就是在为朝廷设想。”
“哼,你说的轻松。假若王爷一心报国,并无反意,那杨公子该如何是好?倒是你会保杨公子平安么?”
窦二哈哈一笑,拍着杨平安肩头道:“有何不可?兄弟你大可放心,哥哥我定当将你今日义举如实上禀,哪怕将来查证,宁王父子并无反意,只冲你一心为国这一点,哥哥便能奏请朝廷赦你无罪。”
嘶,窦二到底是何身份,怎么杨雄一走,他对宁王父子便敢如此不敬?
杨平安心中诧异,看眼窦二,又看眼柳青青,大义凌然道:“多谢二哥与青青姑娘关心,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宁王意欲谋反,夺取在下手中豆腐配方,只为聚敛钱银充作军费。若能为朝廷戳穿反贼面目,在下纵然一死又有何妨?”
他三人聚在一起交谈,旁人却不敢靠近。谋反大事,涉及当朝王爷,谁愿吗麻烦沾身?纷纷不辞而别,就连油粉三人组想要上前,却在杨家族长杨志目光示意下,杨国忠悻悻扯着邓谢二人起身离去。
宁王会否谋反,杨平安并不知情,他只是为了自保。
在油粉三人组将偃师侯杨雄来历告诉他的时候,他就听出如今朝廷对各地王爷的忌惮和戒备。
宁王在各地王爷中最富盛名,必定最被朝廷忌惮。皇室无亲情,面对绝对权力的诱惑,弑父杀君、兄弟相残之事在皇室是家常便饭。
正因为知晓这些,在杨雄咄咄相逼,想要将他置于死地时,杨平安不得不拿出傍身大招,暂时将杨雄逼退。
他不怕朝廷将来追究他污蔑言行,因为他相信当今皇帝巴不得剪除这些王爷,只是缺少借口罢了。
纵然皇帝此次选择信任宁王,必定也会借此良机,将宁王好好整饬一番,偃师侯怕是根本不敢再来找自己麻烦。
谎话说得逼真,绝对是一大杀器!
杨平安心中轻松不少,只是此刻他还想不到,他这番保命谎言,会在大唐引发何等风波!
第四十九章 大乱初启
夜色凝重乌云稠密,遮天蔽月大地无光,偃师侯府一间奢华气派卧房内灯火通明。
长烛燃燃,铜镜闪闪,房间内雕梁画栋镶玉包金,装饰摆设尽显名贵。
靠墙一张偌大床榻上,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秋香金钱蟒条褥。两边一对梅花式小几,左边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鲜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
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地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具备。
榻上两人赤身**,叠罗汉式趴在床榻,急速俯冲剧烈运动,低鸣高吟不断。上方之人忽得盒阵阵低吼,紧抓身下之人臂膀,身形紧贴,腰臀一阵耸动,终是有气无力趴下。
“嗯——”下方之人长吟一声,四肢摊在榻上,“侯爷今晚好生勇猛,奴家差点承受不住。”
“宝宝,今日让你受委屈了。”偃师侯杨雄翻身而下,将身下之人搂入怀中,轻抚对方脸颊。
若是杨平安见此场景,或许能够明白,为何偃师侯会记恨于他,欲将他置于死地——杨雄身下之人,正是曾被他打成猪头的冯小宝!
冯小宝缩在杨雄怀中,一副娘样,嗲声道:“侯爷折煞奴家了。奴家是侯爷的人,莫说小小委屈,纵是奴家为侯爷而死,又有何妨?只是那秀才安所言,绝非出自奴家之口,还请侯爷明察。”
杨雄心中大生怜爱:“我怎会信你不过?你且放心,那秀才安必死,而且本侯还要他不得好死。只是如何杀他却需计议……”
冯小宝听得心中振奋,双眼发亮:“侯爷,奴家倒是有一计,不但能要他狗命,还能让他痛苦而死,而且朝廷很难怀疑到侯爷身上。”
“计将安出?”
冯小宝耳语一番,杨雄神情渐展,待前者言罢,后者笑道:“好计!依宝宝之策,那秀才安死无全尸,纵然窦二在县中监视,也奈何不得本侯!明日我就拨给你三十刀卫,三日内本侯要他命丧黄泉!”
“侯爷放心便是,奴家定不叫侯爷失望。”
“哈哈,本侯何时怀疑过你?”说话间,杨雄从引枕下摸出一本册子,翻开几页,“这是本侯自莳花馆得来的好宝贝,其中所画虽皆是男女之道,但有几式我你亦可尝试。来看看此页,今晚你我便尝试一番,且当本侯赏你!”
说完话,杨雄便将冯小宝身子翻起,摆出奇怪姿势,自己则是跪在对方身后,提枪跨马,直捣后庭……
与此同时,如意赌坊内那座二层小楼上,窗边窦二与老肖并肩而立,凝视无边夜幕,久久不语。
“起风了。”窦二怅然开口打破宁静。
老肖皱眉道:“白日之事,当是秀才安为保性命胡言乱语,莫非你真当真了?兹事体大,得罪了偃师侯无妨,可宁王……不是咱们能得罪的。”
窦二转身,轻笑道:“老肖,你怕了?”
“怕?老子何时怕过!”老肖大怒,仿佛窦二之问,极为严重,“老子只是怀疑你看错了!那秀才安……”
“是杨平安,他已不是秀才安了。”窦二纠正道,“老肖,白**可注意到柳青青动向?”
“柳青青……”老肖双眼微眯,眼中流出思索神色,片刻后道,“你这么一说,这女人似乎真有问题。她好像很怕秀才……杨平安得罪偃师侯,最奇怪的是,杨雄此人居然真听了她的话,最后压住怒火,放过了杨平安。难道说,难道说……莫非他们……”
窦二脸上笑容消失,沉声点头道:“我也怀疑,他们勾结在一起。哪怕宁王无心谋反,但只凭这一点,就足以抄家灭族。”
老肖目光不停闪烁,忽然露出兴奋之色:“依你之言,你我此番极有可能立下大功,到时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然也!现在你明白,为何我会如此紧张那杨平安了吧?纵然他不是,但我如此紧张维护,也必定引起柳青青怀疑,从而逼她露出马脚。只是没想到,竟有今日之意外收获。”
说道这里,窦二忽然压低声音:“老肖,明日城门一开,你便快马赶往东都,将昨日发生之事详细禀告大人。宁王是否谋反、与他们是否勾结、柳青青身份来历以及杨平安身份来历,皆由大人决断。
若是你我判断有误,大人也会开刀咱们兄弟在此间努力,若是判断准确,哼哼,或许你我衣衫之上,又要添加几缕金丝了!”
今夜难以入眠之人还有很多。
偃师望族杨家早已灯火熄灭,偌大的院落群中一片漆黑,间或偶尔会有举着火把的壮丁寻夜,带来片刻光亮。
杨家族长杨志,正坐在书房中,面前书案上摆放着几份书信,对面站着六个年轻人,低眉折腰一脸尊敬。
“你们每人携书信一封,明早……不,明早怕有危险……嗯,明日黄昏,城门关闭之前,出城离去,务必将书信送至。”
“父亲,不就是送信么?何必让我们兄弟亲自前往?这里面是何内容,如此重要?”六人中其中一人乃是杨志之子,随口问着,不以为意拿过书信一封,就要拆开。
杨志怒喝道:“混账住手!想要累得家族灭门么!你们六人且听清楚,信中内容尔等不得偷看,更不得外泄,记住否!”
未曾入睡的还有一人,正是莳花馆名妓柳青青。
此刻房内燃着昏暗烛光,柳青青倚在窗边,双手展开,一支白色信鸽扑棱棱展翅高飞,眨眼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白日在杨家酒楼,她就是暗骂偃师侯的第二人。放飞信鸽后,她再次轻骂一句,叹道:“若非如此,此事何至演变到如今地步?”
关好门户,褪去纱衣,柳青青斜靠床头,喃喃道:“这样也好,我终于可以离开这烟花之地。五年了,五年了,也不知他是否娶妻,是否还记得我。”
呢喃间,泪水顺着眼角缓缓落下,她双手轻抚自己香肩,猛然忆起自己全身几乎每处角落都被杨平安摸便,便是那最羞人的地方,也被杨平安手指探入……
“青青啊,你对那秀才安,可是动了真情?”
这是老鸨张妈妈今晚问她的,虽然前者是来打探消息的。
柳青青在莳花馆身份特殊,顶着名妓名头坐镇莳花馆,生生将莳花馆地位从妓院拔成青楼。虽说她从不以自身皮肉换取钱银,但却是莳花馆内的吸金大户。
因此柳青青与楼内其他姑娘不同,张妈妈平日与其交谈也是平等相待。最近几个月来,柳青青心仪杨平安,这让张妈妈心中哀怨,只是嘴上脸上表现不同罢了。
尤其是杨平安入狱,柳青青四处奔走,这让张妈妈心中更加不安,生怕自家最大摇钱树就此被杨平安生生拔走。
今夜她前来嘘寒问暖,说是关心柳青青,希望柳青青与杨平安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实则却是打探柳青青对杨平安的心意。结果让她有几分失望,又有几分窃喜,因为柳青青从未正面说过,自己属意杨平安,不日将要赎身离开。
无意间回想起老鸨所言,柳青青心中难以安宁。
“秀才安,杨平安……春宫图、豆腐、《封神演义》……今日竟直言王爷谋反,说的似模似样……好个攻下金陵改名南京,倚长江之险与朝廷划江而治;好个北拒朝廷,南定江南。
纵然他是那人,又怎会知晓此等机密之事?可他若不是,又如何知晓这许多隐秘?莫非他只是窦二诱饵,只为引我现身……”
深吸口气,抹去脸上泪痕,柳青青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杨平安,你最好是,否则我定不饶你!”
次日清晨,偃师县城城门初开,便有十几骑疾驰而出,然后分作不同方向,或官道或小路,很快便消失在城外。
官道某处,一骑飞奔,马上之人不停催动胯下马匹,忽然路旁射来一排弩箭,淬不及防下一声惨喝坠落马下,被马儿生生脱了上百步,留下一地血痕。
一青衫人从路旁隐秘处跃出,来至尸身旁边,摸索一番取出书信一封,转身离去。
某条偃师通往洛阳的小路,一骑艰难前行,马上之人忽听耳边传来风响,连忙翻身藏于马后,躲过弩箭一排。
当他重新上马,正要拔出腰间钢刀时,就听上方传来一声大喝。抬头看去,只见一青衫人从天而落,利剑直刺天灵……
正午时分,一身形佝偻的老叟,晃着身子,拖着有气无力的步伐,五步一歇摇摇晃晃走出偃师县城。
来到一片幽僻树林后,他忽然直起身形,步伐也变得有力,直奔一苍天大树后,那里系着健马一匹。
四处打量一番,又在马匹旁边地面检查一遍,老者脸上露出得意笑容。解开马缰翻身上马,才要扬鞭催马,却听头顶传来声音:
“肖掌柜别来无恙,奴家可是想念的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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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夺命青衫
“肖掌柜别来无恙,奴家可是想念的紧啊!”随着话音,一青衫人影宛如落叶般,从苍翠树上飘然而落,挡在马前。
“夺命青衫!”老者眼角猛一抽搐,“是你?柳青青,你果然是……”
来人正是莳花馆名妓柳青青,发髻高高挽起,一身青衫劲装,胸前绣着三条铜色丝线,腰间白玉腰带,怡然而立,脸上挂着醉人笑容。
“肖掌柜难道不知奴家真实身份么?难道说那窦二未曾告与肖掌柜?那肖掌柜死后,可就莫要怪奴家手辣,要怪就只能怪窦二蒙骗与你,让你送死。”柳青青脸上笑容依旧,但话语间尽是冰冷。
乔装被人识破,老肖再不掩饰,直接扯去伪装翻身下马,从马鞍包囊内取出钢刀,直视柳青青问道:“你是如何知晓?”
他问的没头没尾,不过柳青青却听得明白。她展颜一笑,尽显妩媚,娇笑道:“天下间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够逃过我们打探,这一点应该有人告诉过你。今早你派手下出城,以为能迷惑我们么?
哼哼,实话告诉你,你那些手下都已上路,如今我便送你与他们团聚,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相伴!”
老肖倒吸一口凉气,惊道:“且慢动手!如此说来,整个偃师城外都埋伏着你们的人?你们隐匿多年,为何突然现身?又为何要劫杀肖某手下?莫非过如那杨平安所言,宁王意欲谋反,而你们与宁王勾结?”
“你倒是狡诈!”柳青青停住身形,讥笑道,“虽然在我眼中,你已是死人,但你应当知道我们的规矩。你的诸多问题,我只能告诉你,窦二的猜测没错。好了,时辰已到,我该送你……卑鄙,找死!”
老肖根本不等柳青青说完,单刀在手骤然扑上,呼呼刀风打断后者话头:“逆贼,今日先擒下你,不信从你口中撬不出来!”
“擒下我,你以为你有这个本事么?”柳青青讥讽一句,腰身轻摆,右手从腰前拂过,便多出一柄软剑,配合身形,宛如毒蛇吐芯主动迎上……
遮天乌云迟迟不散,越压越低,狂风呼啸肆虐,树林内沙沙作响。马儿惊慌而逃,老肖命丧当场。
将软剑从老肖胸口拔出,无视鲜血汩汩,柳青青用老肖衣衫将剑身血渍擦拭干净收回腰间,然后在老肖怀中摸索一番,取出书信一封用火烧了,这才转身离去。
就在她转僧际,嘴角却是微微上翘,露出神秘笑容。
柳青青走后片刻,躺在地上已无气息的老肖忽然睁开双眼,在狂风中艰难撑起身形,从靴筒中摸出匕首。而后咬着牙,忍着浑身颤抖,生生在自己手臂上刻下三道血痕,又刻了个不规则的圆形,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再无半点气息。
又是一阵狂风袭来,卷着落叶打在老肖身上,一片巴掌大小的落叶,遮住了老肖面庞……
这些血腥事件,对于杨平安来说都很遥远。
昨日剑走偏锋,从偃师侯手中保住一命,然后反将一军。虽说当时看上去他意气风发,大有指点江山之意,但过后却是惊出一身冷汗,其中之凶险,远非外人所能体会。
豆腐制作关键之石膏粉这一消息,如一夜春风般,一夜之间传遍全城。次日一早,街头巷尾便有不少百姓挑担摆摊,售卖豆腐。
物以稀为贵,豆腐变得普及,价格自然直线下降,三天时间便降到了几文一斤,再无暴利。
跟着杨平安发财的百姓,最是无义。得知石膏粉点豆腐后,他们便主动停了向杨家提供豆浆的活计,次日便自己做成豆腐,在城中售卖。只是三日后他们就发现,此间利润大不如前。
油粉三人组中,邓谢二人的倒爷日子也到头了,不过如今他们跟着杨国忠在杨家酒楼帮忙。随着《H版封神演义》大火,杨国忠在县城名声水涨船高,在杨家酒楼的地位也与日俱增,成为二掌柜,自不会亏了邓谢二人。
不过自从他和杨雄在杨家酒楼撕破脸皮后,油粉三人组便再未齐至他家。杨国忠再不登门,邓谢二人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好似应卯一般,每日取走他书稿。
谢天成曾偷着告诉杨平安,不是他们不愿来,而是因为杨家族长杨志下了命令,勒令所有族人不得与杨平安接触,尤其是杨国忠。
古时宗族势力极大,杨志又是强势惯了,杨国忠哪敢违逆,只得老老实实在酒楼说书,开创自己的说书事业。
邓谢二人靠着杨家酒楼赚取生计,因此也不敢跟杨平安有过多来往,只能借助去稿,每日来见杨平安。
对此杨平安表示了解。
他一个破落户,公然与朝廷王侯作对,表面上对的是偃师侯杨雄,实则却是老牌王爷宁王。而且宁王素来口碑良好,又有英名,等闲人家哪敢与他过多来往?
就连东都状元楼都停了与他的生意,再不来他府中求购豆腐,可以说他眼下处于坐吃山空的处境。
说句实话,豆腐生意虽然停了,但作为穿越众一族,他照样可以弄出新鲜玩意儿赚取钱银。例如各种豆腐衍生品等。
只是他已经看明白了,所谓树大招风,最是适合形容他前段时间。因此他决定歇息三两个月,享受平静生活,反正他现在不差钱。
每日与冬儿享乐,偶尔与苏敏斗嘴,再不然就是逗弄小苏佳,每日抽出一个时辰写稿,日子过的倒算悠闲。
但这份悠闲才享受三日,麻烦便来了。这次的麻烦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从内部冒出——冬儿失踪了。
晌午时冬儿在苏敏陪同下外出,他在家中纂写书稿,午时将至时分,苏敏匆匆跑回,开口第一句便是询问冬儿是否返回。
杨平安顿感事态不妙,连忙追问苏敏,冬儿如何失踪。
“我也不知道。今日冬儿姐姐与我前往北城,后来她说有事,让我在街口等她,哪知这一等就到了现在……”苏敏一直陪在冬儿左右,被后者良善所感,姐妹情深。此刻冬儿失踪她心中也不好过,双眼发红。
只是这样的回答,怎能让杨平安满意?他加重语气:“冬儿今日出门所为何事?”
“我不知道,对不起……”
听到苏敏道歉,杨平安心中反倒不责怪她了。责怪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找到冬儿下落!
“此事不能怪你,冬儿因何外出连我都不知晓。也罢,你现在立刻去东门打探,看是否有人看到冬儿出城;老苏头,你带上苏佳去西门;我去北门。你们若是一无所获,立刻赶往北门与我汇合。”
吩咐完一切,他拔腿便跑,刚拉开院门,就看见一总角孩童立于门外,手中持着书信一封:“你是秀才安么?”
“你是谁家孩子,找我作甚?”
“有人让我把这封信送给你,还说你会给我铜板买糖吃。”说话间,孩童将信封递了过去。
杨平安双眉一挑,心中有所明悟。也不多说,从怀中摸出十几枚铜板塞给孩童,快速拆开信封抽出信纸。
信纸上的内容很简单,约他午时过半,在城北三里外的黄河老渡相见,只能他一人前来。若是他未到或者晚到,又或者带人前来,将再也见不到冬儿。
老苏头不知何时凑到杨平安身后,瞥眼心中内容,发觉杨平安将孩童打发,不由问道:“公子为何不询问那孩童,究竟是何人让他送信?”
“有必要问么?”杨平安反问一句,手中信纸已然紧握成团,“老苏头,若是黄昏时分我还没有回来,你们便走吧。我房中柜下有近千两银票,你们一家带上银票立刻离开偃师县,走的越远越好,记住了么?”
“公子……难不成有危险么?”老苏头愕然,“不如咱们报官?”
“报官?”杨平安心中冷笑,小小偃师县令,怎敢得罪宁王次子、偃师侯杨雄?
“那公子如何打算?莫非真如歹人所言,独自前往黄河老渡?”
瞥眼老苏头,杨平安道:“是又如何?反正我这条命是捡来的,若是今**在那里,就当还了。但不论是谁,想要我的命,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就在杨平安拔腿要走之时,苏敏忽然追了过来,“是我没有保护好冬儿姐姐,我一定将她从贼人手中救出!”
“胡闹!”杨平安与老苏头异口同声呵斥道。话才出口,后者立刻垂头缩身,杨平安诧异撇他一眼,因为事情紧急无暇多想,径直冲出院门,直奔县城北门,赶往黄河老渡。
待他离去,老苏头骤然抬头,一把抓住就要追出去的苏敏:“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救冬儿姐姐。”
“放肆,爹的话你都不听了么!”此刻的老苏头哪还有杨平安面前时那种维诺应和,就像变了个人似得,“莫要忘了咱们苏家使命。你在家中保护好佳佳,爹去看个究竟。记住,谨守门户,一定保护好佳佳安全!”
说完话,老苏头拎起扁担,刹那间又变回往日模样,快步走出门去。苏敏紧跑两步来到门边,望着老苏头背影,泪水潸然:“爹,你一定要将冬儿姐姐救回……”
第五十一章 风起老渡口
偃师县城位于黄河岸边,城北三里处有一渡口。由于黄河河水泥沙沉积变化,几年前此处河水忽然变得湍急,船只难以靠岸,因此废弃,被当地人称为黄河老渡。
心念冬儿,杨平安一路狂奔。
连续多日笼罩在偃师县城上空的乌云愈发显得低沉,好似直接压在杨平安心头一般;正午的天空恍如黄昏般昏暗不明,草木伴随狂风瑟瑟发抖,残碎花瓣漫天卷舞,通往黄河老渡的三里道路,对于杨平安来说,仿若不归之途。
紧了紧衣裳,顶着狂风不停奔跑,终于赶在正午之前,抵达黄河老渡。
老渡口早已荒废,滚滚黄河径流而过,汹涌河流卷着泥沙浑浊不堪,浩浩汤汤向东流去。
四周早无人迹杂草丛生,杨平安立于当场放眼看去,耳边澎湃之声起伏,视线之内却无半个人影。
“我来了,你们还不出来么!藏头露尾,不怕丢了宁王脸面!”
伴随狂风,他的吼声飘扬开去。不远处河边一土坡之上,露出冯小宝身影:“秀才安,你果然是个情种啊。上来答话……等一下,你竟敢带人来!”
杨平安愕然转头,只见老苏头扛着扁担,气喘吁吁追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中等候么?”
老苏头连连喘气,好容易气息渐稳嘿然一笑:“当日若无公子,老汉怕早已饿死,就连一对儿女都难保全。如今公子有难,老汉怎能置之不理?纵然老汉势单力孤,但拼着一死,也要全了公子恩情。”
凝视老苏头片刻,杨平安伸手在其肩头轻拍两下:“多谢。若是今日我能救出冬儿平安返回,定送你们丰厚盘缠,助你们重返家乡。”
他二人在这边简短交谈,那边土坡上的冯小宝不耐烦了:“秀才安,你不守承诺带人前来,那就不要怪爷心狠手辣了。告辞!”
“你费劲气力将我引来,就这么走了么?”杨平安才不上当,说话间带着老苏头走上土坡,“让你的人出来吧,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么?”
冯小宝一愣:“你怎么知道?”
“切,莫说我小瞧你,你有胆量单独见我么!”
看到杨平安和老苏头上得土坡,他连忙后退几步,同时双手合击两下响起巴掌两声,杨平安周围立刻冒出数十穿着打扮相似的刀客。
这些刀客中分出四人守在冯小宝身边,其余之人则是将杨苏二人团团围住。
见此情景,冯小宝心中大定,讥笑道:“你知道又能如何?大爷果然没有看错,你对那貌美小寡妇当真情深意重,只可惜她……”
杨平安才没心情听冯小宝聒噪,当即呵斥道:“哪来那许多废话!我已至,冬儿呢?”
“哟,只是分离片刻,你便忍不住了?”冯小宝志得意满瞥眼杨平安,再次合计双手,就见两个刀客一左一右押着冬儿走到他身后。
“公子!”一见杨平安,冬儿立刻叫道。
远远打量冬儿一番,发觉冬儿身上衣衫齐整脸上也无伤痕,应当没有大碍,杨平安高声道:“放了冬儿,我随你处置!”
“没问题。本公子向来言而有信,只是她是否愿意随你离去,那就两说了。”
“冬儿!”杨平安再喊一声,却见冬儿螓首低垂,立于冯小宝身后竟纹丝不动,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冬儿,过来啊!”杨平安心中大急,想要冲至冬儿身旁,却被周围刀客手中利刃逼退,无奈之下正能大声呼喊。
冬儿始终垂着头,对于杨平安的呼喊充耳不闻,到最后更是背转娇躯,不肯正面杨平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杨平安心中一惊,才待质问冯小宝,哪知后者先开口了:“怎么样?如今你可看明白了?不是本公子抓了这小寡妇不放,而是这小寡妇愿意伴在本公子身边!”
“不可能!”与冬儿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这并不妨碍杨平安对她的了解。他绝不相信冬儿会背叛自己。
“你还不肯相信?”冯小宝咧嘴一笑,伸手就在冬儿臀部抓了一把。
“呀!”冬儿尖叫一声,猛地躲开,狠狠看眼冯小宝,又垂下头去。整个过程始终没有看过杨平安一眼。
杨平安勃然大怒,双拳紧握指间发白,大骂道:“你死定了!”
可冯小宝的动作还没有结束。许是冬儿反应惹恼了他,他扬手就是一记耳光:“小贱妇,你还敢反抗!你自己告诉他,你是愿意跟他离去还是愿意跟在本公子身边,日夜让本公子骑乘!”
冬儿身形剧颤,好一会才慢慢转过身形,低着头不敢面对杨平安目光,犹犹豫豫道:“公子,公子对奴婢的恩情厚爱,奴婢感激不尽。是奴婢下贱,不知珍惜,贪图富贵愿意跟随,跟随冯公子。还请公子忘了奴婢,不论是青青姐姐,还是敏儿妹妹,都比奴婢强出千倍万倍……”
说着话,盈盈泪水夺眶而出,如出闸洪水般,滚滚而落,看得杨平安心疼不已。
“你住口!”杨平安大喝一声,伸手指向冯小宝,“你不要信他。他以我的性命相威胁,逼你就范。你以为你答应他的要求,他便会放过我么?冬儿,你记住了,今日就是我跟他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此间,他们人数虽多,却未必是我敌手。你莫要被他骗了!”
“骗?秀才安我告诉你,这小贱妇是自愿献身与本公子。你算什么东西,城中一破落户而已,不过是近期捣鼓出些新奇物件赚些小钱罢了;可本公子却是当今偃师侯爷奶娘之子,自幼与侯爷一同长大,深得侯爷器重信任。你觉得她会不知何去何从?”
说到这里,冯小宝一把将冬儿揽入怀中:“小贱妇,你再告诉他,你愿意伺候本公子,本公子可曾威胁过你?”
冬儿紧咬下唇,渗出血迹,这才缓缓说道:“公子,冯公子并未威胁过我,是我自愿的。”
似是为了让杨平安相信,冯小宝手上用力,侧头就朝冬儿嘴上吻去。冬儿极力想要将其推开,奈何气力不够,最终只能樱唇紧闭,绝望的闭上双眼。
杨平安眼眉欲裂,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大喝一声就要冲向挡在自己面前一种刀客,将冬儿从冯小宝手中救出。
那些刀客早已做好准备,手中钢刀紧握,目光紧锁杨平安,只等杨平安冲来,一刀砍下。
好在老苏头眼疾手快,一把扯住杨平安手臂:“危险,公子冷静啊!”
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就要被人羞辱,还冷静个屁!
“你放开,你放开!”杨平安极力挣扎,却怎么也无法从老苏头手中挣脱出来。恼怒间正要拳脚相向,却听老苏头惊道:“公子快看,那姓冯的好像受伤了。”
冯小宝今日以冬儿为饵,将杨平安引至人际荒凉的黄河老渡,为的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杨平安。
不过不论是他还是偃师侯杨雄,对杨平安的憎恨都不是一点半点。因此他不会让杨平安死的那么痛快,便先利用冬儿来折磨杨平安,等到羞辱的够了,在将其解决。
可是就在刚才,他打算当着杨平安之面,强吻冬儿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粒石子,正好打在他的嘴上——牙齿碎了一地,满嘴血呼啦差的,单手托着下巴,手心全是鲜血,里面还有几颗牙齿。
他一脸惊恐呜呜不停;周围几个刀客神情紧张,将他护在中心警戒四处;冬儿已经退开几步,莫名看着满脸鲜血的冯小宝,眉宇间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杨平安也愣住了。眉头紧皱,想不出会是谁出手相助。此次他赶往黄河老渡,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老苏头随后赶来。
盏茶功夫,四周查探的几个刀客重回冯小宝身边。他们并未查到任何线索,而且周边也没有人迹出现,只是石子出现的太过突然。
冯小宝将脸上血迹擦拭干净,暗中揣测一番,下定决心。他推开自己身前刀客,先召回几个刀客,加强自我保护,然后冲着杨平安大声吼道:“杨平安,你可想过,你磨制豆腐向来隐秘,其中关窍无人知晓,可为何侯爷会得知其中关键之物石膏粉?”
冬儿身形一颤,看眼冯小宝,目光中尽是绝望;杨平安眉头一皱,不为人知的瞥眼冬儿,疑惑道:“不是你们自己多番尝试,最后试探出来的么?”
“哈哈哈!”冯小宝放声大笑道:“都说你狡猾似鬼,想不到你也有今日!你,去将实情告知于他!”
最后那句话,他是冲着冬儿说的,说完话还推了冬儿一把。
冬儿满脸羞红,泪水如断线珍珠不停掉落。抬头看眼杨平安,眼中尽是惭愧懊悔之色,双腿灌铅般沉重难迈,十几步的距离,她正正走了一刻钟。
从众多刀客中艰难穿过,停在杨平安面前。在冯小宝不停催促声中,她好容易鼓足勇气,抬起头止住泪水,樱唇轻启,却是欲语泪先流。
“公子,对不起,对不起,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辜负了公子一番情意,是奴婢将豆腐制作之法说出去的……”
第五十二章 恶人逼佳人舍身
内疚、惭愧、懊悔等负面情绪一直困扰冬儿心灵,杨平安对她无条件的信任,到头来却换来她背后一刀,让她总感觉自己愧对杨平安。
从家徒四壁的破落户,到日进数百两的富裕人家,杨平安靠的就是豆腐。一旦豆腐配方外泄,对于杨平安意味着什么,冬儿心知肚明。
“公子,对不起……”后三个字,冬儿今日已不知说了多少遍,对她来说,哪怕再说一万遍,也不足以道出心中愧意。
看到冬儿梨花带雨模样,杨平安心中不忍,轻声道:“你莫要再说,在我见到杨雄磨制出豆腐后,我就已经知道了。”
其中因果并不难猜。在大唐,知道以石膏粉点豆腐的人,除了杨平安就只有冬儿了。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冬儿一反常态,不但在床笫间主动迎合,更是用嘴服侍的杨平安周身舒坦……
起初杨平安或许还不以为意,但当偃师侯府磨制豆腐出现在他面前后,他就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并且推敲出了大概。
心中如明镜,嘴上却不愿说破,他不想冬儿为难,因为在这个无亲无故的陌生世界中,冬儿是他唯一亲人。
倒下一个豆腐算什么,只要他愿意,更多的豆腐站起来,分分钟的!
冬儿愕然抬头:“公子已经知道?”
杨平安微笑点头:“没错,我早已知道,只是我不愿说破而已。因为在我心中,世间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够比得上你。有你为妻,夫复何求?”
冬儿听得大为感动,原本已渐息渐止的泪水再度涌出:“公子!”
就在冬儿被杨平安话语所感,压抑心底深处感情流露,要扑入杨平安怀中时,冯小宝的声音突然响起。
“哟,郎情妾意,这场面果真感人啊!只可惜今日我不是让你二人互诉衷肠的!”
冬儿闻言,前倾身形忽然停止,慢慢退了回来。冯小宝在众多刀客护卫下来到外围,隔着更多刀客道:“秀才安,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冬儿因何出卖你?”
“我没兴趣。”
“呃……你怎么能没兴趣呢?”杨平安的回答,出乎冯小宝预料,他迟疑片刻,笑道:“哈哈,你没兴趣,我便偏要让你知晓。来人,将那对老狗带上来!”
片刻后,两个刀客推着一男一女两个老者缓缓出现在杨平安面前,这对老者杨平安见过,尤其是那老妪,正是冬儿婆婆谢老太!
在两个刀客推搡呵斥下,谢家公婆唯唯诺诺来到冯小宝身旁,不敢有半点恼怒模样,反而陪着恶心笑脸问好。
冯小宝正眼都未瞟,冲着杨平安笑道:“你也算是个聪明人,如今可看明白了?”
“不要说!”杨平安还没开口,冬儿急了。然而换来的却是冯小宝的冷斥:“小贱妇,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还不滚过来!”
瞥眼杨平安,冬儿再次垂下头,走出刀客包围圈,来到冯小宝身侧,扶住了谢家公婆。
“想知道你那豆腐如何制成,其实很简单。本公子只不过让人给了那对老狗五十两银子,他们便配合本公子,让冬儿以为本公子要加害他们。为了从本公子手中救下他们性命,这小寡妇便毫不犹豫说出豆腐制作之关键。
呵呵,秀才安,本公子教你个乖,天下间女人存在,如酒肉般只是为了满足男人之欲。你竟然蠢笨的相信她,还将石膏粉一物告知于她,你说你是不是太蠢了?哈哈哈哈!秀才安,此刻你心中是否懊悔愤怒?”
“说便说了,有何不可?这才证明冬儿蕙质兰心,得妻如此,我为何要懊悔还愤怒?傻逼!”
“谁说冬儿是你妻子!”面对冯小宝,谢老太如孙子般任由揉捏,但面对杨平安时,却是另一幅嘴脸,“也不撒泡尿照照,与冯公子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冯公子若是天上雄鹰,你便是地上牛屎,也敢打我家冬儿主意?
冬儿乃我谢家童养媳,自幼在我谢家长大,而且已加入我谢家。我儿命薄,被这克夫的扫把星活活克死,更是招来你这泼皮流氓,祸害我谢家。今天我就宣布,将冬儿卖入侯府,伺候冯公子,冯公子你看如何?”
谢老太不遗余力的奉承巴结,却换来冯小宝一记响亮耳光。只听得啪的一声,谢老太捂着枯皱老脸,差异的看着冯小宝。
“你个老狗,明知小贱妇克夫,你还敢让她伺候本公子,莫非想要害死本公子!”骂完谢老太,冯小宝面露不耐大手一挥,“废话够了,你们动手吧。记住,要将他活活折磨致死,然后丢入水中喂鱼!”
“不要!”眼看数十刀客提刀便要冲向杨平安,冬儿不知从哪儿来的涌起,尖叫一声,猛地冲进包围,将杨平安掩在身后,指着冯小宝激动的说道:“你不守信用,你说过只要我随了你,你就不会加害我相公!”
“嗤!”冯小宝嗤笑道:“本公子若不骗你,你又如何肯乖乖随我出城?适才又如何能让秀才安心中痛苦?不过你放心,杀了秀才安后,本公子不会杀你。品尝过你的滋味,便会将你赏赐给下人,保证你每日都飘飘欲死,嘿嘿……”
唉,果然如此,这个善良的傻丫头。杨平安心中感慨,看向冬儿目光尽是怜爱。
冬儿为何会将豆腐配方告诉杨雄,杨平安之前并不知晓,不过却已经猜出冬儿为何会自愿留在冯小宝身边。
普通百姓眼中,偃师侯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绝对得罪不起。冬儿为了保护杨平安免遭偃师侯毒手,这才不得已答应冯小宝。
眼下听到冯小宝公然反悔,冬儿心中之懊恼难以言表:“你……相公,对不起,是奴家害了你,奴家始终都是那克夫的扫把星,呜呜。”
将冬儿轻揽入怀,杨平安温柔道:“你只会说那三个字么?你我是夫妻,本就应相濡以沫相互扶持,难道你不将我当做夫君么?”
“没有!奴家生是相公之人,死是相公之鬼,在奴家心中,此生只有相公一人。”
“那就是了。”伸手轻轻拭去冬儿脸上泪水,杨平安转向冯小宝道:“今日我落你手中,插翅难逃。不知你能否给我夫妻留下时间话别?”
冯小宝略一思忖,笑道:“你若开口祈求,本公子便是答应你又如何?”
杨平安倒是没有犹豫,直接道:“冯公子,我求你,求你给我夫妻一炷香的时间,让我们话别。”
“哈哈哈哈!”冯小宝心中痛快仰天大笑,“既然你开口求本公子,本公子也不能不给你个面子。也罢,半柱香的时间,足够你与那小贱妇话别,等将来本公子试过那小贱妇身子,再将她赏给手下,保证不出十天,就让那小贱妇到地府与你相聚!哈哈哈哈!”
冯小宝恶毒之语,杨平安与冬儿都没有在意。二人紧紧相拥,冬儿不住抽泣道歉,杨平安却趁机对老苏头道:“一会我杀出一条出路,你带着冬儿立刻逃回城中,然后收拾细软赶往洛阳,到时咱们在洛阳相聚。”
“公子,不是老汉说话不中听。”老苏头破天荒的提出自己见解,“若是只有公子一人,或许还能够杀出一条血路,可若带着夫人,咱们绝对逃不出他们包围。此计不成。”
他的反应,出乎杨平安意外,而更出乎杨平安意外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冬儿忽然主动在杨平安嘴唇吻了一下,然后猛地一推杨平安,借势向后直奔河边跑去。
“冬儿,你干什么!”刹那间杨平安便猜到冬儿意图,心中大急高声大喊,以最快速度追了过去。
冯小宝很快就看明白各种因由,大声命令道:“放那小贱妇过去,切不可跑了杨平安!我这人最喜欢看如此生离死别之景,有趣有趣!”
受老苏头话语提醒,为了不拖累杨平安,冬儿也用尽全身气力冲向河边。她并未指望自己能够投河自尽,只要那些刀客能够动手,她便能解脱。
可是刀客忽然让出一条道路,让她跑到河边。
她听在岸边,转身看向杨平安,泪水涟涟却是面带微笑:“多谢相公怜爱,陪伴相公身边这段时光,乃是妾身此生最快乐的日子。只可惜妾身天生克服,害得相公落此陷阱,妾身该死!若是能有来生,若是来生妾身不再克夫,妾身愿再在相公身边侍奉,以了此生遗憾。相公,妾身去了!”
一个“了”字出口,冬儿凄然一笑,转身跳入汹涌黄河水中。只见一阵Lang花卷过,冬儿落入其中,连半点水花都未溅起,河面上便再难觅其身形。
杨平安根本就没有冲出众多刀客组成的包围,事实上他都没有追出几步,因为他被老苏头死死拉住了。
正极力想挣脱老苏头,却眼睁睁看到冬儿跳入黄河之中,杨平安只觉自己心头之肉被人剜掉,好似晴天霹雳直轰天灵,眼前眩晕肝胆欲裂心中发痛喉头梗塞,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泪眼朦胧朝着冬儿跳水之处凄厉喊道:“冬儿——”
第五十三章 入空灵仇人授首
黄河咆哮奔腾不息;乌云低沉天地无光;狂风呼啸衣衫猎猎。
冬儿纵身一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线,最终落入凶猛无情之河水中的景象,深刻杨平安心尖。
默然从地上站起,拭去脸上泪水,骤然间杨平安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只见他双眼通红,额头青筋分明,冰冷目光中无尽杀意,穿过面前众多刀客,直刺冯小宝:“今日,我定杀你!”
冯小宝倒吸一口凉气,被杨平安如今气势所骇倒退一步,惊慌失措道:“动手动手快动手,给本公子杀了他,将他砍成肉泥!”
古语有云,好死不如赖活着。人皆不愿死,但某些人,在某些时候,会将生死置之度外,例如此刻的杨平安。
对于他来说,冬儿不仅是他的女人,更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们原本可以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哪怕没有了豆腐也不会改变。
但这一切却随着偃师侯的出现而发生改变,冬儿更是为了不拖累他,最终化作流行,在他眼前闪过,落入无边河水之中,再不见踪影。
复仇,为冬儿报仇,已成为他脑海中唯一念头,至于生死……此时此刻,生死还重要么?
四周数十刀客在冯小宝催促声中缓缓逼近,杨平安脸上冷笑,活动两下手脚就要出手,这时一只刀柄递到他面前。
侧头一看,只见老苏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单刀,腋下夹着扁担,双手捧着单刀,将刀柄递来:“公子,拿上家伙更安全一些。”
“好!”杨平安仰头高喝,随手接过单刀,径直杀入人群,“冯小宝,你死期到了!”
“轰隆!”
压在偃师县城上空多日的乌云,终于有了进一步动作。其深处传来一声惊天炸雷振聋发聩。紧接着道道闪电声声雷鸣层出不绝,蕴育多日的雨水倾盆而降,豆大雨滴为风势裹挟,以粉身碎骨之姿侵袭天下万物。
河应雨势,波涛阵阵,老渡口土坡上泥泞遍地,近三十刀客将杨平安围在中间,欲将其置于死地。
杨平安却视而不见,只是机械的在身前挥舞手中钢刀,扫平前方道路,因为他眼中如今只剩一人——冯小宝。
用道家术语来说,他此刻处于空灵状态,意识海中容不下旁人,只有冬儿的影子,以及欲杀之的冯小宝。
雷声隆隆霹雳阵阵,闪电撕裂乌云,天空忽明忽暗。狂风卷着雨帘宛如千万条鞭子,狠狠抽打大地,抽打世间万物。
头顶电闪雷鸣,狂风雨鞭加身,杨平安丝毫不绝,只是出于本能的将八极拳路融入刀法,劈开面前道路,脚下步伐坚定,一点点逼近冯小宝。
时间随着雨水不断流逝,鲜血混着雨水沾满杨平安全身。头发散落随风摆,衣衫猎猎似旌旗。偃师城外,黄河老渡旁,土坡之上血雨腥风,风雨中人影绰绰,伴随惨叫逐渐减少……
“啊——”一声尖叫惊悚至极,穿破风雨划破乌云,将杨平安从懵然状态惊醒。
他发现,自己已经欺到冯小宝身前,之前那声高分贝尖叫正是出自冯小宝之口。
冯小宝早已失去之前轻松神色,面如死灰满脸惊恐,双眼惶惶骨颤肉惊,瞳孔无神直勾勾看向杨平安,嘴唇翕动不已,战栗牙齿传出格格之声。
谢家公婆更加不堪,缩在冯小宝身后脑袋深埋,却将身体露在外面,就像鸵鸟一般可笑。
杨平安抹一把脸上雨水,转头看去,却见不大土坡上横七竖八尽是刀客尸体,除了对面三人与自己外,竟再无活人。
这都是我杀的?杨平安感觉大脑当机,茫然四顾,鲜血从尸体内流出,随着雨水染红地面。低头看去,手中单刀上血迹斑斑,活动身体,却发觉自己竟然毫发无损。
“公子,除恶务尽,他们三个也不能放过。”老苏头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破铜锣嗓音此刻却好似幽灵。
“呃?”杨平安一愣,连忙转身,这才看见老苏头浑身湿漉立于自己身后,手中还拎着那只扁担,“他们,都是我杀的?”
“他们的确都是死于公子之手。”老苏头先应一声,然后来到几具尸体旁边检查一番,又说道,“公子若是不信,大可查看其致命之处。这些伤口形状,与公子手中刀口形状相符。”
“呕——”泥土气息混着刺鼻血腥之味充斥杨平安脑门,听到老苏头断言,他顿时狂吐起来,连苦水都吐了出来。
老苏头护住心切,快步来到他身边,扁担横于身前防着冯小宝等人,嘴上说道:“公子,你不要紧吧?”
“我,我,我杀人了?”受后世律法约束多年的杨平安,何曾亲身经历过如此血腥场面,更何况今日遍地尸体,皆出自他手?
老苏头在其肩头按了一下,道:“公子,他们该死。你若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你。难道你忘记冬儿夫人了么?”
杨平安并未后悔自己杀人,就像老苏头说的,今日之局不死不休,只能以一方死绝而结束。只是他需要一个适应过程罢了。
不过老苏头提及冬儿,却使得他适应的过程急遽缩短。
抹去嘴角污浊之物,令老苏头让开,杨平安转向冯小宝,举刀相指:“你居然不跑?”
冯小宝似乎已被吓傻,痴痴呆呆看着杨平安,只是杨平安总感觉他并非直视自己,目光似乎从自己肩头穿过。
“你,你,你究竟是何人?三十刀卫,三十刀卫,王爷府中心腹亲卫,特意派来保护侯爷安全,整整三十人,竟然都死在你的刀下……你到底是谁!”
杨平安听得心中模糊,但对方追问自己身份,这让他顾不得多想,当即说道:“我不就是你一直想要除掉的杨平安么!”
“我,我,我刚才就该想到,那颗石子……”
“公子,莫要跟他废话,小心迟则生变。”老苏头忽然打断冯小宝话头,“杀了他,以告慰冬儿夫人在天之灵。”
杨平安闻言,心中剧痛,双眼喷火,呼吸急促。右手不住颤抖,雨滴打在刀僧上,传来噼噼啪啪之声。
“冯小宝,你必死我妻子时,可曾想过报应会来的如此之快么!”大喝一声,杨平安飞起一脚便将冯小宝踹翻在地,然后脚踏对方胸口,举刀便将对方四肢砍下。
“啊!”
“啊!”
“啊!”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发自冯小宝之口,地上残腿断臂让仅剩下身躯和透露的冯小宝痛苦不堪,最终昏了过去。
“你不是想要将我折磨而死么?”杨平安脸上露出狰狞笑容,“晕了?老子岂会让你如此舒服!”
言罢,他举刀便朝冯小宝肩窝戳去,然后用力一转,冯小宝再次发出尖声惨嚎,生生疼醒过来。
“别着急,咱们慢慢来,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说话间,他将刀尖粗暴插入冯小宝口中,一番搅动……
一刻钟后,冯小宝满身鲜血,浑身皮肉寸寸割裂,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躺在地上已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冬儿,看我为你报仇!”杨平安大喝一声,手中寒光一闪,掀起鲜红一捧,好大的头颅咕噜噜滚到旁处,带出尝尝血迹。
他一把提起冯小宝头颅,几步走到河边,噗通一声跪下,泪水夺眶仰天大吼道:“冬儿,我为你报仇了!我为你报仇了!”
雷电渐消,风雨不减,滚滚黄河澎湃之声夹杂着杨平安的吼声,借助风雨之力,向着远处扩散。
老苏头心中不忍走上前来:“公子,夫人之仇以报,咱们该走了。”
“走?急什么?”杨平安闻言起身,冷笑一声,却看到土坡上的尸体尽数不见,包括冯小宝的残肢,都被老苏头丢入黄河之中。而谢家公婆此刻正如彷徨无助的小鸡仔般,在风雨中瑟瑟发抖。
“你们竟也没逃?那最后,省的我去你家中找寻你们!”
“公子饶命啊!”谢家公婆腿脚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磕头,发出砰砰之声,“杨公子,此事跟我们无关啊,都是那天杀的冯小宝逼迫我们,我们也不想得罪公子害死冬儿啊!”
“你们不想么?”杨平安一把将谢老太提溜起来,“可还记得当日我是如何对你说的?”
谢老太以泪洗面,双手连摆,讨饶道:“公子,老妇知错了,老妇真的知错了,老妇以后真的不敢了。求公子念在冬儿份上,看我们没几年活头,就放过我们吧!我们回去后,定为公子供上长生牌位,日夜为公子祈福。”
“我需要那些么?”杨平安一刀柄砸在谢老太鼻子上,将其鼻梁砸断鼻血直流,“你让我看在冬儿份上,呵呵,冬儿份上,冬儿就是被你们逼死的!”
“啊!”谢老太疼的不住抽搐说不出话来,谢老头一把抱住杨平安大腿哭求道:“杨公子,是我们猪狗不如,是我们害死了冬儿。可毕竟冬儿是被我们抚养长大,孝敬我们多年,你总不能让冬儿死不瞑目吧?”
“你们还有脸说!”杨平安抬脚将其踹飞,冷笑道,“也罢,别说我不顾冬儿感受,今日我就放过你们,不过……老苏头,你将这老狗丢入河中,让他们给冬儿陪葬!”
说着话,他猛地一甩,便将谢老太甩入滚滚黄河之中,落水之处正是冬儿跳河之处……
ps:冬儿未死,本书非虐
第五十四章 强点鸳鸯谱
暴雨倾盆,从中午至黄昏,雨势没有半点减弱。
苏敏打着油伞立于门外,任由雨水借助风势打湿全身,岿然不动,目光始终停留在巷口,焦急等待。
院内门后露出小苏佳的脑袋,眨着大眼睛,跐溜两下鼻子,扯着喉咙压下雨声喊道:“姐,你在那里站一下午了,衣裳都湿透了,快回屋暖和暖和吧!”
“待在屋里不要出来!”苏敏头也不回的吼了一句,小苏佳悻悻吐舌,缩回房内。
苏敏此刻心情又岂是他能了解的?
中午被老苏头训斥一番,看到老苏头拎着扁担快步离去后,她就一直站在院门口,默默等待。
哪怕狂风响起,大雨瓢泼也一动未动,手中的油伞还是苏佳专门给她送来的。
由于乌云盖顶之故,今日的黄昏格外的昏暗,就在她几乎看不清巷口时,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巷口。
是老苏头,肩上扛着杨平安,顶着雨水拄着扁担,深一脚浅一脚一步步走向院门。
“爹!”苏敏见状连忙高喝一声,如燕儿穿梭般,飘然迎上,“爹,你们终于回来了!你可曾受伤?”
面对自己女儿的关心,老苏头却没好脸色。眉头一皱,低声问道:“你怎在此,佳佳呢?”
“爹你放心,佳佳无恙就在屋中。”看到老苏头脸色稍好,苏敏又问道,“爹,他怎么了?”
“他也没事,爹把他打晕了。”老苏头似是极为关心苏佳安危,简短一句后,就加快步子走向院门。
苏敏却是向后打量一番,发觉后方空无一人,脸色大变。几个健步追上老苏头,她焦急问道:“爹,冬儿姐姐呢?她为何没有跟你一同返回?”
老苏头充耳不闻,扫量周边两眼,发觉四下无人,再度加快脚下步伐,眨眼间便越过门槛进入院中。
进入东厢,三两下将杨平安身上衣衫褪个干净,再将其平放床上,又对苏敏吩咐道:“去取手巾来,把他身子擦干,切莫让他染了风寒!”
早在老苏头将杨平安脱光之际,苏敏便已转过身去,猛地听到老苏头之言,身形一颤:“爹,他,女儿……”
“还不快去!”
父命不可违,苏敏快速取来手巾,可面对床上杨平安赤身裸、体之景,身为女儿家的她,还是身形微侧闭上双眼,手中手巾迟迟难以落下。
“还磨蹭什么!”
“爹,女儿,他……”
老苏头明白苏敏心中顾虑,将其推至床前,道:“你记住,从今日起,他便是你相公,你便是他妻子。夫妻之间哪还有那许多顾虑!”
闻听此言,苏敏身形剧颤,猛然转身相对,眼中已是泪水盈盈:“爹,冬儿姐姐呢?”
老苏头恼道:“你问这些作甚,还不赶快服侍你相公,莫要让他被雨淋出病来!”
“爹,你回答我,冬儿姐姐是否,是否,是否已经不在人世?”
“她是死是活与你何干,莫要忘了咱们苏家使命!”
“爹!”苏敏美眸圆睁,难以置信的看着老苏头,身形颤抖不已,银牙紧咬嘴唇,泪水簌簌而下,好一会才抽泣着问道:“爹,你真将冬儿姐姐害死了?”
老苏头没有回答,而是伸手从床上扯开被子,将杨平安遮住,然后背对苏敏,沉默不语。
“你回答我!爹,你是不是将冬儿姐姐害死了!”苏敏却是疯狂了,扯住老苏头衣袖,一边呜咽一边追问。
自己女儿哭得梨花带雨,老苏头也是心中不忍,长叹声道:“唉,她是不想连累杨平安,自己跳河自尽,与为父无关。”
“冬儿姐姐跳河自尽?”苏敏哭声停顿片刻,再次爆发,“你骗人!以爹的功夫,冬儿姐姐就算想要跳河,你单手也能阻拦。是你,就是你!就算不是你亲自出手,也是你间接害死冬儿姐姐,故意不去救她!”
“住嘴!”老苏头怒喝过后,语气趋向柔和,“敏儿,这就是命,你莫要忘了咱们苏家使命。她若不死,以杨平安对她的疼爱,你又如何能有机会嫁与杨平安?”
“苏家使命苏家使命,为了咱家使命,就要害死无辜之人么!冬儿姐姐心地善良,当初若非是她,那杨平安根本不会收留咱们。自咱们留宿杨家后,冬儿姐姐真心将我当成妹妹,对佳佳也是疼爱有加,可咱们呢?
就为了一个使命,还有杨平安可能的身份,将冬儿姐姐生生害死么!爹你不用解释,就是咱们苏家害死冬儿姐姐的!若不是我当初有意,冬儿姐姐也不会被那谢家两老利用,以至于对杨平安心生愧意;若不是今日我故意离开,冬儿姐姐也不会被人捉去,最后,最后,呜呜……”
苏敏之言,一字一句落入老苏头心中。后者沉默片刻,摇头道:“敏儿,爹也知道冬儿良善,可这就是命啊。”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样床上的杨平安,接着说道:“要怪就只能怪他。即便冬儿这次能够生还,可像她这样的普通女子,遇到杨平安后,日子便再难平安,将来迟早还会遇到类似情况。
况且这次她愧对杨平安,自己都过不了自己心中关口,或许一死,对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哼哼,杨平安,这个名字起得真好。平安,平安?在他身边,何来平安?或许,或许将来会有,但不知要由多少人因其而丧命。”
苏敏泪声渐止,懊恼看眼依旧昏迷不醒的杨平安,狠狠道:“爹,你因何断定他就是那人?若他真是,朝廷有岂会坐视不理?”
“坐视不理么?呵呵。”老苏头冷笑两声走到窗口负手而立,周身忽得散发出一股强悍气势,“朝廷早已有人在暗中监视,就连隐匿多年的那伙人,都因他现身。只是他们还不能完全断定他的身份罢了。
不过爹却已经能够肯定,他杨平安定是那人。天下大乱将起,到时社稷动荡,正是咱家完成使命之最好时机。爹爹没用,你自六岁起便跟随爹爹四处流Lang,还要随时防备仇人袭杀……十年,整整十年,没让你过上一天安稳日子,是爹对不起你啊!”
老苏头脸上表情变化很快,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苏敏听得心酸,泪水再次落下:“爹,你不要说了,女儿不怪你。女儿是苏家人,生就应当为爹爹分忧。爹你莫要自责,女儿真不怪你。”
“好女儿,好女儿……”老苏头抹去脸上泪水,“敏儿啊,如今大仇是否能报,咱家使命能否完成,全系他一人之身。敏儿,你现在可懂?”
苏敏默然点头,有看眼杨平安,目光复杂,再次问道:“爹,就算他真是那人,可他能行么?”
“你莫要看他平日里嬉笑耍混没个正行,他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你可知今日那侯府冯小宝还有谢家二老落得如何下场?”
待到老苏头将杨平安虐杀冯小宝,淹死谢家二老之事合盘托出后,苏敏愕然道:“想不到他也会有如此一面。”
“关键是他重感情,冬儿成其身上逆鳞,才会在冬儿投河后有如此疯狂。所以,敏儿,你必须尽全力让他喜欢上你,最好你在他心中地位超过冬儿,到时他才可能全力助咱苏家。”
苏敏默然点头,深吸一口气,紧咬银牙,坐在床边,抬手揭开杨平安身上薄被,再次深吸一口气,握紧手巾在杨平安身上轻轻擦拭起来。
凡事开头之后,或多或少都会变得容易一些,苏敏此刻就是如此感觉。脑中忆着妻子侍奉相公情境,苏敏轻柔将杨平安身子擦拭干净,期间难免肌肤相触,但她都能克服。
身后老苏头见状,悠然点头,好似心中一块重石落地。
可是当苏敏柔荑握着手巾一路向下,来到杨平安小腹处时,目光无意瞥见其胯下那话,难免还是红晕暗生心中娇羞,手掌好半天难以向下。
就在老苏头要催促她时,忽听门外一蹦一跳脚步声由远及近,苏敏连忙起身,同时拉起薄被遮住杨平安。
与此同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苏佳蹦跳进入,脸上挂着笑容,扑向老苏头:“爹,你回来了!”
老苏头才蹲下身子,想要保住她,哪知她鼻头一皱躲了过去:“爹爹身上泥水污衣,莫要弄脏了我的新衣裳,嘻嘻。姐,你的脸怎么红了?咦,他这是怎的了?”
说着话,苏佳爬到床头双手拄着下巴,盯着杨平安打量片刻,忽然起身,一脸神秘的看着二人,压低声音道:“爹,姐,你们不会真的把他杀了吧?”
老苏头苏敏二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苏佳何有此言。苏佳看到二人疑惑神情,得意道:“你们还要骗我不成?我上次都听到了,爹爹说,咱们缺少落脚之地,还说此地不错,只是有一人碍事,只要那人不在,咱们便能常住此地;姐姐也曾说过特别讨厌他,他好像还欺负过姐姐。”
说到这里,他做出总结性发言:“其实你们杀了他也好,以后咱们就不用四处漂泊了。只是少了他,以后谁吹奏口琴哄我睡觉,谁给我做好吃的豆腐,谁……啊,他又活了!”
苏佳尖叫一声,躲到老苏头身后捂住双眼;而老苏头和苏敏则睁大双眼看向床榻,担忧满面。
只见床榻上杨平安已然醒来,直挺挺坐起,薄被滑下露出赤、裸上身……
第五十五章 硝烟四起
老苏头与苏敏很担心,担心刚才他们父女交谈之语尽数落入杨平安耳中。
杨平安神情呆滞双目无神,坐在床榻之上四处环顾一圈,似是没有看到苏家三口般,忽然下床,大步朝房门走去,全然不顾胯下两个海胆四处晃悠。
“呀!”苏敏苏佳同时惊叫一声,前者羞然转头,后者则闭合指缝,嘴里不住嘀咕:“羞羞羞,光着屁股到处跑,羞羞!”
“杨公子,你要去何处?”老苏头察觉有异出言问道,没等到杨平安回答,纵身一跃来到他身后,一记手刀砍在杨平安后颈将其打晕,然后再次将他抬回床上。
苏敏也发觉杨平安似有不妥,搂着苏佳问道:“爹,他这是怎么了,又要去哪儿?”
半夜时分,雨势终于减弱,待到黎明,风停雨歇乌云尽散。日出时分,崭新朝阳旭旭东升,新一轮璀璨光芒照耀大地。
次日一早,黄河老渡土坡上,孤零零一座坟头,木质坟碑上血迹斑斑,上书“爱妻冬儿之墓”字样。坟前杨平安默然跪坐,既不祭奠也不悼念,只是坐在那里,泪水无声。
土坡下方,苏家父女远远看着,苏佳在一旁树林内采花扑蝶玩的不亦乐乎。
“你现在知道了。”老苏头淡然道。
今日一早,杨平安醒来后,便穿好衣裳着急出门。苏敏心中诧异,再次问出昨日问题,老苏头摇头不语,带着一双儿女紧随其后,来到北城门。
杨平安抵达时,城门尚未开启,又等了约莫一刻钟后,城门方缓缓开启。他第一个冲出城去,直奔黄河老渡。
黄河老渡口的土坡上有一座孤坟,是他昨日为冬儿所盖,内部未埋寸物,连衣冠冢都算不上。
“他这么做到底有何含义?他来坟前,不带祭品,不做祭奠,只是跪坐那里,他果真对冬儿姐姐有情?”苏敏发觉自己完全看不透杨平安,“还有,若是他真心为冬儿姐姐建坟,那也应取些衣衫修座衣冠冢,哪能像现在这般寒酸?”
老苏头先看眼树林内玩耍的苏佳,这才答道:“敏儿,你是怀疑爹判断有误?”
“女儿不敢,女儿只是看不透他行事。”
“你太过年轻阅历尚欠。”老苏头点评一句,转身看向远处坟前杨平安,缓缓道,“他修那座空坟,只为有个地方纪念冬儿而已。至于说不带祭品不加祭奠,那是因为在他心中,冬儿根本未死,他在等待冬儿返回。”
昨日冬儿投河,被Lang花卷走消失无踪,杨平安肝胆欲裂。虐杀冯小宝后,他将谢家二老丢入河中,除了因他恨极这二人外,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以这二人为参照物,结合河水流速沿河找到冬儿下落。
头顶暴雨,老苏头跟在杨平安身后,眼睁睁看着谢家二老被急流卷走,几乎走出偃师县境,也没有冬儿半点踪迹。
经他苦苦劝说,杨平安终于返回黄河老渡,在土坡上修建空坟一座,然后跪坐坟前嚎啕大哭,不时冲着河水大声呼唤冬儿名字,整个人陷入魔怔之中。
老苏头担心杨平安身体,这才将其打昏扛了回来。今日一早,杨平安显然已经恢复清醒,自己穿戴完毕后,便赶往偃师北门。
“他对冬儿情深,来**嫁与他,料想他也会如此待你,对你疼爱有加,爹也能放心……”
苏敏察觉老苏头话中有话,问道:“爹你说什么?”
自知失言,老苏头连忙改口道:“爹是说,他心思不同常人,将来你休要揣摩他的心思,只要真心待他,他必定好生疼爱你。你能许个好人家,爹也能放心不少。”
“女儿只能嫁给他么?”这个问题,苏敏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因此她的声音逐渐降低,而老苏头也没有回答。
清风拂过,夹杂着泥土清香钻人鼻息,吸入腹中令人周身舒畅。然则苏家父女二人神色凝重,齐齐将目光转向不远处玩的开心的苏佳,眼中皆露出疼爱之色。
正如老苏头所言,杨平安如今已经从魔怔中清醒,只是心中之沉痛依旧,至始至终都无法忘记冬儿身影。
这个俏生生的爱害羞的小寡妇,早已化作心尖嫩肉,与他内心融为一体。如今心尖嫩肉被人挖去,这让他如何能够不心痛?
日日坐在冬儿空坟前,默默思念自己来到唐朝后,与冬儿相处的点点滴滴,杨平安渐渐分不出现实与虚幻,他总感觉坐在空坟之前时,冬儿就陪在他身边。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去七八日,除了第一日外,其余几日都只有苏敏相陪,看着杨平安沉默无言,感受着那份无言中却显得更盛的怀念之情,苏敏总是会想到自己,自己是否能像冬儿一般,将来有一日找到一个对自己如此深情的夫君。
老苏头带着小苏佳候在府中,洗衣做饭打扫院舍,等待杨平安与苏佳返回。
自杨平安从魔怔中清醒后,他心里就多了个结。那日一早,他告诉杨平安,苏敏细心替其擦遍全身,连男人私密处也没有落下,只想后者知道自家女儿已经无法嫁人,想要后者负责。
哪知道杨平安只是随口应了一声,变向忘记此事一般,在不多说一句,天天坐在空坟之前,日出而至日落而离,仿佛他一生中便只剩下这一件事可做。
这日一早,杨平安再次来到空坟之前,轻抚坟碑好似抚摸冬儿般轻柔,默默坐下,听着大河澎湃之声,直觉冬儿音容笑貌一一在眼前浮现。
“大哥!”
“大哥!”
“大哥!”
晌午时分,油粉三人组齐齐赶至,还没来到土坡,便高声呼喊。
苏敏心情正差。这几天来她天天陪在杨平安身旁,偶尔也会主动与杨平安交谈,可她在杨平安眼中就好像空气一般,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眼见油头粉面流里流气讨嫌三人出现,一腔怨气有了发泄之处。她几步拦住三人,呵斥道:“你们是何人,来此作甚!”
“小美人,莫非你忘了哥哥们了?”
“大哥果然是有福之人,那克夫的小寡妇才死,身边立刻又多了一个美人。啧啧,难怪人家是大哥呢,咱们做兄弟的只能有眼馋的份啊!”
虽说他们打不过苏敏,也在苏敏手中吃过亏,不过皮肉不痛时,总爱在嘴上占些便宜,这是油粉三人组的性格。
倒是杨国忠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成长不少。看出苏敏恼怒,担心皮肉之苦,他连忙道:“你二人还不住口!快来与我一同拜见大嫂。”
这三人默契极深,杨国忠话音落下,三人同时抱拳齐声道:“拜见嫂嫂,不知我家哥哥在上面作甚,嫂嫂何不陪伴我家哥哥左右?”
“尔等休得胡言,否则休怪我对尔等不客气!”
油粉三人组此招生效,苏敏心中矛盾,只是威胁一番,却打消了痛殴三人的念想,但却阻住三人脚步,不让其登上突破。
油粉三人组与苏敏的吵闹之声引起了杨平安的注意。看到油粉三人组齐至,杨平安大声道:“喂,让他们上来吧!”
“喂什么喂,我没名字么!”苏敏在这里陪伴杨平安数日,也不见杨平安主动与她说话,好似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可今日油粉三人组一来,杨平安居然主动开口,而且对她还大呼小喝,这如何让她不恼怒?恨恨丢出一句,她猛一跺脚转身离去。
望着苏敏付讫离去,油粉三人组在其背后嘻哈一番,然后来到杨平安身旁,邓维打趣道:“大哥果然厉害,身边总是不缺女人。这小寡妇才死,就有那女骗子迫不及待送上门来……嘿嘿,大哥可曾品尝过,味道如何?”
谢天成也摆着兰花指道:“安安啊,你教兄弟们几招,怎样才能让那些正经不正经的小娘子纷纷投怀送抱……”
杨平安听得恼火,尤其是邓维之言对冬儿不敬。正要开口训斥,一旁察言观色的杨国忠抢先开口道:“你俩住口,怎能对冬儿嫂嫂不敬!还不跪下,给冬儿嫂嫂磕头赔罪?大哥,你莫要发火,老三老四就是那样,你大**量,莫要跟他们一般计较。”
邓谢二人不敢怠慢,连忙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有说了一堆道歉以及求冬儿谅解言词,这才起身坐下。
杨平安看着三人问道:“你们怎知我在此处?”
油粉三人组对视一番,由杨国忠答道:“是青青姑娘告诉我们的。”
油粉三人组本来是去杨家找杨平安的,奈何去了三次都没找到。后来还是柳青青得知他们去寻杨平安,这才将冬儿过逝,杨平安于城外黄河老渡独守空坟之事告知,三人这才寻至此处。
又是柳青青,她怎知我在此处?那她是否知道我杀了那么多人?
思忖一番,杨平安又问道:“你们来找我作甚?可知不久前我刚杀了数十人之多,你们就不怕受我连累么?”
最后那句话,他是对杨国忠说的。倒不是说他因前段时间杨国忠态度而生气,而是因为杨国忠的态度,代表着偃师望族杨家对他的态度。今日杨国忠主动来寻,其中恐怕有什么变化。
果然,杨国忠毫不在意的说道:“如今硝烟四起天下大乱,莫说杀数十人,便是杀千人万人又有何妨?大哥,若是你果真能杀数万人,必定飞黄腾达大富大贵!”
我擦,这货出门没吃药吧!
第五十六章 一语成谶
油粉三人组专程来寻杨平安那是有事相求的。就因为杨平安的《H版封神演义》断更,使得他们三人成为偃师城中炙手可热的名角,与城中最受人追捧的优伶不相上下。
虽说得益于杨平安,但也离不开三人自身的努力。
自杨平安断更后,因大出风头而说书上瘾的杨国忠不得不另想办法。杨家酒楼也曾在城中高价求购话本,奈何所购与《H版封神演义》相差太远。
为了能够继续享受受人追捧的感觉,他绞尽脑汁,思考三晚,终于想出对策,决定重说《H版封神》。
不过这次重说却与初次不同,不光是他站在桌后讲说,而是加上了邓谢二人配音。尤其是男男女女那啥的段子,谢天成的娘娘腔发挥了大作用。
他作旁白,邓谢二人躲在幕后,或低吼,或轻吟,或娇嗔,或粗喘,好似真有一男一女在幕后交合,撩拨的台下听众心中难耐。有那性急之人,甚至直接冲入幕后想要看个究竟,结果乘兴闯入扫兴退出。
不过这种改变,直接增加了杨家酒楼附近妓院的客流和营业额,为此杨家酒楼又多了一笔收入。油粉三人组也在城中闯出一些名头,尤其是在那些受益妓院中,他三人俨然成为财神爷一般存在,实现多年梦想——嫖妓不用付账。
日子一天一天过,老问题再次拦在三人面前——稿子就快没了。
于是乎三人这才结伴同来,来找杨平安。
听完了三人讲述,杨平安也不得不佩服杨国忠的心思,居然能够弄出配音评书这种跨时代的玩意儿。
这三人有正事可做,杨平安到也欣慰。于是他答应三人,明日起就开始继续写《H版封神》,令油粉三人组欢喜的大呼小叫拍马不停。
“多谢大哥!”
“安安不愧是安安,做大哥的,从不会看着兄弟们有难处而袖手。”
“大哥若是有空不妨移步我家酒楼,小弟做东,好好宴请大哥。”
看着态度突然变得积极的杨国忠,杨平安转头看向坟碑,扫去碑上断草落叶,道:“我很忙的,这段时间我都会在这里,陪伴冬儿。”
在油粉三人组眼中,女人不过如此,邓维当即就要开口,却被杨国忠与谢天成联手摁住。
待邓维打消开口念头,杨国忠这才说道:“大哥,大嫂已逝,你还要看开些。莫要过度悲伤熬坏了身子,会有很多人伤心的。”
嗯?杨平安听出对方话中有话,转过头来。杨国忠嘿嘿一笑,继续道:“就知道什么事也瞒不过哥哥。这次我们前来,除了从哥哥处求稿,还有就是替莳花馆的青青姑娘传话。青青姑娘说,她思念你的紧,片刻也不敢忘记你们之间的承诺。”
再次提及柳青青,杨平安脑海中浮现出那抹青色曼妙,以及心中疑问:“她怎知我在此处?”
这个问题,油粉三人组答不上来。柳青青是陪同张妈妈前往杨家酒楼洽谈业务的。凭借油粉三人组绘声绘色的配音评书,杨家酒楼日日爆满,每当评书讲完,周边各家妓院便迎来客流高峰。
这些恩客们憋了一身邪火急需发泄,妓院姑娘几乎全线营业,不论美丑皆得雨露。而且由于狼多肉少,姑娘们的身价也水涨船高。
如此便利,如此暴利,就连稳坐青楼业龙头的莳花馆都按耐不住。张妈妈特地带了柳青青前往,欲与杨家酒楼洽谈合作事宜。
期间柳青青与杨国忠聊起杨平安,得知油粉三人组遍寻杨平安不得,似是无意间提及杨平安日日守在城外黄河老渡,油粉三人组这才寻来。
她是如何得知,又是何来历,所图为何?杨平安渐渐皱紧了眉头。
油粉三人组见状,对视一番,蹲坐在杨平安身旁,默不作声。邓维最是缺少耐性,等了片刻后无聊道:“大哥,这小……大嫂被何人所害,兄弟陪你报仇!”
杨平安从沉思中醒转,看他一眼,淡然道:“仇人已被我杀光。我之前不是说过,我杀了三十多人么?”
闻听此言,油粉三人组倒吸一口凉气。原本他们以为杨平安之前仅是玩笑之言,是对他们的考验,现在才明白,竟然是真。
看到三人错愕,杨平安笑道:“怎么,吓住了?你们还是快回去吧,以后每日来我府中取书稿便是,莫要因我连累了你们。”
“大哥你这是何话,你我兄弟情深,何来连累一说!”杨国忠噌的一下从地上跃起,语带委屈,“当日哥哥与侯府结怨,兄弟只是碍于族中之命,不得已与哥哥分离。可兄弟当时已打定主意,若是哥哥被侯府所害,兄弟定当为哥哥伸冤报仇。哪怕力有不逮,兄弟也要陪哥哥共赴九泉!”
邓谢二人也纷纷起身表态,大币心,直言四兄弟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我能相信他们么?尤其是杨国忠,那可是杨国忠啊!
正思索间,又听杨国忠说道:“哥哥莫要担心,当今天下大乱战火四起。有道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哥哥才不过杀了三十几人,若是能杀得数万人,怕是富贵就在眼前!”
真的天下大乱了?杨平安愕然起身。
与油粉三人组一样,他也将杨国忠之前所言当做玩笑,可现在才明白过来,似乎这大唐的天下,真的乱了!
若是如此,我有没有机会杀了杨雄呢?
油粉三人组今日特地前来寻他,让他意识到偃师城内可能发生某些变化,否则杨国忠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
所以他想弄个明白,看看有没有机会除掉偃师侯杨雄,毕竟冯小宝是杨雄的狗,逼死冬儿杨雄脱不了干系!
若天下真是大乱,他大可妥善筹谋,等机会来临手刃杨雄为冬儿报仇。
正思索间,半天没有开口的谢天成,为了刷存在感,开口道:“安安啊,究竟是何人瞎了狗眼,敢加害嫂嫂?”
“偃师侯手下冯小宝。他连同三十刀客还有谢家两个老东西,都给冬儿陪葬了!如今我与侯府之间再无缓和余地,你们不怕么?”
“你杀了冯小宝和侯府三十刀卫?”
“安安,你一人杀了这许多人?”
邓谢二人难以置信看着杨平安,杨国忠一抖折扇,大大咧咧道:“怕?有甚好怕?大哥放心,若是杨雄那厮胆敢现身,不牢你动手,兄弟我便取他性命!”
你有这胆量么?自动将杨国忠之言从耳中过滤,杨平安又问道:“哪起的战火,可是北方草原南侵?”
“大哥,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邓维惊声道。
杨国忠一折扇打在他头上,快速解释起来。
如今的杨唐江山,幅员辽阔,远朝李唐。自杨广从江南杀回东都重整河山平定叛乱后,休养生息十年,便发动大规模对外战争。
平高丽、灭东瀛、霸草原、吞西域,驱吐蕃,大隋国土急遽扩张,威赫四方,接连多年边境战事不兴。杨广死后,因其功绩被尊“武帝”,历史再无炀帝之称。
随着杨唐雄起,草原民族纷纷西迁,莫要说南侵了,便是草原都不敢轻易踏足,因此战乱一事并非源自草原。
真尼玛猛啊,我到底来到什么样的时空啊!感觉到自己面对的历史越发混乱,杨平安心中怅然:“那,到底是何处发生战乱?”
“大哥,难道你不知道么?”油粉三人组异口同声,诧异看着杨平安。
“我怎么会知道?”
“大哥,宁王犯了!”
“你说什么?”杨平安声音陡然提高。
杨国忠退后两步,肯定道:“大哥,宁王谋反,千真万确!”
就在冯小宝以冬儿为诱饵,引出杨平安想要将其杀害当日,位于江南的宁王反了。
一切都如杨平安预料那般。封地兵不过三千,将不满十人的宁王,骤然竖起反旗后,江南遍洒檄文声讨新皇,封地周边州县领军将领纷纷举兵相应,汇聚宁王麾下。
起兵之后,宁王毫不犹豫挥军东进直扑金陵,沿途大小县郡或望风而逃或开城纳降,使得宁王大军顺分顺水攻至金陵城下。
兵分水路,将金陵城为了个水泄不通。金陵守将宁死不降据城而守,组织城中军民竭力抵抗,宁王大军连攻三日未曾攻下。
宁王在江南布局多年,举兵之后陆续有将领带兵来投,金陵城下很快便聚集大军近二十万。
不过金陵城破却与重兵无关。围城第三日深夜,金陵一干坚决抵抗的守将纷纷遇刺身亡,城中军民群龙无首陷入慌乱,最终一偏将带兵投降大开城门,恭迎宁王入城。
宁王入得金陵,立刻安抚百姓整顿治安,分封百官重赏将士。虽尚未称帝,但一切迹象都显示出,宁王蓄意登基,只是在等吉日吉时。
难怪这小子敢来找我,也难关刚才他的口气那般慷慨激昂,不愧是杨国忠啊!饶有兴趣看样对方,杨平安脑海中再度浮现一连串的疑问。
宁王这货居然真的反了,莫非历史上所有宁王都会谋反?嘶,杨雄那厮岂不是已经逃回江南,我该如何杀他?
想到这里,他再次问道:“朝廷可曾派遣大军围剿宁王之流?”
“没有。”杨国忠摇头道,“听说朝廷大军并未南下,只是在江北一带集结防御……”
第五十七章 宁王刀卫
杨平安很想杀杨雄,就因为冬儿如今音信全无。虽然冬儿应当是不在人世,可他始终不愿接受这一事实。在他心中,只要一日未见冬儿尸首,冬儿便不会死去!
但杨雄必须要杀。
今日得知宁王谋反,他终于明白为何他杀了冯小宝以及偃师侯三十余手下后,杨雄没来找他晦气。但宁王谋反,杨雄必定早就知晓,而且必定提早逃出偃师,这让他失去报仇良机。
他想知道朝廷是否派兵攻打叛军,若是派兵,他可以跟在大军之后,寻机手刃杨雄。但令他失望的是,朝廷竟只是派兵谨守江北各地,放任叛军平定江南。
“为何?”
杨家势大,不少族人都在朝中当官,因此杨志知道的消息较多,连带杨国忠都知道不少。
宁王谋反,攻下金陵不久根基未稳,江南不少州郡还是忠于朝廷。只要朝廷大军南下,各地守军配合,是剿灭叛军最佳良机。
但如今天下并非只有宁王在南方作乱,山东、东北、草原、西域等地皆有叛乱发生,声势虽难比南方宁王,但也不容忽视。可以说整个杨唐北方外围,都陷入战火之中,各地告急文书如雪花般纷纷入京。
宁王造反蓄谋良久,如今羽翼已成,即便此刻出兵剿灭,短期之内也难竟全功,反倒会给北方外围各地叛乱创造机会。
因此朝中君臣商议过后,决定先防宁王挥军北上,朝廷大军先将北方叛乱各地逐一剿灭,然后再集中力量平定南方宁王,所谓攘外必先安内。
听完杨国忠解释,杨平安默然无语。朝廷应对之策并无不妥,只是如此一来,便给了宁王平定南方时机。待到朝廷平定北方叛乱后,南方恐怕已尽入宁王之手。到时候他该如何手刃杨雄?
“大哥,宁王当真曾派人拉拢于你?”杨国忠此次来见杨平安,也是得到族长杨志准许的。如今宁王谋反,杨平安得罪宁王父子一事便再无危险,除非将来宁王夺取天下。
因此杨志准许杨国忠来寻杨平安,同时命其打探口风,当日在杨家酒楼,杨平安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宁王是否果真拉拢过他。
“真也罢假也罢,现在还重要么?”杨雄逃回江南,令杨平安心中颇感失落。他苦笑一声,转身面对冬儿空坟,心中伤感。
“大哥,你杀那冯小宝之日,当真还杀了三十刀客?只你一人,便杀了他们三十人之多?”虽然杨国忠嘴上对杨志毫不尊重,但对杨志吩咐之事还是较为上心,例如对杨平安的打探,关键是他也很好奇。
几个月前,杨平安还与他一样,并称偃师四虎,甚至还不如他,他是四虎之首。但短短几个月,杨平安先是变得能打;接着捣鼓出豆腐攫取大量钱银;还写出《H版封神演义》,让他大出风头;更是入得宁王法眼,出言拉拢。
他杨平安究竟哪儿来的本事,竟能发生翻天变化?
杨国忠也有上进之心,若杨平安真有苍天大树潜力,他甘做藤条,只是要将其缠得更紧便是。
冬儿投河后,杨平安陷入疯狂,对身边一切茫然不知,若非老苏头信誓旦旦,说那三十刀可皆丧命他手,他都不敢相信,因为他只记得自己虐杀冯小宝一事。
“那三十刀客很厉害么?”
单个的刀客并不厉害,但他们合在一起,便能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这些刀客都是宁王府中亲卫,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经过军中名将训练指点,对宁王忠心不二悍不畏死。
身为宁王此子,杨雄受封偃师侯长居偃师,宁王为其安全考虑,派遣一百刀卫相随保护。
宁王谋反消息传回东京后,新皇便颁下圣旨,命人将杨雄擒回洛阳。
偃师县令亲自带领县衙衙役还有守城兵士近百人赶往偃师侯府,遭遇三十刀卫拼死抵抗。虽说人数是对方三倍还多,可在侯府门前广场激战多时,愣是无法冲进府中。
后来还是窦二闻讯带人赶来,配合县令将抵挡刀卫全部擒杀,冲入府中,才发现杨雄早不见踪影。
那三十刀卫全部战死,只为替杨雄争取逃跑时间,当窦二查明这一点后,再也谈查不到杨雄下落。
这件事很是轰动,油粉三人组这种好热闹的主自不会错过。也就是杨平安这些日子一直待在黄河老渡才不曾耳闻。
“那些刀客竟如此厉害?”杨平安听着皱起眉头,目光闪烁不停。
作为偃师四虎中,曾经最能打的邓维,一脸崇拜的看着杨平安:“大哥,你何时变得如此能打,怕是连窦爷都不是你的对手吧?大哥,将你的功夫教我好么?”
邓维的话,杨平安根本没有入耳,他在思考一个问题——黄河老渡那三十刀卫,果真都是我杀的么?如若不是,哪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必须弄清楚!
日近黄昏,杨平安返回城中。在油粉三人组的陪伴下,他专门去了趟偃师侯府。偌大的侯府如今门可罗雀空无一人,朱漆大门上贴着封条,整个府邸显得零落萧瑟。
确定杨雄的确是早就逃离偃师,杨平安与油粉三人组去了趟杨家酒楼,拎了些酒肉,约定明日取稿时间,这才返回自己家中。
冬儿不在,杨平安忧伤,鸠占鹊巢,如今杨家已被苏家三口占领。
推门而入,只见老苏头正在忙里忙外收拾着,而苏敏则陪着苏佳玩耍,好似在自己家中一般舒适。
见他回来,老苏头连忙停下手中活计,将儿女赶回房中,结果他手中酒肉,说道:“公子您回来了!沽酒买肉这种粗活,您交代老汉儿即可,何必劳您大驾?”
“无妨,这些天也多亏你们父女照顾,今晚咱们好好喝两盅。”
老苏头诧异看他一眼,呵呵笑道:“今日公子心情似乎很好,莫非回来之前遇到什么好事儿?”
“哪来的好事儿。只是我想通了,死者已矣生者为大,何况冬儿未必死了,我又何必那么伤心?万一我思念成疾,冬儿恰好回来,那岂不是要让她担心了?”
“公子能这么想那是再好不过。老汉这就去做饭,今晚老汉豁出命去,陪公子一醉方休。”
老苏头的手艺不错,对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会做家务会做饭,在男尊女卑的古代,算是极品了。
杨平安曾经问过他,他的回答是他妻子十年前病逝,丢下一双儿女。这十年来他又当爹又当娘的,含辛茹苦将儿女养大,不要说做家务做饭了,就连针线活他都会。
一句话,都是逼出来的。
夜色温凉,孤月高悬,清风徐徐,虫儿低鸣。
院中石桌,杨平安与老苏头相对而坐,沐浴月光举杯畅饮。前者一直在诉说对冬儿思念之情,后者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倾听,一言不发,只是不时陪杨平安喝上一杯,然后将酒斟满。
苏敏苏佳都已被打发回屋,早早歇息了,院子里只留下杨平安呢喃之声以及偶尔的酒杯相撞之声。
“老苏头,你是不知道,冬儿一走,我这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就好像有人将心挖空一般……嗝,来,你我再喝一杯!”
杨平安借酒消愁,似乎已有醉意,看到老苏头将酒喝下,眼中闪过一抹光芒,手上一抖,杯中大半酒水便洒落衣衫,然后将杯底浅酒喝下,做出一饮而尽之举。
除了刚开始那几杯,他是实打实的饮满整杯,其余皆是如此,只是喝个杯底,此刻醉意大半都是装出来的。
老苏头很是老实,不疑有诈,每次皆一饮而尽,渐渐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二人又饮几杯,桌上酒坛渐空,杨平安身形不稳,语带哽咽道:“我这辈子,能遇到冬儿乃是上天赏赐,可上天无情,才短短几日,就将冬儿从我身边夺走!呵呵,老苏头,我能遇到你,也算是老天照顾,若非是你,当日我恐怕命丧渡口了。”
“公子谬赞,当日若非公子勇猛,老汉怕是死在那些恶人手中了!”
“嗯?我也记不清楚了,总之当**不惧生死随我前往,如此有情有义,便当痛饮一杯。来,咱们干!”
又是一杯酒落肚,杨平安再次道:“那些刀手武艺高强,你与他们交手时可曾受伤?”
“托公子的福,当是他们主要都奔你而去,老汉倒是没受太大伤害。”
杨平安屡次试探,都被老苏头小心应对过去。到最后他做出酩酊大醉模样,含糊说道:“老,老苏头,其实我知道,你,你,你是大高手,那些,那些人,其实都是被你杀的,对不对?”
“公子太抬举小老儿了。若是老汉真有那份本事,又如何会被人在脸上划下两刀毁了面容?公子醉了,咱们喝完这杯,便停了吧?”
说着话,显出醉意的老苏头再次为杨平安斟满一杯酒,只是在倒酒时右手小指微微弹了一下。
故技重施,杨平安再次晃洒大半,将杯底酒水饮尽,才要继续出言试探,忽然觉得脑袋变重好似酒意上头一般,最后模糊看眼老苏头,一头栽在石桌之上。
与此同时,老苏头眼中精光一闪,脸上再无酒桩色,轻笑道:“呵呵,想要试探我,你还是太嫩了。”
说到这里,他转头冲西厢喊道:“出来吧,机会就在今晚!”
第五十八章 平安中计被失身
“出来吧,机会就在今晚!”
随着老苏头声音响起,院内西厢房门悄无声息打开,衣衫整齐的苏敏迈步而出:“爹。”
“佳佳可曾睡下?”
“已经睡着了。”
“嗯,那就好。”老苏头点了点头,将杨平安扛在肩上,大步走向东厢,“来吧。”
苏敏犹豫看眼老苏头背影,略一思忖低头快步跟上,父女俩再次跟昏迷不醒的杨平安共处一室。
就像上次那样,苏敏刚将房中烛火点燃,就看见杨平安又被老苏头脱得赤身裸、体,连忙背转身体,只是这回并未失声尖叫。
“敏儿,爹知道你不情愿,可就算不考虑咱家背负使命,只说杨平安品性,也是理想夫君人选。”
“爹,咱们能否换个法子?”苏敏后退两步,言语中满是迟疑,“你也说了,他品性尚算忠厚,为人有情有义,或许咱们将那事合盘托出,他会同意助咱们复仇也说不定。”
“胡闹!”老苏头低喝一声,“那事事关重大,岂能随便告知他人?敏儿,爹知道你委屈,可这就是咱苏家的命运啊!三年前新皇登基时,咱们不就说好,将来爹想办法让你嫁入宫中,当时你不也同意了么?
现在突然遇到他,你嫁给他,不论是对咱家大仇还是对你自身幸福,都有利无弊,莫非你想嫁入宫中?”
“女儿岂是那种贪慕虚荣之辈?”苏敏忙摇头否认,“只是爹,他能比皇帝还厉害么?”
闻听此言,老苏头转头看向床上脸色越来越红的杨平安,叹道:“爹也不知。但他既是那人,想必定是厉害非凡。之前鱼困浅滩,他才会像个普通人家那般生活,如今时机已到,假以时日他必定鱼跃龙门蛟龙升空,天下谁属犹未可知!”
“时机已到,何意?”
再看眼杨平安,发觉他气息变得粗重,老苏头心中焦急,快速说道:“宁王谋反就是他展翅高飞之时机。新皇虽占正统,但登基日短,根基尚浅;宁王虽是谋反,但老谋深算谋划多年,这天下迟早衍变为南北割据之势。
世间有能力打破这份僵局,短时间内使天下归一之人,便只有他一人。只要他小心谨慎些,定不会蹈当年覆辙,说不定将来还有机会问鼎天下……来不及了,药效已经开始发生作用,你莫要在犹豫,爹先出去了!”
老苏头话音未落,身形已向门外弹去,凌空衣袖一挥,房门便被掌风闭合:“敏儿,莫要再迟疑,机不可失!”
听着门外老苏头之声,转头看眼床上杨平安,后者满面通红呼吸急促粗重,喉头不时发出低吼之声,下身笔直当立一柱擎天……
苏敏轻咬下唇,再看眼紧闭房门,慢慢褪去身上衣衫,露出健美酮体。
她自幼习武,身形修长匀称,肤色虽非雪白,但却光滑细腻;酥胸虽不能称为丰满,但也发育建康;双腿修长大腿浑圆,可谓美腿一双;尤其是臀部,因为日日习武之故,紧俏上挺弹性十足。
摇曳烛光中,褪去满身衣衫的苏敏,忍着心中羞意,一步步走到床边。适逢杨平安燥热难耐,床上翻动,右手伸出床外,正从她小腹拂过一路向下,最终停留在她双股之间。
嗯……苏敏心中骤然生出异样之感,身形轻颤却并未后退。慢慢合什双眼,眼角泪珠晶莹。
约莫盏茶工夫,她深吸口气,双眼猛然睁开,美眸含泪却满是毅然之色。将杨平安伸出床外之手放回床上,单腿一跨便要上床。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严重的事情:“爹,男女之间该如何圆房?”
她不过是十六岁的黄花闺女,豆蔻年华,古人年少时又没有那方面相关教育,横下心思后苏敏却发现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下意识的想要询问守在门外的父亲,可没有等到老苏头答复,却等到一只火热打手,捉住她的手腕向床上一拉。
杨平安醒了。
“你敢偷袭!”苏敏条件反射般就要出手还击,可是看清手的主人乃是杨平安,尤其是被杨平安抱在怀中,浑身上下感受对方炙热身体,小腹处被一软硬融合之物所底,不知为何竟是气力尽失,抬起之手也落到杨平安肩头。
知道杨平安被老苏头下药,苏敏再度闭上双眼,任由喘息如公牛般粗重的杨平安摆弄自己。
火热双唇将她脸颊吻湿,酥胸之上手掌两只、双股之间硬物冲撞。阵阵异样感觉涌上心头传遍全身,从未品味过的滋味,令她百骸欲酥喉头发痒。
“嗯——”
呻吟之声自然而发,引来杨平安双唇,径直封住声音来源。
“唔,你,唔唔……”苏敏忽然感觉有一柔犬物探入自己口中,连忙以丁香柔舌将其推出,牙关紧咬樱唇紧闭,将其拒之在外。
心中刚松一口气,却感觉胸前传来疼痛,忍不住轻呼一声,那柔犬物顺势长驱,探入深处肆无忌惮。
她再次以丁香柔舌相抵,想要将其推出口外,哪知那柔犬物顺势一带,丁香柔舌却被杨平安双唇所住,用力吸允。
“唔,唔,唔……嗯……”
守身如玉十六年,首次被男人如此轻薄,男女间之快感迅速充斥苏敏身心。双眼迷离身体酥软,阵阵眩晕之感侵袭头部,双臂紧搂杨平安肩背,双腿自动分开夹住杨平安腰身,好似八爪鱼般紧紧缠住。
可杨平安却粗暴将她双腿分开,胯下之物顶在蓬草丛生之幽秘处。蓬门处湿漉滑腻,那硬物竟像是老马识途般,借助湿润轻易钻了进去……
“啊!疼!”
……
晨光初上,万物笼罩其中。柳树低垂柔顺,碧草绿意幽幽。
阳光袅袅斜入房中,氤氲雾气似幻似真。杨平安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只觉得浑身乏力却精神奕奕。
这几日他本就因伤心食欲大减,睡眠不足身体虚弱。昨晚他梦见冬儿回来,相思之情彻底爆发,二人于床榻之上大战数百回合,直至精疲力尽精尽人……
懒懒伸个懒腰,就要穿衣下床,忽然感觉左手触及某物,光滑细腻。愕然转头,只见一赤、裸女子乌云散乱背对自己躺在床上,香肩裸、露被外,气息匀长睡的正香。
冬儿,真的是冬儿,她回来了,昨夜梦境竟是真的!
杨平安大喜过望心中激动,掀开薄被从后面将对方揽入怀中。口中轻声唤着“冬儿”,双手在其身上摩挲,脸颊在其耳鬓厮磨……
一手从对方颈下穿过,覆盖酥胸之上揉捏挑拨,另一只手则在其玉腿上来回抚摸,不时轻触那毛绒之地。
片刻后,杨平安身形一顿,手上动作停止,心中暗叫一声:不对!
只一刹那,他便发现怀中之人绝非冬儿,因为二女酥胸形状及手感截然不同,还有就是他从背后抱住对方后,他兄弟停留位置也发生了改变!
猛的松开怀中女子,小心撑起身子勾头打量对方面容,他这才认出刚才被他恣意轻薄的女子,竟是苏敏。
怎么会这样!
昨晚梦中春宵历历在目,杨平安心中越来越惊,额头渗出豆大汗水,脑子里全是浆糊。
晃动头部,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他掀开薄被,只见床褥上鲜红点点好似梅花绽开……
昨晚那些不是梦境!
这,这,我昨晚明明是要试探老苏头底细,怎么会和苏敏……
昨晚究竟发生何事?
杨平安越想越糊涂,小心看眼苏敏,发觉她双眼闭合似是尚未醒来,忙蹑手蹑脚下得床来,胡乱穿上衣裳便跑出房间。
就在他跑出房间那一刹,苏敏美眸缓缓睁开,同时低叹一声,脸上露出如释重负之色。
且说杨平安,刚跑出卧房就看见老苏头正站在门外,佝偻身形似笑非笑的冲他招呼道:“公子早。”
“啊,呵呵,早,早。”杨平安硬生生停下脚步,尴尬的笑了两声,心中却忐忑不安。
他知不知道我昨晚睡了他的女儿?他若知道了,会有何反应?苏敏昨晚为何会谁在我的床上?
老苏头似乎看破他心中所想,破锣嗓子刺啦两声,发出难听笑声,接着说道:“公子莫要如此惊慌。”
“我有惊慌么?我哪里惊慌了!”
“公子先将衣裳穿好再说。”
杨平安这才发现,由于自己跑出来太过匆忙,身上衣衫不整,连鞋都穿反了。
慌忙将衣裳整理一番,才要开口,却听老苏头开门见山道:“公子,老汉就这一个闺女,含辛茹苦将其拉扯成人。眼看到了许配人家的年龄,却,却,却,唉,这就是我们穷人的命啊!”
“老苏头,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公子莫要为难,您对我们一家三口有大恩,老汉儿又怎敢怪你?老汉知道,昨晚公子吃醉了酒,又对冬儿夫人想念的紧,误把小女当成夫人,这才……唉!
老汉知道小女身份低微配不上公子,我父女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求公子能打赏三五两钱银,让老汉儿带着儿女返回家乡过活,昨夜之事就当不曾发生过即可。
第五十九章 甜蜜豆腐脑
“指求公子能打赏三五两银子,让老汉儿带着儿女返回家乡,昨夜之事就当不曾发生。”
老苏头语气诚恳,让杨平安心中惭愧。待到前者话音落下,他毫不迟疑的拒绝道:“不可!”
古人素来注重女子贞洁,如今苏敏处子之身毁在他的手中,将来虽说婚嫁不成问题,但若男方发觉她并非完璧,对她态度定会一落千丈。
杨平安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则能白白睡了人家姑娘,然后又将其扫地出门?而且听老苏头口吻,并不是想借此事讹诈什么。
对待好人,杨平安不会让好人吃亏。
“昨夜是我荒唐,我愿娶苏敏为妻,好生照顾于她。只是不知她是否愿意,岳丈大人又是何意思。”
一声“岳丈大人”入耳,老苏头浑浊双眼闪过一抹明亮目光,嘴角露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笑容,受宠若惊点头如小鸡啄米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公子能看上老汉儿闺女,那是老汉一家福分,老汉怎会有半丝异议?至于敏儿,公子单请放心,老汉的话她不能不听,而且她如今已是公子的人了。”
对于杨平安做出的决定,老苏头似乎很是激动,手足渐渐无措,语无伦次道:“公子稍等,老汉这就将小女唤出,老汉这就去……”
“且慢。”心中恢复平静的杨平安拦住老苏头,“有一事我必须说明。如今冬儿生不见人,迎娶苏敏一事恐要推迟些时日。期间若是冬儿回来,正妻之位非她莫属。不过你大可放心,在我心中么有妻妾之分,只要是我的女人,我都会一视同仁好生疼爱,不知你能答应否?”
“没问题没问题!”老苏头好似抱住大腿一般不肯松开,对于杨平安提出条件痛快答应。
除此之外他还提出,苏家乃是庄户人家,苏敏出身寒微,配不上杨平安,因此不用杨平安摆酒设宴大办婚事,也不用杨平安喊自己岳丈。只要杨平安能像疼爱冬儿那般疼爱苏敏即可,其他一切如故,他老苏头还是杨家下人。
老苏头坚持如此,不论杨平安如何劝说都不改变,这令杨平安满心诧异。又不用办婚宴?连岳丈都不用喊?苏敏真是老苏头之女么?
狐疑打量老苏头几眼,由于此人面容被“X”型疤痕所毁,杨平安根本无法从容貌方面辨别二人是否是父女。
假若老苏头并非寻常之辈,那日黄河老渡三十刀卫皆死于他手,而苏敏也非他亲生,那这家伙可就得防着点了!
昨晚对老苏头的试探显然失败,自己还稀里糊涂睡了人家女儿,因此以后此种试探已不可行,不过却可以打探老苏头与苏敏之间真实关系。
若是苏敏果真是其亲生女儿,那老苏头就应当无害,可假若不是,那老苏头就不能不防了。
想到这点,杨平安让老苏头准备早饭,自己则是返回东厢卧房,轻轻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苏敏,轻声道:“刚才我跟你爹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你愿意做我的女人么?你莫要再装睡了,我知道你已醒来,而且刚才就躲在门后偷听。”
“你是怎么知道的?”苏敏睁开双眼一脸愕然。
杨平安轻笑一声,道:“首先,我下床时,你的绣鞋摆放的并非如此齐整;其次,门后有香气残留,这香气与你体香一般;再次,原本搭在床头的肚兜不见了,若我没有猜错,应该在你身上,对么?”
“你果然狡猾!”苏敏坐起身来,薄被滑落,露出身上亵衣,皱着鼻头嗔怒道,“算你还有良心,若是刚才你真敢答应我爹,给我爹三五两银子将我们赶走,我定不放过你!”
“这么说,你愿意做我的女人了?”说话间,杨平安伸手轻抚苏敏脸颊,将其下巴托起,仔细打量苏敏容貌。
苏敏也是美女,只是尚未发育完全,毕竟才十六岁不是?不过长期习武使得她身形高挑,身上带着一股英姿飒爽之气,配上她直爽性格,给杨平安一种不同于冬儿的感觉。
不过他对苏敏尚无情感,只是出于男人责任,可此刻眼中却流露出怜爱之色,轻托苏敏下巴,慢慢弯下身子,一点点靠近,直至二人鼻尖几乎相触,彼此间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才停了下来。
苏敏初经人事,被杨平安如此近距离观瞧,心中生出羞意。眼眸轻合眉睫盈动,呼吸急促心中再度泛起昨晚那种异样感觉。
“敏儿,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女人么?”杨平安柔声问道,话音落下后还有意在苏敏鼻尖tian了一下。
苏敏身形顿时一颤,语带羞意道:“我不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么?你这恶人,昨晚把我折腾的那么惨,我幼年练武时,也没感觉到那般劳累。还有,你不许再让我喝你口水,你也不许再喝我的口水!”
杨平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至少对苏敏有些不公平。进得房来如此做作,他只为从苏敏口中套出老苏头身份,可苏敏虽通武艺,但在男女之事上,却是白纸一张。
“那里,还疼么?”
“讨厌!”苏敏娇嗔一声,一巴掌打掉杨平安手掌,将头转向一旁。
杨平安欠身坐在她身后,继续说道:“对不起,昨晚是我酒醉,只顾自己痛快,忘记疼惜于你。你饿了么?我这就去为你做些早点,你先休息一会。”
说完话,探头在苏敏脸颊轻啄一口,杨平安起身便朝门外走去。
“你等一下!那个,我不要喝碎蛋粥,我要……总之我不喝碎蛋粥。”
碎蛋粥,是杨平安为冬儿亲手熬制,从苏敏口中听到,他脑海中再度浮现冬儿那孤苦无依身影。
苏敏和冬儿姐妹情深,从冬儿口中听来不少杨平安与冬儿往事,自是知道碎蛋粥一事。看到杨平安身形停顿,自知失言,连忙道:“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害你伤心,对不起……”
杨平安深吸一口气,压下伤心之意,转身露出微笑:“没关系。冬儿说过她跟你姐妹情深,她若回来,看到你嫁给我,定会高兴与你成为姐妹的。”
提及冬儿,苏敏眼圈忽然红了,眼中泪光闪烁,语带哽咽道:“对不起,我是真心将冬儿姐姐当成姐姐,我不知道会害得她……冬儿姐姐说过,那碎蛋粥是你特意为她熬制,她这辈子只有你一人为她熬粥,她说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第一次为她熬粥那晚,永远不会忘记碎蛋粥,你熬的碎蛋粥,只有她能喝……”
“呼——”冬儿!
不能不说,苏敏这番话,让杨平安对她改观不少。
“碎蛋粥我只会为冬儿熬制,不过我同样会为你制作一味美食,天下间独一无二,你等我。”
为苏敏做何早点,杨平安早有注意。如今他家中最多的材料就是黄豆,花费一番功夫,一碗甜豆腐脑便做成了。
迎着老苏头玩味笑容,杨平安端着甜豆腐脑走入东厢卧房:“你尝尝,看爱不爱喝。”
端着碗,闻着碗中清香,看着碗中白花花之物,苏敏不仅动容。女**抵是需要被感动的,她与杨平安之间可谓无爱婚姻。她是遵从父命,为完成自家使命,而后者则是处于责任。
之前她那番话让杨平安心生感动,如今杨平安特地为她做这碗天下唯一的豆腐脑,同样让她心生感动。
女**抵是需要被感动的,尤其是在贞洁观念较重的古代,她的初夜已经被杨平安占有。
看眼杨平安,苏敏首次露出小女儿娇态,拿过调羹舀上一勺,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只觉芳香满口甜味入心。
“好喝么?”
“嗯。”
“甜么?”
“嗯。”
“是否甜到心底深处?”
“你若敢向调戏冬儿姐姐那般调戏我,小心我揍你!”苏敏再喝一口甜豆腐脑,冲着杨平安挥拳威胁。
杨平安淡淡一笑才要继续开口,忽听门口方向传来童声:“姐,昨夜你去了哪里?你怎会躺在坏人床上?可是他欺负你了?”
苏佳的突然出现,让杨平安与苏敏措手不及。二人慌乱间正想掩饰,苏佳却被苏敏手中的豆腐脑吸引了。
“好香啊。姐,你在吃什么?”蹦蹦跳跳来到床边,看眼碗中甜豆腐脑,苏佳tian着嘴唇问道,“姐,这是何物,好吃么?”
“你尝尝。”为了彻底转移苏佳注意力,苏敏舀一勺豆腐脑递到苏佳嘴前,后者轻吹两下张口吃下,仔细品尝一番,大赞道:“真甜,好吃!”
说出四个字后,他便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苏敏手中之碗,也不说话,只是不住吞咽口水。
苏敏怜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将碗递了过去:“这碗给你。”
“哦,谢谢姐姐,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苏佳开心的抱下苏敏,然后便将碗接过,大口吃喝起来。
杨平安无奈摇头,对苏敏说道:“你等我片刻,我再为你做一碗。”
苏佳闻言,连忙喊道:“坏人,做两碗,我还要再喝一碗!”
第六十章 誓杀杨雄
盛世之中,新奇事物总是容易引起百姓兴趣。虽说如今大唐因为南方宁王叛乱,导致狼烟四起,但毕竟战事初兴,中原腹地仍旧一片和平,在加上杨平安制作的豆腐脑的确味道鲜美,连老苏头都忍不住,端了一大碗蹲在院中大口吃喝。
油粉三人组今日来的很早,他们是来找杨平安落实《H版封神演义》书稿的。敲开院门却看到老苏头碰着碗,也不知里面是何物吃的正香,顿时引起杨国忠的兴趣。
嗅了两下,盯着老苏头碗中豆腐脑,杨国忠问道:“老苏头,你在吃什么?”
只这一句,杨平安便又做了六碗豆腐脑。
油粉三人组每人吃过两碗后,杨国忠抹着嘴唇意犹未尽道:“大哥,这是何物,味道鲜甜,为何兄弟我从未吃过?”
“何止没吃过,见都没见过!”邓维还没吃够,眼巴巴的瞅着杨平安。
谢天成感叹道:“大哥果然厉害,虽说豆腐制作之法外泄,价格骤降,却又捣鼓出此物,又可赚取大钱!”
因为杨平安之故,油粉三人组以明白钱银之重要。以往敲诈勒索小偷小摸,拼着挨骂被打弄来少许铜板碎银早已看不上眼。
邓谢二人怀念的是当年“倒爷”的日子,沾杨平安之光,每日动动嘴皮便轻松收获数两银子;杨国忠如今在城中大小也是个人物,不论是与杨平安的关系,还是每日的配音评书,都使他在族里地位与日俱增。
如今杨平安失去豆腐,却有捣鼓出豆腐脑一物,这让他三人看到了商机!
尤其是杨国忠,领略到高出风光,激发出上进之心,已不满足做一个杨家酒楼二掌柜了。
听说此物名为豆腐脑,杨国忠眼珠一转,道:“大哥,此物对外作价几何?可曾想过如何售卖?”
他有心说服杨平安,将这豆腐脑全权交给他杨家酒楼独家售卖,连借口都想好了。
杨平安虽有本事,但毕竟势单力孤,哪怕有窦二在背后撑腰,也不足以与豪门望族相抗。
就像豆腐,假若当初杨平安只是安心当一个豆腐生产商,杨家酒楼作为唯一销售商,以杨家树大根深之势力,纵使杨雄身为王侯,想要从杨家手中巧取豪夺,也要好生思量一番。
虽说如此一来,豆腐利润会被杨家分去一部分,但却胜在细水长流,总好过如今豆腐配方传遍各地,价格也一落千丈。
当然,他这么想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只要能替杨家酒楼争取到豆腐脑的独家销售权,那他就可以尝试去挑战酒楼掌柜杨建的地位,说服族长杨志,让他成为杨家酒楼当家做主的大掌柜!
头脑活络的他,几句话间便准备好了所有说辞,只等杨平安开口,他便将自己想法提出,而且他也有信心说服杨平安。
可杨平安的回答,却出乎他意料,让他准备好的一应说辞都泡了汤。
“你们尊我为大哥,我又岂能不将你们当做兄弟?这豆腐脑我便送与你三人,相关事宜皆由你们做主,稍后我就将制作之法告知你们。”
“大哥!”
“大哥!”
“大哥!”
杨平安爽朗之言,令油粉三人组大为感激。在他们眼中,杨平安送的不是白花花的豆腐脑,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想想豆腐初上市时,那是何等暴利,如今豆腐脑新生,这利润……
“大哥高义,如此眷顾我等兄弟,我等感激不尽。但我等又岂是那见利忘义之辈?大哥放心,这豆腐脑所赚利润,半数归大哥所有,每月月初,酒楼盘账之后,我等便将上月利润送至大哥家中。”
不论这是否是杨国忠真心之言,杨平安听在耳中都感到熨帖。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些钱银。
如今他手头钱银足够他衣食无忧过上数年之久,所以钱银对他来说并不紧要,紧要的是如何替冬儿报仇斩杀杨雄,以及秀才安的真实身份!
后一个问题他已经思考有短时间了,只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窦二、柳青青肯定知道什么,各怀目的接近他,并频频表露善意,但想要从他们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根本没有可能。
反倒是杨族族长杨志,由于杨家不少人在朝当官,对他的态度也不同寻常,因此他打算从杨国忠口中探听一二。
前一个问题是他这几天一直思考的事。杨雄贵为侯爷,皇帝堂弟,不要说他对其下手会落得何等罪名,只说杨雄身边护卫,便令他难以接近。
但随着宁王谋反,让他觅得杀杨雄之机会。只要朝廷将来能剿灭宁王,杨雄定难逃一死。为了能够有机会手刃杨雄,他需要里了解朝廷动向,最好是能够跟朝中平叛大员扯上关系。
以他目前的关系网,暂时只能依靠杨国忠的家族。
所以他将豆腐脑送给油粉三人组,除了能够改善三人生活外,还可以趁机从杨国忠口中套出些消息。
老实说,杨钊未改名前,还能赢得他的信任,可当他知道,杨钊就是杨国忠后,对杨国忠就不如之前那般信任了。
无他,只因为那是杨国忠。
“你们有心,不过眼下我并不缺钱,所得利润皆归你们。你们有了钱银,也好置办些家业,娶亲成家传宗接代。来日若是我手头拮据,想必你们也不会坐视不理不是?”
经他一番劝说,油粉三人组千恩万谢下接受了他的好意。将豆腐脑制作之法告知油粉三人组,又说明甜咸之分,趁着邓谢二人练手之际,他将杨国忠叫到一旁。
“老二,你来找我,你们族长可有不满?”
作为望族,杨家能够多年不衰,见风使舵趋吉避凶的水平那是一等一的。发觉杨平安开罪偃师侯,族长杨志立刻勒令杨国忠不许接近杨平安,等到宁王某犯,他立刻改变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这些变化,杨平安能够理解,但在这之前,杨志为何会因自己一句话,便将杨家酒楼两成股份送给杨国忠,并让杨国忠交好自己呢?
这其中定有因由。之前是杨平安懒得多想,但现在他遭人设计险死还生,更是连累冬儿坠河,这就不能不令他认真考虑了。
杨国忠正陷入豆腐脑的狂喜中,满脑子都在考虑如何说服杨志,让自己升任酒楼掌柜,对杨平安所问并未细想。
“杨志那老儿能有何不满?当初不过是哥哥开罪杨雄那厮,那老儿担心我与哥哥走的太近会给族里惹来祸事。如今杨雄他老子谋反,莫说哥哥你热闹杨雄,便是现在杀了他,杨志那老儿也只会恭贺哥哥,敢有屁的不满!”
杨平安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道:“如你所言,我誓杀杨雄。莫要如此看我,我没疯,我知道杨雄难杀,因此才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杨国忠听得一愣,目光闪烁好一阵,才犹豫着问道:“难道哥哥想追到江南,寻机杀掉杨雄?”
说到这里,从杨平安眼神中看出端倪,他陡然昂首挺胸,激昂豪迈道:“哥哥放心便是!咱们兄弟情同手足,哥哥但又吩咐,兄弟莫敢不从。老三老四我不敢说,但我绝无二话。
若无哥哥,兄弟我如今只是族中酒楼小小一跑堂,或许那日在城外小树林便已吊死歪脖树下。我这条命就是哥哥的,哥哥何时需要只管拿去,我若皱下眉头,便是小妾养的!
哥哥要杀杨雄,小弟舍命相陪。哥哥何时动身,提前知会便是,到时你我兄弟也演绎出兄弟情谊奔千里,袭杀仇人不惜命的千古佳话!”
我靠,真不愧是杨国忠啊,这番话说的……
看到杨国忠如此慷慨激昂,义气无双模样,杨平安无语了。好一会他拍拍杨国忠肩头,攒道:“好兄弟,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不过杨雄身为宁王次子,出入定有大量护卫保护,哪怕咱们兄弟四人齐出,也难伤他分毫。
所以我不需要你们同我共赴江南,只需你想方设法从你们族长处打探得来些朝廷动向。例如朝廷何时派大军南下平叛,何人领兵有何喜好,何时攻至何地等。”
“哦,我明白了!”杨国忠一拍脑门,“大哥是想跟随朝廷平叛大军,若是杨雄被困被擒,大哥便有机会手刃仇人。高,实在是高啊!”
你丫要是晚生一千多年,定是汉奸!
无视杨国忠最后奉承之言,杨平安又嘱咐对方一番。为了确保不会错漏消息,不论杨国忠从杨志那边听得任何消息,都原原本本转告自己,对此杨国忠满口应下。
等到邓谢二人掌握豆腐脑制作之法,又约定明日晌午前来取走《H版封神演义》书稿,油粉三人组满载离去。
看到油粉三人组走远,老苏头关好院门,来到杨平安身旁,语重心长道:“公子,老汉走南闯北多年,阅人无数。那杨国忠绝非忠义之辈,看他说的义薄云天,实乃趋炎附势之流……
公子莫要如此看老汉,不是老汉多事,是,是,嘿嘿,是那个敏儿如今是公子的人了,老汉只是希望公子能够少受算计,如此小女也能过的开心。老汉就这一个女儿,担心将来她也落得冬儿夫人那般下场……”
“你放心便是,以后我会小心,定不会让敏儿重蹈冬儿覆辙。”转身走向东厢卧房,杨平安心中却在盘算:这老苏头到底有何目的,苏敏真是他亲生女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