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成团宠
“姑娘,陆夫人又来了。”
丹雪靠近梨花木雕的床榻,将鲛绡制成的雾白帘子掀开挂在帐勾上,红绫被子下,温若棠双目紧闭,翻了个身,继续睡得昏天暗地。
如果是平日,听到陆夫人来了,温若棠必然要从被子里窜出来,赶紧梳妆打扮,就怕自己失仪,可今日这是怎么了?
“姑娘,醒醒,陆夫人来了。”丹雪怕误了主子的事儿回头被责罚,又唤了声。
温若棠不是没听到,是真的不想醒。
穿到这将军府,已经十天了,这十天里,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后就是吃喝玩乐,美滋滋的生活让她浑然忘记自己不久前还是一个996的社畜。
那会儿她不仅家穷,还是个被爸妈洗脑了的伏弟魔,虽然成绩优异,所读的大学也很好,但工作后,只要有点钱,就往家寄,更没法好好地休息,规律地吃饭,年纪轻轻就得了低血糖和胃病。
那一日疯狂加班后,温若棠头晕目眩,又碰上电梯故障,只能走楼梯,一个没注意,一头栽下去,人没了。
还好不是真没,再醒过来时,自己已经到了这雕梁画栋的将军府。
“姑娘,快醒过来吧,要是让陆夫人等生气了,姑娘又要去赔不是。”
温若棠打心底里叹口气,揉揉眼睛,醒了。
丹雪赶紧招呼其他仆婢,“姑娘醒了,红珠,水打好了吗?青屏,准备好给姑娘梳妆。”
温若棠磨磨蹭蹭地从床榻上下来,踩着软底绸鞋,嘟囔道:“丹雪,你就不能让我再睡会儿。”
丹雪是贴身大丫鬟,最是温柔细致,这会儿一面给温若棠换衣裳,一面道:“姑娘,您之前说过的,只要陆夫人来了,就算天塌下来,也得把您叫过去。”
“陆夫人是谁来着?”温若棠的脑子还处在混沌状态,随口就问了句。
丹雪一脸惊讶,“姑娘,陆夫人就是陆清徽陆公子的亲娘呀,您未来的婆婆。”
想起来了。
这副身体的原主儿也叫温若棠,是将军府的三姑娘,上头还有俩哥哥,本来爹也宠娘也爱,俩哥哥亦把她捧在手心,结果偏这三姑娘是个恋爱脑,看上了京里有名的纨绔陆清徽,天天追在人家身后也不嫌丢人,生生把自个儿的名声败坏透了。
家里人劝的劝拦的拦,可惜温三姑娘任性妄为,死心塌地就要嫁入陆家,十天前还为了姻缘去城郊寺庙祈福,结果不知怎么,脚下打滑,一头磕在青石铺就的山道上,把一缕芳魂磕散了。
将军府就这么一个闺女,打小就当心肝儿宠着,这一没,将军夫人差点哭死过去,结果府上刚把丧幡挂好,温三姑娘又醒了过来。
这简直是天降狂喜,温夫人当场就说,从此往后,阿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要是敢再劝着阿棠不叫阿棠顺心,她就和人拼命。
她哪里知道,三丫头这娇娇软软的小身躯里,早已换过灵魂。
温若棠坐在铜镜前,看着丫鬟青屏给自己挽发梳妆,连连赞叹她生得一双巧手。
青屏素来寡言,听到夸赞只是憨然一笑,轻声说:“不是奴婢手巧,是姑娘太美了。”
三姑娘确实生得一张好脸,肤若凝脂,樱唇秀眉,一双杏眼灵动万分,因还未出嫁,青屏给她梳了双环髻,宛若白兔的一双耳耷拉下来,玉雪可爱。
温若棠怎么都想不明白,原主有这样的容颜,这样显赫的家世,为何要追在那陆清徽屁股后面?怕不是被下了蛊吧!
好在作为一个社畜,温若棠已经清楚地认识到恋爱结婚生子都是浮云,养好身体乃是第一要务,其次就是赚钱,对于陆清徽那边,及时止损才是上上之策。
温若棠打扮好,一路就往归耘堂去,方一进门,就蹦蹦跶跶地扑到温夫人怀里,连声喊“娘亲娘亲”。
她知道温夫人待自己好,也知道温夫人渴望有个贴心小闺女,相比那个世界的父母,温若棠觉得,能撞大运碰上这样的母亲,她愿意竭尽全力地活成温夫人想要的样子。
而且,在一个温暖的环境里呆一阵子,人好像不由自主地就会软萌起来……
温夫人心都化了,即使这丫头已经十五岁,在大锦朝来说,已经是该议亲的年纪,但对她来说,仍旧是怀里那个香软的小姑娘。
“阿棠昨天睡好没有?头还痛不痛?用了早膳没?”
温若棠抱住温夫人的胳膊,“睡得挺好的。娘亲问了好几次,头早就不痛啦,就是还没吃早膳,饿得很,想吃大肉包子。”
温夫人赶紧吩咐,“还不快让厨房送大肉包子过来,再把那一瓦罐熬了一个时辰的小米粥送来,别忘了配上一碟腌萝卜和一碟丹桂花糕。”
温若棠笑眯眯地问:“娘亲吃了没?”
“早吃了,这个时候,你爹和你大哥的早朝都上完了,若圣上不留,估摸就要出宫回家了。”
母女俩言笑晏晏,冷不丁一个阴阳怪气的女声插进来,“将军府真是好规矩,客人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也没见有人来见礼,倒是主人家自己聊上了。”
温若棠循声望去,见着一个穿金戴玉的夫人坐在一旁,一身大红大绿的衣裳,配上骄傲的神情,很有几分像正被追求的母山鸡。
这陆家都是什么品味啊,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温夫人轻轻拍了她一下,赔笑道:“陆夫人见谅,我这闺女不久前受过伤,难免有些心疼,这才多问了几句。阿棠,快给陆夫人见礼。”
温若棠起身福了福,“见过陆夫人。”接着又坐回温夫人身边,糯糯地问早膳怎么还没来。
陆夫人愣了一下,开口便道:“这,这就完了?”
温若棠奇怪地看向她,“不然呢?”
“三姑娘,从前我来将军府,都是你亲自给我奉茶的!”
“陆夫人也说了,那是从前,打今儿起,将军府没这条规矩了。”温若棠对丹雪道,“陆夫人可能是渴了想喝茶,你去给她随便弄一壶来。”
满堂寂静,谁也没想到,从前碰到陆家人恨不得贴上去的三姑娘,性子翻天覆地地变了!
第2章 天兵天将下凡
丹雪以为自己听错,迟疑了片刻,一顿一顿地问:“姑娘是说,让奴婢,去随便,弄一壶茶?”
“对,快点去,我知道你也没吃早膳,待会儿大肉包子来了,咱们一起吃。”
丹雪确认了,不是自己听错了,是姑娘脑子给摔坏了。
不过她从小就跟着姑娘,姑娘不管有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她都要去做,当即出去泡茶。
当然,这茶就是拿滚水一冲,十分随便。
温夫人有些着急,她知道闺女就是爱慕陆清徽,俩人也定了婚约,将来闺女怎么都得嫁进陆家,要是把陆夫人得罪了,她拿婆婆的身份这么一压,闺女就没有好日子过。
暗地里推了推温若棠,温夫人小声说:“这孩子,虽说将来都是一家人,陆夫人也把你当亲生女儿疼,但你说话怎么能这么不客气呢,赶紧给陆夫人赔个不是。”
陆夫人刚才堵了一口气在胸膛,听到温夫人这么说,才稍稍好受了些,端着身份道:“还是温夫人明理,三姑娘,我们家清徽最喜欢孝敬公婆,明理温柔的女子,你本来就骄纵任性,可得好好学着。”
温若棠想了想,问:“陆夫人觉得我骄纵任性?”
陆夫人冷笑一声,“你骄纵任性,全京城都是出了名的,要不是我们家清徽见你一片痴心,也不会应承这桩婚事。”
温夫人脸上露出愤愤之色,她向来见不惯陆夫人这副模样,可闺女喜欢,她就只能为了闺女去讨好这个女人。
温若棠握着母亲的手,笑着示意她别生气。
紧接着,她又问:“陆清徽也觉得我任性骄纵?”
“当然。”
“那陆清徽既是个孝顺的人,为何要答应娶一个任性骄纵的女子回家?他就不怕把他爹妈给气死吗?”
“你!”陆夫人拍着胸口,抬高了声音,“我说了,他是看在你一片痴心的份上,不忍拒绝!”
“得了吧,全京城都知道我任性骄纵,他连面子都不要,还想娶我,只能说明他扒着我们将军府,舍不得松手罢了。”
陆夫人“腾”得一下站起身来,指着她道:“三姑娘,你是摔了一跤,把人给摔疯魔了吗?你见天跟在我们家清徽身后,大家有目共睹,我告诉你,如果你再这样和我说话,我回去就让清徽退婚!”
“别啊陆夫人。”温夫人着急了,要是真退了婚,就凭温若棠的性子,恐怕就要抹脖子上吊了,“阿棠是小孩子,一时气性上来也是有的,你大人大量,别和她计较。你快坐,坐下我们好好说。”
陆夫人打鼻腔里哼了声,又坐回原位,掸了掸衣袖,傲然道:“温夫人,不是我说你们将军府,本来养这丫头就没养好,要是让我们陆家退了婚,以后就甭想嫁出去了。”
温夫人咬了咬嘴唇,一把按住又想说话的温若棠,“是我们不对,陆夫人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夫人道:“没什么,主要是我们清徽如今四处结交朋友,在外也颇有名气了,虽然我们陆家银钱也不差,但我总想着要给三姑娘一个机会,让清徽知道三姑娘的好处,所以今天特地上门,想指点指点三姑娘。”
温若棠“啧”了声,“夫人想怎么指点我?”
“你要是此刻多帮一帮清徽,予他金银上的支持,他一定感念你的好处,将来你嫁入陆家,他定会一直把你当做正妻,不让妾室越过你去。”
温若棠比出一个大拇指,“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打秋风’、‘不要脸’这六个字,表演得如此清新脱俗。”
陆夫人再一次“腾”了起来,“温若棠,你是不是真的不到黄河心不死?我这就回去让清徽退婚!”
“别啊,别啊。”温夫人指挥着下人,“你们快拦住陆夫人。”
温若棠看着母亲着急的模样,心疼不已,根本来不及管什么陆夫人,只安抚道:“娘亲,您听我说,陆家人的嘴脸我是看透了,我说什么也不会嫁过去的,所以这个女人将来也不会是我婆婆,你别担心我过不好。”
温夫人捂着胸口,颤颤悠悠地说:“阿棠,你真的,真的这么想?”
温若棠郑重点头,“真这么想,娘亲,我知道你们之前为了我,补贴了陆家不少钱,现在想起来我都心疼死了。您就让她走,等拿到退婚书,这辈子我也不嫁了,娘亲别嫌弃我一直呆在将军府好不好?”
单只听最后一句话,温夫人的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阿棠,你这是戳娘亲的心窝子呢,娘亲怎么会嫌弃你。但是作为女子不嫁人……”
温若棠一面拿起帕子给自己的哭包娘亲擦眼泪,一面信誓旦旦,“嫁人有什么意思,吃好穿好赚大钱,才是我毕生理想。”
作为一个社畜,这绝对是温若棠的真心话,她十分清楚,将来两位哥哥要继承将军府,也要娶亲,父母在时可能会同意自己住在这里,但等父母百年之后,嫂嫂们可能就会看她不顺眼了,她还是得赚钱攒钱,搬出去比较好。
不过这话落在旁人耳中,就是个笑话了。
陆夫人朗声道:“瞧瞧,这是教出了一个孽障啊,不嫁人,想当个老姑娘,这辈子就算完了!”
温若棠皱眉,“你不是要回去退亲吗?怎么还没走?”
“我……”陆夫人一时语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续上话,“我要看看你到底能作妖到什么地步,我们清徽是要退婚,不过退婚书上要写明,是你们将军府有问题,是你温若棠有问题。”
“笑话,我能有什么问题?”温若棠骤然转过身,与陆夫人对视,“自打议亲以来,你们陆家就拿着各种借口找我们将军府要钱,每次还都狮子大开口,低于两千两白银都瞧不上,这事儿说出去,谁不说是你们吃软饭?”
“是我们吃软饭还是你们将军府上赶着?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温若棠才不管她反驳什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做人讲究一个良心,你们既然硬要吃软饭,就该老老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可你们呢?三番两次上门来羞辱我,折腾我家人,那陆清徽,在外面出了名的一掷千金,都掷到谁身上了你们心里一清二楚,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就是卖身的姑娘瞧着也比你们高贵些!”
陆夫人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一身圆润的肥肉尽皆抖动起来,她开始挽袖子,“你这个小贱人,今天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
谁知一句话没说完,一只圆凳砸在了她花红柳绿的身上,陆夫人凄厉地嚎叫起来。
温若棠定睛一看,自己那哭包娘亲一手拎着一把圆凳,一手叉腰,如同天兵天将下凡,怒目圆瞪,“你骂谁小贱人呢?你当我们将军府的人,都是面团捏的?!”
第3章 喜获贴心小棉袄
变了,就连一贯温柔可亲的夫人,也变了。
只有陆夫人扑倒在地,嚎哭着,撒泼着,“你们将军府以少胜多,欺负人,我可是你们的亲家!”
“用不着以少胜多,我一个人,就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温夫人又是一圆凳拍过去,在陆夫人杀猪般的叫声中快意地说:“我早就忍你这死婆娘多时了,要不是我的阿棠一心对你们好,我早就要抡大棒子给你打出去,这下好了,阿棠觉悟了,老娘再也不用堵这一口气!”
“你……你……你们将军府从上至下,都没教养!没教养!”
“我们将军府本来就讲究一个以武服人,你有本事就站起来和我对打啊!”温夫人圆凳一丢,拎起裙子又踹上两脚,“我没出阁时就跟着我爹学武,出阁后又跟着夫君学武,竟让你这种贱人踩在头上作威作福那么久,呸!”
场面陷入混乱,温若棠双手一直举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上去补两脚,还是该去拉着自家娘亲让她别气坏了身子。
好在小厮的一句话,中止了温夫人的动作。
“夫人,三姑娘,老爷和大公子回来了!”
随着这声提醒,温将军温景焕带着大儿子温亦涵大步往归耘堂中来。
温景焕常年征战,身上沾着洗不净的血气,又留有短髯,不怒自威;温亦涵则通身温润如玉的书生气息,只消站在那里,便会让人赞一句“真乃翩翩佳公子”。
本来打人打得正欢脱的温夫人忽然就停住了,也不知从哪个袖子里抽出一张帕子,在看到温景焕时,直接开始擦拭眼角那说来就来的眼泪。
“夫君,咱们将军府,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温若棠的嘴角抽了抽。
不是吧,这娘亲的脸,堪比六月的天哪,那巴蜀之地的变脸绝活,怕是也比不上!
可偏偏温景焕就吃这一套,走到温夫人身边就一把将她揽在怀中,沉声安慰,“萱妹,为夫回来了,莫怕,你先坐着休息,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温夫人老老实实地坐了,温景焕转头就瞪了一眼温若棠,“孽障,你是不是又惹你娘伤心了?!”
“不是阿棠……”温夫人赶紧分辩。
“你别说话,我就知道陆家人一来,这丫头肯定胳膊肘往外拐,没想到急急忙忙赶回来,还是看到你落泪。”
温若棠哭笑不得,爹娘太过恩爱,倒霉的就是她这个出气包,赶忙上前一步福了福,“爹爹先别动怒,听女儿慢慢说。”
“你叫我如何不动怒?”温景焕指着伏在地上叫“哎哟”的陆夫人,“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今天简直是反了天了,你未来婆母到我们府中,给折腾成这样,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紧接着他又骂仆人们,“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把陆夫人搀扶起来?”
陆夫人浑身上下都痛,尤其是臀部,挨了好几下,坐到椅子上都艰难,直叫唤个不停。温景焕看这不是个事儿,低声吩咐温亦涵,“你快出去找个郎中,尽量把这件事情的影响降到最小。”
温亦涵点了点头,轻声说:“爹,阿棠刚摔了一跤,身上还没大好,您别罚她。”
温景焕一巴掌拍到大儿子肩膀上,“都闹成这样了还不罚?!她就是被你们宠坏了,你们能护得她一时,能护一辈子吗?”
温亦涵了然一笑,“爹就别说这话了,您想要消除影响,不也就是怕阿棠名声再坏下去吗?要论起宠阿棠,这家里谁越的过您?”
温景焕咳了一声,“胡说,我一向是严父。还不快去?”
温若棠在旁听着,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感动,眼见温亦涵要出去,赶紧上前阻拦,“大哥,不用请郎中了。”
“嗯?阿棠听话,不管闹成什么样,接下来的事情,我和爹帮你解决。”
“不是的,大哥。”温若棠十足认真地道,“我不打算嫁去陆家了,所以陆夫人便是下一刻就死了,也是她咎由自取,不该由咱们去请郎中。”
温景焕还没反应过来,“胡闹,她可是你未来……等下,你说什么?你不打算嫁去陆家了?”
温若棠使劲点了点头,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又把温夫人拉过来,“你们问问娘亲,刚才我就和娘亲说过了这想法,可爹爹一过来就生气,都不让我说。”
温夫人轻轻推了温景焕一把,嗔道:“就是,我们阿棠醒过味儿来了,她说要一辈子都在将军府陪我们,可你只晓得骂他,骂的我的心都一颤一颤的。”
“这……这……一辈子呆在将军府吗?也挺好,也挺好……”温景焕搓着手,胡须抖动着,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刚才阿棠好像是在和自己撒娇?
为了这小闺女,他简直操碎了心,还被陆家拿捏得不知如何是好,如今阿棠觉悟了,这世上还能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吗?没有了!
如果不是要一直保持严父的形象,他简直想立刻出去亲自放几挂子鞭炮!
温亦涵嘴唇蕴藏着笑意,走到温景焕身边,拱了拱手,“恭喜爹,喜获贴心小棉袄一枚。”
温景焕白他一眼,肃然道:“什么贴心小棉袄,我看是个炮仗,就算要退婚,也不该把陆夫人打成这样,传出去,骄纵任性的事迹又要添上几笔。”
温夫人讪讪地笑了笑,拉住温景焕的袖子,小声说:“夫君,其实……人是我打的……”
温景焕看着她,一时语塞。
温夫人又摸出帕子,眼泪滚滚而落,“夫君不知道,这陆夫人辱骂我们阿棠,阿棠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从小没被弹过一指甲,她竟然敢骂阿棠是,是小贱人……”
“打得好。”温景焕立刻夸赞,“我看萱妹是打轻了,阿棠就算再顽劣,也轮不到别人来管教。这陆家人想要踩在我们家头上,简直是痴心妄想。来人,把陆夫人给我立刻请出去,别脏了我将军府的门楣。”
陆夫人在一旁,一直想插话,奈何这家人一个比一个话多,她完全逮不着机会,这下什么都没做,就要被请出去,凭什么啊!
第4章 求一件事
“你们别碰我!”陆夫人推开要过来搀她的仆婢,撒起泼来,“将军府欺负人那,定亲的礼都过了,现在要反悔,没门!我告诉你们,我陆家丢不起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出退婚书的。”
温若棠冷然一笑,“奇了怪了,刚才不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说要退婚吗?这打脸来的也太快了吧。”
陆夫人的面色很难看,“无论如何,陆家与温家已经联姻,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今天的事掀过去就算了,不然,我就让我家夫君捅到御前,让圣上评评理。”
“陆夫人太高看自己了吧,圣上日理万机,有空管你家的家事吗?!”
“不必与这种无知夫人争吵。”温景焕把温若棠往自己身后一拉,果断地一挥手,“你们既不愿出退婚书,就由我们将军府来出,届时你们陆家只用将姓名签上即可,来人,陆夫人既然不想被请走,我们送她一程,直接将她丢出去。”
将军府的仆婢未必个个会武,但温景焕的随侍绝对不是吃素的,当即上来了两个一看就是在军中呆过的彪形大汉,架肥猪似的把陆夫人那么一架,就弄出了归耘堂。
温若棠觉着,世界一下清净了许多。
厨房的人见缝插针,总算把准备好的早膳送了上来。
温若棠对丹雪招手,“快来吃包子喝粥,待会儿要凉了。”
丹雪一向惧怕威严的温景焕,偷偷觑了一眼,摇了摇头,小声道:“奴婢没有和姑娘一同用膳的道理,姑娘自己快些吃吧。”
可温若棠惦记着丹雪肚子也是空的,不想落下她,眼巴巴地看向温夫人。
温夫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和温景焕说。
作为一只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也能面不改色的社畜,温若棠立刻拿捏出一副讨好的嘴脸,甜甜地说:“爹爹,闹了一早上,女儿还没吃饭呢……”
温景焕瞪她,“那还不快吃?难道还要我和你娘亲喂你不成!”
“女儿一人吃没意思,女儿想要丹雪陪着。”
“没规矩。”
“反正都是自家人啊,只要家里人不说,谁也不晓得丹雪与我同桌吃饭。”温若棠又可怜巴巴地找援军,“大哥,你说是不是?”
温亦涵温和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阿棠说的有道理。爹,就让她们一道吃了吧,阿棠正长身体,再不吃,饿坏了怎么办。”
温景焕鼻腔里“哼”出一声,虽然没有同意,可也没再反对了。
温若棠知道这就是答应了,雀跃着拉过丹雪,直接就塞给她一只最大的包子。
她俩吃得欢,温景焕和温亦涵也在旁边商量着正事。
“阿棠退亲的事,还要上点心,陆家人没那么好打发。”
“是,若陆清徽只是白身,此事倒也好解决,可偏偏他父亲近来在圣上面前露了几次脸,少不得要多加防范。”
温景焕的眉头紧锁,“明日起我得去京西大营练兵,你二弟又南下未归,你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别让家里人吃亏。”
温亦涵应承了。
温若棠一边默默地吃着早膳,一边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很愧疚。
记忆里,是因为她的缘故,父亲和大哥才不断在朝堂中提拔陆家,如今陆大人已经入职礼部,有面圣的资格,以至于今日退婚要麻烦许多。
吃完最后一块绿豆糕,温若棠用绢帕擦了擦手,起身向父母亲行了个大礼。
温夫人忙去拉她,“这是做什么?”
温若棠垂着头,“从前是做女儿的糊涂,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现在想弥补,却又囿于闺中,不能走在前头冲锋陷阵……”
一句话没说完,温亦涵“噗嗤”笑出声来,“有我们在,要你冲锋陷阵做甚?”
“可也不能拖后腿。”温若棠很认真地说,“我想求一件事,不知爹爹是否愿意给女儿名下拨一间小铺子,女儿想试着经营经营,也学一学理家立足的本事。小铺子体量不大,就是亏损也有限。”
才说完,温亦涵就高兴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赞道:“阿棠终于懂事了。”
温景焕也摸着胡子连连点头,点到一半似乎觉得不能一味鼓励,硬生生地僵住了脖子。
温夫人则赶紧招手让人把记载家中产业的册子拿来,翻了翻,指着其中一个道:“阿棠,你看看这个如何?”
温若棠凑过去看,“这……是个酒楼?”
“嗯,平日里不少宾客,你只需躺着收钱。”
“不行!”
“那这个?这个是绸缎庄子,生意不算十分兴隆,但好在是老字号,不需要怎么操心,自有老顾客上门。”
“也不行。”
“米铺,这个米铺很好,我们庄子里的米都拖到这里卖,你平日里去逛逛,清点清点,只要不出错,就高枕无忧。”
温若棠扶额,“娘亲,我想要铺子,是为了锻炼自己,您给我挑的这些本身就在盈利,我去了,只会束手束脚。”
温夫人很忧愁,“家中也有又小又破还亏本的铺面,可你何必那么累呢?”
“这是为自己赚钱,不累。”温若棠翻了翻册子,指着其中一个,“娘亲,我要这个。”
“这小铺子平日里就卖点包子面条什么的,整日下来,只有早晨能赚一点点钱。”
温若棠使劲点点头,“那就要它。若我能把它经营好,还怕经营不了其他铺子吗?”
温夫人还想劝,被温亦涵拦了下来,“难得阿棠这么兴致勃勃,娘不如依了她,儿子也会从旁帮手。”
眼见着温景焕也没有反对之意,温夫人只得答应,如此就算说定了。
想到自己终于从打工人变成了老板,温若棠傻乎乎地笑着,她本就可爱,这样一笑,直甜到温夫人心里去。
温景焕本来还想多说两句让她认真经营不可胡闹,看到自家的小傻丫头两眼弯成月牙,到底只来了句,“看在你娘的份上,我就不责骂你了,不过要是亏本了,不许哭!”
温夫人瞪他一眼,“好不容易自家闺女有心,马上又要去风吹日晒地吃苦,你何必还要说她!”
温景焕背过身去小声赔笑,“我的意思是,即使亏本了,也是小事,这不是还有她大哥二哥可以帮衬么,哭容易伤身……”
温夫人“嗯”了声,总算展露了笑颜,“这还差不多。”
第5章 告诉我,他是谁
爹娘天天撒狗粮,撒得温若棠哭笑不得,不过说到底,他们都是宠着自己的。
回到自己屋中,温若棠扑在床榻上念叨,这团宠的生活环境,真是不利于人成长和发展啊!
丹雪听到温若棠嘀咕,问:“姑娘在说什么……团宠?”
温若棠摆了摆手,“没什么,我就是说,日子过得太顺心了。”
“不见得。”丹雪从镇纸下抽一张帖子,递过去,“陆公子说下午想见姑娘一面。”
温若棠翻身而起,“什么时候递过来的?”
“就在刚刚,大概是陆夫人回家后告状了。姑娘要见吗?”
“见,如果能把陆清徽说死心了,双方都出具退婚书,于我而言也是个好事。”
“姑娘可别听到他的花言巧语又陷进去了。”丹雪还有些忧愁,“今天下午本该和老爷学射箭,看来又要推了。”
温若棠知道这件事,将军府的孩子都会射箭,也会些拳脚,皆是由温景焕手把手教出来的,纵然自己是个闺女,也没落下。
当然,从前的温若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能说比其他女子厉害些,要是真上战场,就不够看了。
“丹雪,下午我去。”现在的温若棠深觉自己需要各种自保的技能,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学习机会。
丹雪愣了愣,迟疑地说:“但是,姑娘,今天季公子也来。”
温若棠也愣了愣,开始从记忆里扒拉这个“季公子”。
他是越国公季老大人的独子,从小体弱多病,越国公拎他来温家,拜了温景焕为师,每个月来那么几次,不求学一身武艺,只求能够强身健体。
很可惜,这么多年下来,季公子除了那张脸越长越妖孽,成了京中有名的“如玉君子”,惹得一众女子如痴如醉,身体一点儿没见好。
面对旁人时,他往往清冷却有礼,可一旦碰上温若棠,就只剩下清冷了。
至于他的姓名……以往只追随在陆清徽身后,对其他男子完全不关心的温若棠努力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两个字。
忘归,他叫季忘归。
“他今日也来和爹爹学射箭?”
“是的,老爷马上要去京西大营了,临走前怎么都得教一次。”
“那就一起学,我不小气。”
丹雪很惊讶,“季公子一贯看姑娘不顺眼,要是从前,听到季公子去,姑娘绝对是不去了的。”
“凭什么啊。”温若棠喝一口茶,把茶盏磕在桌上,“这里是我家,教人的是我爹,要走也是他季忘归走!”
丹雪舒一口气。
看来,姑娘还是姑娘,至少在“讨厌季忘归”这件事上,姑娘并没有变。
午觉之后,小厮就前来通报,陆清徽到了。
温若棠估摸着只是退婚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便直接换好短衣长靴,又让丹雪拿出小马鞭,拎着就去赴约。
陆清徽站在将军府的小花园中,身量修长,穿着最时兴的衣衫,头上还带一顶白玉冠,这么看过去,倒是人模人样的。
温若棠走到他身后,“陆公子是吧?”
陆清徽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抹笑容,“温姑娘,之前听到你摔了,却一直忙碌,没能来探望,现在还痛么?”
“不痛。”温若棠不想多说废话,直接道:“今早陆夫人过来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退婚书带来没有?”
陆清徽面不改色,“你不会还真的想要退婚书吧?我知道你是被我娘气着了,你放心,我已经责怪过她,以后不会再有今日之事。”
温若棠眯了眯眼,“陆公子孝名远扬,竟然会为了我责怪自己的母亲?”
“人人都要讲理嘛,”陆清徽摊手,“虽说我母亲的意思不过是先让你的嫁妆过门,但不甚合礼数。我在此给你赔个不是,你也别再说什么‘退婚’之类的气话了。”
温若棠摇摇头,“不是气话,我是真的要与你退婚,如我这等骄纵任性的女子,嫁入陆家,必然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你赶紧写退婚书来,双方好聚好散。”
陆清徽竟然还是笑,“竟然生了这么大的气?好,我这就去给你做一身新衣裳,你是喜欢黛蓝色,还是喜欢竹青色?”
一番话说得温若棠也想笑,“合着你我二人相识这么久,你却从来没有用心去了解过我究竟喜欢些什么,那如今是怎么有脸过来说这样的话?
“温姑娘,不过是双方之间生出一点小矛盾,什么有脸没脸的评价,实在过分。”
“不过分,想想自己竟然昏了头养一个软饭男这么久,就是比这难听十倍的话,我也能骂出来。”
陆清徽的笑终于挂不住了,“温若棠,你本来就读书识字样样不通,绣花弹琴个个不会,能与我定下婚约,本就是运气,你现在竟然还将自己的本性暴露在我面前……”
“这不是正合你意吗?希望明天就能看到退婚书送过来。”
陆清徽被打断,很是梗了一下,才厉声追问:“你是不是找到下家了?你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一定是找到下家了,才会这么果断地选择退婚。告诉我,他是谁?!”
温若棠的耐心已经渐渐流失殆尽,“没有下家。与你见面,只是想告诉你我退婚心意已决,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你是去学射箭?”
“不然穿这身衣服做什么?”
“那你一定是看上了季公子!我就知道,你和京中那些贵女一样,俗气得很,只看到人家的家世和脸,就巴巴地贴上去!不要脸!”
温若棠只听到最后三个字,想都没想,一鞭子抽在了陆清徽身上。
“啊——!你疯了?泼妇!当真是泼妇!”
温若棠手上不停,边抽边骂,“我爹娘心肝儿似的把我养这么大,竟要受你这小人的谩骂和折辱,我告诉你,季忘归比你好几百倍,我就是看上他了,你能怎样?你是敢找他算账,还是敢与我将军府过不去?废物!”
陆清徽抱头躲避,口中还叽叽歪歪,“你见异思迁,始乱终弃,本就是你不占理,还敢打人!我告诉你,我绝对,绝对不会退婚,就算是熬着,我也熬到你过门,绝不让你和你的奸夫称心如意!”
第6章 做戏做全套
温若棠追着他打,嗓门也放开了,“你已经有了婚约,还拿着我家给的钱在外面沾花惹草,我看你才是奸夫。”
陆清徽脚底抹油,跑的溜快,但嘴上也没停,“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很正常。”
“那人家季忘归还颇得女子爱慕,怎么就没有逢场作戏?”
“季忘归季忘归,我看你就是被他迷了心窍!”
温若棠想让他彻底死心,及早退婚,索性把心一横,边追着打,边大声道:“我就是被他迷了心窍,这辈子我非他不嫁!”
“那你这一辈子都甭想嫁出去了。”
温若棠提着马鞭就挥,“就是为他一生不嫁,我也心甘情愿!”
下一刻,她的马鞭被人握住,她也一头碰上来者的胸膛。
雪松般清冽的气息萦绕在她的鼻腔,映入眼帘是大片的荼白色。
印象里,喜好穿这个颜色衣衫的人是……
她干笑地抬起头,和一双清冽却深不见底的眼眸对上,边揉鼻子边讪讪地说:“季公子,你怎么正好从旁边的岔路过来?这可巧了不是。”
季忘归看着她,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温若棠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小马鞭,解释道:“我正在教训人,让你见笑了,要不你先请?”
季忘归仍然站着不动。
“好哇!好哇!”陆清徽在一旁指着温若棠痛心疾首地跳脚,“当着我的面,就眉目传情起来了,可真是……可真是没脸没皮。”
“你怎么说话呢?”温若棠心想当着陆清徽的面,必然要演出款款情深的模样,并且事情由自己起,不能害季忘归一起被骂,一拍胸脯,就挡在季忘归前面,“骂我也就罢了,你胆敢再骂季公子一句,我今天把你打得出不了这个门!”
陆清徽可不敢得罪越国公府,慌忙解释,“季公子,我不是骂你,我是骂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你看她这么快就把你护上了,不是没脸没皮是什么!”
季忘归微微偏过头去,看了陆清徽一眼,低声说:“深珏。”
他身后的随侍应了一声“在”。
季忘归又道:“丢出去。”
“是。”
于是跳脚的陆清徽宛若一只柔弱不堪的小鸡仔,直接被那个叫李深珏的随侍拎起腰带,横着出府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温若棠站在原地,听着陆清徽的叫嚷越来越远,挠了挠头,迟疑地说:“那个,谢谢了。”
“不必。”季忘归默了片刻,忽然问,“你打他?”
总算开了个还算不错的话头,温若棠赶紧接话,“是,我想退婚来着,但他不愿意,这种人就非得打服他不可。”
季忘归的目光又深邃了几分,“退婚?为了我?”
“可不就是……啊?什么?”温若棠连连摆手,“不是,你误会了。”
“那你退婚,是为了嫁谁?”
“我不嫁,我一辈子不嫁。”
“果然。”季忘归转过身去,走了两句,见温若棠不动,低声道,“还不跟上?”
温若棠摸不着头脑,什么果然?果然什么?
季忘归见她傻乎乎的模样,转过身去,握住她的手腕,往前带了两步,立刻就松开,“射箭课要开始了。”
“噢。”
两人走出十余步,季忘归突然又说:“就算我不娶你,你也不必一辈子不嫁。”
“嗯?”温若棠迷茫了一下,而后一拍额头,“刚才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不过,我不娶你,不是你不好,是我的婚事本不由自己做主,恐怕到最后你会伤心。”
这误会可就大了,温若棠赶紧解释,“季公子,是这样,刚才我一时情急,和陆清徽说一心爱慕你,你万万不要放在心上,我这辈子嫁不嫁人,和你没什么关系。”
季忘归的脚步骤然停了。
温若棠没防备,又撞上了他的背。
她揉着鼻子,心想自己这一天真倒霉,总是在撞人。
季忘归转过身来,这次他的面庞上,是恼怒的神色,“温若棠,你是个女孩家,怎能如此不顾自己的名声,随口就是爱慕谁。”
“我……”温若棠想了想,小声说,“反正你确实不会娶我啊,说一说也不掉块肉。”
“那你的名声呢?”
“名声算什么,做人呐,最要紧是活得开心。”
季忘归一转身,一拂袖,就往前走。
温若棠想了下,赶了几步轻轻拉住他的袖子,“季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季忘归立刻止步,“说。”
“我方才说,为了你终身不嫁,心甘情愿,想必你也听到了。”
季忘归闷闷地“嗯”了声。
“其实,你可以把它当成真话。”
季忘归僵了僵,微微低头,声音冷冽,“温若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温若棠赶紧摇头,“不是,不是,你也看到了,那陆清徽一时半会儿不会死心,不如就这样对外宣称我一心一意爱慕你,陆清徽一定会知难而退的。”
“陆家现在是叼了块肉在嘴里的狗,你觉得他们会知难而退吗?”
温若棠不介意在利用他人的情况下拍拍马屁,赔笑道:“哎呀,季公子有如此相貌,如此家世,是陆清徽拍马也赶不上的,他在季公子面前知难而退,多正常啊!”
季忘归似乎有些受用,淡淡地“嗯”了声,补了一句,“那你记得,做戏做全套。”
“什么意思?”
“既然爱慕我,就要有爱慕我的样子。”季忘归背着手,说得特别坦然,“待会儿记得给我端茶送水,记得给我扇风替我擦汗,记得在你爹面前给我求情,让我少练一会儿。”
温若棠长大了嘴,“至于这么精细吗?”
“不精细,你如何骗过陆家?”
温若棠觉得自己好像挖了个坑,紧接着又跳了进去,“我……”
“好了,照我说的做。小校场到了。”
将军府在建设之时,就和其他府邸不大一样,专门把花园设计得很小,辟出了一块空地做校场,不过由于地盘有限,这校场也不大,所以大家都称“小校场”。
此时温大将军已经在小校场里连射十箭,看到门前的两人,先是随意说了句“到了啊”,又猛然看过去,惊异地问:“你们一起来的?”
第7章 白月光
季忘归走上前来,拱手行礼,“是的,见过师父。”
温景焕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说:“没吵架,没打架?”
季忘归解释,“阿棠已经痛改前非,特地守在半路上与我道歉,从今往后,我们和平共处。”
温景焕还是不信,看向闺女。
“季公子没骗您。”温若棠忍住咬牙切齿的冲动,努力挤出一抹笑,:“女儿是真的认识到自己从前做下许多错事,现在只想和季公子好好相处。”
季忘归看向她,“既然约好和平共处,我也唤你‘阿棠’,以后你就喊我一声‘忘归哥哥’吧,如此才不显生分。”
温若棠瞪大了双眼,明显就是一副“我警告你你不要得寸进尺”的模样。
季忘归平静地看回去,根本没有丝毫占他人便宜的心虚。
倒是温景焕催促道:“你们一个是我闺女,一个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儿,有今天这般和睦的景象,我心甚慰啊!阿棠,还不快喊一声?别又失了礼数。”
温若棠眼一闭心一横,捏着嗓子,用甜到齁的声音说:“忘归哥哥。”
她听到似乎有轻轻的笑声传来,睁开眼看过去,却只看到季忘归并未弯起的嘴角。
她想自己肯定是听错了,就季忘归这个冷面人,绝对不会对自己笑的!
“好了。这就开始练吧,忘归,有阵子没过来,弯弓搭箭可有生疏啊?”温景焕心情很好,说话都比平时温和许多。
“忘归听师父所言,一直没有停止练习。”
“不错,来,今天你用这把弓。”
师徒二人已经开始投入到射箭当中,温若棠定了定神,也开始跟在后面认真学习。
半个时辰过去,温若棠忍不住给自家老爹树一个大拇指,这从战场上学来的功夫,果然厉害,相比较而言,季忘归体弱,虽然射箭极准,但额间已经有细密的汗珠。
正这么想着,季忘归看向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
温若棠假装没看到的样子。
季忘归趁着温景焕擦拭弓箭,低声道:“给我擦汗。”
温若棠很不情愿,绞着手不动弹。
“你既然不愿做戏,我只好将实情告知陆家。”
温景焕听到只言片语,问:“什么实情?忘归,你似乎提及了陆家?”
看来季忘归是要来真的,小校场旁伺候的人多,正所谓人多口杂,如果叫陆清徽知道自己之前是说谎,恐怕更不会退婚了。
温若棠咬牙,冲过去横在两人中间,拿出帕子就往季忘归脸上一抹,动作之粗狂,直让季忘归皱眉。
她口中说:“哎呀,爹爹你看看,忘归哥哥都出汗了,今天先练到这里吧。”
温景焕愣住了,半晌才喃喃说:“阿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温若棠挂着模板一样标准的笑容,“知道。爹爹,我既然要同忘归哥哥和好,总得要拿出一些诚意来,擦汗只是小事,待会儿我还要亲自为忘归哥哥斟茶倒水,就怕他不喝呢。”
“阿棠泡的茶,我怎会不喝。”季忘归典型的蹬鼻子上脸,“刚好,这会儿我就有些渴。”
温景焕一挥手,“既如此,我们休息休息,阿棠,你快去泡茶。”
温若棠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真的是亲爹?
眼见着温若棠委屈巴巴地走了,温景焕随地而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忘归,坐。”
“谢师父。”
温景焕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阿棠想和陆家退婚。”
季忘归点点头,“我已经听她说了。”
“忘归,退婚之后,阿棠就是自由身了,可以再嫁旁人。”
“我明白。”
“我知道阿棠被我和他娘养得骄纵任性,在外面名声也不大好,但说到底,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她再如何,也是我们的掌上明珠。”
季忘归看向温景焕,“师父这话的意思是?”
温景焕叹口气,“我不会拐弯抹角,况且你我之间情同父子,就直说了——我怕阿棠看上你。”
季忘归身侧的手缓缓成拳,“阿棠若看上我,我未必不能娶她为妻。”
话已出口,季忘归自己都觉得心凉,就在刚刚,他才与温若棠说了,身不由己。
果然温景焕续道:“作为越国公的独子,你的婚事必然是圣上做主,这些年圣上也没少在世家贵女里为你甄选,这些你我心中都清楚,阿棠名声不好,圣上一则看不上她,二则也不会让将军府结下越国公府这样强有力的姻亲。就算你们真的结成夫妇,阿棠也要面对无穷无尽的宫闱争斗,还要面对其他女人。”
“不会。”季忘归斩铁截钉地说,“我只娶一人,护她终生。”
“可阿棠并非你心仪的女子。”温景焕叹气,“你从前就觉得阿棠肆意,听闻阿棠要与他人定下婚约,也没有反应,以后又怎么会真心相护?”
季忘归有些惊讶,“师父之前就在观察我与阿棠的关系吗?”
温景焕的神情略微不自然,“咳,若你以后有女儿就能懂了,只要是生活在自家闺女身边的男人,甭管他们俩有没有可能,你都会仔仔细细观察,不漏过一点蛛丝马迹。”
“生怕自家地里的菜被猪拱了?”
温景焕一拍大腿,“可以这么说吧!”
季忘归笑了笑,“师父果然不会拐弯抹角。”
“所以啊,你与阿棠既不能成,最好就不要过多接触,免得小丫头又爱慕上不该爱慕的人,到头来伤心伤肝的。”
季忘归的目光深邃,深不见底,“师父,你恐怕不知,阿棠于我,是窗外的一抹白月光。”
温景焕眉头紧锁半晌,终于开口,“白月光?这是何意啊?”
“月凉如水,让人心中平静,可真想触摸,又能明白不过是可望而不可即。”
这下轮到温景焕惊讶,“你,你是说……”
“在师父面前,我也就直说了,小时的那件事,我一直很放在心上。”
温景焕也记得那件事,那会儿温若棠才六七岁,被温夫人带到宫中赴宴,见到季忘归因体弱被几个调皮捣蛋的皇子联手欺负,冲出去就和皇子们扭打起来。
第8章 将军府的法子
事后温将军和温夫人四处赔罪,好在温若棠力气小,也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伤害,圣上又正重用着温景焕,把此事概括成“小孩子家家打闹一下很正常”,就揭过去了。
此刻的温景焕很奇怪,“难道只因如此,你心里就有了阿棠?”
季忘归摇摇头,“旁人看阿棠肆意,我却觉得她是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模样,而心有月光,也未必要得到她。听说她对陆清徽倾心,听说她要嫁去陆家,我只望她过得开心,是以面上并无波澜。”
“那你现在……”
“可就在刚刚,阿棠说了几句话,我不知为何,心里翻江倒海。”季忘归古井无波的眼神亮了好几分,“我这才知道,原来她的肆意,用在我身上,竟然是这样的感受。”
眼见着自家地里的菜真的有猪在惦记,温景焕还想挣扎,“可这也不是爱慕啊。”
季忘归回:“书上有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嚷嚷出那些话的时候,她不小心撞到我的时候,皆是触动。”
温景焕叹口气,摊了摊手,“这话是怎么说来着,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师父,我不是家贼。”季忘归很正经地纠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也算您的家里人,阿棠若嫁给我,就如同回家一般。”
温景焕觉得单从逻辑上来讲,讲不过这个徒弟,索性闭嘴不言。
季忘归反倒安慰起他来,“师父放心,如今我尚不能违逆圣意,在我有十足把握之前,绝不显露分毫,否则必然会给阿棠和将军府带来麻烦。”
“你知道就好,阿棠再经不起折腾了。”
话音方落,温若棠终于端着茶过来了。
她半蹲下,把茶盘往前递了递,抱怨道:“烧水就烧了许久,你们说什么呢?”
温景焕很严肃,“没说什么。”
“噢……那爹爹,尝尝我泡的茶。”
温景焕拿过茶盏一饮而尽,然后一巴掌打开季忘归准备去拿另一只茶盏的手,“别喝了,起来,继续练。”
季忘归的脸抽了一下,“师父,不合适吧?我正渴着。”
“有什么渴,都休息那么半天了,阿棠可是坐都没坐一下!”温景焕直接拉着季忘归的胳膊让他站起来,“作为一个男人,你先把身体给我练好了,不然你能保护谁?”
温若棠先愣后乐,没想到倒个茶的功夫,爹又变回亲爹了。
看着温若棠高高兴兴地把茶盘拿走,季忘归低声道:“师父,您这是公报私仇。”
温景焕也压低声音,“不要胡说,我与你之间能有什么仇。”
“猪供白菜之仇。”
温景焕捋捋胡子,“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也不遮掩了,今日你射不足五十箭,不许回家。”
季忘归第一次觉得,师父看多了兵法,挖坑给他人跳这件事,做的挺得心应手。
温若棠完全不知道这俩男人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协议,又练了一会儿射箭,她觉得手臂酸痛,就坐在一旁开始琢磨如何经营自己的早点铺子。
这一晚季忘归也留在将军府用晚饭,温夫人很心疼这个病弱的公子哥儿,频频给他夹菜,又责怪温将军下午时太过严苛,把孩子们都给累坏了。
温景焕叹气,“萱妹,你不懂……”
温夫人立刻就说:“我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是打小身体好,觉得其他人都能如你一般,把忘归阿棠死命折腾。”
温景焕看了一下席间,都埋头吃饭,没注意自己这边,赶紧凑到温夫人耳边很小声地道:“冤枉啊,真的是冤枉,待我晚间回去了,慢慢与你细说,孩子们面前,且给我留些面子。”
温夫人点点头,温景焕这才肃然道:“现在的孩子,都娇弱不堪,如何能守住我们大锦河山,我这样做,也是为了让他们将来面对大风大浪时,也能有岿然不动的气势,忘归,阿棠,你们明白吗?”
季忘归沉声应答,“明白。”
温若棠也连连点头。
席面上气氛正好,温亦涵的贴身小厮忽然急匆匆地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惹得温亦涵的眉头直接拧了起来。
温景焕问:“怎么了?”
温亦涵的目光扫过温若棠,摇摇头,“没什么,待会儿我再与爹单独说。”
温若棠却问:“大哥,是不是与我有关?”
温亦涵笑了笑,摸摸她的头,“怎么生得这般敏锐了?”
“既然与我有关,就直接说吧,总不能爹爹与大哥在外面替我遮风挡雨,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温亦涵见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将筷子搁下,平静地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下午,我打发人往陆家送了退婚书,不曾想陆夫人直接将退婚书撕碎,将碎片送了回来。”
“混账!”温夫人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菜似乎都跳了跳,“她那男人陆而知不过是个挂名的东宫官吏,还是靠着我家夫君才调去礼部做了个侍郎,竟敢这么嚣张!”
温亦涵赶紧让人把残羹都撤下去,温景焕则怒道:“确实混账,确实嚣张,可你也不必这么拍啊,万一把手给拍坏了怎么是好!”
温夫人咬了咬嘴唇,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我们闺女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不仅不生气,反倒吼起我来。”
温景焕手足无措,温若棠哭笑不得地递过去一张干净帕子,温景焕接了,亲自给温夫人拭泪,“我怎么会不生气,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嘛,你也知道,那陆家就是个泼皮无赖,讲道理是讲不过的,得再想个别的法子。”
温夫人点点头,抽着鼻子,心情总算是缓了过来。
温景焕肚子里也有气,瞪了温亦涵一眼,“让你办个事,就办成这样。”
温亦涵叹气,“按照我们大锦的规矩,退婚必须双方同意,并签上名字,儿子也是想按照规矩来,原本不想与陆家兵戈相见才这么做。但事到如今,不得不用将军府的方法来解决了。”
季忘归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此刻忽然问道:“世兄,不知将军府的法子是?”
“拖到小巷子里打一顿,像陆清徽这样的纨绔子弟,基本上挨不了多久,就会自愿签退婚书的。”
第9章 亏本的早点铺子
“这个办法……确实很符合将军府的作风。”季忘归扶着额头,“但我觉得,如果一开始就选择这个方法,陆清徽可能会就范,现在却是来不及了。”
温亦涵算是将军府里的小军师,闻言细想一想,就明白了,轻轻叹口气,“是我没想周全。”
季忘归摆了摆手,“无妨,咱们把阿棠的这桩婚事先拖着,真闹大了也不好看,再等上一阵子,或许寻到个契机,不仅能让陆清徽心甘情愿地退婚,还要让他揽下所有责任。”
温夫人忧心忡忡,“可是再拖下去,阿棠年纪大了,更不好议亲了。”
“没事娘亲,我说了不嫁的。”
“胡说八道,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
母女俩为着嫁不嫁的事争起来,温景焕却一巴掌拍在季忘归背上,直拍的他咳嗽了两声,“好小子,又在一石二鸟!你要是敢乱来,害了阿棠,我打到越国公府去。”
温亦涵一头雾水,“什么一石二鸟?怎么就害了阿棠?”
温景焕心里清楚得很,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这桩婚事是一则,另一则,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温若棠身上有婚约,就不会有其他人来议亲,拖久了反而正合季忘归之意。
不过现在事情都未定,他也不能告诉其他人,面对大儿子,就只大手一挥,“不用你操心的事别操心。”
“我……爹,你这话真是,家里哪件事不该我操心?”
季忘归淡淡一笑,拍了拍温亦涵的臂膀,示意他不要再问了,接着轻声向温景焕道:“面对师父,我所言句句属实,绝不会乱来,也绝不会害了阿棠。”
温若棠并不知道那边师徒俩一直在说关于自己的事情,这一晚,她有更多的事要忙。
回到自己屋中后,温若棠就把将军府的账册拿来细细研究,对数字她一向敏感,因此关于将军府整体的开支她心里大体有了数,知道自己若亏损,亏损多少不伤根本,之后她又写了几份合同,才上榻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日,温若棠起了个大早,在走街串巷的吆喝声还没起来时,就乘马车去了属于自己的小饭馆儿。
不得不说,这早点铺子,确实是个亏本的模样。
且不说门口连个招牌都没有,单看那破败的门楣、落了灰的桌面,就知道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吃。
整个铺子只有一个圆滚滚的厨子,一个精瘦的伙计,看到温若棠过来,很有些懈怠地上前行礼。
温若棠随便挑了个长凳坐下,从丹雪手中接过薄薄的册子,翻了几页,见不过是平素记账,便知没什么可看的,直接阖上。
她的目光扫过二人,温和地说:“都介绍一下自己吧,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了几年,家人都在何方,平日里最会做些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从前听闻将军府的三姑娘是最肆意妄为的人,本来以为她接手这么个小铺子会闹翻天,可现在看来,好像和之前管理自己的大公子没什么两样,都挺好说话的。
厨子当先往前一步,中气十足地道:“回姑娘话,我叫孟起,在这里做了五年了,我娶妻已经十二年,生了四个娃,两男两女。我最会做的就是清汤面,咱们这个铺子,本来也就只卖清汤面。”
温若棠点点头,示意旁边的伙计说下自己。
“我叫于小八,家里排第八,我还没娶亲呢,不过我会认字写字,平常就是给孟大哥打打下手,跑个堂,洗个碗,记个账。”
温若棠“嗯”了声,和气地道:“我既然接手了这个铺子,少不得要做一些改变,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们——对于钱,你们是如何看待的?”
俩人显然蒙了一下,孟起挠了挠头,先说:“钱是个好东西哇,我家媳妇儿就嫌我赚的少,不过我也能理解她,家里有四个孩子要养呢。”
有人开了头,稍微内敛些的于小八也附和说:“我也想要钱,我见到那些富贵人家,都请仆婢给自己的爹娘捶腿捶背的,我要是有钱,也雇一个,等我爹娘下田回来后,就能舒活舒活筋骨了,而且……娶媳妇也要钱呢。”
言罢,他憨然一笑,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不错,爱财就好,就怕碰上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温若棠笑了起来,“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带你们赚钱,将来甭管是孝敬父母也好,养孩子也罢,只要赚来了钱,你们想法统统能实现,愿不愿意搏一把?我可要提前说明,一旦答应,像今天这样的懈怠闲适,不会再有了。”
孟起一听完,就两掌一拍,“赚钱有啥不愿意的?而且我听姑娘说话,恁得接地气,真是通体舒服,我就是要赚大钱,姑娘不知道,我家二小子脑瓜子特灵光,我就想供着他读书,万一读出个宰相……嘿嘿!”
温若棠微笑颔首,又看向于小八,“你呢?”
于小八使劲点点头,“愿意。”
温若棠看了丹雪一眼,“把我昨晚写的东西拿给他们吧。”
丹雪拿过来两张纸,上面写满了字,于小八接过后就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孟起则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若棠道:“我知道你们的身契都在将军府中,按道理没必要再签这个合同,但身契里有些东西没有写到,为了保证我们的铺子独一无二,你们也须在这个合同上按手印。”
“那没问题,我现在就按。”孟起显然没甚心机,直接就答应了。
“别急,听我说完,其实合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我会给你们一些菜肴的独家配方,这些配方绝对不可以外泄,若违反了约定,轻则你们要赔偿我大量银两,重则要入狱的。”
孟起拍着胸脯说:“这个道理我明白。”
温若棠笑道:“你要知道,不仅有主动泄露,还有被动,比如你说给你媳妇听,你媳妇对他人不设防,讲了出去,或者是别人套你话,把这些配方套到了,这些都算泄密。所以平常即使不在铺子里也要注意。你们心里要清楚,每次泄密,都是在断自己的财路。”
第10章 记忆力
如此敲打,孟起和于小八都知道了保密的重要性,等俩人按了手印,温若棠把合同收好,起身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那我们……”
“接下来的十五天,你们要去将军府的厨房和我学习一些新菜品的做法,并且,我得重新装修这个铺子,还得准备一些食材和炊具,十五天后,我们棠记粥铺正式开业!”
回去的路上,温若棠作为一个社畜,终于感受到了当老板的快乐,喜得一张嘴就没合拢过。
当然,她也无比感谢曾经抠门的自己,为了省钱,她从不点外卖从不下馆子,不仅每天的饭得先做好带到公司,其他时间只要有空,除了看书,就是闷在厨房里研究菜肴。
这下算是物尽其用了。
而且温若棠发现,大锦所拥有的食材十分丰富,有些海鲜蔬果已经开始出现在富贵人家的餐桌上,最重要的是,这里竟然有历史上很晚才传入的辣椒!
只不过,大家谨遵“士农工商”的地位排序,除了宫中的御厨,很少有人愿意花大量的心思去研究新的菜品用以赚钱,所以吃来吃去,还是那几样普普通通的菜肴。
因此,自己要做的,一定得是创新。
温若棠想着想着,心痒难耐,直接要来纸笔,在颠簸的马车上用东倒西歪的字写下即将在棠记售卖的菜肴列表。
正写得来劲,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毛笔往前一冲,把之前写好的字画乱了,温若棠皱了皱眉,问:“怎么了?”
赶车的小厮小声说:“姑娘,京兆府门前好多人,把路都给堵上了。”
“他们在做什么?”
“小的也不知道啊,不过小的看到前面有陆家的马车。”
温若棠忽然想起来昨天大哥和季忘归之间的对话,他们说,今天再用将军府的法子,就来不及了。
所以今天的陆家,是会作妖吗?
想了想,温若棠说:“我得去看看。”
丹雪忙道:“那姑娘把帷帽戴上。”
到得京兆府门前,吃瓜群众们都很热心,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一大早,陆夫人就跑来敲鼓,说自己有冤情。
府尹大人把她喊进去一问,竟然和温陆两家的婚约有关,那陆夫人口口声声说温家人背信弃义,为了攀高枝竟然要毁约。
自然,这种涉及到其他官宦人家的案子,府尹大人一时也不好断案,就暂且压下,说得多方问询,方能定夺。
结果陆夫人从京兆府出来后,并不回家,直接在门口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开始讲述将军府如何仗势欺人,如何把她这个亲家打出了门,当真是好不可怜。
这会儿她还在表演,哭天喊地地说:“大伙也知道,我们陆家世代书香,从来没有与人动过手,可那将军府的人,为了让我儿子签退婚书,还威胁说要打我儿子。大伙儿且看着吧,若我儿子这些日子受了伤,绝对是那将军府下的毒手!”
丹雪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低声叱骂,“难道她家儿子上茅坑摔了也算我们的?这下给她占着个先机,还真是不好再动手了。”
温若棠冷眼看着,“这法子虽然丢脸,却很有效,你看周围那些人,都在痛骂我们家,在天子脚下闹这么大,恐怕圣上都要知道了。”
丹雪着急,“那没有很好的理由,还真退不了婚了?”
温若棠摇摇头,“不怕,咱们再看看,找个时机,打她的脸。”
眼见周围的人都在为自己说话,陆夫人演得更加张扬,“将军府的三姑娘,从前就跟在我儿屁股后面,一味讨好,我们想着,虽然众人素来说她骄纵任性,但如果我儿能让她改好,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结果她不仅骄纵任性,还水性杨花!”
有吃瓜群众不解,“碰上这样的女人,你们何必还要闹,直接退婚不就完了吗?”
“你们不知道啊,他们将军府抠门得要死,明明是自家闺女的错,却绝口不提补偿,还想把错误推到我儿身上,谁能忍下这口气?况且我陆家世代清白,从未出现过退婚之事,要是真退了,百年之后,如何让我们去面对列祖列宗?!”
温若棠见她说得差不多了,排开人群,走到中心,福了福身,“才一日没见,陆夫人的职业就从打秋风改成唱戏说书了?”
陆夫人听到温若棠的声音,就像打了鸡血,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高声道:“大家快看,这就是那水性杨花的三姑娘!”
一时间,无数责骂声入耳,温若棠却满不在乎,不卑不亢地说:“我与他人定下婚约了吗?我被人捉奸在床了吗?凭什么就你这疯婆子一句话,就给我定下了水性杨花的罪名?”
“我儿回家后都说了,你看上了越国公府的世子,还想狡辩!”
“我看你简直是脑子不清楚,谁都知道我将军府素来与越国公府交好,即使我与季公子有青梅竹马之谊,也不会在定了亲之后出现瓜田李下之事,我们要是有什么,早就该有了,还轮得到你儿子吗?”
这个逻辑,陆夫人一时找不到反驳的地方,瘪了瘪嘴,就要嚎哭。
温若棠不给她机会,挣开她的手,朗声道:“我之所以和陆家退婚,是因为陆清徽常常流连在烟花之地,且所有开销,都是将军府来承担。他这般打我的脸,我若还是想要嫁他,就是辜负了这么多年爹娘的精心养育。”
陆夫人冷笑,“你胡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叫迎来送往吗?陆家和将军府之间,偶有金钱往来是很正常的事,就是你娘都说不出究竟是你们家出钱多,还是我们家出钱多!”
温若棠嗤笑一声,忽然问:“你有没有经历过高考?”
陆夫人愣了,“什么高考?”
“你知不知道参加高考的学子,要背多少东西?要看多少数字?要做多少题?”温若棠带着帷帽,却好似有俾睨天下的气势,“谅你也不懂什么叫‘超强的记忆力’,所以,碰上我,算你倒霉。”
第11章 开始表演
温若棠轻轻闭眼,昨天晚上的那些被研究过的数字在脑海中还有不少存留,一一飘过,等她睁开眼时,已经是胸有成竹。
她转身面对大家,飞扬的宽袖若漫天云彩,光是窈窕的身段就让人深陷其中。
“各位,方才陆夫人说我们将军府抠门,那么抠门就得有抠门的样子,我家的账册,我能全部背下来,尤其是和陆家之间的账目。”她转头,目光透着帷帽都颇显凌厉,“陆夫人,你想听吗?”
说“全部”,自然有夸张,但气势上一下又涨了几分。
陆夫人有些慌,但她长到这个年纪,从来没听说过有人会去背账本,想了想还是说:“你别胡言乱语,瞎说的话我是不信的!”
“好,好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温若棠清了清嗓子,她知道,这会儿该她登台表演了。
“去年七月十三,陆家以要消暑买冰为借口,从将军府支走白银五百两。”
“去年九月初三,陆家以陆清徽将要游学,家中周转不开为借口,从将军府支走白银七百两。”
“去年十月二十五,陆家送回白银二百两,说此钱作为聘礼的一部分。”
“去年十二月十五,陆家以要给陆清徽铺路为由,要求我父亲一同出钱,支走白银三千两。”
“今年元月初三,陆父陆母携子登门拜年,给我封了二百两红包,拿走我父所封五百两红包。”
“今年三月十六,陆夫人独自上门,以陆家要筹备婚嫁物品,一时周转不开为理由,向将军府支走白银两千五百两。”
……
说的越多,周围的人神色就越愤怒,陆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铁青。
这么听下来,将军府不是嫁女儿,是找了个时时刻刻需要供奉的祖宗啊!
陆夫人找不出其他话反驳,只能大声喊道:“假的,你说的都是假的,这些往来,我也可以随随便便说出来。”
温若棠道:“我可以让婢女立刻回去取账本来,正好咱们就在京兆府门口,直接拿进去给府尹大人看看,想来账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府尹大人也能辨出真假!”
“没错,我们将军府从来不怕对账。”清朗的男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温亦涵大步走来,把温若棠拉到自己身边,小声说,“笨阿棠,大哥都说了这件事会帮你解决的,你怎么还亲自下场?”
温若棠有了依靠,傻傻地笑起来,“这不是怕她说得太多,败坏我们将军府的名声嘛!”
温亦涵疼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从身后的小厮手上拿过账本,高声道:“我家小妹本不想步步紧逼,奈何陆家定要将事情闹大,我们将军府虽从不惹事,却也不怕事,账本我已经带来,陆夫人,我们这就请府尹大人升堂断案吧!”
陆夫人哑口无言,半晌才死死扭着手里的帕子说:“你们有备而来……以多欺少……今日我家中还有事,改日再和你们算账。”
她埋头就想走,可周围的人兴致已经上来了,如何能放过她,直接筑起了一道人墙,七嘴八舌地“劝阻”。
“哎呀陆夫人,人家账本都带来了,你也折腾这么半天,不会就这么结束了吧?”
“就是啊,我放着家里的活儿不干,炒瓜子都买好了,你就给我看这个?要不要我帮你敲鼓啊?”
“都说陆公子一表人才,陆家家底丰厚,陆夫人,别再藏着掖着了,赶紧拿出你的家底给我们看看啊!”
温亦涵暗暗好笑,低声对温若棠说:“这些围观百姓,暗讽起人来也十分厉害。”
温若棠连连点头,“是的,一看就是常常蹲守在一线的吃瓜群众,都是老阴阳家了。”
“何为一线?何为吃瓜群众?何为老阴阳家?”温亦涵抛出疑问三连。
温若棠意识到自己失言,“哎呀”了半天,解释道:“这个‘一线’,就是打仗时前线的意思,如果把看热闹比作战场,站在最前面看热闹就是‘一线’,至于吃瓜群众……”
说真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吃瓜。
还好就在此刻,人群里挤出来一个脸色煞白的陆清徽,拉着陆夫人就往外走。
温亦涵上前一步,抬手阻拦,“陆公子,事情还没解决。”
陆清徽低着头,“将军府已经占尽上风,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温亦涵的口吻冰冷,“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应该送给你母亲。”
陆清徽咬咬牙,回头看向陆夫人,斥道:“娘,这样闹下去,丢的终究是我们陆家的脸!”
听到儿子的斥责,一直顶着一口气的陆夫人满脸通红,眼里似乎都有了泪意。
陆清徽拱手,向四面八方躬身,“让大家见笑了,我向大家保证,也向将军府保证,以后我娘再也不会出来闹事。”
言罢,他再度拉着母亲往外走。
这一次温亦涵并未阻拦。
没有热闹可看,人群渐渐散去,温亦涵与温若棠同上马车,一道回家。
“可怜天下父母心。”温若棠忍不住感慨。
温亦涵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嗯,摆明了今日陆家故意派陆夫人来闹,就是怕咱们私下里找陆清徽的麻烦,可到了最后,只有陆夫人一个背锅。”
温亦涵点点头,“只可惜……”
“可惜什么?”
“只可惜此事已经被圣上知道,圣上说,年轻的时候,小打小闹都很正常,不能因为一时的意气毁掉一桩婚事,让我们不要再想着解除婚约。否则按爹的脾气,今天一纸新的退婚书已经甩在他们面前。”
“圣上这么闲吗?连臣子儿女的婚事都要插手。”温若棠愤愤,“圣上是不是看我们温家不顺眼啊!”
“没到不顺眼的地步,不过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罢了,陆家不仅不能给将咱们任何助力,还会拖后腿,圣上乐于见到将军府结下这样的亲家。”
温亦涵看着妹妹眉头都拧住,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不过这些都不是你担忧的事,你不是说了吗,大不了一辈子不嫁。圣上那头,爹和我都会想办法去争取的,只要我们忠心耿耿为大锦,圣上定会松口。”
“我才不担忧嫁不嫁人呢……”
温若棠小声嘀咕,心里却在想,温家得留后路了。
第12章 开张
历朝历代,优秀的武将往往都难以留下好结局,不是死在敌国手上,就是死在自己人手上,可惜将军府中众人,包括温夫人,都不太善于经营,如今至多维持个收支平衡。
如果有朝一日温景焕从那个位置上下来,恐怕这一家子就要遣散大部分人。
温若棠想,得努力攒足了钱,让温景焕赶紧放下兵权,告老还乡才是。
她问:“大哥,你有没有认识的木匠铁匠?我要重新做一张招牌,还要打一些炊具。”
“这个简单,我让小厮带你去。”
“那大哥知不知道京中哪家杂货铺农作产物品类最多?”
“自然,我们家名下的酒楼,也是需要这些铺子给我们提供原材料的。”
“太好了!”温若棠抚掌赞叹,“如此一来,省了我许多事,只需跟着他们四处跑就是了。”
温亦涵看起来很遗憾,“我家阿棠这么快就长大了吗?之前你说要个铺子,我还当只是小打小闹,现在看起来,你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
温若棠心里暖,“长多大都是大哥的阿棠啊。”
妹妹这么一说,温亦涵就算是有些遗憾,也消失殆尽了,只满眼宠溺地嘱咐,“不管碰到了什么事,都要记得家中还有我这个大哥,而且……”这句话的口吻尤其郑重,“铺子经营得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开心。”
温若棠心里想,只有对自己这么好的家人们都平安,她才能开心,不过在自己有能力之前,没必要先把想法说出来,只是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几天,在温亦涵的帮助下,温若棠亲自跑了许多地方,不仅把招牌炊具等加急做了出来,还联系上京中最大的供货商,向他们订购了不少农产品。
当然,古代的保存技术有限,虽然供货商本身挖有温度较低的地窖,但终究不比现代的冰箱,温若棠和他们商量好,除了当季的叶子菜,鸡肉等也要当天早上宰杀的。
厨师孟起只会做面条,是个问题,好在早点比其他步骤复杂的菜品好学多了,温若棠专门抽出三天,对孟起和于小八进行紧急培训。
培训到后来,连孟起都对温若棠竖起了大拇指,连说不知道三姑娘的脑袋瓜是咋长的,仅仅在一口早饭上,就能想出这么多花样。
到了开张那天,棠记粥铺焕然一新,除了门口摆了四张干干净净的桌子,里面也专门辟出来隔间,数下来,小小的店铺,竟然能容纳数十人。
温若棠带着帷帽,坐在隔间之中,满脸兴奋地看着鞭炮噼里啪啦地燃尽,对于小八微微点了点头。
于小八收到信儿,开始敲锣打鼓吆,吸引更多人的目光,见差不多了,孟起代表东家出来说话。
他没读过什么书,但胜在实在,温若棠怎么教,他就怎么复述,“各位乡亲,今日棠记粥铺重开业,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尝尝鲜,二人同行的,咱们给便宜一文钱,三人同行便宜两文钱,最高可以便宜五文钱!”
别看一文钱很少,想当初温若棠看《水浒传》,武大郎家卖的烧麦,一文钱就能买三个,而那些电视剧里一顿饭几十两银子,对于很多大锦人来说,可算是天方夜谭。
温若棠心里很清楚,早点铺子只是一个开端,先赚赚小钱,积少成多,有了经营的基础后,才能做大做强。
有人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菜品,挠了挠头说:“不认字,咋办?”
孟起“呵呵”地笑,“不认字的,可以一边看我做,一边听我给你们介绍。”
他在已经烧开的滚水里加入面条,煮熟后捞出,直接从旁边的碗中舀出一勺棕色的酱,浇在面条之上,紧接着又往里加了些葱花、酱油、卤水汁子、剁碎的花生,然后对于小八点了点头。
于小八甚是配合,一棒槌敲在啰上,红着脸,扯着嗓子道:“热干长寿面,出锅啦!”
“热干长寿面?这是啥玩意儿?”
“不知道,没听过。看着连汤都没有,干巴巴的能好吃吗?”
“就是。那个酱料,颜色奇奇怪怪的。”
孟起抬了抬手,示意大家看向自己,只见他拿出一双筷子,一边拌,一边道:“各位,咱们这个酱料,是独家秘制,主要是以芝麻为原料,再佐以花生等,吃了这碗面,补肝益肾,润肠润燥,可不就能长寿吗?”
于小八在一旁红着脸补充,“而且大家可以闻一闻,是不是香气扑鼻?是不是闻着就想流口水?”
众人都凑过去闻,来此处的大多数人都还没吃早点,饥肠辘辘之时,闻到这个味儿,正如于小八所说,忍不住流口水。
孟起又说:“这一碗热干长寿面,在我们铺子中只需十文,若六人同行,只需五十五文便可吃到六碗,有人要尝尝鲜吗?”
人群中当即有人说:“给我来三碗,我们三个是结伴来的!”
于小八算了账收了钱,在本子上飞速记录;孟起先递过去一碗,赶紧开始做其他两碗。
第一个吃过的人才送进去一口,就瞪大双眼,比出一个拇指,含混不清地说:“香,真香。而且这玩意儿好像挺管饱,别看要十文,量是真够大!”
有他起了个头,大家再无担心。本来在这里看热闹的人就多,况且都是住在左近的,彼此相互认得,结伴同行简直太过容易,当即就有不少人开始喊着自己也要。
温若棠知道,这个开头,算是成功了。
丹雪在一旁小声问:“姑娘,万一第一个吃面的人说不好吃怎么办?”
温若棠笑了笑,小声说:“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托儿?”
丹雪摇摇头。
“这个托儿就是指,提前找人假装成顾客,故意说产品如何如何好,引着那些真正的客人买东西,第一个吃面的人,其实是咱们的人哪。”
丹雪恍然大悟,脱口而出,“果真是无商不奸啊!”说完又觉得不对,赶紧解释,“姑娘,奴婢可不是说您!奴婢是说,奸人都跑去做商人啦!”
话音方落,丹雪有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温若棠哭笑不得,摆摆手,“罢了罢了,奸就奸吧,能赚着钱就行。”
第13章 煎饼果子来一套
孟起还在招呼着,“大家也别光吃这个热干长寿面,再试试咱们的养生小罐粥,正所谓粥铺粥铺,最厉害的还属各类粥,要知道,大户人家中,就常常吃粥补身,各位客官在忙碌之余,也不要忘记补养身体啊!”
于小八配合着,把每个菜品牌子翻转过来,原来牌子后面就写着粥的功效。
孟起一一介绍。
“青菜肉末粥,讲究咸香润肠。”
“香菇鸡肉粥,最是鲜香益气。”
“葱花鱼片粥,入口爽滑补脾。”
……
其实好些饭铺酒肆都有粥出售,但从未有个铺子专门卖粥,还给每种粥都加上了说法,对于好些没有读过书,连字儿都不太认识的人来说,这样的介绍,让他们觉得只要买了粥,就能和有钱人家一样,吃上精贵的养生药膳。
入店的人越来越多,把凳子都坐满了,点单的声音此起彼伏,于小八不断穿梭在人群中,像是有用不完的劲儿。
好在粥类都是孟起睡前用大土罐盛好食材,煨在小火上,如今已经炖的非常浓稠,只需要从其中盛出,就能送到食客的桌上。
香气四溢中,对小罐粥的赞美也渐渐多了起来,大有和热干长寿面平分秋色的趋势。
不过这热闹的场景还是让温若棠有些惊讶,她到底是低估了京城百姓的购买力,前面放孟起和于小八两个人其实是够的,但收下来的碗筷就顾不上清洗了。
温若棠赶紧让丹雪去传话,告知他们今日会从将军府紧急调人,等早饭的时间过去后,她就立刻张贴告示招打杂的。
刚打发了随行赶车的小厮回府接两个帮厨的丫鬟过来,就听到有人说:“我倒是挺想吃,但你看看,这地方都坐满了人,我也要赶紧去做活儿,买个饼得了,哪里有空吃这种精细玩意儿。”
温若棠轻轻一笑,这一点她自然已经想到了。
孟起亦是会心一笑,指着旁边一只圆而平的铁板,大声道:“这位客官,不若来一套我们家的煎饼果子,这不仅可以在店中食用,还可以用油纸包了,拿在手上吃,绝不会耽误你赶去做活儿。”
“一套?为什么叫一套?煎饼果子又是什么?”
孟起挠了挠头,同样的问题,他之前也问过三姑娘。
三姑娘那会儿怎么说来着?“你甭管,总之‘煎饼果子来一套’是很流行的话,一套,可以当做一个数量词,你只需让人知道煎饼果子,知道这东西方便又好吃就行!”
于是孟起有样学样,大手一挥,“客官甭管这是什么意思,总之,来一套煎饼果子,您吃不了亏,上不了当,不好吃,下次就不来了嘛!”
对方摸出铜板,爽快地说:“行行行,就给我来一套。”
只见孟起加了火,从一旁的铁桶中舀出一些面粉糊糊,在烙锅上铺匀,打上一个鸡蛋,仍是铺匀。
一转眼,又不知从哪儿摸出白瓷罐装的酱料,均匀涂上,紧接着又放了些葱花、青菜、萝卜丁,以及提前炸好的类似油条的东西,配上一些肉末,卷巴卷巴,就算好了。
这是经过温若棠改良后的煎饼果子,考虑到古代没有“薄脆”这种东西,也没有可以储藏鸡柳培根的冰箱,她把里面的肉改成过了油的肉末,刚好煮粥也需肉末,如此进货时也不麻烦。
孟起把煎饼果子切成两半,用油纸装好,递过去,“客官,想要吃饱又吃好,煎饼果子来一套!”
朗朗上口的话语,仿佛给予了心理暗示,那人接过去,咬了一口,只感觉酱料、萝卜丁、肉末混在一处,香气充盈在自己口中,远比其他店子里清汤寡水的面条好吃百倍!
他伸出手,大拇指往那一竖,根本没空说话,又咬了一口,才含混地道:“好……好吃……”
这边的动静,店中的食客自然也看到了,有些人本着“来都来了,再花点钱也不算什么”的心态,当即就说:“给我也来一份那什么煎饼果子啊!”
“我也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煎饼果子来一套!”
场面如此火爆,棠记粥铺的名声,算是打响了。
长街尽头,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季忘归把帘子慢慢放下,轻声道:“今天还好,没人来寻她的麻烦。”
随侍李深珏坐在前面赶车,沉声问:“公子不去尝一尝?”
“不了,我若露面,反倒给她带来不必要的烦恼,等过两天再派人过来买吧。不过,”季忘归轻缓的笑声打里面传出来,“这小丫头挺有意思的,那些吃食的做法,在京中可算是独一份。”
“确实,属下见过卖面卖饼的,却没见过这样做的。”
“常人卖早点,都是路边随便支个摊,她仿佛想把早点做成个行业,单是京中百姓的新奇劲儿,就能让她大赚一笔。”
“温姑娘所售之物,价格并不贵。”
“确实都是些小钱,但积少成多,说不定真给她闯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路来。好了,走吧。”
李深钰调转马头,一挥鞭子,马车就渐行渐远。
而季忘归最后还不忘掀起帘子,笑着往长街的另一头看了一眼。
另一头,没有马车,却有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子。
刘管家低着头,陪着笑道:“老爷,咱们就光在这里耗着,也不过去看看三姑娘?”
温景焕坐在轿子中,冷哼了一声,“她能耐得很,需要我们过去看吗?”
刘管家嘀咕,“老爷既然不看,过来做什么?”
“你懂什么,这铺子到底是将军府的铺子,她之前任性张扬,得罪了那么多的人,万一别人趁此机会来砸场子怎么办?”
刘管家仍陪着笑,“咱们将军府何曾怕过这样的事,老爷还是怕伤到了三姑娘吧。”
“她调皮顽劣,伤到了长长记性才好。”
“那老爷,咱们这就回府?”
温景焕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似乎有些恼怒,“罢了罢了,要是来了一趟却没去看,夫人定会说我不关心闺女,其实将军府的孩子,哪有那么脆弱不堪。下轿,我去瞧瞧,瞧一眼就走。”
刘管家“哎”了一声,赶紧去掀轿帘,心想,这才是老爷的真实想法嘛!
第14章 骄傲
温景焕背着手,沉稳地向棠记粥铺走去。
他长得严肃,身上又有杀伐之气,皱着眉头往店中一站,把热闹的气氛都压住了。
于小八咽了咽口水,他长久在铺子里做活儿,连温将军长什么样都忘记了,还当对方是来砸场子的,上去小心翼翼地说:“客官看看那菜品牌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孟起赶紧过来,一巴掌拍在小八后脑勺上,小声说:“这孩子糊涂了,还不快叫老爷。”
于小八这才从记忆里把温景焕的模样扒拉出来,腿一软就要跪下。
温景焕直接抬手,托住他的小细胳膊,低声道:“罢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若行礼,岂不是让食客们都不自在。”
隔间里的温若棠看到父亲,忙说了句,“小八,还不快把客人请到我这里来?”
温景焕一副不太有耐心的样子,直接往隔间走去。
温若棠起身请父亲坐下,又让孟起把各色早点都上一份,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写满期待,“爹爹今日不是要去京西大营吗?这是专门过来给我捧场?”
温景焕本想说“不是”,偏偏对上女儿的目光,根本没法说出口,半天才沉声道:“去京西大营途径此处,便来看看你有没有胡闹。”
“那爹爹看我胡闹了没有?”
“倒是……没有。”温景焕承认得很勉强。
温若棠“嘿嘿”一笑,把上来的早点推到温景焕面前,“爹爹尝一下,这个粥看着普通,但这会儿已经完全炖烂了,又稠又软绵适口;至于这个面,这个卷饼,都是女儿自创的。”
她也不好说是重生前和各类网页app学的,只好厚着脸皮把能耐都往自己身上揽。
不过温景焕听到“自创”二字,已经拿起了煎饼果子。
开玩笑,闺女做的东西,他要是不好好品尝,说得过去吗?
咬了一口,温景焕点了点头,“还行。”
温若棠看起来有点失望,“只是还行啊……”
温景焕心头一紧,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严苛了,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松了几分,语气也缓和些许,“在京里算是独一份。不过还是要继续努力,绝不可有了一点小成绩就沾沾自喜,更何况做生意之事,于女孩儿家来讲,到底不是正途……”
说着说着,又往严父的路子上走去,温景焕觉得不妥,索性就此打住。
不过温若棠一点都没有挫败感,反而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爹爹说的是,我一定稳扎稳打,不过我觉得,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是正途。”
“罢了,你有这样的想法,远比之前瞎胡闹来的好。”
“爹爹放心,我有分寸,若将来能够补贴家用,赡养父母,也算您和娘亲没白养我一场。”
温景焕张了张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若是温若棠不听话,他只需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够了,偏偏她这么乖巧,就像是之前受了许多的苦一样。
温景焕觉得有些心疼,最终只说了四个,“嗯,好孩子。”
他抬起手,似乎想如温亦涵一样,摸一摸闺女的小脑袋,但终究是放下了,舀了一勺子粥送入口中,又吃了一筷子面,便站起身来。
温若棠也起身,“爹爹这么快就要走了?”
温景焕点点头,“你琢磨出的这些吃食不错,以后也给你娘做几次,她一定高兴。”
“我记得了,今天回去后就给娘亲做。”
“还有一事。”温景焕浑身不自在,“做生意,尤其是做早上的生意,要起得很早,你从前没吃过这种苦,如果扛不住,就歇息几天,我们将军府还不至于等你赚来的这点钱,知道么?”
温若棠软软地一笑,“谢谢爹爹关心。”
“我这是怕你又病倒了,惹你娘伤心。”温景焕往外走,口中仍低声道:“再有,如果有人过来说什么女子不能露面经商,就喊人过来,拿大棒子打出去,将军府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温若棠拍拍胸脯,“爹爹放心,都说虎父无犬女,我定然不会任由旁人欺负,也不会丢了您的脸!”
温景焕鼻腔里“哼”出一声,“总说‘放心’,你这丫头,什么时候真正让我放心过?!好了,不用送了,我走了。”
他大步离去,刘管家笑眯眯地对温若棠行了一礼后,也赶紧跟上。
走到轿前,刘管家打起帘子,温景焕直接道:“坐什么轿子,你见我何时出行是坐轿子的?牵马来。”
刘管家赶紧打发小厮去牵马,跟着温景焕走了两步,笑着说:“老爷心情极好,是吃了三姑娘做的饭菜,觉得还不错吗?”
“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罢了,再说也并不是她亲手做的,怎就见得心情好了?”
“您的意思是,还非得三姑娘亲手给您做一份儿独一无二的才行?其实小人跟您这么多年,知道您什么样是心情好,您眼底的笑意都藏不住呢。”
温景焕瞪他一眼,“不过是这丫头终于想开了,她娘不至于成日担忧,值得我高兴了些。”
“那小人明白了,姥爷是说,三姑娘的这个粥铺,弄得不甚好。”
“也不是,我这丫头,到底随我,聪明。”温景焕比划起来,“你刚刚是没尝,那热干长寿面,全京城,独一份儿!还有那个粥,比宫中御厨熬得也不差。再就是那个什么果子,一口咬下去,里面还有什么东西脆脆的,口中全是热乎乎的香气。”
刘管家擦了擦眼角,看起来十足欣慰,“三姑娘终于长大了。说句僭越的话,当年小人是跟着夫人一道来的将军府,看着两位公子和三姑娘长大,把他们当自家孩子疼,如今,三姑娘已经成长到让老爷感到自豪,小人真是高兴。”
“你看你,说着说着还哭起来了。”温景焕拍了拍刘管家的肩膀,“等我们再老些,不论是亦涵亦清,还是阿棠,都叫他们把你当成长辈孝敬,让你也感受一下天伦之乐。”
“小人不敢,小人跟着老爷和夫人,这辈子已经知足。”
“我一贯说一不二。”眼见着小厮牵着马过来,温景焕往前走去,不过口中还是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这丫头,怎么说长大就长大了呢?”
他叹口气,定了定心,翻身上马,向京西大营而去。
第15章 一桌饭菜
温若棠藏身在铺子门前,偷偷地目送父亲离去。
从前的她,哪里有这样被父母捧在掌心的时候,尤其是弟弟出生后,父母连一个多余的目光都吝啬给予。
而现在,温景焕要去京西大营,却来了城东的棠记粥铺,分明就是把她搁在心尖尖上。
温若棠觉得,碰到这样的家人,拥有这样的亲情,即使是豁出命去,也要担起责任,也要给家里留好后路。
她走回暂且属于自己的小隔间,静静地想着之后的做法。
等早上的热闹过去,她让孟起关好门,开始了总结。
“今天大家的表现都很不错,孟大厨腿脚麻利,一人担起整个铺子,值得夸赞;小八一贯胆小害羞,能做到今天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温若棠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着,“你们二人协力而为,才有今日盛况,若一直这么坚持下去,到得月底,我会给你们发一笔奖金。”
孟起搓搓手,“多谢三姑娘,只是……啥是奖金啊?”
温若棠道:“通俗而言,就是除去你们本该拿到的工钱,额外奖赏的,总之算下来,你们会比原本所拿份例多上不少。”
孟起咧开嘴笑,于小八则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距离娶媳妇又进了一步。
温若棠翻了翻账本,在心内快速地估算了一下,缓缓地说:“今天早上约莫赚了不到两千文,再除去成本,净赚十两白银上下。”
孟起双眼瞪大,相当兴奋,“这般厉害?!以前一整天下来,能赚到二三两银子,都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温若棠能理解他的心情,可能在现代各类电视剧里,大侠们动不动就甩出五十两纹银来个牛肉套餐,但实际上在这大锦朝,富贵人家正经主子的贴身大丫鬟,一个月的月例也不过二两纹银。
一个小小的早点铺子,只上午便能赚十两银子,可不就是厉害极了。
温若棠细细分析:“这几日棠记粥铺想来都会如今天一般热闹,不过再过一阵子,大家的新鲜劲儿过了,留下的就只有真正喜欢吃的一批人。到时候你们也不必觉得沮丧,只要认真经营,赚的钱绝对比之前多。”
“是。”
“还有,你们不要觉得赚的钱与你们无关,你们的奖金和铺子收入直接挂钩。当然,在一家声名远扬的铺子里做过,以后若是想赎了身契去别处,也能谈个更高的工钱。所以经营好棠记粥铺,于你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孟起如今已经对温若棠心服口服,直接就说:“我绝对不会去别的地方,这些做法都是姑娘教我的,离了姑娘,我孟起啥也不是。反正我只跟着姑娘,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和孟大哥想的一样。”于小八亦抢着说。
温若棠微微一笑,“希望诸位和我之间,能够一直不负彼此吧。对了,孟起,我打算再招四人。”
“四人?不需要那么多吧。我觉得再要一个打杂的也够用了。”
“不,我想让你们做工三天,休息两天,如此就要实行换班的制度。”
孟起瞬间紧张起来,“姑娘是觉得我做得不好,想培养新人来替换我吗?”
温若棠摇摇头,耐心解释,“棠记粥铺之后将会全天营业,京中很晚才开始宵禁,那么不管是粥、面还是煎饼果子,都可以当做宵夜提供给食客,如果全天候这么做,你们会很累,所以才要多招一班人,和你们轮换。”
孟起连连摆手,“没听说哪家酒肆饭铺是这样的,姑娘不用担心我们累不累。”
温若棠笑道:“可即使多加一班人,给你们的奖金也不会少呀。”
“不是奖金的问题……我们都是劳苦命,干一天也没啥。”孟起挠头,“姑娘要是再招人,小人怕姑娘瞧不上咱们了。”
温若棠哭笑不得。
毫无疑问,如果只用孟起和于小八,再找个打杂的,是最省钱的方案,她并非圣母,也没有追着给人放假给人发钱的习惯。
但是作为一个因为无底线加班而丢掉小命以至于穿越的人,她深知劳动人民的辛苦。
什么“打工人打工魂”,自我调侃里都是拿命去熬的血泪。
她改变不了整个世道,但她现在做“老板”了,至少能改变几个人的命运,让他们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以后我的店铺中,都会实行轮班倒的制度,除非你们做的实在糟糕,或捡其他的高枝儿飞了,否则我绝对不会解雇你们。”
孟起和于小八对视一眼,对温若棠的盲目信任让他们齐齐点了点头。
于是温若棠拍板定音,“那就这么定了。孟起,新来的厨子可以由你来挑,不用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棠记以后还会开不同的分店,我们需要很多厨子,但你要记得,第一个跟我的人,我最看重。”
她偏过头,拍了拍心脏的位置,“还有你,小八,你也是最早跟我的人,我永远记在心上。”
温若棠的目光和动作是那么恳切,恳切到只一瞬间,孟起和于小八觉得自己也算个人了,即使不能和主子们平起平坐,也是踏踏实实地站在这里,能呼出一口人气儿。
在他俩眼里,说过这话的三姑娘自带光芒,是全世界最美最好的人,如果有谁说三姑娘半句不是,他俩能拿着菜刀去拼命!
接下来,温若棠又针对菜品指点了一二,这才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忙了一早上,精神一直紧绷,回去后用过午饭眠了眠,打发了小厮约个不错的人牙子明天送人过来挑,温若棠就投身厨房,亲自给温夫人做了一桌饭菜。
夜幕降临,月亮从东边悄然爬上天空,温亦涵从书房出来,刚抻了抻酸痛的臂膀,就被等待已久的小厮引去了膳厅。
他看到坐在桌边的温夫人,正要行礼,温夫人已经一边擦眼泪,一边拉住了他的胳膊,郑重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你看看,这一桌菜,都是你妹妹做的!”
温亦涵惊异不已,低头打量片刻,同样用胆战心惊的口吻说:“没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