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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团宠后她只想认真搞事业全文阅读

作者:椰子盏     穿成团宠后她只想认真搞事业txt下载     穿成团宠后她只想认真搞事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 想通

    一时童稚之声四起,除了“多谢三姑娘”,还夹杂着一些“三姑娘真好看”、“三姑娘还有其他的吗?我不太会踢毽子”之类的话语。

    不过不论说什么,每个孩子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温若棠一个一个回应,谢谢她的她便说“不要客气”,问有没有其他的就回“暂时还没有”,至于夸她好看的……温若棠就挺得意地说:“你以后也会这样好看呢。”

    好不容易分完了毽子,孩子们都散开玩了起来,一时无数毽子在空中飞起又落下,小巷子里盈满欢声,温若棠偏过头去和丹雪说:“你瞧,孩子们多简单……”

    一句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到有人在拉她的裙摆,低头一看,是第一个拿到毽子的小姑娘。

    小姑娘仰着头,一手牵着裙摆,一手握拳,眼巴巴地看着温若棠,抿着嘴不说话。

    温若棠以为她还想多要几个毽子,蹲下去,一边抬手把她脸上的灰一点点擦掉,一边耐心地问:“怎么啦?”

    小姑娘把握拳的那只手伸到温若棠面前,摊开。

    上面是一个已经半化了的糖块。

    温若棠有些惊喜,“这是给我的?”

    小姑娘点点头,脸仍是红扑扑的,“阿娘说不能白拿别人东西……这是我最后一块糖了。”

    温若棠道:“那你留着吃,我家中也有这样的糖。”

    小姑娘摇头,手又往前伸了伸,“给你。”

    温若棠不再推拒,直接拿起来就准备往嘴里送,丹雪忙劝,“姑娘……别……”

    “没事儿,一块糖,吃不出毛病。”温若棠小声地打断了她,然后把糖块放进口中,十分认真地品了品后,笑着道:“真好吃,谢谢你,下次我请你吃别的。”

    小姑娘很高兴,细声细气地说:“那我去踢毽子了。”

    看着她跑入人群,温若棠舒了口气,“其实,不管是爹爹,还是那些兵士,还是……季忘归,他们出去打仗,甭管为了什么,到头来,终究还是为了这些人……为了这些场景可以在大锦存在着。”

    丹雪有些懵,“姑娘忽然说这个做甚?”

    “没什么,就是想通了。”温若棠拎着裙子招呼道:“一起啊,带我一个啊!”

    丹雪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姑娘完美地融入了这群皮猴儿中,连一点大家闺秀的影子都没有了。

    “我的姑娘啊……省省吧……”她愁眉苦脸地跟上去。

    温若棠回过头看她,眉飞色舞,“你要不要一起?这些孩子的踢毽子的技术还挺好的……哎哟!”

    因要说话,没注意,一枚毽子正打在温若棠头上。

    丹雪急了,“疼不疼?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又要心疼,还要斥责奴婢没服侍好姑娘。”

    温若棠笑道:“这有什么疼的,来,你和我们一起来。”

    丹雪看着那毽子在半空中上下飞舞,带来一阵又一阵欢声笑语,最终咬了咬牙,一拎裙子,“我也来!”

    夕阳斜照,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温府外的巷子里,还是头一回这般热闹,孩子们都踢出了花样来,温若棠把一天的疲惫都抛之脑后,眼里只有那一撮撮阳光下颤抖的斑斓的羽毛。

    夜幕一点点吞噬着整个京城,在袅袅的炊烟中,不少孩子慢慢地被叫回家,秋日的风打着转儿,把泛黄的叶子卷起来,催着它们落满整个京城。

    越国公府里亦是如此,仆人们默不作声地扫着地上的落叶,动作轻巧,生怕声音太大,招来老夫人的责骂。

    因小公爷没和家里商量,直接入宫向圣上恳求,眼下去棋阳县已成定局的事,老夫人的心情很不好,这会儿还板着个脸。

    “你这是翅膀硬了,越国公府容不下你,从今往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是不会再管你了。”

    左溶溶一脸着急,小声劝道:“哥哥毕竟是男儿,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想要出去闯一闯看一看,也是正常的,您就别和他置气了。”

    “溶丫头,你不必为他求情,咱们大锦本就远比他们乌月民风开放,平日里你们想出去走走看看,哪怕你一个姑娘家连帷帽都不戴,我也从不拦着你们,但上战场是怎样大的事?”老夫人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顿,问季忘归,“你爹身体为什么这样差,你不知道吗?”

    季忘归肃然回答:“孙儿知道,是因为当年在西御关外遭羌国所派重兵埋伏,伤到腰间,又因大战在即只能硬抗,没有及时医治,所以之后多走多站都会痛苦难当,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坐着或躺着。”

    “原来你还知道,我还当你已经全忘了!”老夫人捂着心口道,“这么多年,提到这件事,我就觉得痛苦难当,无数次想,若这伤是在我身上该有多好……可你现在,竟然还要再来一次。”

    季忘归低着头道:“孙儿会保护好自己,师父也会照顾好孙儿的。”

    “你那个师父……他或许是不差,但战场是什么地方,打起来谁还顾得上谁?温景焕自己都未必能保住自己,还保你?”老夫人越说越气,“我看你们就是想将我气死,气死我后,你们随便怎么折腾!”

    左溶溶手足无措,这么大的火气,她说到底也是个外人,根本没法像亲孙女那样撒娇地去劝。

    好在就在此时,外面的小厮垂着头进来,低声说:“老夫人,国公爷到了。”

    老夫人皱眉,“他来做甚?给自己的不孝子说情么?”

    话音方落,越国公季沉波已经缓步进来,他只穿了一件单衣,面色苍白,头发散落着,眉毛微微向下耷拉着,目光中隐隐有着郁气,相比较季忘归的孱弱,季沉波身上带着些许长处高位的气势,却显得十分没有生气。

    季沉波施礼,“儿子见过母亲。”

    老夫人的眉头已经形成了一个“川”字,微微蹙起,便颇有威严,“秋风已起,还穿这么少出门,着实不知珍重。”

    季沉波道:“母亲放心,并不冷,出来走走也是为了透气,捂得多了倒难受。”

    老夫人却抬了抬手,“拿件披风来,给他披上。”

第107章 由得他去

    季沉波没有再驳,由得下人伺候着穿上了披风,老夫人见到他这般听话,语气也好了些许,“坐那吧。你为着你儿子来,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了吧。”

    季沉波又行了一礼,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温声道:“儿子想说,母亲不必为了这样的事情生气,忘归从小心里就有主意,这次前去棋阳县,必是筹划好了的,母亲不如信他一次。”

    老夫人道:“你要我怎么信?当初你去西瑜关时,也说定会平安归来。”

    季沉波淡笑,“相比较那些丢了性命的同袍,儿子已经算是平安归来了。”

    老夫人把拐杖往地上一杵,“但是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样的伤,已称不上是‘平安’。”

    季沉波看着季忘归,“然则他亦是个男儿,身为男儿,若不能读书为民或习武护民,来这一遭又有什么意义。”

    老夫人把手一挥,“这样的大道理,我未出阁的时候就知道了,你不必和我多说,我为了这大锦,已经折进去一个夫君,儿子也卧病多年,难道现在还要搭上一个孙子吗?”

    季沉波道:“忘归从未上过战场,景焕兄多半让他在营中呆着,或者跟随左右,不过是让他吃吃苦罢了,母亲又怎会搭上一个孙子。”

    老夫人默然了一会儿,“总之我说什么,你们都要驳我……我年纪大了,不如你们尚有热血,为了劝住忘归,那些不吉利的话,我也算是说尽了,既然你们爷俩都这么执着,我也就不招人嫌了。”

    季沉波立刻起身,垂手道:“儿子不敢。”

    老夫人道:“你要是真不敢,就该进宫让圣上收回成命。”

    “圣上金口玉言。”

    “圣上的金口玉言是对旁人,对咱们越国公府……”老夫人的脸上竟爬上意思讽刺的笑意,“不是向来有求必应吗?”

    季沉波默然了,老夫人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又道:“我确实是老了,从前我也觉得,男儿该走八方,但现在,我只希望越国公府能后继有人。”

    “后继有人。”季沉波咬重了这四个字,又坐回椅子,满不在乎地道,“母亲,这对于越国公府来说,还重要吗?”

    屋内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左溶溶听得云里雾里,想要拉着季忘归的袖子问一问,又不太敢,只能战战兢兢地道:“我……我觉得,我应该先出去一下,看看茶水好了没有……”

    可是由不得她自己选,刚准备出门去,外面又奔进来一小厮,满脸惊恐地道:“夫人,夫人从佛堂里出来了,眼下已经到了门前,让小的来通报一声。”

    老夫人眯了眯眼,“府里的事,是谁告诉她知道的?不是说了么,夫人专心礼佛,外事一概不用她出面。”

    “小的……小的不知……约莫是夫人自己问的,守在佛堂的人说,夫人偶尔也会问起公子的事。”

    “那就让她进来。”老夫人低声道。

    左溶溶有些紧张。

    她只在刚来越国公府时见了国公夫人一面,只一眼,便惊为天人。

    那样的容颜,似沾染了晨露的桃花,又似画中留不住的九天神女,但她似乎一心礼佛,周身无一点饰,黑发里夹杂着银丝,目光清明却没有什么情感。

    她那时候看到左溶溶后,说了一句“只当是在自己家,有什么需要的就找忘归”,连饭都没有一道吃,就回到了自己的小佛堂,连饭都没一道用。

    老实说,便是美则美矣,却让人不敢接近。

    左溶溶也对她有过好奇,向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打听,小丫鬟是越国公府的家生子,听爹娘讲过不少过去的事,小嘴叭叭地讲起来。

    夫人娘家姓曲,闺名应该是“音儿”,之所以知道闺名,因为听国公爷这样喊过夫人。

    对于夫人的容貌,小丫鬟也挺骄傲,言道人人都讲,夫人年轻的时候,倾国倾城,京中子弟竞相追捧,最后花落季家,惹得好多人都红了眼。

    只是夫人不喜走动,反倒对佛法颇有兴趣,平日里几乎不见夫人出门,也从不像其他大家儿媳妇一般,会去婆婆跟前侍奉,可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国公爷,都不会指摘她这一点,那堂堂国公爷在夫人面前,甚至还有些小心翼翼。

    越国公府上下一众仆人,都觉得这是因为国公爷对夫人太过宠爱的缘故,无人不羡慕这样一对儿神仙般的眷侣。

    小丫鬟最后总结,“还是因为咱们夫人生得倾国倾城,要是我也能生得这般好看就好了。”

    “倾国倾城”这样的词,在左溶溶看来皆是文人墨客造出来做形容之用的,多少有些夸张,然而见到夫人后,她觉得别的词好像也描述不出来。

    眼下,弱柳扶风一般的曲音跨过门槛,面色平静地走到老夫人面前行了一礼,“儿媳见过母亲。”

    老夫人摆了摆手,脸上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神色平静,“起来吧,坐到你夫君身边去。”

    曲音摇了摇头,“儿媳过来,只是为了忘归这孩子的事,说完便走。”

    老夫人便开门见山,“想来你也不希望忘归去战场吧?”

    “儿媳确实不希望,所以儿媳特地来问问忘归,这件事究竟是有人强迫,还是忘归自己愿意。”

    她微微抬眼,看向身后的季忘归,便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也叫站在一旁的左溶溶捂住了胸口。

    什么叫美目盼兮,摄魂夺魄,当是如此。

    季忘归稳稳地作揖,道:“母亲,儿子是自愿去的。”

    曲音问:“你可知古来征战,回者甚少?”

    季忘归答:“知道。”

    “你可知有时就算不死,也要送掉半条命?”

    “知道。”

    “那你为何要去?”

    “儿子有所求。”

    曲音默然了一会儿,倏然欣慰地笑了笑。

    她本是无甚表情的人,忽地眉眼带了笑意,宛若百花盛放,左溶溶忍不住屏息凝神,生怕惊碎了这样的美丽。

    季沉波就起身问:“音儿,你如何打算?”

    “那便……由得他去。”

第108章 和你爹一个德行

    室内寂静,只听得老夫人的拐杖再一次墩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之后便是恨铁不成钢的一句话,“他可是你亲儿子。”

    “正是因为是亲儿子,所以才会在问了他问题后,支持他去。”曲音的声音很轻,却极为坚定,“母亲,他已经不是孩子了,如果连自己先要什么都选择不了,活在这四四方方的国公府里,又有什么意思?”

    老夫人蹙眉不解,“你明明吃斋念佛,又为何插手此事?你们佛家不是讲究六根清净么?”

    曲音道:“我这一生已经有夫有子,绝不可能全然六根清净,他们是我的债,今生要还完。”

    “都有自己的道理……”老夫人看了在场的人许久,最终是颓然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们一家子齐心,我说不过你们,都走吧。”

    曲音完福了福身,转身就走。

    倒是季沉波有些不忍地看了看母亲,想要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到底也施了一礼后离开了。

    季忘归跟在父亲身后,正要迈出门槛,老夫人道:“忘归,你留下。”

    季忘归便又回去,老夫人续道:“……溶丫头,你把周围的人都带走,我和忘归单独说几句话。”

    左溶溶赶紧应声,此刻也管不得季忘归,埋头滴溜溜地往外走。

    很快,周遭彻底清净下来,连扫落叶的声音也没有了。

    老夫人才慢慢道:“你的爹娘一个是不管事,一个是心里头只有‘顺其自然’四个字,我不指望他们了,我现在只要你一句实话,你功成回来后,要求圣上什么事?”

    季忘归有些犹豫。

    其实老夫人说得没错,他的爹娘并不靠谱。

    从他出生起,曲音就是这样的性子,她不像其他人的母亲那样天天守着襁褓中的孩子,反而常常拿着一串佛珠,只是每日会过来瞧瞧他,知道他安好,就不再多问。

    至于季沉波……他的病好一阵歹一阵,能把自己照顾好已经很不错了……

    季忘归是祖母带大的,从小到大,只有八岁时因忽然病重,季沉波带着他去外求医住了三年,其余时间他都和祖母在一处。

    或许在旁人面前,他可以随口就捏出个理由遮掩过去,但在老夫人面前,他终究是说了实话,“婚事,我想求圣上应准我的婚事。”

    老夫人立刻就明白过来,“你没瞧上溶丫头。”

    “不是没瞧上,是溶溶不适合嫁给我做妻子。”

    老夫人问:“那谁适合?”

    季忘归抿了抿唇,那是视若珍宝的人,若是长辈晓得了去为难,她该怎么应对?如果再做上一些手脚,趁着季忘归在外面,直接去宫里请道圣旨,把事情定了下来,又该怎么办?

    老夫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怕我这个老婆子去和你心里头那个小姑娘为难?还是怕我趁你离家,直接给你定了个媳妇?”

    季忘归微微低头,“到底是祖母最懂我。”

    “荒谬。”老夫人斥他,“本来我属意溶丫头,说句不好听的,她没有娘家,往后只要咱们真心对她好,她便会千倍万倍地对你好,而且溶丫头一直愿意和你亲近,现在你告诉我不乐意择她为妻,我也不过是想着再给溶丫头另挑好的人家,没想到在你眼中,祖母竟这么不懂道理。”

    季忘归道:“祖母明鉴,孙儿不是怕您插手,是怕事情传出去,圣上不快。”

    “周遭的人都被打发走了,你怕我说出去?”

    “孙儿不敢。”

    “我看你现在什么都敢。”老夫人眯了眯眼,“不过你说会惹得圣上不快……既是年龄相仿的,又与你又过接触,难道是楚家的小闺女,还是说……将军府的那个三姑娘?”

    季忘归道:“祖母明智。”

    “还不说清是哪个?当心我大拐棍子招呼你!”

    “是温三姑娘温若棠。”停顿了一下,季忘归还补充了一句,“她很好。”

    老夫人道:“我自然知道她很好,不然就你的脾性,会为了她做这些事?”

    “那祖母是同意了?”

    老夫人道:“没同意,之前不过是宴席上偶见一面,话都没说上,总是要相看相看。”

    季忘归有些紧张,“祖母要去相看?其实我已经想好,不论旁人怎么看待,回来后便恳请圣上赐婚,圣上金口玉言,已经当着许多大臣的面应承了我,不论怎样都不会反悔。”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已经护上了,跟你爹当真是一个德行。”老夫人蹙眉,“这便定了下来?那丫头母亲也是武将家出身,怕是连照顾人都不太会。”

    季忘归道:“祖母,孙儿想娶她,本就不是为了让她照顾孙儿,只因她是那个人。”

    老夫人今日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被拿他没办法,好似用在别的世家公子哥儿身上的话语,对于季忘归来说,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一心认定的人,谁也不能欺负。

    “季家的人……痴情胚子。”老夫人摇了摇头,“得空了老婆子也来见识见识,这温家的姑娘,究竟有什么妖法,能让你神魂颠倒。”

    季忘归忙道:“还是等我回来后再陪着祖母去见她吧。”

    “臭小子,还没过门呢,就当眼珠子一般珍惜着,到时候若是不成……”

    “一定会成,孙儿有信心。”

    老夫人不太想再与他说话了,说来说去,什么用都没有,“去吧去吧,我心里有了数,没什么想问的了,眼下看着你就觉嫌弃。”

    季忘归就这样被打发出来了,左溶溶正拽了一根长长的枯草在手中随意玩着,远远地等,见到季忘归,赶紧上前去问老夫人有没有发脾气,有没有罚他。

    季忘归摇摇头道:“祖母明事理,讲清楚便可。”

    左溶溶松了口气,又问:“行囊要不要收拾起来了?这大军开拔,说走就走的。”

    季忘归道:“不必担忧,这些事自有小厮解决。”

    左溶溶“哦”了声,有些遗憾地道:“你要上战场,做妹妹的却没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第109章 两位姑娘

    “不,你有。”季忘归眨了眨眼,“前方有战事,后方要安稳,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左溶溶也眨了眨眼,“哥是说……若棠姐?”

    季忘归颔首,“看好她,主要是……护好她。”

    左溶溶泛起一点儿酸意,但因那个人是温若棠,她努力把酸意压下去,只是说:“温伯父正在外面征战,谁又敢去欺负若棠姐?”

    季忘归郑重道:“很多的。”

    左溶溶半信半疑,不过还是应着,“那我不管碰到什么事,都护在若棠姐前面,他们可不敢动我。”

    “很好。”季忘归道:“不过也护好自己。”

    左溶溶想了想,道:“哥,你每次和我说话,都特别言简意赅,是只有和若棠姐在一处的时候,才会说个不停吗?”

    季忘归还真没发现这个问题,好像与人接触有什么习惯,都是不由自主的,半晌才回了三个字,“可能是。”

    这下连左溶溶都不想与他说话了,嫌弃地轻轻踢了季忘归一脚,转身跑了。

    李深珏也在左近等着,见到季忘归把事情都解决了,才跟上来,还没说话,季忘归直接道:“你找个人,去打听打听齐万竹的事。”

    李深珏皱眉,“公子,都要出征了,哪里还有空管齐万竹。”

    季忘归道:“我这两日会很忙,不过你应该不忙,你打听到信儿后,就直接跑一趟将军府,把所知都告诉阿棠,并且提醒她小心。”

    李深珏嘀咕,“属下也很忙的……”

    “我相信你。”

    “公子的相信并不值钱。”

    “你看你,又回嘴。”

    “因为公子处事不公,属下不服。”

    季忘归想了想,“那就打架吧。打架见真章。”

    李深珏感觉自己很可怜,“……无耻……属下还是去打听齐万竹的消息吧。”

    季忘归欣慰地道:“懂事了,另外还有一件事,你去找下孟五先生。”

    李深珏道:“属下没有三头六臂。”

    “又不急,你今天打听齐万竹,明天找孟五先生,两样不耽误。”

    李深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最后季忘归还要来一句,“谁叫你尚未娶亲呢?你要是已经娶了媳妇,这两日我绝不耽搁你。”

    李深珏握拳,“那属下赶紧去找个媳妇。”

    “赶紧找吧,不然年纪大了,不好找了。”一阵风过,把越国公府的参天古木吹得左右摇曳,轻轻作响,季忘归迎着风,沉声感慨,“多事之秋啊。”

    这一日,秋风不断刮过,像是永不停歇,一夜之后,京城铺就满地落叶,大早上起来,全是沙沙的扫地声。

    京城的百姓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都晓得了棋阳县出了大事,见面就要念叨两声“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同时开始想方设法地往自家的地窖里多囤两颗菜。

    只要没打到京城,没有兵临城下,吃,还是大部人的第一要务。

    温若棠这里倒是收到了一个不坏不好的消息:之前看上的那家铺子主人,特打发了管事的过来,说想和温若棠见一面,当面谈一谈价格。

    温若棠爽利地应承了,并如约在三天后去了东市的茶楼。

    茶楼人多,熙熙攘攘,不过有个小二早就等在楼下,看到温若棠的打扮后,笑着道:“姑娘姓温?”

    温若棠点点头,“是。”

    小二把抹布往肩膀上一搭,抬手道:“您往二楼雅间请,已有人等候您多时了。”

    温若棠单独与人谈生意,还是比较小心谨慎的,直接问:“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公子?不是公子。”小二笑着道,“是两位姑娘带了四个丫鬟,四个小厮。”

    温若棠有些惊奇,一般这种事,很少会由姑娘家出面来谈,她已经是这个京城里的异类了,没想到对方一来还来两个姑娘。

    小二带她上到二楼,推开其中的一扇门,弯着腰道:“姑娘,就是这里。”

    温若棠点点头,走了进去。

    屋中果然坐着两个姑娘,都已经摘下了帷帽,丫鬟们侍立两旁,小厮则都站在边角之处。

    见到温若棠进来,她们都起身施礼,“是温姑娘吧。”

    温若棠也将帷帽摘掉,微福了福,“是,我们之前,应该见过。”

    两位姑娘一个尖脸,一个圆脸,尖脸的那个眼睛也有些细长,眼角微微勾起,正是之前在越国公府时遇见的徐家姑娘。

    但是……温若棠眼下只记得她是季忘归的“粉丝头子”,至于她姓甚名谁,哪家姑娘,温若棠真的有些不记得了。

    尖脸姑娘道:“没错,在越国公府时,咱们见过,就是没说上话,我姓徐,闺名兰语。”她指了指旁边的圆脸小丫头,“她姓楚,单名一个‘嫣’字。”

    温若棠这才想起来,徐兰语,家世挺显赫的,她身上好像还有什么封号,似乎是个郡主。

    不过根本不需要她再去回忆,旁边的楚嫣已经颇得意地道:“其实你该向兰语姐姐行大礼,她的母亲是当朝长公主,她也是圣上亲封的长昭郡主,平素像你这样的人,见都不会见到她。”

    徐兰语赶紧拦了一下楚嫣,“咱们今日只是来说铺子的事,没有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妹妹别乱说了。”

    楚嫣抬了抬下巴,虽然没有再开口,但倨傲之色尽显。

    温若棠觉得楚嫣的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过,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估摸着是之前在宫宴或者其他宴席上碰见过,瞧见她那副狐假虎威的模样,也懒怠搭理,只是伸手道:“那我们坐过去再说吧。”

    徐兰语点点头,三人便入座,温若棠开门见山地道:“既然是为着铺子来的,就直接说说铺子的事吧,其实之前我已经和你家管事谈的差不多了,你们对六百两这个价格有什么看法?”

    问是这么问,心里也多少清楚,肯定是想加些价,所以才约着面谈。

    五十两左右,温若棠都能接受。

    然而徐兰语的面前放了一套茶具,一面倒茶,一面细声细气地道:“温姑娘不急,虽说在商言商,但既来到了这茶楼,喝一盏茶,也能舒缓一下急迫的心情,你看,世人熙熙,皆为利来……”

第110章 俗不可耐

    “世人攘攘,皆为利往。”温若棠接上了她的话,然后喝了一口茶,道,“这茶确实不错。”

    她其实并不懂喝到嘴里的东西和平常在家喝的有什么分别,只不过人家现在手里拿着东西,不配合一下,似乎说不过去。

    可是徐兰语仿佛没完没了,“茶入口,清了心,对于温姑娘来说,是不是也觉得买铺子的心没有那么急切了?其实咱们闺阁儿女,平日里就该修身养性,不要总是跟着他人在外面跑来跑去。”

    温若棠忍不住了。

    喝茶也就算了,这长篇大论是在影射什么?

    她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把茶盏往桌上一放,道:“道理我都懂,只是我到这里,主要是为了铺子,还请郡主直接告诉我,这铺子能不能卖,能卖的话,徐家要多少钱,我们在这个基础上,继续万下料。”

    楚嫣正在喝茶,见她如此,瞪眼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兰语姐姐好心劝说,语气这般温和,每一杯茶还都是她亲手泡出来的,一般人喝不上,你竟如此上不得台面,每句话都带着铜臭。”

    温若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是商人,说话不带铜臭,难道带着胭脂香?那我和你这种处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大小姐有什么两样?再说了,铜臭又不臭,我觉得铜板自有铜板的香气,有时候收到手里了,还要闻一闻。”

    “你……你闻铜板?”楚嫣目瞪口呆,良久才回了一句,“你真是俗,俗不可耐。”

    温若棠看向徐兰语,“郡主也是这样觉得吗?如果郡主也是这样认为,我便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徐兰语微微蹙眉,轻轻抬手按住楚嫣的手腕,摇了摇头,丹唇轻启,“我来说就好。”看起来倒是位柔桡轻曼的女子,就是有什么不快,也不会斥人。

    然后她看向温若棠,“俗与雅究竟该如何界定,我尚且年轻,又怎能妄言,只不过咱们身为贵女,天天把钱挂在嘴边,不一定是个好事,温姑娘行走商界本就不易,若是还因此被人指摘诋毁,岂不是雪上加霜。”

    温若棠点了点头,起身拱了拱手道:“我明白了,那么,我告辞了。”

    她转身就要走,徐兰语却亦是起身,“等一下,温姑娘,我自认没有说教,反而处处为你着想,你为何翻脸?”

    温若棠停步道:“不是翻脸,只是我这个人做生意,讲究一个合眼缘,刚刚与姑娘说了这几句话,已经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看来徐家的铺子与我无缘。”

    徐兰语的目光十足恳切,“温姑娘,你太过刚愎自用,在生意场上,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应该说,在以后的生活中,都不是什么好事。”

    温若棠本来已经不想搭理她,可莫名其妙被扣上个刚愎自用的帽子,她少不得就要辩驳两句。

    “这还不叫说教么?郡主是不是高高在上惯了,所以平日里说教也不自知呢?”温若棠淡淡地道,“郡主千金之躯,总不至于非要和我做买卖,还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徐兰语拦着的手往后缩了缩。

    温若棠说得对,她是什么身份,今日肯亲自来见人,商量铺子的事,已经是纡尊降贵,还这般挡着人家不让走,倒不像她了。

    温若棠见她不再阻拦,打算直接推门离去,偏偏出个门还要过五关斩六将,楚嫣一把将她拉住,道:“你这样子,是做生意的样子吗?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和公主府攀上关系?”

    “不知道。”温若棠看她一眼,“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想和公主府攀上关系。”

    楚嫣被她这么一堵,面上挂不住,恼然道:“我只是和兰语姐姐交好,为她说话罢了!”

    “既然你也只是想和郡主交好,提什么攀关系?难不成只有你的目的特别纯粹,旁人就非得攀关系不可?”温若棠看着徐兰语道,“我认为,不能单以身份来论徐姑娘,虽然我也称她郡主,但那是因为我对她身份的尊重,徐姑娘本身有才情,这才该是她真正吸引人的地方。”

    徐兰语觉得,这话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但温若棠之前的态度,让她不得不谨慎地思索究竟算不算好话。

    楚嫣被她这一通抢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温若棠抬步边走,丹雪和青屏跟在后面,三人头也不回。

    “喂!”

    声音被甩在身后,温若棠只想赶紧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楚嫣站在徐兰语的身旁,看着门外空荡荡,嘀咕着,“她得意什么啊,是公主府手里有铺子,她该求着你低价出手才是。”

    徐兰语抬了抬手,让人过去把门阖上,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温家的人,从不求人。上次圣上要将军府出两千两纹银,明明他们一时周转不开,却宁肯翻一翻库房当东西,也不问越国公府拿一个铜板。”

    楚嫣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一群粗人,还学得像读书人一般清高。”

    “不是清高,是家风。”徐兰语耐心解释,“嫣儿,你平常不是这样的,今天碰到温若棠,你的脾气像是被点着了一般,之前在越国公府,你也忽然喊着让她比射箭……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她?”

    楚嫣撅了噘嘴,道:“郡主不觉得她与小公爷走得太近了么?都说她与陆家退婚,便是为了小公爷。”

    徐兰语微笑道:“她痴缠季公子我当然知道,今日过来,也是想看一看她究竟是怎样的姑娘。只不过,你我心里清楚,季公子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看上的。”

    楚嫣也笑起来,“说的是,小公爷熟读诗书,那温若棠却是个连山匪都不怕的剽悍女人,小公爷怎么会瞧上她。”

    徐兰语脸上的笑容却寡淡了下去,“诗书……我记得温若棠之前写的《红豆曲》,京中有哪个闺阁女子写出了比她更好的?”

    楚嫣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道:“是啊,是啊……我倒是真写不出……不过兰语姐姐一定能写出来。”

    徐兰语摇摇头,“只凭我读的那点书,和我那点浅薄的阅历,怎么能写得出这样好的词……可是……”

    说到这里,她有些疑惑,“温若棠或许跟着她哥哥读了不少书,可她又能有什么阅历呢?”

第111章 才女

    对于这个疑惑,楚嫣非常理所应当地解释,“所以我之前就说啊,她多半是从哪里抄来的。”

    徐兰语沉默不语,最后才道:“罢了,今日没有把铺子卖出去,还得同母亲解释一番,我也乏了,回家吧。”

    楚嫣赶着问:“不去挑首饰了?”

    “不去了。”

    “咱们别为了这种人不高兴才是。”

    “不是为了她不高兴,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好。”

    徐兰语神情恹恹,披上了披风。

    而那边厢,温若棠出了茶楼,上了马车,才捂着胸口说:“是非之地啊……早走早好。”

    青屏皱着眉道:“其实那位郡主,说话虽然讨嫌了些,却不像是有恶意,姑娘一心想要那铺子,要是就这么走了,之后便要费更多的精力去找,反正生意做完后就一拍两散。”

    “罢了罢了。”丹雪摆手道,“咱们姑娘也金贵着,做什么要听那高高在上的郡主的教训。”

    青屏小声说:“我是怕再挑不到好的,眼见姑娘熬了那么些日子,画了那么多图,现在只差一个铺子,奴婢舍不得。”

    温若棠笑眯眯地揽着她道:“我知道小青屏是心疼我,放心吧,东市还有很多铺子,就算条件不如徐兰语的这个,我也想办法改造成合适的样子,别忘了,我们还有孟五先生。”

    青屏点了点头,正要问去哪,丹雪把帘子一放,揉了揉眼睛,又掀起帘子看了下,喃喃地道:“我的姑娘,您是神仙么?”

    青屏压根不知道在说什么事,立刻就道:“我家姑娘本就神机妙算。”

    温若棠则莫名,“什么神仙?”

    丹雪看着帘外道:“孟五先生,来了。”

    温若棠也讶然,“这么巧?快,快下马车把他拦住,就说咱们要谈生意。”

    孟楼住在京城东南角,宅子不算小,也因为不小,所以在地价很贵的京城只能买在相对来说比较偏僻的地方,温若棠过去一趟怪麻烦的,这会儿正巧碰上,如果能说定了,不论之后买什么铺子,需要孟楼前来设计修缮,都不至于无功而返。

    丹雪却摇摇头,也不下马车,“不用拦……孟五先生是冲咱们来了,姑娘,您是之前的账没和孟五先生结清么?我瞧着他脸色不大好。”

    温若棠一脸茫然,刚要说话,外面已经传来两声咳嗽,接着就是熟悉的声音,“姓温的小丫头,还不快下马车来,老头子要来和你谈一笔生意。”

    “难不成真是欠了他工钱……”温若棠听到这不耐烦的语气,也开始自我怀疑,不过好在她在孟楼面前皮惯了,一边嘀咕,一边就下了马车。

    微微屈膝施了一礼,温若棠谨慎地道:“怎么这么巧,在这里碰上孟五先生,还有生意可谈。”

    孟楼把水烟往身后徒弟的手上一递,道:“巧什么巧,我是来寻你的。走走走,去茶楼里,请我喝一壶最好的茶,再把那些瓜子花生糕饼都给我备上,今儿这桩生意,必能让你赚大发了!”

    温若棠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眼见孟楼捋着胡子风风火火就往里走,连忙跟了上去,微笑道:“五先生可要雅间儿?”

    孟五先生道:“楼下才有说书的,去雅间有什么意思?”

    温若棠笑眯眯地道:“行,那就在大堂坐,小二,把你们这儿最顶级的茶上一壶来,还有什么新鲜的小吃,都拿上来。”

    小二顶喜欢这样阔绰的人,叫菜的声音都比平常大了好些,“好嘞,这两位客官,要一壶好茶,还要四碟干果,三碟蜜饯儿,一碟炒瓜子,一叠香花生!”

    温若棠笑着问:“够了么?不够还能再加。”

    孟五先生傲然道:“且先吃着吧,总之今日,小丫头不抠门,老头子定然给你很大的好处。”

    正说着话,楼上雅间出来两个带着帷帽的姑娘,后面浩浩荡荡地跟了不少丫鬟小厮,正是徐兰语和楚嫣,看到温若棠后,她们都惊讶不已。

    楚嫣指着道:“你竟然没走?你在做什么?噢……你宁愿和这老头一起在楼下喝茶,也不肯和我们呆在雅间里!”

    温若棠笑了笑,“酒逢知己千杯少,茶也是这个道理,我和这老头……”她笑着看了看孟楼,孟楼果然已经在吹胡子瞪眼,“……我们之间有许多话说。”

    徐兰语的语气比之前冷了许多:“帷帽也不带,之前听闻你数次出门,都未带帷帽。”

    温若棠道:“郡主站门口瞧瞧,街上不带帷帽的女子挺多的。”

    徐兰语回道:“她们都是平民百姓,与我们能比么?”

    “都是人,怎么就不能比,难不成就因为投了个好胎,便长了三头六臂,和百姓们不一样了?”温若棠淡笑了笑,“而且郡主似乎不太了解我,我大多时候都带着帷帽,只是此番和长辈在一处,一直带着帷帽不尊重。”

    楚嫣打量了一下孟楼,“啧”了声,“他是你哪门子长辈,难道将军府的长辈,就穿这样一身粗布衣裳?”

    温若棠也“啧”了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他年纪大了,性情又与我投机,我敬他是自家长辈,有什么不妥?对了……我刚刚说的这话,你听过没有?”

    楚嫣当然没听过,这《孟子》里的话,在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

    但是旁边有读过书了人,听到温若棠这么说,都把说书先生抛到了一边,低声问:“是哪家的姑娘,能说出这般有道理的话?”

    “确实是大道理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若在朝为官之人能有这般心胸,我大锦何愁不能海晏河清。”

    “还有后面那句,你没注意到么?‘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振聋发聩,振聋发聩啊!”

    “这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姑娘吧?之前没听说过京中又出了什么新的才女啊?”

    ……

    议论之声传入楚嫣耳中,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下倒是庆幸带了帷帽,不会被其他人看出来,而徐兰语已经不想再说,拂袖而去。

第112章 是我

    楚嫣轻唤了一声“姐姐”,小跑着跟了上去,后面那些丫鬟小厮也赶忙呼啦啦地跟出了门。

    茶楼终于空了下来,显得格外清净,说书先生半天吸引不了人听他说书,萎靡了好一会儿,眼见大家终于不再交头接耳,终于精神一振,把醒木往桌上狠狠一拍,继续唾沫横飞。

    温若棠全然不把徐兰语的事放在心上,倒是孟楼,先嘀咕了两句“这楚家姑娘真是不懂礼貌”,之后便坐回原位,开始看温若棠。

    他的看,也不是光明正大,非得偷摸看一眼,吃两只瓜子,又偷摸看一眼。

    温若棠忍不住了,问,“五先生是有什么话想说吗?或者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孟楼把手里的瓜子倒腾了一下,悠悠问:“你师从哪位大儒?没听说将军府请了什么极好的先生啊。”

    “先生打听这个作甚?”

    “我近来收了几个小徒弟,刚好现在手头宽裕了,想给他们请个好先生。”孟楼捂着胸口,显然心在滴血,“虽然可能会斥重金,但孩子嘛,一天一个样,长得比竹子还快,不能耽误了。”

    温若棠道:“那五先生要遗憾了,我在家中只跟着大哥念过一些书,会的那些诗词啦、名言啦,都是看闲书看来的。”

    “看闲书能看出这些东西?”孟楼不信,“你想藏私,也就罢了,毕竟谁还没有点秘密。不过我看这架势,你要出名了,出名之后可就不好瞒住喽。”

    “嘶,出名吗?俗语有言,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可不想出名。”

    孟楼被她逗乐,复又正色道:“可是能说出刚才那句话的,不论是男是女,哪怕不男不女,在京城这种地方,必然要流传出去,如果你是男人,来年参加科举,圣上指不定都会问两句你的成绩。”

    温若棠摸了点瓜子揣在手里磕着,碰到了间隙才回应两句,“……流传就流传吧,反正我也不能入朝为官……其实那话也不是我说的,我不过是拾人牙慧。”

    孟楼摆了摆手,“当着我的面,你大可不必说假话,要是真是旁人写的,早就天下流传了,还等着你去捡他的?”

    温若棠叹了口气,又要对不起孟子老先生、担着本该属于他的名声了,赶忙在心里道十遍歉。

    孟楼的仍有好奇,问:“听闻那个什么红豆曲也是你写的,我逛青楼的时候……”

    “噗……”温若棠正好拿起茶杯在喝茶,听到这句,差点全喷出来,还好只漏了一点儿,赶紧拿了帕子一边擦,一边问,“你?逛青楼?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逛青楼?”

    孟楼生气,“我还当你不是个俗人,没想到你和楚家那个不着调的姑娘一样,年纪大了怎么啦?年纪大了就不能去青楼里找乐子啦?”

    一老一少,一男一女,说话之间却都是什么“青楼”、“找乐子”,不免让人浮想联翩,不少人支棱着耳朵,看着是在听说书人将故事,实则心早已飘到了他们这一桌。

    温若棠多少有些尴尬,压低了声音道:“行行行,先生老当益壮,想怎么找乐子就怎么找乐子,您请继续说。”

    “你那个曲,现在是青楼里时兴的,好些姑娘都谱了不同的曲来唱,连我都会几句。”说到兴头上,孟楼拍着桌子就来了一段,“……相思血泪抛红豆……春柳春花满画楼……纱窗风雨黄昏后……”

    “打住,打住。”温若棠本以为自己没有唱歌的天赋,没想到孟楼比她更糟糕,只恨桌上这许多东西,也堵不住他的嘴,“《红豆曲》是我在宫宴上唱的,没想到还流传出去了,但是她们为什么要另谱曲?”

    “因为原曲怪异,又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能欣赏不同曲调的美。”孟楼还挺得意。

    温若棠叹气,“好吧。孟先生,你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没有步入正题。”温若棠扶额,“你找我,究竟是想做什么生意?”

    孟楼一拍大腿,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图纸,摊在桌上,“怎么把正事忘了。来来来,你看看这酒楼,感觉如何?”

    温若棠凝神看去,图纸上是一个酒楼的平面图,分左右两边,左边是一楼,右边是二楼,一楼的大堂十分开阔,光窗户就开了七八扇,二楼的雅间虽是一排过去,但每个雅间都有一面窗子,正好与走廊上的窗子南北相对。

    这么看来,这间酒楼南北通透,采光极佳,是上好的选择。

    温若棠不免心动,问:“这酒楼不知道是在哪里?我瞧着是不错的。”

    孟楼道:“在东市,你放心,人来人往,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东市?”温若棠疑惑,“我之前去东市看了铺子,当时并没有这样一间正在盘出。”

    孟楼把花生米扔嘴里,“那是自然,东市有那么多铺子,但真正修得极好的,两只手就能数的出来,这种铺子哪里会放到牙行里去卖,都是碰到有眼缘或是有身份的,才会出手。”

    温若棠拿着那张图纸,看着那阔气的双层,看着那合理的布局,真的有些爱不释手,口中问:“不知这家铺子背后的主家是谁?”

    孟楼又扔了俩花生米,平静地道:“是我。”

    温若棠猛地抬头,“你?那……那铺子得要多少钱……”

    就这抠门的老头,想放铺子出来,定然是个天价。

    然而孟楼“哼”了声,道:“便宜卖给你,六百两,要不要?”

    这简直比孟楼说自己时常会去青楼还要惊悚,温若棠怀疑地看了他好几眼。

    孟楼被她看得不自在,把手里的花生放下,“怎么?你觉得我没有在东市弄着一个好铺子的能耐?”

    “不,我只是听说过两句话。”温若棠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一是天上不会掉馅饼,二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孟楼拍案,“你骂谁黄鼠狼呢?我给你开这个价,还说我,你这臭丫头有没有良心!”

第113章 套话

    温若棠赶紧把蜜饯端到他面前,一边安抚,一边解释,“不是骂,就是打个比方,我打这个比方,自己也没捞着什么便宜啊……咱们还是说回正事,孟五先生,你出这酒楼,真的只要六百两?”

    孟楼沉着脸“嗯”了声。

    温若棠喃喃道:“不应该啊……抠门成那样的人,也会转性吗……你是病了,还是经历了生死,大彻大悟?”

    孟楼瞪眼,“我身体牛一般壮实,还能举起这么粗的圆木。”

    他边说边比划,温若棠点点头,“是挺粗的。”

    孟楼收回手,搁在桌上,“……这就完了?铺子你究竟要是不要也没说。”

    温若棠思索了一会儿,言道:“还有几个问题。”

    “你问就是。”

    “铺子之前死过人吗?”

    “当然没有。”

    “之前装这铺子时,所用料好不好?”

    “都是上好的,和你看的公主府的那个铺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铺子是何原因何时入手?”

    “十年前,我攒下来些本钱,买个酒楼想做做生意,不曾想我声名远扬,太多人找我建宅子,铺子就闲在那里了。”

    “可有赁出?”

    “有啊,那种地方,你晓得有多少人吗,做生意稳赚不赔,那些商贾可都是抢着要的。”

    “那为何现在要出手?”温若棠语气如常。

    孟楼顺着就往下答,“这还不是因为有人非要强买强卖……”

    说了一半,他反应过来,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然后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还套话呢?”

    温若棠不与他说笑,严肃地道:“是谁要强买强卖?”

    孟楼感觉这事儿已经要被自己弄砸了,脑子转得飞快,末了终于缓缓地说:“有达官贵人想买我这铺子,我不肯低价卖出,他们就要强买,我寻思,与其卖给他们,不如卖给你,你虽然抠门,但好歹还有些经营的天赋。”

    “真是如此?”

    “真是如此。”孟楼尽量让自己的目光显得万般诚恳。

    温若棠有些忧心,“既然出现了强买强卖的情况,万一你把铺子转给我,他们对我打击报复怎么办?是哪一家显贵?我心里要有个数才好。”

    原本以为,提出来卖铺子后,温若棠会捧着他、哄着他,最后快快乐乐地接受,没想到竟这般谨慎……

    孟楼一面暗骂着,一面绞尽脑汁,努力哄着对方收下这铺子,“……你放心,我就说你不知道还有其他人要买,出了冤大头一般的高价,所以我卖给了你,那些达官贵人最多和我计较,说我贪财,又怎么会为难你?”

    “这样行么?感觉是损你利我啊!”

    “行,怎么不行了。”

    “总觉得这不像是五先生会做出来的事呢……”

    “我这段时间受到了高僧点化,深知人活于世,要积德,我这么便宜卖给你,就当是积德好了。”孟楼拍着胸脯打保票,“你就放心大胆地与我签契,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温若棠细细寻思,感觉也说得过去,沉吟半晌,她道:“那还是找个保人。”

    孟楼摊手道:“还不信任我?”

    温若棠道:“也不是,不过找个保人,多了一层保证,到时若有人前来闹事,也好说明铺子的转手是你万般情愿之事,哪怕告到官府,我也有理。”

    “你可真是……”孟楼悻悻,“我这么大把年纪的老人家,你不说帮我一起分担分担,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温若棠厚着脸皮笑了笑,“现在是五先生求着我买么……再说了,您一身都是技术,去哪里都能立足,我就不同啦,我一时半会儿离不开京城,要是真得罪了权贵,铺子必然是开不下去的。”

    “好吧好吧,找保人,咱们签契。”

    温若棠抬手拦了拦,“不着急,我还要去铺子那里去看看。”

    孟楼又被她气得拍案,“你与我之间,就连这一丁点信任都没有么?”

    温若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买铺子和买宅子一样,不是不信任五先生,实在是要看看,才安心。”

    孟楼豁然起身,“走走走,现在就去看。”

    温若棠若有所思,“看来真是很厉害的权贵呢,所以才会让五先生这般急切。”

    孟楼张了张嘴,半晌才骂出一句,“抠门的小丫头。”

    温若棠倒是真把他当成脾性相投的长辈,故意笑得很得意。

    桌子上还有不少吃食,孟楼吩咐跟着的徒弟找茶馆要油纸包起来带回去师弟们吃,这才起身出去。

    温若棠与孟楼斗嘴归斗嘴,到底记挂着他是位老人家,打发小厮去专门给孟楼赁了个轿子,让孟楼在前面儿带路。

    他们所处的地方本就是东市,铺子和茶楼只隔了两条街,很快就到了。

    打开紧锁的大门,大步而入,丹雪直接发出了一声惊叹。

    好铺子啊!比徐兰语那个好多了啊!

    温若棠本来也是相信孟楼的话的,见到铺子后,她更加确定了自己捡着个大便宜,这铺子连修缮都不怎么需要,只要把原有的红木桌换成自己设计的那种,再把招牌一换,清扫干净,就足够了。

    她挽了挽袖子,“来,找保人,签契。”

    这下换孟楼笑得得意,“哼,现在这么果断干脆了?”

    温若棠笑容满面地说:“您随意吐槽,只要最后这铺子到了我手里,就成。”

    “你不要笑得这般像个奸商。”孟楼嫌弃不已,又好奇,“吐槽是何意啊?”

    “就是……调侃。”

    “那为何不说调侃?”

    温若棠看都不看他,只爱不释手地摸着桌椅,随口答道:“我自创的词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找保人来签契……”

    孟楼一甩宽袖,“你派人去找,我是不管这些事的……我现在只想继续吐槽你,真是,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没有见过你这样势利的小姑娘。”

    “对对,我势利。”

    “你不仅势利,你还精明,一点钱都要抠,与你做生意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五先生说的是,不过……五先生也好不到哪去,上次和五先生谈工钱的场景,我还历历在目。”

    “比你好就行。”

    ……

第114章 拿钱办事

    温若棠大多时候都躺平任嘲,偶尔回两句嘴,自然正事也没耽误,丹雪很快就把保人请了来,一应东西都是准备好的,温若棠快速地看了一遍,就在契书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孟楼看着她写,啧了声,“字真丑,和你的文采一点也不匹配。”

    温若棠认真道:“这已经比之前好看一些了,之前宛若鸡爪刨的。”

    孟楼皱眉,一边拿起毛笔写上自己的名字,一边道:“还挺得意,真不知道温将军和温夫人两个老实人,怎么养出你这样古灵精怪的闺女来……”

    温若棠奇道:“五先生认得我爹娘?”

    孟楼连连摇头,“不认识,只是有一面之缘罢了,之前我给陈老将军家里修宅子,修得他甚是满意,后来乔迁新居的喜宴上,我也有幸列席,便见到了你爹娘。”

    温若棠道:“原来如此。”

    契书签好,一人一份,孟楼随手扔给身后跟着的徒弟,道:“那咱们就一拍两散吧。”

    温若棠笑着说:“还早呢,我这里有有几张桌子的图样,还请五先生看一看,多久能依照图样打造好。”

    孟楼讶然,“这种东西你都随身带?”

    “……放在马车里,想到什么了就记下来,这样才能抓住一瞬而逝的灵感。”

    “灵感……你这丫头,尽说一些老头子没听过的新词,不过用在这里,还挺合适……”他接过图纸,随手翻了翻,便放在了桌上,“改起来很容易,只不过没有哪家会要这样的桌子,和这样铁网。你到底要做什么?”

    温若棠神神秘秘地笑,“到时候第一个请先生来吃。”

    孟楼把图纸叠巴叠巴收起来,“老头子年纪大了,打这种东西得慢慢来,你暂且等着吧。”

    温若棠道:“不成,我急着用,冬至日之时,这家酒楼就得开张了。”

    孟楼赶着就说:“那得加钱。”

    温若棠道:“八十两。”

    孟楼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侮辱,你这简直是侮辱我。”

    温若棠眨巴眨巴眼,一派天真,“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不仅帮五先生解决了强买强卖的问题,还让先生又多赚了一百两银子,我对先生的尊重之心,日月可鉴。”

    “呸,老头子不信你这小丫头说的鬼话,老头子要是出手,你酒楼中的桌子,还有炉子,绝对是全京城里品质最好的,就是三百两银子,也花得值得。”

    温若棠摇摇头,“我要那么好的品质做甚?这酒楼又不是只接待达官显贵,五先生就把自己最普通的技艺拿出来,随便帮我做一做这些东西就行了。这样吧,咱们也别往下说了,一百两,您不吃亏,也不上当。”

    孟楼知道,如果再说下去,就凭温若棠那磨叽的本事,最终还是会以这个价格成交,与其浪费听小曲儿的时间和抠门丫头在一处,不如有钱便赚。

    “好好好,真是拿你没办法。往后你再要是再有什么活儿,万万不要来找我,我是绝对不会再接了。”

    温若棠用他却用得很顺手,微笑道:“五先生话不要说死,万一以后我发财了,给你开极高的价钱呢?”

    “可算了吧。”孟楼起身就往外走,“就别哄我了,像你这样抠门的人,有钱也仍会抠门,搞不好越有钱,便越抠门……”

    “先生这话也经典,和杨二嫂说的一般无二。”

    “杨二嫂是谁?”孟楼停步。

    “是祝福巷里的一位嫂子,不重要不重要。”温若棠手里拿着帕子甩了甩,一脸谄媚的笑,“先生慢走啊,以后有生意再来找我。”

    孟楼嘀咕着“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不敢再留,生怕又被抠门丫头抠走了什么东西,匆匆地出了门。

    走到街上,长舒一口气,孟楼大手一挥,“走走走,赶紧去玉虹楼听曲儿,跟这丫头呆了这么久,我满脑子都是金啊银啊的。”

    后面的小徒弟捂着嘴笑,“师父,您就算不和温三姑娘呆在一处,也满脑子都是钱啊。”

    “废话,没有钱,你去玉虹楼里,那些人能搭理你么?”孟楼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说,“你们可别小瞧这个温三姑娘,她是难得的明白人。”

    小徒弟快步跟上,“看来师父还挺欣赏温三姑娘的,那酒楼,属实是便宜卖了。”

    “什么欣赏……”孟楼的声音小了许多,“我拿人钱财,给人办事,那酒楼我拢共卖了两千两白银,划算得很呢……”

    “师父,您方才说什么?”

    孟楼摆手,“没什么,以后就不必再提这桩生意了,免得我心疼。”

    小徒弟点点头,眼底尽是同情。

    可怜的师父,从来没有这么亏过,如果不去玉虹楼好好地喝上几杯,晚上怕是都要睡不着了呢!

    而在酒楼里,温若棠迟迟没有离去,她享受着这种心满意足的感觉,又在酒楼里呆了好一会儿,边边角角都看了一遍,才拍拍手上的灰,说可以回家了。

    刚走到街尾放马车的地方,就看看到李深珏手里拎着一柄剑,无所事事地靠在温府马车旁的青砖墙壁上,看到温若棠,他赶紧上前施礼,道:“属下见过三姑娘。”

    温若棠疑惑地道:“来找我……还是来找丹雪?”

    李深珏之前还真没有注意过丹雪,被这么一提,无意间就看了过去,丹雪本来就觉得这话问得有问题,脸上泛起红晕,被李深珏这么一看,更红了,跺了跺脚,丢下一句“奴婢去马车上掸一掸垫子的灰”,扭身上了马车。

    李深珏挠了挠头,之前夸下海口说要赶快找个媳妇……究竟要找什么样的,可还真没想好……丹雪看起来也挺不错的。

    “问你话哪,找我还是找丹雪?”

    温若棠恨铁不成钢,清凌凌地又问一句,李深珏回过神来,忙道:“找三姑娘,不过公子也嘱咐过,若找不到三姑娘,找丹雪也行。”

    温若棠见他不是冲着丹雪来,兴趣大减,问道:“不知专门跑一趟,有什么事?”

第115章 背得习惯

    李深珏肃然道:“公子吩咐属下打听齐万竹的事,属下已经去打听过了,齐万竹此人性子执拗,不知变通,经营云逸斋之时就常与人起冲突,所以后来在云逸斋的糕饼里发现了虫子后,墙倒众人推。”

    温若棠道:“怪不得一肚子怨气。”

    “但奇怪的是,陷害棠记的两次,似乎都是齐万竹自己做的,明面上看,他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他的妻子与他算是患难夫妻,情意深重,街坊领居都说他们感情很好,可他现在在外面折腾什么,他的妻子全然不知道,也没觉得他接触过什么人。”

    温若棠思索着,“奇怪啊……不明白为什么京中那么多糕饼铺子,只对棠记怨念那样大。”

    李深珏道:“属下也不解,其实就连齐万竹这次进衙门,他的妻子也不知道,若不是他好几日没回家,齐夫人急得要报官,才弄明白前因后果,现在还蒙在鼓里,齐夫人说齐万竹从前不是这样的。”

    “迷雾一般,看不清齐万竹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可得防范着些了。”温若棠得出结论。

    李深珏道:“姑娘和公子想到一处去了,公子说这段时间他不在京城,姑娘定要小心谨慎,等他回来后,再着人细细地查。”

    温若棠道:“……那就多谢了。”

    李深珏回道:“公子说此次京中人手不足,未能及时帮姑娘解决此事,还请姑娘见谅,万万不要说‘谢’这个字,不然就回去罚属下。”

    温若棠忍不住笑,“又是天降一口大锅。”

    李深珏镇定道:“属下背黑锅,已经背得习惯了。”

    温若棠摆摆手,“好,不与你们说谢,还请你与你家公子出征在外,都珍重自身。”

    李深珏道:“姑娘的嘱咐,属下记在心中,也会回去转告公子。”

    温若棠又冲他轻轻点了点头,“那么我便回府了。”

    她带着青屏上了马车,小厮一抖缰绳,马车便缓缓地向前走去。

    温若棠将帘子掀起一个缝,看到李深珏一直恭敬地站立着,直到马车行远,才转身离去,不免感慨道:“季忘归身边的人,谨慎有礼,比宫里皇子身边跟着的人好多了。”

    丹雪道:“奴婢觉得小公爷很厉害,之前……能跳那么高。”

    因着温若棠之前嘱咐过季忘归会轻功的事万万不能说出去,所以连青屏都不知道,只好奇地问:“小公爷,跳很高?”

    温若棠道:“丹雪就是想夸他厉害……但是再厉害的人,能力都是有限的,整个世界唯其独尊的故事,只存在于传说中,你看这一次,一个齐万竹,就这么让人摸不透……”

    说到这里,她还有些担心,季忘归既是要打仗,怎么瞒住自己会武功的事?

    “好在姑娘买着了喜欢的铺子。”丹雪往好的地方想,“至少在这一点上,姑娘无忧了。”

    温若棠“嗯”了声,爽快地一挥手,郎声道:“今日跟我出来的人,都有赏。”

    这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去,小厮们笑着应道:“多谢姑娘赏赐,姑娘万福!”

    唯有青屏一面谢赏,一面提起另一桩需要解决的问题,“姑娘虽然要开新铺子了,但也要注意下粥铺和食坊,红珠今日传回来消息,说粥铺的东西渐有卖不完的趋势,昨儿就剩下了不少油滚鸡丁。”

    温若棠点点头,“我看了账册,确实如此,自打中秋之后,粥铺和食坊的生意渐渐不如从前,尤其是粥铺里,虽然小罐粥的销量渐长,但煎饼果子这种拿在手上走一阵子就会凉了的东西,买的人便少了许多。”

    毕竟是这样的一个世道,活在最底层的百姓宁愿苦了自己,也不愿苦了孩子,很多人之所以来棠记,都是为了买吃食给家中等待的孩子,如果说回去还要烧柴火,把凉了的吃食热一热,就太不划算了。

    青屏担忧地问:“怎么办呢?”

    温若棠安抚她道:“放心,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既然怕东西凉了,咱们就想个办法,让它不凉。”

    回到将军府后,温若棠去见了温夫人,陪着用了饭,便扑进谷雨轩里一心一意地思索又便宜又方便的保温之法。

    她并不知道,自己之前在茶馆里说出的那番话,已经传了出去,尤其是常去棠记食坊的那些书生,一是吃了人家毕竟嘴短,二是听闻是铺子的主人这般有才学,立刻觉着自己来这里也能提高几许身份,传得比谁都快。

    到了黄昏时分,街头巷尾只要读过书的都在说,京中出了一位新才女,那便是温家的三姑娘。

    天边的余光一点点湮灭,月亮悄然攀爬上枝头,越国公府里,老夫人换了一身绸布衣衫,闭目靠在软榻上,听着丫鬟说着京城里今日发生的事。

    陈家的孙媳生了个闺女……朝堂上赵大人与人政见不合,下了朝俩人一路吵到茶楼里点了一壶茶,接着吵……直到听闻温若棠与长昭郡主发生冲突,说了那番话,老夫人才缓缓睁开眼,问:“是温景焕家的闺女?”

    丫鬟熟知京中诸事不说,对当朝文武大臣的姓名竟也十分熟悉,立刻颔首道:“是,温家三姑娘。”

    老夫人小声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善推其所为而已矣……嗯,看来这丫头能做出红豆曲,并非是讨巧,而是确有真才实学。”

    丫鬟道:“正如老夫人所说,眼下京城里已经有读书人议论,言道若当世有女如此,为何不能开设女子科举,让女子也能为官。”

    老夫人道:“不过是碰到一位这样的才女,一时兴起罢了,要是真有女子入朝为官,他们就该说乾坤颠倒,女子误国了。”

    丫鬟敛眉道:“您英明。”

    “后来呢,后来温若棠又去做什么了?”

    丫鬟道:“后来温姑娘和京中有名的匠人孟楼一起出了茶楼,说是做什么生意去了,府中外出打听的小厮不专门瞧着温姑娘,所以不太清楚。”

第116章 战旗猎猎

    老夫人不大高兴的样子,“一个姑娘家,又不是没有父兄,还真把生意当成一桩正经事来做,无怪乎皇后也不大喜欢她……还有咱们家的溶丫头也是,一天到晚就喜欢往温家的那两个铺子里跑,就好像只有棠记的东西才是最好吃的。”

    丫鬟不敢应声,倒是旁边那个上了年纪的嬷嬷道:“您心里明镜似的,能让左姑娘这么一趟又一趟跑的地方,必然是真的好吃,那里的人,想来也是真的好,奴婢瞧着,那温三姑娘确有过人之处,才会收拢那么多人心。”

    老夫人道:“会行商,确实是过人之处,但是女子将来终究要嫁人,在后宅之中如何为人处世,也不知道有没有学明白。她总不能和她娘一般,成日想着建功立业吧?当然也不能像我们家这个,从不操心迎来送往的事。”

    “且不说将军府一贯治理有方,单说温夫人平日里和其他世家往来,没听闻有什么不快,就知方家教出了好女儿,这温三姑娘定然也不会太差。”嬷嬷把老夫人身上的薄被往上拉了拉,耐心地道:“一代不同一代,这是您教奴婢的话。”

    老夫人叹口气,“道理人人都明白,可是真放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如云山雾罩,什么都看不清了。”

    嬷嬷笑道:“您哪里是看不清,您希望她在后宅也能吃得开,是巴望着这姑娘好呢。”

    老夫人瞥了一眼,“你这张嘴啊,年轻的时候就会说,如今更是能编出一朵花来,坏的都能说成好的,罢了,到时候找个机会,让我亲自来看看,这温若棠究竟有怎样的本事。”

    树枝上残存了几许叶子,月光一照,在窗纸上轻轻摇曳,将军府的谷雨轩里,点了好些灯,温若棠正对着光,用粗糙的针线活,缝出了第一个歪七扭八的布袋子。

    这袋子不大,最多只能装两个煎饼果子,她在缝制之时,考虑了各类物品的价格,最终决定往里面塞一些芦苇、剪成碎片的旧衣裳以及柳絮,代替棉花这种在这里十分贵重的物品。

    温若棠摩挲了一下,虽然不如装棉花匀称,薄厚也是适宜的。

    青屏凑过来看,抿了抿唇,没说话。

    丹雪却道:“早知姑娘就是要缝个这样的东西,直接让奴婢来缝好了,这个针脚也太不细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家姑娘我只会赚钱,你就别嫌弃了。不过这玩意儿难看是难看了些,可以先试试看。”温若棠催促,“快去厨房摊一个鸡蛋饼,用油纸包了拿来。”

    丹雪立刻应声,打发小丫鬟去了。

    为了备着主子们想吃宵夜,将军的厨房一直拢着火,鸡蛋饼也很好做,小丫鬟没去多久,就捧着油纸包回来。

    温若棠接过来,把它放到了布袋子里,然后道:“拿去外面,放在院里的石桌上。”

    半个时辰后,温若棠亲自过去摸了摸,欢喜地递给丹雪和青屏,“你俩感受感受。”

    丹雪把手伸进去,眼中都是惊喜,青屏赶紧也摸了一下,感慨道:“姑娘好厉害。”

    成功了,刚出锅的食物,用油纸包好后,放到这样不起眼的袋子中,竟然可以保温一个时辰。

    温若棠笑着道:“这是直接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如果是放在人的袖中,或者是胸口那里,保温时间只会更长。”

    青屏佩服不已,感慨道:“其实很多人在做活儿的时候,来不及吃东西,也会把干粮放在胸前暖着,人人都晓得怎么保温,却从没有哪家铺子会给食物专门设计这样的‘衣服’,姑娘总是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东西。”

    温若棠挺认真地说:“你们要少夸我,夸得多了,我会觉得自己样样做得好,便懈怠了,像这样的布袋子,我早就应该想到,而不是等入秋后食客们碰到了问题再来解决。”

    不过好在布袋子所用的材料都相当便宜,而且随处可以收到,温若棠打发孟起带着于小八和陈申等人第二天出去跑了一天,收了不少,之后便直接送去小清庄,交由小清庄的人大量缝制。

    布袋子做起来容易,只是赶制起来不能按照温若棠最先做出来的那个为标准,不仅针脚要细密,更加防风,还需要在外面绣上一个“棠”字。

    温若棠特地嘱咐,小清庄的一众人定要分工合作,擅长绣字的就去绣字,缝布袋子的专心缝,如此才能一最快的速度产出第一批。

    他们有些是牙行精心挑选出来的,有些本就在小清庄做事,都有手艺,头一天还有些缓慢,第二天熟稔起来,几乎形成了流水线一般的场景。

    如此过了十日,京西大营的北卫军终于筹好粮草、拔营出征的那一天,一百个布袋子送至了棠记。

    温若棠还来不及处理布袋子的事,起了大早,看着温景焕和温夫人依依不舍地道别后,就跟着温亦涵一起,沿路而行,送父亲出城。

    战旗猎猎,温景焕身着戎装,眉目肃然,带着一众亲兵,在京城一众百姓的注视下,蜿蜒而出。

    按说平日里遭逢战事,圣上会亲自在城楼上为大军践行,但这一次是民众造反,为了表示朝廷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乌合之众,圣上并未出现。

    不过温景焕骑在高头大马上,战马身上亦带着铁器,仔细看去,戎装与铁器上都带有着隐隐血迹,那是被鲜血浸染后,没法洗掉的痕;跟在温景焕身后的两名副将都在四十岁上下,也是虎背熊腰,精神奕奕。

    这种气势,是历经沙场才能磨练出来的,本就能够给民众以信心。

    季忘归也骑着马,他的身份比较特殊,便跟在副将之后,他身上穿着崭新的戎装,据知道小道消息的人说,那是圣上命令御用的匠人,为他没日没夜地打造出来的。

    铁甲泛着寒光,季忘归的眉眼本来就很显冷漠,这般更是遗世而独立,不少女子都甩着帕子,喊着“如玉公子”的名头。

第117章 布袋

    温亦涵护着妹妹,俩人跟随着人潮缓慢地向前移动。

    温若棠虽不甩帕子,对宣扬“如玉公子”的美貌也没有太大兴趣,心情却和那些少女一样,万般激动。这种场景她还是第一次见,蓦地就升腾起了强大的归属感,觉得自己终于也算是大锦的一份子了。

    自然,越是有归属感,眼底的担忧越是掩饰不住。

    危难来临时,带头冲锋陷阵的,是自己的父亲啊!

    温景焕知道女儿会来,还会一路送至城门,虽然表面上一直维持着目不转睛的肃然,但偶尔会那么瞥一眼,在人群中偷偷摸摸地寻找。

    南街上没有……唔……那俩孩子在北街……挤来挤去的……也不知道阿棠这孩子会不会被踩到……

    温亦涵和温若棠本就一直看着自己的父亲,好不容易对视了一下,赶紧抬起手摇着。

    温景焕眉头蹙了蹙,一副“一点也不稳重”的模样,勉强点了点头。

    那边的百姓还以为温将军在看自己,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温景焕赶紧把目光收回,免得大家太过激动,撞着了温若棠。

    孩子是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该说的话这些日子已经说完了,各自安好,等着几个月后的相见。

    行至城门,温景焕勒住马,抬头看了看城门上挂着的牌匾,抬起手来。

    他身上自带着的气魄,将所有人都震住了,百姓们屏住呼吸,等待后文。

    “多谢各位相送,我大锦军队,必将荡平匪寇,还百姓太平盛世!”

    中气十足的话语遥遥地传了出去,洪钟一般撞进百姓们的心中,这样的场合下,每个人都感觉到了豪情。

    “荡平匪寇,还我盛世!”

    “荡平匪寇,还我盛世!”

    ……

    众人齐齐呐喊,声音震得脚下的大地似乎都在抖动,好些人都热泪盈眶,把手围在嘴边,大声吼道:“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都要平安啊!”

    “平安!平安!”

    喧闹声中,温景焕拱了拱手,一抖缰绳,带着大多数京城人真心的祈愿,高声道:“出发!”

    城门轰然开到最大,温景焕带着亲兵们纵马而出,季忘归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温若棠,拍马跟了上去。

    那么巧,短暂的瞬间里,温若棠也正好在看他。

    隔着那么多人,温若棠觉得两人之间距离本来是很远的,偏偏这种“那么多人,只看见你”的感觉,一下子把距离给拉近了。

    直等道蜿蜒的队伍全都走完,温若棠才捂住胸口,小声说:“奇怪。”

    温亦涵的胳膊一直微微张开,护着妹妹,因此离她最近,即使很小声也听到了,问:“什么奇怪?”

    温若棠道:“我心跳得甚快。”

    温亦涵紧张起来,“是不是人太多的缘故?渴么?要么就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温若棠摇摇头,“不,可能……是开窍了。”

    温亦涵莫名,“开窍?什么开窍?”

    温若棠不敢说。

    从前那会儿,可能是运气不好,也可能是大家都被她的原生家庭吓跑了,她一直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碰上一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人,

    所以现在,她并不能判断出来季忘归对自己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如果告诉哥哥实情,最终和季忘归又是有缘无分,多少有些丢人吧。

    更何况……这里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先看对眼了,回去和长辈说,也仍要走一道流程,变数还多着呢……

    如果感情这玩意儿和开铺子赚钱一样直白明了就好了。

    温亦涵把手往温若棠眼前晃了晃,“阿棠,你在发什么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的话也奇奇怪怪的,要不我骑马送你回家?”

    温若棠回过神来,暗道“美色误事”,口中说:“没有,大哥放心,我没事,我得去铺子里了。”

    温亦涵还不信,“真没事?”

    “真没事,我就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有些失神。”温若棠催促道,“大哥还得去大理寺吧,可别耽误了公务。”

    温亦涵不太放心,又嘱咐了丹雪和青屏两句一定要照顾好姑娘,这才离去。

    温若棠把季忘归暂且放在一边,告诉自己把新物件推销出去,才是当务之急。

    这新物件自然就是赶出来的布袋子,温若棠已经想好了,一个棠记布袋只收十个铜板,并且两个铺子中各放五十只,意思是告诉大家以后所有的棠记都会售卖这种;另外再向大家推出活动,如果当天在铺子里买的东西超过两百文,便免费送一个。

    京城的百姓没有见过买吃食还送布袋子的,看到棠记食坊的小二演示,把已经用油纸抱好的糕饼放在布袋子中,就可以保住热气,只要不是距离太远,回家后也可以吃上热乎乎的糕饼,都觉得十分好笑。

    有问人道:“难不成还要给吃食买件衣裳穿?”

    小二拍了拍手里的小袋子,笑道:“只要十文,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便是以后不来咱棠记买东西了,有这样一个布袋子,装点白水煮好的鸡蛋,好一阵子都能保持着热乎,在外面干活儿的时候随时能拿出来充饥。”

    “我媳妇儿给我摊的饼呢?”

    “当然也能装,找张油纸包一下,便能放在袋子里,当然,你们要是想直接装进去,之后再洗袋子,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袋子少洗,保温的效果会好一些。”

    马笑儿在一旁附和,“十个铜板,说白了在京城里也做不了什么,但是买个棠记布袋,您可以用上一辈子,便是不想装吃食,当个钱袋子也比普普通通的钱袋子瞧着好看。”

    她拿起一个袋子,随手装上已经包好的奶香甜甜圈,和气道:“更何况咱们现在还有送布袋子的活动,喜欢吃糕饼的,就在食坊买,反正天气凉,糕饼也能多放几天,不爱吃的,隔壁就是粥铺,小罐养生粥、油滚鸡丁、煎饼果子任您选,买个两百文,咱们就送一个,大家自己算算,是不是占便宜了?”

第118章 街角

    陈申使劲点头,搓着手道:“大家如果喜欢我的字,我也可以给大家写几笔,这样你们的布袋子会更加与众不同……”

    话没说完,已经引起了其他人的“反抗”。

    “嗨,谁要那个字啊,本来上面绣个‘棠’,已经挺好看了,你要是一题字,就是读书人说的那什么……什么来着?”

    “画蛇添足!”有刚来的书生接了一句。

    众人哄然大笑,“对对对,这不就是画蛇添足嘛!”

    陈申瞪眼:“你们知道什么,我的字在京城里,那可是许多人都称绝的。”

    “嘁……”

    大家发出喝倒彩的声音,陈申也不生气,只是挽起了袖子,“你们不懂的也就罢了,懂的人随时来找我,我来者不拒啊!”

    “嘁!”又是喝倒彩的声音,但是大家都笑嘻嘻的,显然就是开玩笑,还有人真的买了棠记布袋后找陈申写两笔,虽然这布沾墨后会晕染,但依旧可见字形,朦朦胧胧,倒别有一番风味。

    棠记门前再度热闹起来,看到这样一番场景,丹雪挺激动地说:“没想到这布袋子也有挺多人买,这样下去,光是靠这个,也能赚上一笔。”

    青屏亦是微笑,“不要这般没见过世面,跟着姑娘这么久了,早该知道姑娘没有一件事算不到的。”

    “你还说我?你刚刚激动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忘记啦……忘记了也不要紧,我给你看,我手腕现在还是红的呢!”

    “我那是高兴嘛……以后要和姑娘学的东西多得多了,一个小小的布袋子,还不如糕饼值得学。”

    俩小丫鬟拌着嘴,全然不知其实温若棠也是舒了口气。

    她想开新铺子,需要很多资金去运作,在这种情况下,一分钱都不能乱花,若是这布袋子出来后没有一人愿意买,就麻烦了。

    “好了好了,棠记布袋已经推销出去,就是最大的成功,咱们现在不愁天气冷的时候没生意,得筹划其他事了。”温若棠带着她们往家走,边走边说,“一定要在冬至前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不然就会错过最容易赚钱的时间。”

    丹雪和青屏认真听着,主仆三人都浑然未觉,身后遥远的街角处,齐万竹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看到了吗?棠记的生意不仅没有受影响,还越来越好,同样是糕饼里吃出了不干净的东西,怎么人家就能安然挺过难过,你却连东山再起都不能?”

    齐万竹的身后,站着一个带了帷帽的女子,因隔着帷帽,并不能看清她的面容,但是她每说一句话,齐万竹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进了一趟衙门,也该想明白了,只要有棠记在,你就不可能将自家的祖传糕点发扬光大。”

    齐万竹恨道:“可我已经试了两种办法,甚至连自己都搭上去了,还是没能将棠记拉下马,现在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我齐万竹是个卑鄙小人,就算以后再开铺子,也不会有人愿意来光顾,我已然没有任何退路。”

    女子悠悠地道:“急什么,我既然带你来看,就是想告诉你,你还有机会,京城开不了铺子,你不会先去别处开吗?等上个十年二十年,京城里哪还有人记得这种小事。”

    齐万竹道:“主家上次说,只给小人最后一次机会……”

    女子都不愿听他说完,直接一抬手,“你废话可真多,你的命运本来就掌握在我手中,我这些时候心情好,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推拒不成?”

    齐万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娘子……我娘子说,云逸斋没了,可能就是我们齐家的命,因为我几次找棠记的麻烦被戳穿,现在她都没脸出门,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下去了。”

    女子的声音很冷,“当初你痛哭流涕地说,都怪棠记开张抢了你的生意,还说你最大的梦想是让全京城只有你们云逸斋一家糕饼铺子,我看你诚心,才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现在你却告诉我不愿做下去了?”

    “那时候云逸斋关了门,连牌匾都被人摘下来劈了当柴火烧了,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一时激愤,难免做出不可理喻之事……现在想来,并不是棠记影响了云逸斋,而是云逸斋本身就有问题……”

    “好了,你不必说了。”女子直接打断他的话,“现在想退出,已经晚了,你只能这么走下去,弄垮棠记,否则你一无所有。”

    “主家……”

    “你不怕你们家将会鸡犬不宁么?”女子一拂袖,“不要觉得我是在与你玩笑,你住在哪里,几个孩子,我一清二楚,我想要对他们下手,很容易。”

    齐万竹僵住了。

    这个女人啊……她是忽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从未露过脸,也从未透露过有关自己的分毫信息,齐万竹不知道她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就算真的闹出了大事,被严刑拷打,他都说不出任何线索。

    所以他更有理由相信,如果不听这个女人的话,他会家破人亡,而这个女人绝对能全身而退。

    半晌,他用很低的声音说:“我还能怎么做?”

    帷帽后传出的女声,让齐万竹有些恐惧,“仅仅是害一个棠记,已经没什么意思了,要害就害棠记的主人。”

    “主家是说,温姑娘?她父亲温将军眼下正在为大锦在外征战,我身为大锦的子民,怎么能……”

    “我觉得你太高看自己了,她父亲在外征战,与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官不为民,民不聊生,又怎么会有现在的流寇?你脑子清楚些,她爹温景焕所打的人,是和你一样的平民百姓。”女子斩钉截铁地说,“现在落在他人头上的刀,早晚有一天,也会落在你头上。”

    齐万竹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只能缄口不言。

    女子看了他两眼,缓和了语气,“好了,之后你按照我说的做,温若棠必然会有大麻烦,到时候你只需要隔岸观火,此事一完,你就远走他乡,希望有朝一日能听到你云逸斋的名声传入京城。”

    齐万竹低着头,深吸一口气,“小人听您的。”

第119章 世兄

    女子低声与他说了几句话,看着他惊慌的面庞,冷笑了两声,道:“之后你就照我所说行事吧,我不会再见你了。”

    齐万竹道:“主家……小人恐怕做不好,还请主家多多指点。”

    女子道:“你懂什么,如今有人在查你,若是顺藤摸瓜查出我来,麻烦就大了。”

    齐万竹立时紧张起来,“查我?”

    女子“嗯”了声,又斥责,“怕什么,只要我没被查出来,自然有人能够保你,再说了,仅仅是你陷害温若棠,还能说是嫉妒心过强,磕头认错也就罢了,再加上我,事情反而麻烦。”

    齐万竹低着头,嗫嚅地说:“主家,小人什么都没有了,还请您护小人一家周全。”

    “知道了。”女子不耐,“你走吧。”

    齐万竹弓着腰行了一礼,背部微驼,慢慢地走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北风裹挟着冰冷的气息把萧瑟送遍了整个京城,秋日像是很快就要与京城道别,眼见一日冷似一日,青屏很细心地把斗篷披风都拿了出来,嘱咐谷雨轩的人如果姑娘要出去,定然得伺候她穿上。

    平日里温若棠会坐的椅子上也被青屏全部铺上了软垫,这丫头还拿了两张薄被来放在椅背上搭着,说:“姑娘平日里坐在桌前写写画画,就把什么都忘了,真要是感觉冷了,已经是寒气入体要生病的,姑娘一定记得,只要坐下,就随手把薄被来抓过来就能搭在身上。”

    温若棠看着她忙里忙外,忍不住道:“我何至于这般精贵,我的身体,比京中好多不喜动的贵女好多了。”

    “姑娘不要说这种话,有时候邪门得很,一说这种话就要生病。”青屏颇认真地道:“奴婢也是为姑娘好,姑娘如今可是个聚宝盆,捧在手里还怕打了呢,若是生病了,那些个铺子怎么办,咱们的发财大计怎么办?”

    丹雪笑道:“别看青屏平常是个闷葫芦,说起话来倒还挺有道理的。”

    温若棠闷闷地道:“她也就是与你和红珠比,话少了些许,在这谷雨轩里,没哪个是话少的,都能管我。”

    青屏道:“瞧姑娘说的,奴婢们还不是为了姑娘好,姑娘可真是一点也不知奴婢的心。”

    “你瞧瞧,我才说上这么一句,她就有这么多道理等着我。”温若棠道,“拿些水果干来,我们边吃边想想,新铺子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完善,若发现了什么问题,你们便直说。”

    青屏赶紧去拿水果干,等她回来时,丹雪已经和温若棠讨论起来,“姑娘,咱们的桌子都已经定做好了,可万一还有人想吃其他的东西,桌面恐怕就放不下了。”

    “来这里便只能点这种菜品,想吃别的菜肴,自然可以去其他酒楼。”

    青屏把水果干放在桌上,也凑过去看,看完便叹,“从前也听说过有人这样吃肉,但是没见到这么多人一起这样吃肉,这在京城里,姑娘的铺子一出,又无人能比得上了。”

    温若棠道:“不过是这一冬无人可比而已,到了下一个冬天,像这样的铺子,必然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你们知道的吧,现在京中也有不少其他铺子开始做蛋黄酥了一样,可能味道上与我们不太一样,但仍有人会去买。”

    “说起这个,奴婢就来气,何止蛋黄酥呢,小罐粥、炸鸡丁、甜甜圈……”丹雪掰着手指头数了好些个,愤愤不平,“什么东西,只要现了他们的眼,各种类似的全出来了,分明就是些不正宗的玩意儿,也想比过姑娘去!”

    温若棠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他们只得其形未得精髓,也没什么。”

    毕竟,自己所写的这些食谱,也是从另一个世界抄来的,虽说因为食材有些不同而做了很多改动,但大体的做法还是沿袭下来。

    温若棠没有资格责怪他人抄自己的食谱,只能在心中默默地感谢创造这些东西的人。

    第二日,风不见小,天还阴沉下去,似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温若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出门去看看自己的铺子。

    她就像一只松鼠,攒下了一点资产,就忍不住翻一翻,不是怕一睁眼就没有了,而是翻一翻,就觉得满心欢喜。

    结果今日确实不宜出行,才到棠记粥铺,就听见一声霹雳,跟着瓢泼大雨呼啦啦地下了下来,还好马车停在门前,下来后只需走几步路,丹雪给她撑着伞,主仆二人着急忙慌地赶进铺中。

    俩人的裙摆都长,难免沾上一些雨水,主仆俩倒也不在乎,一边收伞,一边笑着弯腰,用帕子反复擦着,把因雨水力道太大而溅到上面的小石子和脏污弄掉。

    长长的衣衫本就不大好洗,光靠帕子擦,是很难擦掉的,温若棠有些心疼,正在嘀咕“以后天气不好绝不出门自找麻烦”,粥铺里赵家二郎一边挥手一边喊道:“温家妹子。”

    温若棠抬眼一看,是赵无渊和另外一个她不认得的男子坐在一处,便理了理衣襟,微笑着过去施礼,“赵家二哥,今日竟有这般闲情,来粥铺喝粥?”

    赵无渊笑着说:“因为好喝,还对身体好嘛……来,你先坐,我给你介绍一下。”他的手搭上男子的肩膀,“这位是楚端楚公子。”

    然后他又看向楚端,“猜不着吧,这水灵灵的丫头,就是亦涵的妹妹,都长得这般高了。”

    “也不是很高啊……我还巴望着再长长呢。”温若棠笑着道。

    她确实不算高,尤其是前世的自己比起来,简直可称是娇小玲珑,不过这话一出,和赵无渊的关系,就像是兄妹,多少近了几分。

    楚端人如其名,五官端正,只是较为清癯,年龄约莫在三十岁上下,向着温若棠微笑施礼,“原来是将军府的世交小妹,失礼了。”

    温若棠连忙还礼,“世兄客气。”

    赵无渊的语气里隐隐带着些得意,“楚兄,我问你,你觉得这个棠记粥铺里的菜怎么样?”

第120章 同行

    楚端连连点头,“十分不错,我刚刚回京,就被你拉来此处,没想到味道很好,与京中的其他小铺子似乎不大一样。”

    赵无渊“哈哈”一笑,“我告诉你吧,这是三妹妹的铺子,这些菜品,都是三妹妹自己想出来的,你说她厉不厉害?”

    楚端惊讶道:“当真厉害,很少听说年龄这样小的姑娘可以把铺子经营得这样好。”他从身边拿起了一个棠记布袋,“温姑娘请看,我已经买了你们棠记的布袋,这样东西一下就抓住了我的目光,我打算带回去当个纪念。”

    “多谢楚世兄照顾小女生意,这布袋不大不小,做工也不算精致,倒是配不上当个纪念品,不过冬日里带着出门,碰上热腾腾的吃食,买一个放在里面,便能保持好一阵的热乎劲儿。”温若棠客气道。

    “你刚刚说的那些,都听你们棠记的小二介绍了,这不,我也买了个,我俩平日里都是当场吃当场喝,求个新鲜,这布袋子用作纪念极好。”

    赵无渊邀功似的从袖中摸出一个,在温若棠面前摇一摇,又宝贝似的揣回怀中。

    温若棠哭笑不得,只能道谢:“多少也算支持我的生意,谢过二位世兄。”

    赵无渊摆摆手,“生分了不是,这有什么可谢的。”旋即又故作神秘地道:“三妹妹,你可知楚兄是什么人?”

    楚端拦住他,“不提也罢,提了只是丢人。”

    赵无渊拉长声调“诶”了一声,“什么丢人,楚兄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二十多岁时又中了进士……”

    “无渊。”楚端打断他,“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毕竟没有入朝为官,说起这样的过往,只会让大家笑话。”

    如今已经快入冬,赵无渊的手里却仍拿着一把折扇,他把折扇那么一合,“啪”地一声打在自己手心,“这般光辉的过往,就该说出来才是,本来你于读书一途上,就已经足够厉害,偏偏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说起做生意,温若棠来了精神,问:“不知楚世兄做的是什么生意?”

    赵无渊道:“和你一样,做吃食一类。”

    楚端叹了口气,“无渊啊无渊,士农工商……我身在楚家,却并没有光宗耀祖,将来是否能进楚家的祠堂,还未有定论,你却把我这样捧着,知道的说你是我好友,不知道,还当我如何张扬、不知所谓。”

    “什么士农工商,我就不听这个,没有商人,咱们怎么能吃上这些好吃的东西,怎么能买到好用的绸缎?”赵无渊倒是振振有词,“反正不论旁人怎么说,我这个人交友,只看投不投缘,其他一律不管。”

    楚端苦笑道:“若天下人皆如无渊,我倒是无忧了。”

    温若棠在一旁耐心等待他们你来我往,终于寻得一个间隙,问道:“不知楚师兄做的是怎样的吃食?”

    楚端笑着说:“无非就是些路边皆可得见的菜,相较棠记粥铺,可谓是毫无特色。”

    赵无渊道:“楚兄又自谦了。”他和温若棠解释,“楚兄别的都好,就是太谦虚,他的铺子虽不开在京城,但在别处也是颇有名气的,我吃过铺子里的几样菜,什么清蒸玉兰片,还有个酱泼黄花鱼,都甚是不错。”

    温若棠道:“酱泼黄花鱼?”

    “鱼肉鲜嫩肥美,秘制酱汁亦是渗入了鱼肉的纹理之中,放入口中,瞬间即化,再之后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啧……”赵无渊摸了摸下巴,“讲起来都觉得自己要流口水。”

    温若棠也咽了咽口水,“听着便觉得好吃,不知楚世兄的铺子开在哪里,若是有机会了,定要去尝尝。”

    “无渊总喜夸大,其实不过是和其他做法用料稍有不同罢了。”楚端温和笑着,“我会在京城呆上一段时日,若有机会,邀温姑娘来家中做客,我亲自下厨,给温姑娘做这道菜。”

    温若棠有些惊奇,这里的人都讲究君子远庖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世家公子主动这么说,迟疑了一下,又对小声道:“太过叨扰了。”

    楚端温和笑道:“这有什么叨扰,我家中有个妹妹,和你年纪相仿,你们若是能交上朋友,也很不错。”

    赵无渊附和道:“是啊,不说我都忘了,三妹妹,他家那个小妹你多半见过,单名一个‘嫣’字。”

    这俩字凑在一起……温若棠脑海里浮现出有点嚣张、有点跋扈的那个小姑娘,干笑了笑,“原来是楚嫣姑娘,是见过,还说过话。”

    楚端的脸上带着笑意,“温姑娘与嫣儿是朋友么?”

    温若棠摆手,“谈不上是朋友,之前我想在京中买个铺子,正好看中了公主府所有的一间,楚姑娘是跟着长昭郡主一起前来与我商谈的。”

    楚端敏锐地问:“谈成了么?”

    “没有……”

    楚端点点头,“我明白了。嫣儿常在深闺,不知如何行商,我猜多半是长昭郡主和我妹妹的缘故,才未谈成。”

    这个做哥哥的脾气着实是好,而且正如赵无渊所说,谦虚十分,温若棠也不好意思真说楚嫣有什么不是,只道:“是价格不合意罢了,说到底那不是楚家的铺子,令妹也不能决定什么。”

    楚端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嫣儿脾气急躁,定然也在其中做了梗,若是有机会,我好好地说一说她。”

    温若棠赶忙道:“别,别,楚师兄万万不要说楚姑娘,本来就是一件小事,现在已经过去了,而且我也买到了新的铺子,回头看看着实不算什么,要是再这么一说,楚姑娘定要觉得是我背地里告状。”

    赵无渊也道:“楚兄这脾性也真是的,虽说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负人吧,但是她们两个小姑娘,就是真的有什么口角,也无伤大雅,过阵子见上一面,一起买件衣裳首饰的,就过去了。”

    楚端这才点了点头,“只要温姑娘不计较,这件事揭过去也罢。不过无渊,今天这顿我来请你,你可不能和我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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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团宠后她只想认真搞事业介绍:
社畜温若棠穿回古代,竟然成了将军府的团宠,爹疼娘爱,上面俩哥哥也把小妹当成心尖上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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