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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团宠后她只想认真搞事业全文阅读

作者:椰子盏     穿成团宠后她只想认真搞事业txt下载     穿成团宠后她只想认真搞事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回来了

    温若棠知他不愿意再继续丢人下去,不再多言,施礼后转身就走了。

    陆夫人本来坐在地上,看到温若棠离开,赶紧弹起来道:“三姑娘,等一下啊,要不要在家中吃顿饭?你说,喜欢吃什么,我亲自下厨……”

    “娘!”陆清徽直接走过去,拉住了陆夫人,“不要再丢人了……走,我们现在出门,至少先把爹找回来……”

    温若棠把混乱的声音抛在身后,走到温府的马车边,径直上了去。

    她和陆家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尤其是陆夫人一步步走到如今,有他人的问题,也有她自己的问题,只希望陆清徽以后能找准自己的路,自立起来。

    丹雪跟着上了马车,一边往温若棠腿上搭软垫,一边道:“姑娘还恨陆家么?”

    “恨?”

    “是啊,都走到了退婚那一步,又是女子,心里多少有些恨的吧。”

    温若棠摇了摇头,“没有恨,也没有同情,其实人的情绪有时候很泛滥,有时候又很奢侈,碰上了戳自己心肝儿的事,就是远在千里之外,也想施以援手;但若是对一个人淡漠到无甚感情,就连给予恨意,都吝啬万分。”

    丹雪“哦”了声,赧然道:“之前为着姑娘的事,难免看陆公子和陆夫人不顺眼,但现在看到陆公子的模样,奴婢也觉得没什么可气了。”

    “是啊,看到原先夹缠不清的人过得比自己差,顿时什么都可原谅了,我虽对陆清徽无感,但曾经很不喜秦月仪,现在不也就这样了。”温若棠笑着摇摇头,“不说这些了,且想想自己的事吧……爹爹应该快回来了……还不知这次大胜,会在朝廷里带来什么样的风波呢……”

    温景焕领着精兵,紧赶慢赶,终于在除夕夜的前几日到了京城,自然兵卒们直接回京西大营,只有几个将领会跟着温景焕一同到圣上面前复命。

    温家的人都十分紧张,温亦涵因没有在宫中行走的资格,只能在处理完手上的公务后等在禁城外。

    而温若棠今天特地没有去铺子里,而是留在家中陪温夫人等温景焕回来,这一下便从早上等到了下午日落时分。

    当西边的太阳发出余热,将树影拉长成一抹黑色的缎带,而踢毽子的孩童们都准备回家了时,终于有小厮一路奔进了归耘堂,欢喜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温夫人把手里的果干一扔,豁然起身,温若棠赶紧道:“娘亲别急,把这大氅披上再出去,免得爹爹看到您穿少了,又心疼。”

    “是是是。”温夫人微蹙着眉头,任由身后的闺女和嬷嬷一起把大氅给她穿上,还来不及系带子,她就一边自己系着,一边冲了出去。

    结果没走几步,就看到温景焕戎装都未换,只是解了兵刃,带着一身冷冽的血腥气息,大步进来,显然对方也想到了自家夫人的急性子,生怕走出来太远冻着了。

    “你看看你看看,出来做什么?这天冷得厉害,屋里的碳都烧好了没有?今年的碳怎么样?别给熏着了……”

    熟稔的话语仿佛二人从来没有分开过,温夫人也甚是习惯地回应,“怕什么,我又不觉着冷,倒是你,没生病吧?没受伤吧?棋山那边的东西,可难吃得要命吧?”

    温景焕拉着温夫人往归耘堂里走,边走边一一回答:“我没事,身体好得很,一点伤病都没有,棋山的东西也不很难吃,毕竟咱们家亦清一直吃那的东西也长得很好……我在外面的时候只是担心你,你的家书我也都收到了,我写给你的,后面那几封,收到没有?”

    温夫人赶紧道:“收到了,都收到了,还来不及给你回,你就到家了。你说亦清,你也没去看看孩子?他过得怎样,你晓得么?”

    温景焕故意一拍脑门,道:“你看看我,原说要给你一个惊喜的,怎么一下就给忘了……”他挺了挺身板,愈发显得威严,高声唤着,“还不快出来,难道还要让你娘担心吗?!”

    有脚步声从院门传来,温夫人讶然地看过去,只见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面带笑意走了进来,他的头发高高束起,腰间悬着佩剑,一身黑衣,眉眼间似乎随了父亲,有凛冽之气,正是温若棠的二哥温亦清。

    温夫人激动地迎上去,拉着温亦清的胳膊,半晌说不出来话,不过只这一瞬间,眼底已经有了泪意。

    “你这孩子……都回京了,也不知道直接回家来……你爹也没写信,我还以为你又要向去年一样,除夕晚上才能赶回来。”

    温亦清笑着道:“娘要怪就怪爹吧,是爹说先不要告诉娘,等回来后直接站在娘面前,娘一定会很高兴,结果娘不仅没有高兴,还哭了……这多半又得算成儿子的过错。”

    “瞎说,我高兴着呢,儿子回来了,这是喜极而泣。”温夫人一面用帕子擦眼泪,一面还要用拳头捶两下子温景焕,“都怪你,这种事情也不告诉我,亦清好不容易回来,我也没有张罗什么饭菜……”

    温亦清立刻道:“我不信,既是爹回来了,娘肯定已经做了一桌好饭好菜,我现在就要吃,在宫门外等了好久,等得我都饿了。”

    温夫人拉着他就往里走,“好好好,我的亦清饿了,咱们这就开饭……”

    温亦涵跟在后面,和温若棠对视一眼,俩人皆是又高兴,又无奈,这夫君和二儿子回来了,其他两个一直呆在身边的孩子,看着就不算什么了。

    温亦清冲着大哥和三妹妹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转头又去哄温夫人,“娘最好了,每次师门里开饭的时候,就想着家里的菜,要不是爹不乐意,我很想把娘一起带去棋山。”

    温夫人爽快地道:“那开年后我就陪着你去棋山,住上几个月,天天都让你吃上我的手艺。”

    温景焕皱眉,“混小子,瞎说什么,你娘管着这个家,一刻都离不得,还有,你之前在路上是怎么和我说的?还不打算告诉你娘吗?”

    温夫人巴巴地望着温亦清,“什么事啊?”

第152章 家常

    温亦清赶紧凑近了几分,温声道:“是打算和娘说,这一次我回来后,会在京中小住,已经同师父说好,短时间内不会去棋山了。”

    温夫人怔怔的,半晌才道:“真的?”

    温亦清笑着说:“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娘?”

    温夫人一副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模样,哽咽道:“咱们一家子多少年没有齐齐整整地呆上一段时间了……这下真好……”

    温亦清道:“娘……别再哭了,爹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儿子可不想刚一回来就挨一顿打……好了好了,既然我回来是个好事,咱们就高兴起来,先把饭吃了,大家都饿着呢。”

    在温若棠的记忆里,二哥就是这样,会开玩笑,也会好言好语地哄着母亲,如今他回来了,家里会更有生气儿。

    一时上来了饭菜,郭让是温夫人早早就筹备好的,皆是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温亦清直接拿起筷子狼吞虎咽,温景焕则带头边吃边讲话,要么是给温夫人布菜,让她多吃些,要么就是说这次行军打仗中的事。

    “忘归这孩子,这次真的很不错,弓箭射得极是精准,论功行赏必然有他的一份。”

    “萱妹,你都想不到,他还想做先锋,虽然这次资历太浅,未能成行,但这才是男儿该有的血气嘛……”

    “亦清也帮了不少忙,据说他们棋山的师兄师弟都下山来,劝着那些百姓不要再负隅顽抗了,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

    温夫人耐心地听着,偶尔也回应几句。

    “忘归能吃苦,倒看不出来,玉一般的人儿……”

    “我就说咱们家的孩子没有一个差的,亦清这么些年,没白学武。”

    “辛苦了,不论是我们温大将军,还是大锦的将士们,都辛苦了。”

    温若棠在一旁埋头吃着,生怕自己之前被人陷害,惹得母亲哭泣的事被提起,而温亦涵和弟弟许久不见,也问了许多问题,温亦清都一一回答。

    温亦清所在的棋山,零零散散坐落着好几个江湖门派,他拜入的叫“袭羽门”,据说袭羽门人丁不算兴旺,但他的师父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所以温亦清学出来的这一身本事,不说打遍天下无敌手,打遍京城,那是没什么问题的。

    袭羽门里还有还不少师兄师妹师姐师弟,大部分是穷人家出身的孩子,温亦清和他们倒是也能打成一片,平日里也有不少趣事,温亦涵和温若棠听得津津有味。

    温夫人也是会喝酒的人,这次家宴,自然也上了酒,三巡过后,温景焕忽然道:“也不知我的功过该怎么论,不过不论之后是什么结果,你也都别气着,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嗯?什么?”温夫人今日喝得不少,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怒目圆瞪道,“开什么玩笑?你还需要论功过?分明就全是功啊!”

    温景焕搓了搓手,愧疚地道:“你瞧瞧,还是生气了。”

    温夫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盘子抖了三抖,把三个子女的目光也吸引过去,“我生不生气根本不要紧,要紧的是这对你而言根本不公平,又是那些文官折腾出来的吧?”

    温景焕一边拉住温夫人的手,以免她再动怒伤着自己,一边解释道:“我确实手下留情了,那些匪寇说到底是造反了,这种罪搁在刑律里,也是要诛九族的,但是我对他们,手下留情……”

    温夫人道:“本来就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被逼无奈才揭竿而起,如果他们真的有造反的能力,又何至于大军一去,就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温景焕笑道:“我和你想的一样,但是别的大臣不这么想啊,他们一片忠君之心,只想着如何守住帝王之威,自然会觉得这些匪寇死有余辜,今天还没吵出个结果,估计明日早朝,诸事就都有定论了。”

    温夫人很不痛快,借着酒劲就说:“大锦的这些官员,真是越来越糊涂了,百姓都杀完了,对他们又什么好处?好的将领都被他们这样寒了心,以后同羌国、乌月开了战,他们是不是打算自己挽起袖子上战场,用手里的毛笔杀人啊?”

    温景焕“哎”了一声,“这种话还是少说,谁知道府里有没有偷听的人,万一传了出去,圣上定要不喜的。”

    到了这个份儿上,温夫人真想连圣上一道骂,忍了又忍,才没有开口。

    旁边的温若棠自然把这些话都听了进去,她其实一直有些奇怪,从很多方面来看,大锦的问题都已经很大了,偏偏旁边的乌月和羌国都风平浪静,半点没有想蚕食大锦的意思。

    难道说,其他两个国,和大锦相比,也好不到哪去?

    不过今日嫁人相见,终究是愉悦胜过烦恼,再加上其他事情干扰,温景焕着实没有想起来温若棠差点闯下的大祸,从归耘堂里平安无事地出来时,温若棠长舒了一口气。

    温亦清走在她身旁,笑道:“有一阵子没见阿棠,倒像是换了个人,也不似从前那般任性张扬了。”

    温亦涵道:“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咱们这个妹子,现在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名下的铺子也是红红火火,上次我打听了一下她一个月赚的银子,不瞒二弟说,便是放她单独出去开府,都养得活自己。”

    温亦清看起来也没有太讶然,只是故意笑道:“那岂不是糟了,正好又退了婚,往后得有多少青年才俊眼巴巴地望着将军府。”

    温若棠挠了挠头,“二哥惯会开我的玩笑,上面两个哥哥的婚事还没定下来呢,我就不考虑这个了。”

    温亦清握拳,打在温亦涵的肩上,力气不大,温亦涵努力站定,没有退后一步,温亦清便道:“大哥,这些日子用了功嘛,能受得住我一拳了。”

    温亦涵道:“你是习武之人,每次见面都要给我来这么一下子,有胜之不武的嫌疑啊。”

    温亦清笑着道:“我只关心大哥两件事,一是有没有练好底子,二是有没有娶亲。”

第153章 耳根红了

    温亦涵还没说话,温若棠在一旁挤眉弄眼,“底子练得好不好我不知道,不过娶亲之事嘛……怕是快了。”

    温亦清“哟”了声,挑眉问:“是哪家的女子?”

    温若棠又抢着道:“左夏阳大人家的。”

    温亦清赶紧扯了温若棠一把,低声道:“胡闹,这话被有心人传出去,人家女孩子的清誉,就被你生生毁了。”

    温若棠吐了吐舌头,“好好好,我错了,不说这个。就说前几日吧,大哥还在我的棠记烤坊请左姑娘吃了饭,为了避嫌,还邀了我作陪,席间可是欢声笑语不断,当真是把我给吃撑了——我插不上话,只能闷头苦吃。”

    “胡闹,真是胡闹,这种事情讲给亦清听做什么?”温亦涵说是这么说,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

    温亦清和温若棠互看了一眼,俩人眼底都有调侃的意味。

    “大哥不错啊,寻到个好姑娘,可要抓紧,不然再过几年,大哥就老了。”

    “二哥放心,我会想办法撮合的,我觉得左姑娘和大哥脾性也想同,两个人每次说话,都能说到一起去。”

    温亦涵不知是害羞还是恼怒,跺了跺脚,“得了,不和你们说了,你们哪里懂。”

    他拂袖就要走,却被妹妹一把拉住。

    “别啊,大哥,你要说了,我们才能懂不是?”

    温亦涵正色道:“溶溶是很好的姑娘,又特别,家中虽遭逢巨变,却一直认真而努力地活着,我打心底怜惜她,又听她说‘吃最重要’,所以才……”

    “所以才把她当成未来的媳妇儿般宠着,带她吃遍所有想吃的美食。”温若棠接话接得很利落,又和温亦清解释,“左姑娘刚来咱们家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吃最重要’,没想到就被大哥放在了心上。”

    温亦涵嫌弃地看她一眼,一副“我真是懒得和你说了”的模样,把袖子从温若棠手里拽出来,转身走了。

    “耳根都红了呢……”温若棠在后面嘀咕着。

    温亦清从没见过大哥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弯了腰,边笑边说:“罢了罢了,不管怎么样,左姑娘也比那个什么陆清徽好多了,之前知道你爱慕那样的人,我恨不得一棒子把你打醒。”

    温若棠“啧”了一声,道:“没想到二哥在外面那么久,也没学得稳重,陆清徽从前是不济,如今也好多了,倒是二哥你,现在京中名门望族挑女婿,都要成熟稳重的,就二哥这模样,恐怕也很难找到媳妇儿吧。”

    “哎,哎,你现在可比从前伶牙俐齿,我告诉你吧,是要仗剑走天涯的人,才不会娶亲。”

    “你仗你的剑,娘亲催你的婚,爹爹为了娘亲,定然要把你拎回来和父母之命定下的姑娘拜堂……”温若棠笑得很故意,“挺好,都不耽搁。”

    温亦清抬手就往温若棠的额头上弹了下,温若棠捂着额头说疼,兄妹俩闹着笑着,给将军府留下一连串的欢声。

    第二日,早朝又持续了很久,果然有不少文官上了奏折,参温景焕此次作战,刚愎自用,故意广施恩德,收买人心,其心可诛。

    温景焕少不得要反驳,但是他又不如那些文官出口成章,引经据典,只能反复地说,自己所做,不过是为了大锦江山,为了圣上仁德爱民的名声。

    为数不多的武将都站在温景焕那边,怒目圆瞪,说出话来震天响。

    两边各执一词,谁也不让步,在大殿里吵翻了天。

    而圣上就端坐在龙椅之上,静静地看着大臣们就差撸起袖子对对方吐口水,连旁边的王太监都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作响,他也泰然自若,最后才悠悠来了一句,“今天的事,容后再议,各位爱卿各持己见,都再写了奏折呈上来。”

    “这,圣上……”

    王太监上前一步,大呼“退朝”。

    圣上起身而去,无人敢再多说什么,但是等圣上走了后,大臣们一边往外退,一边继续刚才的口角。

    看起来,谁也没有赢,但是对于温景焕来说,这已经是极大的不公平,那些武将如今多以他马首是瞻,哪里忍得下这口气,袖子都挽了起来,似乎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宫里的人听了圣上的命令,对于这些大臣们的事一概不管,最后还是几位尚书大人看不过去,来回劝着,渐渐把人疏散开来。

    温景焕知道如果打起来,反而对自己不利,见此情形也就作罢,一径往宫外走。

    可偏偏有人要追上来,一脸得意之色地指指点点,“温将军以后还是得注意着些,这带兵在外,一言一行都要请示圣上,你说说,闹到如今的份上,跟着温将军的下属们都能拿到奖赏,唯独温将军不能,着实是失了脸面啊。”

    温景焕光听声音,就知道是皇后的父亲赵伯新,有一小股文官以他为首,成日参这个,骂那个,温景焕都懒得与他多说,淡淡道:“赵大人是刚才还没吵够,非得打上一场不可么?”

    赵伯新摊着手道:“我多少还算你的长辈,不过是多提醒你一句,这以后啊,还是要先把圣上放在第一位,百姓什么的……都造了反,还能叫百姓吗?”

    “赵大人又没有去前线,也没见过有多少匪寇是手无寸铁的妇孺老人,怎能妄下定论说他们不是百姓?”

    赵伯新摆了摆手,“造反嘛……景焕不会觉得造反是个小事吧?诶,我和你说话呢……”

    温景焕已经大步走了。

    “太过傲气了,这般锋芒毕露,怪不得家里养出的孩子也是如此……”赵伯新看起来甚是遗憾地和旁边其他大臣感慨,“温将军将来啊,还不知道会走到什么样的地步,令人忧心噢……”

    温景焕不知身后的人怎么议论,他也不在意,只不过很清楚他们在故意引出自己话里的漏洞,所以不愿多言,结果刚出了宫门,就看到季忘归等在那里,一脸肃然。

    这孩子从前就不爱笑,后来和温若棠在一处拌嘴时偶尔还会有些情绪爬上面庞,当下又是一身清冷,长身玉立,见到温景焕后,他深深地做了长揖,沉声道:“师父。”

第154章 帝王权术

    温景焕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圣上让你来的吧?看来今日要好好地奖赏你了。”

    “赏我的,就是赏师父的,人人都知道师父才应该是功劳最大的那个人。”

    温景焕道:“你所得都是你应得的,但是军中绝对不能让一人坐大,圣上的担忧,我这个做臣子的也理解。”

    季忘归道:“我只是不信天下之事这般不公,师父,徒儿进宫后,会在圣上面前……”

    “不,不必。”温景焕赶紧打断了他,“圣上见到你,心情想必会很好,就不要提这种扫兴的事情了,免得圣上以为我结党营私,将你也拉入了阵营。”

    季忘归何尝不知这其中的关窍,但越是和温景焕相处久,越是崇敬这个男人,他面上虽然应了,但心中还是思索着,如何把本该属于温景焕的荣誉讨要回来。

    与师父道别后,他被小太监一路引到了重华殿,两边宫墙压迫性地伫立着,在重华殿这里尤其要高一些,这是圣上平日里休息的地方,宫墙越高,似乎越能让他感到安全。

    圣上很少在这里见臣子,但季忘归是个例外,重华殿的大门一向对他敞开。

    道路两旁栽种着奇花异草,在这个天气里,徒留枯黄的颜色,看起来有些阴气森森,季忘归走入正殿中,里面燃着不知多少年未变的月麟香,弥漫出淡淡的烟,在垂地的纱幔中缭绕。

    圣上就坐在重重纱幔之中,面前放着一盘棋,季忘归刚刚走近,他就说:“来啦,就坐朕对面。”

    季忘归躬身要施礼,圣上又说:“说了很多次,你在朕面前,不需要守规矩。”

    季忘归道:“那是圣上体恤我,我却不能不知礼。”

    “好了好了,过来陪朕看一看这盘棋局。”

    季忘归答了声“是”,过去坐在圣上对面。

    他有阵子没见圣上了,忽然发现圣上的鬓边似有多出了一缕白发,眼角出也刻下了一道痕迹,心里竟莫名有些酸楚,忙低头看了几眼,才道:“是洛水残局。”

    圣上点了点头,“只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不错,比朕的那几个儿子厉害。”

    季忘归道:“忘归不敢,几位皇子所请都是最好的先生。”

    圣上道:“不过是请最好的先生罢了,他们自己不争气,就是请再多的好先生,也没有用。”

    季忘归从不评论皇子,此刻也是如此,只是沉默看向棋盘,半晌才拿起黑子,低声问:“这是复盘到了第四十二手?”

    “早就说了你聪明,看来在棋艺上也没少花功夫,竟熟稔至此。”圣上看着他,叹了口气,“若你住在宫中,朕也不至于想下棋都找不到人。”

    季忘归道:“有时无聊,便会研习一下棋谱,要说下棋的水平,总不至于能在棋艺上超过那些专门研究棋艺的老先生,您若是想找人下棋,自然有国手相陪。”

    圣上道:“他们都让着朕,那种棋下的没什么意趣。要不,不复盘了,你我之间来一局?”

    季忘归把手里的黑子落在棋盘上,也没答应,只是说:“我还记得幼年时,圣上教我下棋,就说过人生如棋,是一直往前走,还是偏安一隅,都能在棋局中提现出来。”

    圣上很满意,笑着道:“朕随口一句话,你都记在了心上?”

    “未敢忘却。”

    “忘归啊,你当真是投错了胎,你要是投在皇宫中……”

    季忘归慢慢抬起头,看向圣上,“如果我真的投生在宫中,您还会和我如现在这样,面对面、和气地下一盘棋吗?”

    圣上皱了皱眉,“你这孩子……倒是和温景焕家里的那个丫头有点像,都是自觉得清醒、喜好把话说开的性子。”

    季忘归立刻就问:“楚家宴席上的事,您也知道?”

    圣上道:“这京中发生的事,朕没什么不知道的。”

    “您英明。”季忘归接了一句,又说,“温家三姑娘说话直,也是她的好处。其实温家家风很不错,温将军此次更是大破匪寇,若没有赏他,我们这些听将令的兵卒,实在没法安心。”

    圣上笑了笑,“原来是过来给温景焕说好话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跟着温景焕出去了一趟,看到的自然都是他的好处,觉得朕迟迟不论他的功劳,对他不公道。”

    “若要我说实话,我确实觉得这是不公道的。温将军一直忠心耿耿,在外行军作战之时,也一直把‘忠君’二字刻在心上,如今班师回朝却饱受诟病,在我看来,那些文官着实吃饱了撑着。”

    圣上点点头,“吃饱了撑着,这话不是说那些文官,是说朕。”

    “忘归不敢。”

    “你敢。这全天下,只有两个人敢这么和朕说话,你是其中之一。”圣上也摸了一枚白棋,放在手里把玩,“温景焕此次领命,领的是‘清缴流寇’,可最后未清只缴,说他不遵圣意,并不委屈。将来若是其他将领带兵出征,也像他这样,不顾圣意,只想着百姓,把朕又置于何地?”

    季忘归不太赞同,“可温将军这么做了,百姓们仍会感念圣恩。”

    “朕让他这么做,和他自己想这么做,是两码事。”

    白子轻巧地落在棋盘上,磕出清脆的响声,季忘归莫名就想到“落子无悔”四个字,仿佛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棋盘上不断落子,而是不是能“无悔”,就难说了。

    圣上看着棋盘,又翻一翻手边的古谱,漫不经心地问:“难道你进宫来,就只想和朕说这个?”

    “不只是想说这个。”季忘归道,“我只是觉得,大锦西有羌国,南有乌月,不能让良将寒心。”

    “忠心之士,自然懂得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若连君恩都不能承受,那便是有反骨。”圣上又拿了一枚棋子,看了他一眼,问:“温景焕的事朕自有成算,不必再议。你现在且说说,到底有什么事想求朕。”

    季忘归看着棋盘,定定地道:“圣上请恕我直言,原本我以为,此次出征后,赚得军功,能让您大悦,现在看来,军功在您眼中,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全然比不过帝王权术。”

第155章 反悔

    圣上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忘归,也就是你在朕面前敢讲这种话,你从来不怕朕。”

    “这份底气,是您给的,您说过,我在您面前,只说真话。”

    圣上道:“真话逆耳啊,朕的心也是肉长的,听真话不舒服,你少说一点吧。”

    季忘归沉默了。

    “你这孩子……”圣上抬起手来,想越过棋盘拍一拍他的肩膀,不知道怎么,又把手收了回来,续道,“好了,说说你想求朕什么。”

    季忘归的手里握了一枚棋子,能感觉它在手心里散出冰凉的气息,原本胜券在握的事情,忽然觉得让他觉得有些惶然。

    不过最后还是说出了口。

    “是婚事。”

    圣上似乎有些惊讶,抬眼望他,“婚事?朕没听错吧。”

    “您没听错。”季忘归站起身来,郑重道:“我想娶温三姑娘为妻。”

    圣上望着他,眨了两下眼。

    季忘归倒是稳稳地站在那里,和圣上对视着。

    “谁?温三姑娘?这是在闹什么……朕给这些年一直在给你看婚配之人,就算你看不上兰语,也还能继续瞧瞧,温三姑娘……叫什么来着?”

    “温若棠。”

    “对,温若棠,朕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她与你不是良配。”

    季忘归道:“婚嫁之事如鱼饮水,恐怕只有自己才知道是不是良配。”

    圣上皱眉,“你与她,朕不同意。朕拿她另有用处。”

    季忘归的目光沉下去,“用处?圣上,她是人,不是物。”

    圣上道:“对于朕来说,只有有用和无用之分,乌月那边很快就要派使者过来请求联姻,温若棠很合适。”

    季忘归的拳握得紧了些,“将门之女去和亲?我不懂何以这样安排。”

    圣上淡淡道:“因为宗室之中,适龄女子太少……”

    “徐兰语不就是一个?”

    “徐兰语家中哪有什么实权,人家乌月带着诚意而来,不仅求娶,还要送嫁,嫁给咱们的是他们丞相的女儿,朕拿一个没有可有可无的宗室女给他们,这是想要交好,还是交恶?”

    季忘归道:“圣上,我不知什么交好或交恶,我只知如果让温若棠远嫁乌月,将来大锦和乌月若生了龃龉,她会十分痛苦。”

    圣上道:“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她痛苦与否,没有大锦的安危重要。”

    “那温将军呢?温将军也会左右为难。”

    “所以嘛,最好就是不要起冲突。”圣上甚是自然地道,“羌国近来蠢蠢欲动,我们和乌月定要拧成一股绳,才能让羌国不敢轻举妄动。”

    季忘归立刻道:“如果把大锦的安危系于女子之身,那我们这些大锦的儿郎也太不中用了,我宁愿为圣上征战四方,此生无安,也不愿看着温若棠嫁去乌月。”

    季忘归在圣上面前,为了礼数,还是会微微低头,偶尔施礼,但是说到在这里,他整个人直接从蒲墩上站起来、站直了,头也昂扬起来,如果不是他一贯给人留下孱弱的印象,绝对会让人觉得上战场是他的宿命。

    圣上的眉心已经留下了痕迹,微微一动,就蹙成了“川”字,“忘归,朕固然是宠着你,但你也不能次次违逆朕的意思。”

    季忘归道:“我并非违逆您的意思,是您金口玉言,说若此次我立了战功,便答应我一件事,我现在只想娶温若棠为妻。”

    圣上豁然起身,道:“为什么不能娶温若棠,朕已经同你讲得很清楚,温若棠本身也没有被教好,现在天天在外面做生意,你看看我们京中,哪有女子像她这般抛头露面?她还退过婚,你要是娶了这样的人,旁人会笑话的!”

    旁边的太监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生怕再这么说下去,最后龙颜大怒,倒霉的会是自己,领头的王公公想上前劝一劝,一句“圣上别气坏了身子,小公爷也是血气方刚”还没说完,就被沉沉地喝了一声“滚”。

    太监们立刻回到自己之前站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

    季忘归却好似敢在老虎头上薅毛,碰到这样的天威,仍丝毫不退缩,道:“男人能在外面抛头露面,女人也是人,自然也可以。至于退婚,那是男方颇有问题,及时止损才是良策。圣上,温若棠有她的好处,您看不见,不见得别人也看不见。”

    圣上一拂袖,直接把棋盘上本来摆了一半的棋局尽数毁了,而黑白的棋子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昭告着太监们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忘归,你僭越了。”

    声势带着极强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而来,季忘归仍旧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重复着一句话,“我宁愿为圣上征战四方,此生无安,也不愿看着温若棠嫁去乌月。”

    圣上道:“朕真是把你给宠坏了,你就不怕朕罚你?只要一声令下,你今日可能就没法活着走出这个皇宫!”

    季忘归淡声道:“圣上可以罚我,也可以食言,但还是那句话,大锦的安危不应系于女子身上,我可以命丧沙场,却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心爱之人远嫁他方。”

    “你给我滚出去!当真是个臭小子,放着我给你铺的路不走,非要和我作对!你娘把你养这么大,就是用来气我的吗?!”圣上骂着。

    季忘归躬身施礼,“您让我说实话,所以我刚才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

    言罢,他也不走,就是这么一直躬着,似乎想等一个结果。

    圣上一脸怒意,直接坐在了身后的蒲墩上,双手垂在自己的膝盖上,嘴里还喃喃地道:“臭小子……真是个臭小子……朕真是想好好教训你一番……”

    旁边的王公公硬着头皮上前来劝着,可他又不敢劝圣上,只能劝季忘归,“小公爷,您这从小到大,圣上待您如何,您是知道的,为了这样的事和圣上闹起来,不值当啊。”

    季忘归认得他,直接道:“多谢王公公指点,但是我离京之前,就与圣上约定好,回来后圣上能满足我一桩事,现在我已经提出来了,圣上却要反悔,我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圣上。”

第156章 并肩

    “你是想反讽,说朕应该不知道如何面对你吧?”圣上看着还有气,但被那么一打岔,似乎冷静了些许,到底拍了拍身边的蒲墩,沉声道,“你坐过来,朕好好问问你。”

    季忘归又施一礼,坐到了圣上身边。

    两人并肩盘膝而坐,大约是超过一架疏散了周身的愤慨,倒显得气氛好了许多。

    圣上想了想,问:“你想要娶温若棠,你爹娘可都知道了?”

    “不知道。”季忘归回答,“只有祖母知道。”

    “怪不得那次楚家设宴,你祖母盯着温若棠,要她作诗……”圣上的脸上忽然萌生出一点调侃的笑意,“那温若棠作的诗,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您不是不知道温将军有多喜爱他的儿女,温夫人把阿棠的诗寄过来后来,温将军恨不得交给三军传阅。”

    “这个温景焕……朕是不明白,分明也是铁铮铮的汉子,怎么能那么耽于情义。”

    季忘归逮着机会,立刻接道:“耽于情义是好事啊,家人就是软肋,圣上也没必要担忧温将军在军中威望过高而一味打压,只要他的家人一日在大锦,他就会对大锦忠心耿耿。”

    “别说这些了。”圣上嫌弃地瞅他一眼,“朕现在算是明白了,你觉得温景焕就是你未来的岳丈,自然是要帮他多说好话的。”

    季忘归眉眼平和,“我只说实话,不说好话。”

    “朕也真是闲得慌,与你讲这么多家长里短的闲话。”圣上锤了锤自己的腿,“温若棠作诗还是不错的,做生意……不是正途,不谈也罢,其实朕也不是说非得让你人生中留个遗憾,只是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么?万一你爹娘不同意怎么办?”

    “圣上放心,我爹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尤其是这些年来,愈发不管我,至于我娘……”季忘归把头侧过去,定定地看着圣上,“我娘得知我要打仗,不过问了是不是我所愿,得知是我有所求,立刻就同意了,她说,只活在这四四方方的国公府里,不去追求自己所想,有什么意思。”

    圣上没有看他,只是小声道:“四四方方的国公府啊……那朕的禁城,不也是四四方方吗,有什么意思。”

    季忘归没有说话。

    圣上叹了口气,起身道:“好吧,好吧,拿你没办法……朕答应你了。”

    季忘归的脸上也没有雀跃的表情,只是同样起身,长揖出去,“多谢圣上成全。”

    “先别急着谢朕,这件事暂时不可宣布,那丫头年纪还小,也不急着嫁人,朕还要再看看,要是之后她自己出了什么问题,或与他人定了亲,朕也没办法。”

    季忘归平静地道:“再看十年八年,她也仍是我的。”

    “你真是……年纪轻轻的,不要把话说得太圆满,当心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愣生把你们拆开了。”圣上抬手就打在他的背上,“不过要是朕有你这样的韧性和决心……”

    “老天爷要是看不过去,我就逆天而为,圣上,所有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季忘归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语气也轻松了些许,“不知圣上还要看多久?”

    “急什么,至少要等乌月使臣走了。”圣上盘算着,“朕在明面上还是要表现出想让温若棠和亲的意思,最后再想个法子,就说温若棠实在不合适了,再换个人去和亲。”

    季忘归赶忙道:“那还不如直接把温若棠嫁给我,或者先定了亲,如此一来,乌月使臣也不会打她的主意了。”

    圣上把手一背,宽袖随之飘起又落下,“你懂什么,既然要和亲,双方自然都已经透露了些许意思,温若棠本来就是合适且有诚意的人选,忽然给她定了亲,乌月那边怎么都不好想,朕还要给你把这事儿给圆回来……”

    季忘归道:“多谢圣上为我筹谋,感激涕零,溢于言表。”

    “得了吧,还溢于言表,朕与你相处这么多年,未曾见你对谁卑躬屈膝过……忘归啊忘归,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朕不在了,你要怎么办?”

    季忘归摇摇头,“没想过,圣上在一日,我便陪圣上一日。”

    圣上无奈地笑了笑,“朕有时候都不知道,你究竟是实心眼儿,还是满肚子花花心肠,说出来的话不过是哄朕的。”

    季忘归正要回答,忽然听见外面传进来三皇子声音,隐隐能听清几句。

    “你进去通禀一声也不行吗……他季忘归已经进去了那么久……不知道说了什么……我和母后只是想进去向父皇请安……”

    圣上抬了抬手,旁边的王公公忙凑了上去听候吩咐。

    “谁人把忘归进宫的消息传到皇后宫里去的?”

    “回圣上话,奴才也不知道啊,知道圣上要与小公爷好好说一会子话,奴才还特地让身边的小太监去引的人。”

    圣上不大高兴,“罢了罢了,让他们进来吧。”

    王公公道了声“是”,就弓着腰出去了。

    很快,一身家常衣衫打扮的皇后带着三皇子缓步走进来,先向圣上行了一礼,季忘归也起身,向着皇后施礼。

    皇后微抬右手,温和地道:“忘归还是这么拘礼,不知说了多少次了,在本宫面前,就像是自家孩子一般,快些起来吧。”

    季忘归道:“便是皇子,在皇后娘娘面前也要行礼。”

    皇后笑着看向圣上,“听闻这次忘归也立下了军功,把臣妾给激动坏了,这不,紧赶着过来,想帮着忘归讨一分恩典呢。”

    圣上看向三皇子,“那湛知过来做什么?是该读的书都读完了,还是先生出的考题都会做了?”

    “回父皇的话,儿臣是陪着母后来的,儿臣今日的要读的书都读完了,考题也不是每个都会做,不过儿臣可以向大皇兄请教。”三皇子低着头,只偶尔抬眼看一下季忘归。

    季忘归明显感觉到,他的眼底有丝丝缕缕的恨意。

    圣上“嗯”了声,对于换个回答还算满意,跟着又看向皇后,“只是来讨恩典么?那皇后是白来一趟了,朕给忘归的赏赐,已经想好了。”

第157章 世安令

    皇后笑着道:“臣妾想着也是,凭圣上对忘归的喜爱,恐怕从忘归离京的那一刻起,就想好等他功成名就回来之时,要赏他什么了。”

    “忘归还年轻,现在说功成名就还为时尚早,不过忘归的未来确实甚是可期。”

    三皇子赶紧道:“父皇,儿臣下次也想上战场。”

    圣上打量他一眼,“你既没有熟读了兵书,也没有一身功夫,朕瞧着你没有上战场的本领,还是老老实实呆在京中吧。”

    三皇子不服气,“季忘归同儿臣差不多年纪,所学的东西也差不多,不过是多跟着温景焕学了几日骑射,他既然能建功立业,儿臣自然也可以。”

    皇后又在一旁笑,“这孩子想要给圣上分忧,也是一片好心。”

    圣上颔首,“朕看得出来,湛知也有儿郎血气,既如此,就更要用功了,听闻前两日,你又带着侧妃出去吃喝玩乐,且不说外出该带正妃,单说你读书不认真,只一味想着吃喝玩乐,朕就不想把你送去军营丢人现眼。”

    三皇子梗了梗,皇后上前劝着,“不论孩子有没有能耐,有心就是很好的,再说了,有圣上这样的父皇,还怕湛知以后没有出息么?”

    圣上倒是笑了笑,道:“三岁看八十,湛知小时候就是个皮猴,静不下心来,将来要是能做个闲散的王爷,好好地过日子,朕也心满意足了。”

    皇后亦笑,“圣上对湛知的期许,臣妾听来也是很不错的,都说富贵闲人难得,湛知能占两样,就是运气好了。”

    三皇子拧着道:“儿臣若只是做个富贵闲人,就有负于父皇和先生们的教导了,儿臣还是想做大将军,为父皇上阵杀敌。”

    “不知好歹……”圣上也并非斥责,三皇子的行为言语总是带着一股孩子气,细想来,其实他也不过十来岁,在大多数父母眼里,可不就是个孩子,便只笑着摇了摇头。

    皇后不动声色地上走到三皇子前,阻隔了圣上和三皇子之间的视线,换过话题道:“不知道圣上打算赏忘归什么?臣妾也想添一点彩头。”

    圣上道:“嗯……忘归这个年纪,能跟着上战场,还立战功,给我们大锦儿郎树立了典范,朕打算赏他世安令,再赐他一段好姻缘。”

    一旁的王公公惊讶地抬起头,在宫中人精似的混了那么些年,这是少有的让他兜不住情绪的场景。

    之前圣上没这么说啊……怎么忽然就变了主意……

    皇后张了张嘴,没说出来什么,半晌才忍不住回了一句,“圣上是否需要三思?不大……不大合适吧?”

    三皇子亦慌了神,“父皇,那是世安令,给……给季忘归?”

    唯有季忘归还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样子,圣上颇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又背着手扫了一圈其他人,淡淡道:“朕当然知道那是长安令。”

    世安令是大锦太祖皇帝设立的,取的是盛世长安之意,而到了如今,它也确有“保世代平安”的意思。

    因它不仅仅是块令牌那么简单,持有者代代相传,对于其他人来说,见令者如见圣上,而且最重要的是,它还能免死。

    唯有对整个大锦做出极大贡献的人,才可能被赐下世安令,当初的开国武将也只有那么三四个得到了,而后面再无开国这样的盛事,世安令就越发越少,据说越国公季沉波当年在西御关外把圣上的一条命捡回来,也没能捞一枚。

    皇后勉力让自己带着笑容,小心翼翼地道:“恕臣妾直言,忘归虽然堪为大锦儿郎表率,却不至于赐予他世安令,尤其是向来有‘见令如见圣上’的规矩,忘归年纪还小,恐不知该如何使用,要是捅出了篓子,就糟糕了。”

    三皇子也道:“是啊,父皇,如果只是像季忘归这样去打一打流寇,就能得到世安令,谁人能服?”

    圣上道:“眼下的大锦,读书人许多,却少有适龄男子愿意从军,朕把世安令赐给忘归,一是昭告天下人,从军不一定比读书差;二是这世安令本来就属于越国公府。”

    “那也……”三皇子还想说什么,皇后把他往身后一掩,抢着道:“圣上之心是好的,臣妾只恐有人不服,反而给越国公府带来麻烦。”

    “那皇后就为朕分忧吧,有谁不服,皇后帮朕记着,到时候由皇后出面,帮朕劝一劝。”

    皇后被这么顺口的回答惊住了,好一会儿才说:“臣妾……臣妾很想为圣上分忧,但臣妾身处后宫,不得干政……”

    “所以不要把它当成政事来处理。”圣上十分理所当然地道,“你就当做家事,谁要是不服朕所做的决定,皇后就把他们的家眷请进宫来,好好地问一问,是不是想反了朕。”

    皇后慌忙跪下,“圣上这是玩笑了,谁敢反您呢?”

    圣上笑了笑,“朕不过随口说一说,起来吧,总之这个世安令赐下去,能看出谁对朕忠心不二,谁是阳奉阴违,至于其他事情,就有劳皇后帮朕善后了。”

    皇后觉得自己似莫名其妙揽上一摊子事,又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道:“圣上英明,臣妾也没想到,不过是赐一枚世安令下去,就有一石三鸟之效,是臣妾见识浅薄了。”顿了顿,又问,“刚刚还听说还要赐段好姻缘,不知是定了哪家的闺女?”

    “朕还未看定,若是有好的,皇后也可以荐一荐。”

    皇后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古怪,像是在骂人……不过圣上毕竟是圣上,城府颇深的人,怎么可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骂自己的结发妻子?

    她抿唇笑了笑,道:“忘归的事,臣妾定然记在心上。”

    圣上淡淡地问:“那皇后打算给忘归添些什么赏赐呢?”

    皇后迟疑了一下,道:“本来准备了一些金玉之器,但现在看来,一个世安令,足见天家恩典,臣妾要是再往上添什么,倒显得太过了。”

    圣上道:“皇后说的也有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忘归,你在家中等着,到时自有太监把世安令送去。”

第158章 偏疼

    这种东西要宣扬,自然最好是捧着圣旨和令牌,一路浩浩荡荡地送去越国公府,就靠京中百姓传递消息的速度,很快便会天下皆知。

    季忘归之前一直没说话,这会儿道了声“是”,又说“皇恩深重,臣感念于心”,就慢慢地退了出去。

    三皇子愈发恼怒,本来一介白衣,眼下得了世安令,就能称“臣”了,人家想不到、不敢想的事,在季忘归身上,似乎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他一走,圣上便说自己累了,把皇后和三皇子也给打发出去,旁边的王公公上前来问,要不要多添一把月麟香,圣上摆了摆手,道:“就这样,若有若无,最是舒心。”

    “恕奴才妄言,圣上刚刚不大舒心?老实说,提起世安令,把奴才都吓了一跳。”

    “本来没想到的,看到皇后和三皇子那么着急,忽然就想与他们开个玩笑,果然朕的话才一出口,他们心里就不是个滋味了。”圣上冷笑一声,“都说朕偏疼忘归,怎么,朕偏疼个人也要议论?一个个上蹿下跳,就差没有把重华殿给拆了。”

    事涉皇后和皇子,王公公不敢妄议,只小心地道:“圣上想靠在哪里?奴才让人拿软垫子过来。”

    圣上道:“就在这盘棋旁边吧。”

    王公公劝道:“地上凉,隔着蒲墩还好些,直接躺下有伤龙体……”

    “朕以前打仗的时候,就是躺在地上,御西关外的天和京中的天不大一样,天幕宽广,星子都要多些……”圣上不搭理他,直接歪在那里,王公公赶紧上前给他身下垫了褥子,然后又听他继续说。

    “御西关里还有人吹笛,笛声袅袅,绕梁三日而不绝,现在是再也听不到了……你说,朕那会儿能吃那么多苦,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王公公长着一张可喜的脸,一笑就让人心里舒坦,此刻听问,忙笑着回答道:“圣上如今要坐镇京中,不能四处游历,身体自然只是适应京中的天气境况,奴才瞧着,根本不是什么不行,而是天命注定,圣上要坐在龙椅之上呢。”

    圣上指了指自己的腿,王公公就赶紧上去轻轻捶着,圣上方继续往下说:“你这张嘴也是这么多年没变过,可惜你跟朕的时间还是晚了些,你没有听过那笛声,吹到人心窝子里的笛声。”

    “哎哟,奴才就是个凡人,听圣上的意思,那笛声如天籁一般,奴才不敢听,恐怕听了也听不懂。”

    “那倒也是,她就是个很难懂的人,她的笛声更难懂……你没读过什么书,听不懂也极正常。”圣上又锤了锤自己的腿,王公公见状,赶紧上前来接手,而后又听他说,“朕也是奇怪,成日在忘归那里受气,却还是愿意见他。”

    王公公笑眯眯地道:“人人都说小公爷冷若霜雪,奴才却觉着,小公爷在圣上面前,话又多,又实诚。”

    “嗯,忘归在朕面前,确实不大一样。”圣上的脸上又流露出些许笑意,“谁能想到朕的几个儿子,通通不如忘归,也不怪那些人揣测,朕有时候都想,要是忘归是朕的孩子……”

    “哎呀,圣上啊,这话真的不能说……本来宫里面就有一些流言,要是圣上这些话再传出去……后宫的娘娘们可不得闹翻天了……”

    “闹便闹吧,这么多年来,不都是这么过的么,你看着吧,朕赐给忘归世安令,她们还要再闹一通,说白了,闹也没什么用。”

    王公公笑着道:“是,是,等世安令赐下去,小公爷进宫更方便了,只要小公爷进宫,圣上就高兴,奴才看了,心里也高兴。”

    圣上点了点头,“端茶上来,朕喝两口,继续把这盘棋复完,每次忘归一来,朕与他说起家常,就忘了其他的事……”

    “这才好呐。”王公公端茶上来,“圣上平日里就是太繁忙了,该多见见小公爷,解解乏也是好的。”

    ……

    重华殿里渐渐寂静下去,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茶香悠悠,静了人心,然而在偌大的进宫里,虽未起风,波澜已起,季忘归的世安令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各个角落。

    最生气的还是三皇子,他和季忘归年纪相近,却除了娶亲,什么都慢一步,什么都差一口气,他对着皇后就抱怨,“怎么能让季忘归拿到世安令?这以后不论谁登基,都不可能杀了……”

    “噤声!”皇后沉声喝道,“这话也是随便乱说的?这宫里多少耳目你不知道吗?你父皇把他当成心肝子眼珠子,要是听你说这话,还不先把你给……”

    三皇子双手握拳,“母后,儿子是真的受不了了,季忘归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您也看到了吧?儿子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对他这般优渥,难道真的要全天下都来揣测咱们大锦皇家有什么丢脸的传闻,父皇才会收敛?”

    “都说了让你不要讲了,‘收敛’这样的词,也是你能用的?你父皇才说了,你一味想着吃喝玩乐,你才该收敛。”

    三皇子嘟囔着,“京里的公子哥儿,哪个不吃喝玩乐,季忘归也没少在外面招摇,要不那些女人怎么能给他吟诗作赋,还叫他什么‘如玉公子’,我呸……如玉个屁!不声不响就把世安令给骗到手了……”

    皇后瞥了他一眼,“满脑子都是世安令,我瞧你确实成不了大事。急什么呢,世安令只能让他面对天子之怒时免去一死,却不能让他面临危险的时候逃过一劫啊。”

    三皇子怔了怔,凑过去道:“母后早有成算了?儿子还以为母后根本不在意季忘归,才任由他这样张扬。”

    “不是不在意,只是我身处禁宫,若是出手,你父皇很容易就查到了。所以你也不能轻举妄动。”皇后提点,“尤其是对季忘归,明面上的敌意并不能给你带来什么,反而会让你父皇觉得你太过小气,这一点你一定要学学你大皇兄,他就不会掺和这些事。”

第159章 素质教育

    “大皇兄太爱读书,都已经把人给读傻了,我听说他又已经是三日未出门了……”三皇子看到母亲的神情,改了口风,“好吧,好吧,儿子不说大皇兄了,母后,您不能出手,咱们就得换个人,至少要让季忘归长个记性啊。”

    皇后把镶金三足小香炉的盖子打开,拨了拨里面的香灰,轻描淡写地道:“不着急,就算世安令还没赐下去,赵家也忍不住,他们生怕季忘归此番凯旋后就拿了兵权,尤其现在圣上还没有宣告对季忘归的赏赐,这更叫他们担忧。”

    “外祖家?那不也和咱们有关吗……母后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皇后笑了笑,“虽说赵家是本宫的母家,但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赵家私下里做的那些事,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如今整个赵家,也就赵无渊沉醉诗词歌赋又管着那几摊子生意,还算干净些,其他一个个的,都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要是这些混账东西真豁出去把季忘归给杀了,我们反而能撇得一干二净。”

    三皇子满脸疑惑,直感觉皇后疯了,“怎么可能一干二净?母后一定要拦着外祖,不然到时候我们都会受牵连的。”

    皇后却反问他:“赵家迟早要被动,你父皇手里,关于赵家污点的证据,堆起来恐怕都有重华殿那么高了,躲能躲过去吗?”

    三皇子感觉自己也要发疯,,“母后,您既然知道父皇在查赵家,为什么不提醒一两句?该补亏空的补亏空,该主动认错的就主动站出来认错,壮士断腕总好过一损俱损吧?”

    “傻孩子,我们摆脱赵家,才是真正的壮士断腕。”皇后喝了口茶,看着茶叶在杯盏中浮沉,“季忘归或许会成为赵家覆灭的根由,所咱们从现在开始,就要想办法远离赵家,不参与他们所做的任何一件事,等到时候赵家彻底覆灭了,圣上会顾念我们并没有作恶,又想着你和你大哥就此摆脱了外戚干权,从而保住中宫。”

    三皇子有些懵懂地看着皇后,对于他来说,外祖一家个个和蔼可亲,又和自己同气连枝,虽然也知道赵家并不干净,但也不至于拿整个赵家和季忘归去搏吧……

    皇后看到他的模样,叹了口气,“你还是太小,不知道水满则溢的道理,赵家其实已经打从根子里烂了,就不说强抢民女、鱼肉百姓之类的事情了,单说这次给温景焕议功,他们非要插手,就知赵家的结果绝对不会太好,咱们先让赵家替咱们除去心腹大患,承下雷霆之怒,将来你大皇兄登基,再将赵氏一族慢慢扶持起来,也不算辜负赵家上下所做出的牺牲。”

    原来还有后手……虽然这后手听起来很遥远,但三皇子良心上总过得去了,舒口气,道:“既然母后早就算好了,儿子也就放心了。”言罢又咧开嘴嘲弄地笑了笑,“要是天下人知道,我们不担忧别的皇子,只一味防备着越国公府的,恐怕会笑掉大牙。”

    皇后也笑,旋即幽幽地道:“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曲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

    “国公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温若棠等在禁宫外的马车中,和马车外面的李深珏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嗑。

    她是被越国公府的人请过来的,对方说是季忘归想去烤坊尝尝鲜,也有要紧的话与她说,所以务必请她在宫门前等待片刻,这样小公爷从宫中出来后,就可以直接和她见上面。

    温若棠本来还犹豫了一下,总觉得俩人的事情尚未定下来,就这样赴约,不知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李深珏已经吩咐丹雪去找小厮套好马车,那模样,就和吩咐自家媳妇儿一般熟稔。

    丹雪一直希望姑娘能嫁给小公爷,闻言都不过问温若棠,直接迈着小碎步出去让人套马。

    温若棠哭笑不得,问李深珏丹雪是不是越国公府的丫鬟,李深珏板正地回答:“绝对不是,丹雪不过是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姑娘应当为有这么精明的丫鬟而感到开心。”

    丹雪是不是真找到了正确的道路,温若棠不知道,她只知道,通过和李深珏的交谈,发现这个看起来一身正气板正不阿的男人,竟然是越国公府里移动的八卦收集器,不知是不是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缘故,他总是能知道一些常人很难知道的秘密。

    而表面上看,越国公府最大的秘密,就是甚少露面的国公夫人了。

    李深珏听到温若棠的问话,想了想,回了一个字,“美。”

    温若棠没见过曲音,只能默默地幻想,能让李深珏都说出“美”这个字的,想必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儿。

    之前皇后娘娘好像也说过,在她们年轻的时候,倾国倾城的人,并不是她。

    想来就是那位国公夫人了。

    “那现在夫人为什么不出来走动了?我想着,在京城这种地方,又有这样的身份地位,便是别家的请柬,都接了不少吧?”

    李深珏晓得面前的这位多半就是未来的主母,也不隐瞒什么,老老实实地道:“从我跟着公子起,夫人就常常呆在府中的小佛堂里,晚上有时回房,有时不回房,越国公府和别的人家也不大一样,夫人不需要向老夫人请安,而夫人和国公爷,也是三四天才会见上一面,那外面的宴席,自然是一应推干净了。”

    温若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夫人也应该不大管你家公子?”

    “是不大管。”李深珏回答,“公子很小的时候,我不知是怎么个情况,但是公子十岁以后想要做什么,夫人最多问几句话,一是‘你做这个事是自己所愿吗’,二是‘你知道这件事的情况吗’,三是‘你知道情况还要做,是为什么’,只要公子答了,且有自己的道理,夫人就会同意。”

    “还挺素质教育的……”温若棠念叨。李深珏问:“嗯?素质教育?”

    “不重要,你就当我随口胡诌的。”温若棠想了想,又道,“国公夫人原来就是这么冷淡的性子?”

第160章 突发

    “听说不是。”说是这么说,李深珏的神情还是很肯定的,“曲家不是只有夫人一个女儿,其他两个姑娘为人都极热情,国公府里的老人儿对她们都有印象,还说明明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怎么国公夫人嫁人后性情大变,其他两位却仍是那样大方活泼。”

    温若棠揣测道:“那多半是遭逢了什么变故,才会如此。”

    “那属下就不知道了。”

    温若棠倒也不是刻意打听越国公府的事,只不过话赶话说到了这里,这会儿见说的差不多了,便换过话题,“回京后去棠记烤坊吃过东西吗?”

    “还没来得及,属下回京后就跟着小公爷四处忙,小公爷也说了,一定要抽空去一趟。”

    温若棠立刻推销起来,“烤坊里的肉都是顶好的,尤其现在是冬天,积攒了不少冰雪用以储存肉类,吃起来绝对没有问题,你们两个大男人,定要多点些肉,至于素菜,我觉得烤菇子很不错,溶溶也很喜欢……”

    “要是我去棠记烤坊,是不是能不收钱?”

    在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宫门轻轻开启,季忘归从里面出来,而后又缓步向马车这里走来。

    李深珏和丹雪以及其他小厮连忙向他行礼,温若棠与他许久未见,再见之时,除却觉得他添了几许风霜,竟像是没有半分生疏。

    温若棠偃旗息鼓地小声道:“要收钱的,就是我自己去吃,也要给钱的……”

    丹雪嘀咕,“姑娘好财迷。”

    温若棠不动声色地往丹雪背上拍了一巴掌。

    季忘归失笑道:“听说温老板发了大财,没想到还是这样明算账。”

    “做生意嘛,起起落落很正常,今日门庭若市,明日门可罗雀,都是很正常的,我这样的做法,至少保证了生意和人情世故分开,不会被人情所拖累。”

    季忘归道:“既然如此,今日就去棠记烤坊吧,不知还有没有雅间?”

    “男女有别,单独同屋而食不大好吧……”

    “丹雪李深珏他们亦是朋友,可以坐下来一起吃,如此也不算单独了……只不过有些话我要先与你说,丹雪他们可能要守在门前。你听一听……好么?”

    他甚少有这样带着些许恳求意味的时候,温若棠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不知道还有没有雅间呢,这个时节,烤坊的人是最多的,总不能把客人赶走。”

    丹雪真是恨铁不成钢,她把温若棠往后面拉了拉,低声道:“小公爷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同姑娘说,才会安排姑娘在这里等着,奴婢可告诉您,错过了这个村儿可没有这个店了,怎么还一味把人往外推呢……”

    温若棠也小声说:“赚钱啊,赚钱多重要……”

    看着主仆俩你推我来我推你,季忘归摇了摇头,“罢了,我们先去棠记烤坊,没有雅间的话就等一等,争取我手头上的这点银子,不流外人田。”

    温若棠乐了。

    这话说的,还挺合她脾胃的。

    温若棠带着丹雪乘马车,季忘归和李深珏在前面骑马,刚走出一条街,左溶溶骑在马上,火急火燎地往禁宫的方向赶,见到季忘归后,她一拉缰绳,焦急地道:“哥,你出来了啊?这可真是太好了。”

    季忘归点了点头,问:“来找我的?”

    左溶溶说“是”,一偏头看了看越国公府的马车,问道:“你接了若棠姐,是有事要说吧?这可又糟了。”

    “怎么?”

    “伯父的病情忽然加重了……老夫人说务必让你回去瞧瞧,我连车都来不及套,就赶了出来。”

    季忘归神情一紧,马车里的温若棠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连忙推开车门说:“去烤坊不急于一时,有话要说也不急于一时,病情不等人,忘归哥哥先回家吧。”

    季忘归点了点头,先是颇带歉意地说:“今日白白让你跑一趟,是我的错,我先回去,一有时间,我就会去温家接你,向你赔礼。”

    温若棠“嗯”了声,催促道:“快先回去吧,老夫人还等着呢。”

    季忘归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一挥鞭,马儿便踢踢踏踏地跑了出去,左溶溶也拧着眉头对温若棠点头示意了一下,肃然跟上去。

    温若棠有些担忧,言道:“希望不是什么大问题……”

    然而这一次,能让左溶溶这个闺中小姐亲自骑马在街上疾驰,就因为季沉波的身体确实不大好,听说之前下了几场雪,无意之间就寒气侵体,他还正和下人们说着话,就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好在越国公府本就一直有专门的大夫,很快赶来,连按人中,把那口气给按了回来,季忘归回去的时候,季沉波就靠在床榻上,看着他进来,笑了笑,道:“没什么事,是母亲让人把你喊回来的吧?我不过是感了风寒,又引出了其他病,才忽然昏厥过去,眼下已经好了。”

    季忘归沉声道:“爹身体不大好,平日里就该多注意些,大夫怎么说?”

    “也没说什么,不过是旧疾罢了,你若是有事,就去办。”

    季忘归要摇头,直接在床边坐下,“我侍疾。”

    季沉波道:“知道你有孝心,可我确实没什么事……”

    正说着,他咳嗽几声,赶紧侧过身去,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嘴,季忘归赶紧从旁边小厮手上接过白水,递过去想让季沉波喝一口缓一缓。

    未曾想,只是这么一瞥,就看到帕子上触目惊心的血迹。

    “爹!”他喊了一声,直接把帕子从季沉波手中拿过来,“都这样了,您还说自己没事?”

    季沉波仍是笑了笑,“我之前打仗,伤了肺,如今咯血,又有什么奇怪。”

    “有什么奇怪?”冷冰冰的女声传进来,曲音端着刚熬好的药汁跨进门来,“自己生了病,还不知爱惜身体,到头来病严重了,竟说不奇怪。”

    季忘归赶紧起身,唤了声“娘”,接过药汁。

    曲音点了点头,道:“你喂你爹喝下去,记得喝完后就给他吃一颗蜜饯。”

    季沉波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是很怕苦……”

    曲音道:“你怕不怕苦,我和忘归不知道吗?”

第161章 多陪陪

    季忘归让李深珏把季沉波半扶起来,一点一点把药喂进季沉波口中,眼看着他眉头越皱越深,赶紧从旁边的小碟中拿起蜜饯,放在季沉波嘴里。

    季沉波含住,轻轻嚼了嚼,缓缓舒出一口气。

    曲音伸手把药碗拿了过来,又换了白水过来,吩咐道:“蜜饯吃完要漱口,之后再让你爹躺下休息,这个病就是要静养。”

    季忘归一一照做,事情还没做完,曲音已经转身出了门。

    眼见着季沉波确也乏了,躺下阖上双眼,季忘归低声说自己去送一送母亲,赶紧起身出来,这么多年,母子俩多少也有些默契,曲音并未走远,此刻站在北风呼啸的院里,开门见山地小声道:“多陪陪你爹。”

    季忘归的心头就像是被尖锐的爪子揪了一揪,亦是低声问:“是大夫说情况不大好吗?”

    曲音点了点头,“要是能熬过这个冬天,或许还能管老天爷借个几年寿命,但恐怕……”

    季忘归不太想听后面的话,赶紧道:“所以这几日很重要。”

    “嗯,很重要,你祖母哭了一场,眼下也不是很好,我待会儿还要去看看他,你这边照顾好了你爹,也去给你祖母请个安,让她老人家安心。”

    季忘归应了,又说:“母亲也好好休息,家中现在不能有人再倒下了。”

    曲音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倒下,我也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你。”

    季忘归沉默了一会儿,问:“是因为我和父亲,还有这一家子人,都是母亲此生应还的债?”

    曲音摇了摇头,“不仅如此,还因为你我之间是一家人。”

    季忘归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怔了怔,才说:“母亲今日好像有些不大一样……”

    曲音道:“其实是你们对我一直有些误解,我从来没有说过在佛堂里念那些佛经,目的是为了不理世事,我不过是为了求得心中的那一点点安宁,这个家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也会站出来。”

    言罢,她似乎觉得自己今天说的有些多,摆了摆手,抬步出了院门。

    还是很清冷的模样,可季忘归心中一动。

    之前想要出去打仗,曲音也是主动找到老夫人屋中……还有之前的种种……她一直打发人关注着府中的事情,不论是谁碰到了麻烦,都会站出来,寥寥几句话,就将事情敲定。

    有这样的母亲,他摸不透,也永远隔着距离,但不论如何都带着些许期盼,期盼越国公府也和其他人家一样,一家子和和气气地商量事情,遇见大风大浪也毫不畏惧。

    季忘归等母亲走远了,才回身返到屋中,季沉波还躺在那里,脸色灰败,沉声问:“你娘又和你说什么了?是说我的病吧?”

    季忘归道:“是在说爹的病,旧疾复发,表面上看十分吓人,不过之前那么多次都挺过来了,这一次想必也没有问题,爹只要多卧床休养,平常喝药,注意保暖,就会慢慢好转的。”

    季沉波摇摇头,“我觉得和往常不太一样,这次的病来势汹汹,可能老天爷要收人了。”

    季忘归赶紧道:“爹,你放心,我会找最好的名医。”

    “最好的名医啊……”季沉波看了他好一阵子,才说:“忘归,你这些年来,筹谋得很辛苦吧?”

    季忘归微微睁大了眼,沉声道:“爹?”

    季沉波微笑着说:“不论多么隐蔽,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更何况你又是我儿子,我多少也是了解你的。你的身后,究竟是哪一股势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想一想……是我带你出去治病之时?”

    季忘归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是,是从那时候开始,爹应该还记得当初给我医治的白先生,他另有身份,见我于习武一途上,还算有天赋,便开始传授……您猜到了,却一直没有问我。”

    “也没有必要问你,我还记得你那时候身体很不大好,但是执着地想要活下去,你一直和自己说,身上不痛,喝药不苦,说多了,就连睡梦里也朦朦胧胧地念叨……”

    季沉波捂着自己的胸口,看起来十分感慨,“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志坚定的人,这个病,若是生在别人身上,恐怕年幼时就夭折了,可生在你身上,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道坎,将来不论再遇见什么事,也会好好地活下去。”

    季忘归有些紧张地道:“爹说这话是何意?”

    “万一我哪天不行了……圣上那边,不要一味依靠,他是欠咱们家的,才能百般对你好,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翻脸不认人,你还是要走出去……走出京城。”季沉波忽然止住了,淡淡道,“我这个做父亲的,似乎又说了废话,我明明知道你有属于自己的事业……”

    季忘归摇了摇头,“不,爹还是多说一些,这些话儿子都很受用,就是有些担心,您这个样子,像是在交代什么。”

    “早一点说,总比来不及说好。”季沉波迟疑了一下,缓缓吐出两个字,“你娘……”

    季忘归道:“娘与爹多年感情,情深义重,爹若是出了什么事,这偌大府邸,便是娘一力撑起,所以爹一定要支撑住……”

    “那你是做什么用的?”季沉波忽然打断他的话,问了一句。

    季忘归一时语塞,半天才道:“爹,我只是想劝你不要放弃。”

    “我本来也不会放弃啊……你想到哪里去了?”季沉波又咳了两声,季忘归赶紧上前帮他顺气。

    “我听您说的那些话,心中着实忐忑,还是不要说了。”

    “忘归,你听我说,但凡有招,谁都想活下去,我也不过是想到什么就给你讲什么,怕之后来不及。”季沉波又凝神思索了片刻,言道,“我要是真的没熬过去,你有没有本事,安排你娘离开京城。”

    季忘归立刻道:“有,娘想去哪,我就能安排娘去哪。”

    季沉波点了点头,“好,好,有出息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像是没有了力气,阖上眼睛,靠着枕头沉沉睡去。

第162章 除夕

    季忘归帮季沉波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又把边角给掖好,吩咐一旁伺候的人千万要细心,不管什么时候都至少要留两个人守着,有事便要立刻喊大夫,万万不可懈怠。

    下人们齐齐应了,季忘归便起身去看看季老夫人。

    李深珏在后面跟着,走了一半,季忘归忽然道:“你去趟将军府,就说这几日怕是不能请三姑娘出来了,还请三姑娘见谅。”

    李深珏道:“是。属下这就去。”

    季忘归又把他叫住,“另外告诉她,乌月使臣会来,会求娶她,但不用忧心……”正要讲明原因,已经隐隐听得屋中的老夫人正在哭泣,饶是她品性甚是坚毅,年纪也大了,承受不了亲生骨肉这样受苦的模样。

    “……等我得闲了,细细给她讲。”季忘归来不及再说太多,拍了拍李深珏的肩膀,就走进了老夫人屋中。

    而老夫人见到他,愈发伤心。

    ……

    谷雨轩中,温若棠正裹着厚厚的衣裳,和丹雪青屏她们一起踢毽子,虽然行动不便,但今日正好无风,正适合这项活动。

    越国公府的情况毕竟离她们比较遥远,尤其是国公爷,一直都病着,似乎操心也没有什么用,然而所有的欢声都在李深珏进来的时候停滞了,丹雪甚至还小心翼翼地把毽子往身后藏了藏。

    李深珏甚是无奈,先向温若棠施了礼,才看向丹雪道:“我腰间佩剑,却不是为了劈毽子的,就算真的一不小心劈了,我也会再赔给丹雪姑娘。”

    丹雪脸上红扑扑,梗着脖子道:“我才不是心疼毽子,只不过怕糟蹋了东西。”

    李深珏赶忙道:“原来如此,是我会错了意,姑娘放心,我以后不会再糟蹋了。”

    “你以后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儿?”丹雪的红晕从脸上蔓延到脖子上,弄得李深珏着实不明所以。

    温若棠叹口气,说他开窍吧,这分明就是没明白丹雪为什么脸红;说他不开窍吧,又晓得说一些安慰人的话语,叫人安心。

    罢了罢了……所谓姐妹自有姐妹福,丹雪的缘分,还是得慢慢来。

    “国公爷怎么样了?”温若棠问。

    李深珏老实答道:“病得不大好,不过还请姑娘暂时不要告知他人,大节就在眼前,越国公府也不想给其他人家添麻烦。”

    温若棠道:“明白。不过既然知道国公爷病了,我还是要准备些补品,烦请深珏带回。”

    “姑娘言重,属下本就是来跑腿的。”

    温若棠便吩咐青屏去库房里找些上好的人参当归等药材装好,作为武将,温景焕深知这些东西在某些时候就能救人一命,故而储了不少。

    李深珏便再度道谢。

    温若棠又问:“今日打发你过来,是做什么?”

    李深珏把季忘归的话复述了一遍。

    温若棠这些日子本就在为远嫁乌月之事烦忧,听到他的话,不免眼前一亮,追问道:“为什么不必忧心?是圣上同意了……”

    转念一想,如果是同意了他们的婚事,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毕竟嫁入越国公府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她也不知道,于是收敛了情绪,只等待李深珏回答。

    不想李深珏愣了愣,半晌才说:“姑娘恕罪,属下也不知道……从宫里出来后,公子就在国公爷跟前侍疾,后来又去看老夫人了,都没来得及和属下说,公子道等闲了会给您细细讲。”

    温若棠的眉头皱了起来。

    季忘归也算做事周全的人,眼下却一副乱了阵脚的样子,可见国公爷的病确实不大好。

    “你带的话,我都记下了,回去和你家公子说,除却生死,其他都是小事,一定要好好地陪伴着国公爷,万万不要让自己遗憾。”

    “是,属下都记得了。”

    温若棠道:“想来你们越国公府的人如今都很忙,我也就不留你了,再有什么事,不论是传话,还是帮忙,都可以直接来寻我。”

    李深珏赶紧一拱手,“那么属下就先代我家公子先谢过三姑娘了。”

    温若棠摆摆手,正好丹雪也拿着补品回来了,给了李深珏后,就派人送了出去。

    这个冬天似乎很是漫长,尤其是在越国公府,一直有一道阴霾遮蔽在上空。这种国公爷病了的消息,可以对其他人隐瞒,却不能隐瞒圣上,圣上忙派了两个御医前去诊脉看病。

    御医自不比外面的郎中,所用药材都用最好的,开的方子也多以舒缓调理为主,季沉波服了两剂药,虽然也不见好,但整个人舒服多了,用季老夫人的话来说,就是温补得宜。

    除夕这一日,京城又下了大雪,温若棠的三个铺子,除了棠记烤坊,其余都歇业。

    烤坊里的人要么是自愿留下来多赚一份工钱的,要么是如马笑儿这样,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回父母家,又要看亲人嫌恶的嘴脸,干脆就留在铺子中过年。

    说起来马笑儿的那桩婚事,她男人李充果然胆小怕事,之前听说棠记的人都被抓走了,街坊邻里都传得沸沸扬扬,不需要将军府的小厮前去告诉他,他就已经心慌得不行,考虑着等马笑儿回来后,定要问清楚。

    结果后来又听到小厮夸张的言论,他就差没有当即收拾行装连夜赶回自己家,后来想了一整晚,又没见马笑儿回来,心想真是坏了,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李充就主动跑到马家,说自己要和马笑儿和离。

    马家的两位老人并不同意,奈何李充痛哭流涕,说马笑儿到现在无所出,家里催逼得紧,他要是再不和离,只能以死谢罪了。

    像这样的闺女,相当于是被退回娘家,马笑儿的爹娘当然不同意,李充好说歹说,又赔上了五只鸡,三只鸭,才终于勉强让他们接受。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嫁给丈夫多年不生育,这种“罪名”都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一封休书发出去,马家爹娘在休书上按上自己的手印,这马笑儿就算是从婆家回到了娘家。

第163章 出事

    马笑儿几乎是什么也没做,就摆脱了李充这个男人,恨不得半夜做梦都要笑醒,心里盘算了好几日,终趁着李充不在家的时候,回去拿了几身换洗衣裳,连自己出嫁时母亲给打的银发簪都没要,权当是以此表明自己一刀两断的决心。

    今年京城的雪尤其大,扯棉絮似的往下坠着,到了下午雪势温若棠身后有丹雪打着伞,主仆二人裹挟着寒气,直接扑了进去。

    出人意料,本来是家人团圆的日子,还有许多人守在烤炉旁吃烤肉,他们也抬眼看到温若棠,那张脸似乎比几个月前更加粉妆玉琢,而双颊上被冻出来淡淡的红,衬着双眼明亮,着实叫人惊艳。

    好几个人高高兴兴地打招呼,“三姑娘来啦?”

    温若棠一见,大多是老熟人,还有几个拖家带口一起来吃的,大大方方地笑道:“今日也来吗?”

    立刻就有人应答。

    “是啊是啊,今日也来,我家中没什么人了,仅有的几个亲戚也都回老家去了,在这烤坊里,比在家里还热闹呢。”

    “我是想着家里人一年到头,都累了,眼下到了年关,肉又贵,不如来没有涨价的棠记烤坊好好地吃一顿,待会儿一起回家放爆竹,也热闹。”

    “三姑娘要不要来我这桌喝一杯?这烤肉配酒是很不错的,可惜我今天只一个人,不尽兴呐!”

    ……

    温若棠掩唇而笑,道:“还有没有一个人来吃的?和这位大哥凑一桌,我再给你们送一壶酒。”

    听得送酒,大堂里的几位都热闹起来,挪菜的挪菜,拿碗的拿碗,而大锦京都靠近北地,大部分人都豪爽阔气,几句话过后,就热络起来。

    肉在碳上,酒在杯中,烤坊里还专门弄了些红色的窗花,贴了“福”字,也很有几分过年的气氛了。

    温若棠往后院走去,马笑儿和徐花正凑在一起洗菜,两双手在水里冻红了,脸上的笑容却是实打实的。

    “没烧点热水掺进去?这样洗着,手怕是会冻伤。”

    马笑儿一抬头,就看到温若棠关切的眼神,连忙起身,双手悬空滴着水,不知往哪放,只屈了屈膝,“姑娘放心,这水虽然冷,厨房里却暖和得紧,奴婢们商量了一下,就用这个水也不要紧,待会儿围着炉子烤一烤就是了。只是今日过大节,姑娘怎么来了?”

    温若棠笑着道:“不大放心你,听陈申说,你今晚都不回家过年?”

    “陈申怎么什么都和您说……”马笑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正色道,“家里人不待见奴婢,觉得奴婢还不如院子里咯咯叫的那几只鸡鸭,吃饭的时候也受尽冷眼,奴婢想着如今能自己养活自己,也不必受这种气,索性拿出积蓄,在食坊附近赁了个小屋,独自一人过起日子来,过年也不必回了。”

    温若棠点点头,“只要你过得愉快,就比什么都强,不过若是觉得孤单,今晚就进府,跟着我一同过年。”

    马笑儿忙道:“姑娘一家子团聚,奴婢在一旁跟着像什么样子?奴婢就和徐家姐姐一起说说话,等烤坊打烊了,徐家姐姐跟着奴婢回去,两个人在一处还能喝上一杯,挺好的。”

    温若棠看了看徐花,笑着说:“你们既然已经有安排了,我就不担忧了。徐夫人,你……”

    徐花敛眉,半低着头,“姑娘还是就叫奴婢徐花。”

    温若棠随口就改了,“好,徐花,你在京城也是举目无亲,碰上了什么事,就和马笑儿或红珠说。”

    “谢姑娘关心,奴婢记得了。”

    还是这么不冷不热的,温若棠也没指望她对自己能有其他情绪,转身离了。

    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马笑儿心满意足地把手泡进冰冷的水里,继续洗着菜,口中还念叨着,“三姑娘当真是好人,要是以后,我也能做她这样的人就好了。”

    徐花半晌才应声,“我也知道她是好人……就是心里总有道坎……觉得若是和三姑娘亲近了,我当家的不会原谅我。”

    她的事,棠记的人都知道,而故事的版本,自然也是季忘归制造出来的那个,马笑儿想了想道:“听我这个做妹妹的一句话,跨不过去的坎,不用非得跨过,说不定哪天碰到个机会,就想通了,就像我吧,之前以为自己已经是要死的人了,没想到竟然碰到了姑娘,整个人就重新活了一回。”

    徐花笑了笑,“你和你丈夫,是和离,将来或许还会碰到更好的人,我的丈夫,可是死了啊……”

    生死之事最大,是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马笑儿除了叹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前面有人过来催菜,马笑儿赶紧起身把之前准备好的菜端给他。

    帘子掀起,小二匆忙地扑进了漫天大雪里,从厨房到大堂的这段距离,也勾得许多食客翘首以盼。

    棠记烤坊里的热闹还在继续,温若棠也要快快回家,免得温夫人找不到人两个哥哥又要遭殃,一路紧赶慢赶,才到将军府大门前,方下了马车,忽然听到后面有急促的脚步声。

    温若棠回头,一个小厮差点就撞了上来,丹雪连忙赶上一步,挡在温若棠面前,喝问道:“怎么回事,走路也不看么,这都到了门前了,人进人出的,也不知注意着些。”

    小厮定了定神,赶紧行礼,又道:“都是小的的错,着实是大事,要快些禀报给老爷和夫人。”

    温若棠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声音微颤地问:“什么大事?”

    小厮赶着道:“刚才得知……越国公……去世了!”

    丹雪张大了嘴,温若棠的手也骤然握紧,这……确实太突然了。

    要说越国公季沉波病了那么些年,大家伙儿都有这样的准备,但是这样一年又一年地过来了,总以为不会在此刻……

    小厮见她们主仆二人久久不能回神,小心翼翼地道:“要不,小的先去告知老爷和夫人?”

    温若棠抬了抬手,手背向外扇了两下,“去吧。这是大事,正好赶在大节上,如何吊唁还是个问题。”

第164章 磕头

    小厮连连说“是”,再度行一礼,旋即就往里小跑而去。

    丹雪看看温若棠,温若棠也定定地看着丹雪,雪花仍在悠悠飘落,落在两人肩头,生死就是如此沉重,温若棠低声道:“走吧,咱们也进去。”

    丹雪跟着走了两步,感慨道:“国公爷之前打仗,就落下了病根,这个时候去世,倒也不算太意外,只是……到底是国之重臣,先是左大人,跟着又是国公爷,都走了,总是让人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戎马倥偬,曾经不知如何意气风发,如今却还是没有逃过命运的安排。”顿了顿又低声说,“季忘归不知会如何伤心。”

    丹雪平日里爱说小公爷和姑娘的玩笑话,这时也无比正经,“好在小公爷是赚了军功回来的,国公爷看到小公爷已经这般有出息,便是走,也能走得安心。”

    温若棠沉默了一会儿,道:“还是想去看看他,多少也算我师兄,而且彼此之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就不算这些,作为晚辈,在国公爷灵前上三炷香,也是应该的。”

    将军府的除夕宴已经摆好了,温若棠到时,温景焕和方萱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面色沉重,温亦涵坐在他们身边,小声地说着什么,温亦清则肃然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温若棠赶了几步,上前行了一礼,温夫人向她伸出手,低声道:“阿棠快过来,到我身边,我给你渥渥手,这大冷天的还往外跑,想必冻坏了吧?”

    温若棠赶紧把自己的手放在温夫人手中,果然温暖的气息瞬间就包裹住了。

    温景焕在一旁道:“除夕夜还到处跑,当真是让你娘担心,还不快吃过了年夜饭,跟着你两个哥哥去一趟越国公府?”

    温若棠有些惊讶,“去越国公府?”

    温景焕还当她不知道,叹着气道:“越国公去世了……按照大锦的风俗,碰上这样的大节,前三天不得入殓,不得开设灵堂,所以我们至少要等到大年初四才能去沉波兄的灵前吊唁,但将军府和越国公府一贯交好,你们这些小辈先去他跟前磕磕头,也算尽一点心意。”

    温若棠赶紧道:“是。”

    温景焕又对着妻子感慨,“这个年过的,真是糟糕透了。”

    温夫人反安慰他,“国公爷自从伤了肺,身体便一年不如一年,这个冬天又格外冷,如此遭受病痛的折磨,想想就难受,只能盼望这一撒手,是种解脱……”

    然而越往下说,声音越小,易地而处,有家人子女在身边,就算是她方萱染了一身疾病,也还是会想着努力活下去啊!

    温景焕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国公爷这个病,但是……左夏阳,国公爷,他们都不在了,我们这个年纪的人,仿佛已经该退出这个世界……”

    “瞎说八道,他们和你不一样,你就给我好好地活着,看着这些孩子嫁娶之后,你就解甲归田,咱们四处游山玩水去。”温夫人念叨。

    温若棠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一下又一下往嘴里扒着饭,作为死过一次的人,她太清楚什么叫“生死相隔”,这个最沉重的话题,每日都在发生着,一想到季忘归可能在经历着最痛苦的情绪,她就想帮着分担一些。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萌生了爱意,总之,这个人除了会拌拌嘴,对她当真没有什么不好,就当做是投桃报李。

    一桌子好饭好菜,大家却都嚼不出什么滋味,待得华灯初上之时,温氏兄妹三人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衫,都骑上了马,马蹄踩着厚厚的积雪,向越国公府奔驰而去。

    因今日宫中也设宴,许多能和越国公府打交道的权贵人家都被邀至宫中,而这样的消息,还不足以让宫宴停止,圣上就算是再兄弟情深,也只能三日后再悲痛,越国公府门前便冷冷清清,连尚不能替换的大红灯笼都泛着凄凉的光芒。

    温亦涵上前扣门,很快有小厮过来开门,温亦涵便道:“还请通禀,温氏兄妹奉家父之命前来探视。”

    小厮认得人,言道:“公子姑娘,怠慢了,容小的去禀报一声。”先掩住了门,跟着便把话递进去。

    不一会儿,府门再度开启,季忘归穿着一身白衣,亲自出来相迎。

    几日不见,季忘归憔悴了好些,束发也不再精致,垂下几缕碎发,右眼发红,多半是上火充了血,全没有平日里如玉公子的模样。

    见到温亦涵后,双方都只是随性拱了拱手,温亦涵直接道:“叨扰了。”

    “何来叨扰?还要多谢你们肯来。”

    温亦涵赶紧侧了侧身,露出温亦清来,“我二弟,他有阵子没有与你见面了,恐怕都认不出来了吧?”

    季忘归上前一步,两人对着拱了拱手,季忘归便道:“亦清也来了,是有阵子没见。”

    温亦清道:“才回京没几日,就听闻此事……小公爷,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带着咱们去磕个头吧。”

    季忘归抬手道:“你们有心,我在这里谢过了。”

    温氏兄妹跟着季忘归往里走,眼见着白幡已经挂上,下人们都在自己的衣裳外面套上麻布衣衫,被积雪一映,更显凄凉。

    因为还没开始入殓,只是把屋中的碳停了,也不好进去,三人便在屋外磕了头,季忘归则在门前还礼,如此虽不合平日里的规矩,但也算是温家尽了心意。

    季老夫人就呆在左近的暖阁中,她老人家天寒地冻的熬不住,在曲音和左溶溶的百般劝阻下,才退而求其次地在附近守着自己的儿子。

    温若棠跟着两位哥哥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扶着自己的额头,根本不想抬头看是谁来了,这个中年丧夫、晚年丧子的女子,再也没办法像当初那么坚强,疲态尽显。

    曲音和左溶溶陪伴在两侧,曲音满脸都是疲倦,还有一丝释然,左溶溶则一双眼都哭肿了,看到温若棠就扑过来想拉她的手。

    温若棠赶紧先跟着两位兄长一起施礼,之后才握住,低声说:“节哀。”

    这般至情至性的人,想来是跟着老夫人掉了不少眼泪,现在还止不住。

第165章 后继有人

    温亦涵担忧地看了左溶溶一眼,才缓缓道:“还请老夫人节哀,太伤心于身体无益,家母特地嘱咐,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还请老夫人告知,温家一定竭尽全力去办。”

    季老夫人叹了口气,沉声道:“温家一向不负人,着实有心了,你们这三个孩子这么跑来跑去,也是辛苦,赶紧都坐着吧,今日越国公府恐怕也很难招待周到了。”

    温亦涵看这情况,确实不是该客气的时候,又行一礼,带着弟弟妹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季老夫人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庞,感慨道:“老身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本是活也活不下去了的,看到你们,倒是觉得还有些希望……”

    温亦涵赶忙道:“老夫人,忘归如今已经自立起来,便只看看他,就知越国公府后继有人。”

    “是啊,后继有人,好在是后继有人……不然该怎么办?”老夫人的声音渐渐沉落下去。

    这种事情根本无法得到宽慰,所有明面上的话语都填补不了心中的伤口,最后还是曲音道:“其实沉波走之前,身体已经熬不住了,如此一来总算解脱。”

    “是,晚辈也觉得病痛太过折磨人,希望国公爷来世安康无忧。”温亦涵不敢在老夫人面前说什么“解脱”,有曲音开这么个头,才敢附和两句。

    不想季老夫人看向温亦涵,沙哑着嗓子道:“亦涵,你还很小,你不懂,其实真到了这个时候,人人都不想求什么来世,人人都想活下去,我的儿自然也是想活下去的,不知道说我这儿媳说‘解脱’,究竟是什么意思。”

    曲音直接回道:“母亲,我的意思您应该明白,本来就是宽慰之语,何必要这般咄咄逼人?沉波一开始吐的血是黑色的,后面变成了大口大口呕出鲜血,这样的病,怎么治?谁能治?既然不能治,早走就是一种解脱。”

    老夫人冷然道:“你别忘了,忘归还未娶亲,他都没能看到那一日,怎么甘心?”

    “忘归会娶亲,还会生子,生了一个孩子,还可能有第二个孩子……不论到了什么时候,死亡都不会是一件让人甘心的事情,既然如此,平静地接受这样一个不可避免的事实,对于生者和死者来说,都是最好的。”

    季老夫人举起拐杖,直指曲音,“你这态度,是儿媳对婆母说话的态度吗?曲音,这么多年来,我看在沉波的面子上,从来不曾为难你,还客气有加,这越国公府上上下下,也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你却这般心冷意冷,让人齿寒!”

    龙头拐杖雕刻得十分精细,一双龙眼赛活的,此刻十分锋锐地正对曲音,曲音却没有畏惧,也没有锋芒,淡淡地说:“我之所以这么讲,是因为我见过沉波痛苦难当却要在您面前硬撑、回去后昏厥咯血,还不让禀报的模样,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至孝的做法,大家有话就该敞开来说——母亲,沉波的病不是一天两天才到这般严重的境地,他真的扛不住了。”

    “你的意思是我的儿子是为了瞒着我,才弄成今天这副模样?”老夫人原本因衰老而耷拉下来的眼皮都挣扎起来。

    左溶溶怯怯地往温若棠身后躲,她又伤心,又害怕。

    其实在场的人,都是大气儿不敢喘。

    唯有曲音还是那副平稳的腔调,慢慢地回答着老夫人的话。

    “不,老夫人,您又会错了意,我的意思是,可能对于您来说,沉波几年的这场病,来势汹汹且太过突然,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么多年,我见到的都是他最脆弱的一面,所以在言谈之中,我们都认为,真到了不得不撒手的那天,越快,越是一种解脱。”

    季老夫人的拐杖慢慢地垂了下去,但她的胸口仍上下起伏着,“你现在倒是一副颇了解他的样子,我儿与你平日里又能说上几句话?”

    “很多。”曲音自然而然地答,“母亲看不到的地方,儿媳也在关切自己的夫君,母亲若是不信他确实已经做好了准备,大可问一问忘归,他父亲是不是交代了很多事情,是不是把之后的一切都想好了。”

    老夫人看向季忘归,季忘归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场婆媳之间的“争斗”,看着是曲音赢了,但曲音只是无悲无喜的站在那里,她的衣袖上还沾染了鲜血,想来是之前照顾季沉波时弄上的,来不及换,也没有换的意思,她的平静,宛如和旁人隔着厚厚的墙壁。

    季老夫人的呼吸声急促而沉重,不过没有再和曲音吵下去,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忘归,你陪着这几个孩子去别处坐坐吧,或者送他们回去,天色也晚了。”

    温亦涵赶紧起身,“是,老夫人,今日毕竟是大节,也不好久留,忘归也不用送了,还请留步。”

    家务事当着这许多人面捅出来,也怪丢人的,然而季老夫人丝毫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看着温亦涵他们施礼,还特地说了一句,“今晚之事,你们三个小孩子尚不明白,所以在外碰到打听的人……”

    温亦涵立刻接话,“老夫人放心,晚辈绝对不会透露出一个字。”

    季老夫人点了点头,掀了掀手,“去吧,替老身谢谢你们的爹娘。”

    温亦涵又道:“温府当不得您的谢,国公爷是为了大锦才这般,乃是国之忠臣义士,温府帮不上什么忙,已经惭愧不已。”

    他尽力放低姿态,季老夫人的心情稍缓过来些,再度颔首。

    左溶溶还不想让温若棠走,眼巴巴地小声喊:“若棠姐……”

    温若棠亦是小声说:“这些时日多陪陪老夫人,她年纪大了身子骨弱,经不起撕心裂肺的伤心,那些安慰的话语,看着没用,其实反复说了,也能给人一些暗示……溶溶,越国公府再经不起折腾了。”

    “若棠姐放心,我会的……但是若棠姐若是得闲了,也和我哥说说吧,他熬了好几日了,衣不解带,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父子情深,但是到了如今,他连一滴眼泪都不能好好地掉,一心都在宽慰老夫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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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团宠后她只想认真搞事业介绍:
社畜温若棠穿回古代,竟然成了将军府的团宠,爹疼娘爱,上面俩哥哥也把小妹当成心尖上的肉。
和软饭男退婚后,温若棠走上人生巅峰,开馆子、搞直播、选女团,风生水起不亦乐乎。
温若棠表示,这样的生活很好,躺在金山银山上,不仅可以养活一大家子,还能理直气壮地不嫁人。
但是越国公府那位病弱公子季忘归,对她穷追不舍,一心一意要娶她回家。
原来,她不仅穿成了团宠,还穿成了小公爷的白月光。穿成团宠后她只想认真搞事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穿成团宠后她只想认真搞事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穿成团宠后她只想认真搞事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