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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长情全文阅读

作者:甜叶茶     四季长情txt下载     四季长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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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凛冬一 四季青

    今年的雪好像来得特别早。

    门外雪花飘飘,长安街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美人。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只剩下零星几人,周围的酒肆酒楼里却是异常的火热,大家都在猜测今年的百花节上四季青的老板娘会拿出什么珍品酒酿来让大家竞价。

    “哎哎,我猜啊,今年的酒是千日红。”

    “怎么可能,我觉得呀是春夜宴!不是都说老板娘今年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这宝贝酒弄到手的,她还不趁此机会好好地赚上一笔。”

    “哎这位兄台,你也太小看老板娘了吧。所有人都知道她喜爱的是各种宝贝,而不是钱财,她怎么可能为了钱去卖酒呢,我看啊春夜宴是不可能的咯。”

    任凭大家伙想破了头也没人敢确定今年四季青要拿出什么美酒来为百花节助兴,不过大家倒是一致认可老板娘的心思非常人能够猜测的。

    南洲国有六大城,首都为嘉阳城,其次便是伏砂城,凤城,邕城,桐城和杏城。而每座大城的周边还座落着些许小城市,大城里面也有大大小小的街道纵横交错着。

    长安街是凤城最繁华的街道,各类大大小小的店铺层出不穷,各种各样的商品也是琳琅满目。在这各式各样的店铺中有一间名为四季青的酒搂,菜品独一无二,佳酿飘香四溢,而酒楼的老板娘白岫也是个有个性的人。

    要说这白岫可不是一般人。首先,她是白泽族人和人类共同孕育的后代,生得年轻漂亮又娇艳无比;其次,她有一个十分宠她的男人和一个身份为南洲国王爷的挚友;再者,她虽然脾气倔,但她却能收获很多人的喜爱。因为她非常乐于助人,而且她对自己身边的人也是出了名的好,所以让人觉得在四季青里干活简直就是人生一大乐事。

    不过说回她乐于助人一事,其实有时候也是有条件的。

    她可以接受一些人的委托做一些他们自己办不到的事情,可前提是那个人需要拿出一样宝贝来交换,并且那件事不能是什么作奸犯科有损人品的事情。倘若她能够应承下别人的请求,她定然会想尽办法把事情都解决。也正因如此,她渐渐地在凤城里留下了不少的好名声。

    四季青里,白岫并不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身边有美男美酒还有各种宝贝陪伴,她乐得逍遥。

    “咦我怎么又输了啊?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动了什么手脚对不对!”

    纤纤玉手拿起旁边的碧玉酒杯就要往对面的人身上砸,可惜酒杯还没扔出去多远就停在了半空中。

    “岫儿,你砸不到我的。更何况……下棋这件事你从来都没赢过我,若每输一次砸一件宝贝,这四季青迟早要被你砸个精光。”

    白岫一口气憋着,涨红了小脸。是啊,不管砸什么东西过去,他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可那些个宝贝却是要粉碎的。“你信不信,我把凤凰砂捏碎了!!”

    对面之人挑眉道:“你舍得?”

    白岫闻言却是愣了......

    五百年前那件事之后,她好不容易才找回他的三魂七魄,并把它们凝聚在凤凰砂里,她怎么舍得把凤凰砂捏碎?

    哎,她认了。这么多年来每年她都用自己身上的一碗血献祭凤凰砂,想让眼前这个魂魄体长久存在下去,直到某一天找到让他回到身体里的方法,让他重新做回正常人。只不过这样的方法到现在都没找着,倘若这件事一直实现不了,她也希望眼前人能维持现在的模样一直陪着自己。

    “少真”她泄气了,“我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你也知道每次输掉棋局之后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至于捏碎凤凰砂这件事,现在不可能,以后更不可能,我还指望着它能让你完整地回到我的身边。”

    少真安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女人。五百年来,这个女人费心费力就是想让他回到身体里去变回正常人,只是这件事一直没有成功罢了。其实过了这么久他早已习惯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大伙面前,对于自己是不是正常人这件事,他倒是无所谓得很。

    他把那碧玉酒杯拿下来,轻轻放在桌子上,斟一杯清酒再递到白岫的面前:“岫儿,今朝有酒今朝醉,你别想那么多了。”

    白岫抬头看着他,伸手接过那杯清酒,一饮而尽:“这酒不好喝,太涩,叫胡索不要再酿这种酒了,喝得我难受。”

    “行,我一会跟他说。”

    四季青里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胡索便是其中一个。三十年前他被人追杀逃到四季青时,白岫正跟少真怄气,心里有气没地方撒,看见他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追赶着逃进来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欺负弱小的人了!于是她二话不说,带着满肚子的气把那群人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地四散而去,发誓再也不找胡索麻烦了。

    胡索被救,内心把白岫当成自己的恩人,再三请求让她能把自己留下来报恩。白岫起初是不愿意的,可后来发现他是个酿酒奇才,这才顺理成章地把他留下来,为四季青酿制美酒。

    白岫和少真收拾完残局正准备下楼,就看见元青匆匆忙忙地跑了上来:“老板娘!”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有人闹事吗?”

    元青看见白岫出现在眼前,立即冲上前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不......不是,方才有个姑娘拿着包裹在门口踱来踱去,过了好长时间也没有进来。我看她走来走去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想上前去问一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结果那个姑娘看着我愣了好一会,突然就晕过去了,把我吓一跳!”

    姑娘?莫不是有求于她的人?可是她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白岫蹙起眉头,如果是真的有事相求倒也罢了,万一是个耍赖的那可就头疼了。她不怕别人耍赖,只是觉得耍赖之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喊听着心烦,她可不想经历这样的事情。“走,去看看。”

    那姑娘晕倒后元青不知道该如何安置她,他没有权利把一个没有登记过的人带进客房里头,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姑娘冻死在四季青门前。思来想去,就只好把她带到阁楼的小房间里。

    阁楼一般用来招待上门相求于白岫的客人,以及存放从这些人身上收来的宝贝。里面没有过多的摆设,仅仅摆放了一些柜子和一套沉香桌椅;沉香桌椅后摆了一个硕大的屏风,把这里的空间一分为二;绕过屏风往里看去,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副白泽图,而左右两侧的墙上则是各有一扇木门,木门后是两个风格迥异的房间,一个是白岫平时看书累了小憩的地方,而另一个则是四季青的禁地,除了白岫和少真谁也没有进去过。

    元青把那个姑娘安置在白岫平时小憩的房间里,白岫推门进去便看见她闭着眼躺在床上。

第二章 凛冬二 寄奴

    冬日的阁楼里非常寒冷,少真怕白岫呆在阁楼的时候会被寒气冻着,便每日一早在阁楼里燃起炭火,好让阁楼里面暖和起来。此刻阁楼内的温度让人舒服得很,可即便是这样,那姑娘的脸上依然没有一点血色,仿佛被这寒冷的天气冻成了冰人一般。

    白岫打量了她一会,疑惑道:“少真,我怎么感觉这个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

    少真本没有认真看那个姑娘,经她这么一说倒是不自觉地看了她一眼,思索片刻后便回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来:“你可记得前几日上街时你与那个卖糖人的大汉吵了起来。”

    “......提这个做什么。”

    那天难得的好天气,白岫拉着少真带了四季青里两个伙计出门,想着给四季青的大伙们备一些过冬的衣服。本以为这一天会在挑挑捡捡中过去,可谁能想到在往回走的路上白岫被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吸引了目光。她停留在糖人摊子面前许久,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了什么,非要让糖人贩子给她做一个三尾狐狸。

    糖人贩子起初是不情愿的,虽然现在人类和他们那些化出人形的“人”相处融洽,但他从来就没见过什么三尾狐狸。别说三尾狐狸了,就连普通的狐狸,他长这么大也没亲眼看见过一次。可他耐不住白岫的软磨硬泡,收了她一大锭银子之后勉强照着记忆里在画册上见到的狐狸模样做了一个,而后在那狐狸的屁股边添上三条尾巴,做成了所谓的“三尾狐”。

    路过的人见着做好的糖人,皆是赞不绝口,糖人贩子听了心里也是美滋滋的,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给他做出来了,他心想一会等白岫他们走后还要再多做几个卖给各个路过的客人!

    糖人贩子心里正得意,白岫却不大欢喜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三尾狐狸?明明就是一只长了三条尾巴的狗,他也太糊弄人了吧!“老板我要的是狐狸,不是狗。你把它溶了再给我画一个吧”

    糖人贩子正沉浸在赚大钱的美梦当中,被白岫一句话拉回了现实。狗?这人人见了都称赞的三尾狐怎么到她这里就变成狗了?他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如今还要他溶了重做?她该不会是故意来找茬的吧!

    想到这一点,糖人贩子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嚷嚷着就开始骂起白岫来。

    白岫见了那“三尾狗”心里本就不舒坦,奈何这贩子还把她骂得一文不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服输地与糖人贩子吵了起来。

    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而白岫和那老板似乎越吵越激烈,直到最后还是旁边一个卖伞的小姑娘反复劝说才把他们之间的“战火”平息了的。

    “哦,我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姑娘。”

    “嗯,那时候见你吵的那么欢快,我还顺道在她那里买了把伞”

    “????”

    她在那吵架他居然还有心思去挑伞?

    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懒得和他计较下去。眼下姑娘还在昏迷当中,他们要等她醒过来之后才能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岫在阁楼里点起烛火,回到小房间时发现那姑娘已经醒了过来。

    “小美人呀,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你在这里躺着都快一整日了。”她把手里刚点燃的烛火放进琉璃盏内,拿起桌上的白玉茶壶倒一杯清茶,递到那姑娘的面前:“你睡了大半天,想必会口干舌燥的。来,喝口清茶润润嗓子。”

    姑娘看着她,却是不动也不说话;片刻后她才接过那杯茶,但也只是捧在手里直勾勾地盯着。

    这样的小动作在白岫看来却有些无奈:“怎么?怕我在茶里下毒吗?”

    姑娘回过神来看着她,认出她就是之前与糖人贩子吵架的女人。

    眼前这个女子眉目如画,肤若凝脂,脸上是笑意盈盈的,是一个娇媚的大美人。不过,这样一位美人的身上似乎存在着强大的气场,这是她之前劝架的时候不曾发现的。

    “谢谢。”她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

    这茶是白岫给各位到访的客人特地准备的,它的名字为浮灵,入口清香,一品甘甜,再品却是千人千味。

    白岫见她在品完那口茶后稍稍皱了下眉头,估摸着这姑娘尝到了一丝苦涩。

    “小美人,你到这里来是有什么要事吗?又为何不直接进来反而在门口徘徊许久?”既然这姑娘已经清醒了,那她也没必要拐弯抹角了。

    姑娘闻言抬头望着她,片刻后忽然起身跪在了床上。她朝白岫行了礼,下定决心一般说道:“素闻四季青老板娘是位能人,可以解决所有的难事,小女子在此恳请老板娘帮我一把!”

    劝架的时候她已经得知了白岫的身份,后来还听闻了她的一些故事。此番特地前来寻她,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白岫被她这一跪惊着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姑娘你可折煞我了。我并非什么神通广大之人,若你确实有什么难处且说与我听,我若帮得上自然会帮。”

    姑娘想了想,缓缓开口:“小女子本名寄奴,林溪村人氏。四年前我收留了一个落魄书生,他住下以后为了报答我便把家中杂务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我当初收留他只是因为觉得他可怜,又怎会让他帮我做事,于是我们两个就分工做活,互相帮持着。时间一长我们两个之间暗生情愫,在一日夜晚互表了心意就在一起了。”

    “去年春天的时候他突然和我说要带我回家见他的父母,我欣然答应了。可我又很害怕,因为平日里他从未和我谈论过他的父母,我生怕我这一普普通通的农家姑娘贸然前去拜访会丢了他的脸面。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些,我花了一半的积蓄置备了一套体面的服饰和一些稍微拿得出手的礼品。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柳文学堂主人家的公子,我这些东西在他们眼中不过普通尔尔。”

    白岫忍不住问道:“莫非是柳家大公子柳峥?”

    “正是。”

    白岫曾受人委托调查过柳家的家世,也算是与柳家的人有过一些接触。柳家祖辈本是军中之人,到了柳峥太爷爷那一辈家族中一部分的人就慢慢开始从文,到了柳峥父亲这一辈基本上就跟军事没了任何关联。

    她回忆道:“据说柳家大公子柳峥四五年前落选了之后便离家而去,说是要四处游学增长见识。我原以为他是找到了有本事的师傅才会离家这么久,没想到居然是被你这小美人勾去了魂。”

    她笑嘻嘻地看着寄奴,本以为这打趣的话会让她羞红脸,可没想到她听了之后却是皱起了眉头。

    “我跟着他回到柳家之中,一开始柳家的人对我是客客气气的,他父母待我也很好,还送了我些首饰衣裳。我以为他们不在乎我的身世接受了我,便在他们家里安心住下了。不过,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那段时日里我行事小心翼翼生怕招人不喜,和他们也是相安无事地处了好长一段时间,可是后来……”

    她停了下来,原本平静的声音到了后面竟慢慢变成了啜泣声。

第三章 凛冬三 委托

    “我在柳家住了许久,一天晚上他突然默不作声跑来找我,还让我收拾收拾说是要带我离开此地,我问他为什么他却吞吞吐吐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心里有些不安,但那时候我根本想不到他究竟是何用意,他让我收拾我便收拾,他让我跟他出城我便跟他出了城。许久之后,我们在城南的一间小客栈里停留了下来。可是没想到了第二天一早我就发现他不见了,我找遍客栈都没发现他的踪迹,最后只在柜台取回这一封信。”

    寄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从身上拿出那封书信交给了白岫。

    白岫接过书信打开来瞧了瞧。这纸用的是上好的金宣,而用来书写的墨也是上品。没想到柳家表面看起来很低调,私下也会在这些小东西上花费心思。

    这书信字迹工整,语句通顺,短短几句话就阐明了自己的用意。打眼一瞧压根就不像是匆忙之中书写而成,反倒像是准备了很久一般,只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才把它交出来。

    “寄奴,我与你情投意合,此番回来原本想着能结下姻亲,奈何这个家容不下你,如若我们两个就这般执著地在一起了,我在家中不会好过的。我不想我们这段感情得不到家人的祝福,我更不想你为了我而留在这家中受委屈。也许上天注定我们两个情深缘浅,就当是我负了你,就此别过吧,保重。”

    好一个情深缘浅。

    好一个负心之人。

    信中所言,柳峥不愿这段感情得不到家人的祝福,可寄奴的话中却是柳家人对她的态度尚好,左看右看也不像是容不下不喜欢她的样子。

    这难道是柳峥为了摆脱她而找来的一个借口?还是说从一开始柳家人对寄奴的好只是一出戏?

    如果是前者,那也只能说明柳峥是个不负责任,薄情寡义之人;但若是后者……他们为何要在寄奴面前摆出两副面孔?

    “你可有做什么对不起柳峥的事情?又或者是做了什么让柳家人对你心生厌恶?”

    寄奴激动地说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柳峥,所以在柳家之时我处处小心,事事在意,就怕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可是直到那一天之前柳家人都没有对我表现出任何厌恶之情,我根本不知道我究竟是哪里惹他们不喜了。”

    “那在这之后,你可有去柳家问个明白?”

    “我去了,可是我还没见到他我就被赶了出来。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她紧紧抓着手下的床单,似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被赶出来了?怎么会这样......

    白岫见她这副模样,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沉默了许久,而后才缓缓开口:“你想我帮你做些什么?”

    寄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我想......我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他们容不下我;而且我也想知道,柳峥他……可有把我真正放在心上过。”

    白岫看了她一眼:“第二个问题在你的心中已经有一个不确切的答案了吧?。”她见寄奴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微妙的变动,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那封信上虽然写着说不愿看见你受到伤害,可前面的两句话却让我深深地感觉到他其实一直考虑的仅仅只是他自己而已,那句话不过是为了安抚你罢了。我想,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吧?”

    寄奴闭上了双眼,安静地思考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谁愿意相信,那个跟自己朝夕相处了四年的人的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爱自己呢?而且,谁又愿意接受什么原因都不知道就被人赶出来呢?我......我不甘心。”

    她不甘心这段感情就这么草草了结,她不甘心那个自己真心对待了四年的人会如此轻易地抛弃她,她不甘心,也不死心。

    白岫抬眼看向寄奴:“我能理解你,深爱的人忽然离自己而去,这样的感觉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她何尝不是一个不甘心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用凤凰胆留下少真的魂魄了。

    “在我见到您之前我其实还在犹豫着,在门口徘徊许久也是因为如此。我不敢面对事情的真相,我怕得知所有被瞒着的事情之后我会接受不了。可这些事一直纠缠着我,让我无法正常生活下去,我很想摆脱这一切,我想对他们彻底地死心。老板娘,您能否帮帮我,让我对他们彻底心死?”

    白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不过你想我如何做,是单单在背后查明事件的真相与你细说,还是让他们自己跟你坦白交代?这可是两回事。”

    “可以......让他们亲自跟我交代吗?”

    若是从旁人嘴里得知真相自己怕还是不能彻底死心,但如果是柳家人亲口告诉她容不下她的原因,又或是柳峥亲自告诉她其实他根本就不爱她,这样的话她或许能把自己对柳峥的心搓成死灰。

    “可以。”

    白岫话音落,寄奴心中仿佛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她就像被困在一个奇怪的角落,想逃,却又不敢逃。如今有人愿意拉她一把,她或许应该庆幸,“老板娘,我知道您从不轻易接受别人的请求,也不会白白相助与某人,我也不会让您平白无故地帮我。可否让人把我那包裹取来,里面有样东西是我给您准备的。”

    “好”

    白岫出了小房间却是亲自去把那包裹取了过来。

    “你想偷偷看一下里面有什么吗?”

    少真突然出,倒是把正细细打量那包裹的白岫吓了一跳。

    她道:“你可吓死我了。我倒是想,可是我不会这么做。”

    少真道:“反正过一会也是你的了,你看不看都一样。”

    白岫:“……”

    这家伙太讨厌了!什么都被他看穿了!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这么懂你。”

    他又知道了!

    “岫儿,你这傻傻的样子,我很喜欢。”少真说罢,还伸手捏了她一把。嗯,手感也很好。

    白岫彻底输给他了。枉她聪明一世,在这个人面前却像个傻子一般。哎,算了算了,总归是自己的男人,还是正事要紧,晚点再跟他计较。“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少真:“……”他不就逗了她一下,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

    白岫没好气地说道:“我刚刚去点蜡烛,回到屋里你怎么就不见了?”

    少真坦然:“那姑娘快醒了,我不方便留在屋里。”

    且不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即便白岫也在,那姑娘看见他一个大男人杵在一旁估计也不敢敞开心扉说话。再说了,要是一个姑娘昏迷醒来发现身边有个男子,指不定吓成什么样子。

    白岫想想他这么做倒是没错,便不与他追究。“罢了罢了,回头我跟你说说她的事情吧,你先随我进去看看她要给我什么。”

    平日里少真都是陪着她接见客人,这次倒是个例外,初时没觉得怎么样,可他人影一落入眼中,她就不想让他走了。

    这宝贝嘛,当然要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分享啦。

第四章 凛冬四 献礼

    寄奴见她回来时除了拿着她的包裹之外还带了个男人过来,顿时有点不自在。

    白岫见她脸色微变,淡笑道:“别紧张,他不是人。”

    寄奴:“......”

    少真:“......”

    白岫也被自己的话惊了一下,感觉那句话并没有错误,却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咳咳,他叫少真,是我的......”

    少真见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便扭头注视着她。他很好奇也很期待,她会如何向别人解释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白岫被他盯得脸上发烫,只是此刻还有旁人在她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缓下心神说道:“他呀,是我未过门的夫婿~”

    未过门的......夫婿?这话在少真看来宛如轰天雷在脑海里炸开一般。

    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岫儿,我可没说过要嫁给你。”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可这句话却明显出卖了他。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白岫倒是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连忙改正道:“哦不对不对。怎么说呢……寄奴你可以这么理解,他是我的男人,和我一起管理着四季青。他无姓,名为少真,四季青的伙计都叫他少爷。”

    她暗自骂了自己一句,今天是怎么了,一点都不理智!思来想去总觉得与那杯酒有关,于是低声嘟囔道:“绝对不能再喝那壶酒了!”

    少真离她不远,听见她自言自语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这关那壶酒什么事?明明是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包裹里的宝贝才会让头脑不清醒的。

    寄奴坐在床上,来回扫视站在房中的二人。她不太明白这两人在说什么,可话里话外却能听出来一点,他们两个应该是一对的。

    真好。

    曾经她也想和柳峥就这么打打闹闹地过一辈子,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没有了这个可能。

    不过闹归闹,白岫还是不会把正事给忘了的,这还有个宝贝在等着她呢!她把手里的包裹递到寄奴面前,淡然笑道:“来,这是你的东西。”

    寄奴接过白岫手里的包裹,二话不说便解开了包裹上的结把包裹展开,从层叠的衣裳底下拿出一把黑色的扇子。

    “这把扇子是祖父弥留之际亲手交到我手上的,他跟我说如果有一天遇到了什么难题便带着这把扇子来到凤城里交给一个人,那个人就能帮我度过难关。”

    寄奴轻抚着扇子回忆了片刻,而后才把思绪拉回来,抬头凝视着白岫,把扇子双手奉上:“我想那个人应该就是您吧?”

    白岫看清扇子的模样时脸色突变,嘴角渐渐落了下来。她接过那把扇子,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合欢扇,是属于她的合欢扇。

    合欢扇由精铁制成,漆黑的扇骨上隐隐透着些暗红色的丝纹,打眼一看,那丝纹仿佛像是血脉一般在扇子上流动着,给它带来许多的灵性;而这扇子虽说是把铁扇,却没有比普通的扇子重多少,她拿着一点也不费劲。

    而与白岫不同的是,少真在认清这把扇子是何物之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把扇子是他当年为了向白岫表明心意,特意找来当时最有盛名的灵器匠人为他亲手打造而成的,上面存在的红色丝纹则是匠人在打造这把扇子时,在他身上取了一滴血融进了扇子之中,让它与他心意相通血脉相连使,使它的威力只有在他或是他心里最在乎的人的手里时才能发挥到极致。

    当年白岫收到这把扇子之后便宝贝得很,一直随身携带,平日里扇扇风,遇到危险时它便是她的武器。

    直到那一年那一天,这把扇子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五百年来任凭他们苦苦寻找也了无痕迹。

    而如今,它却突然出现了。

    白岫忍不住问道:“这扇子一直在你们家吗?”

    寄奴回答道:“不是的,这把扇子原先的主人并非是祖父。我听他说在他年轻之时无意中搭救了一个落魄的男人,那男人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便把扇子赠与了他。至于我方才与您说的那些话便是那男人告诉我祖父的。”

    少真追问道:“你的祖父可有告诉你那个男人是谁?叫什么名长什么样?”

    寄奴摇了摇头:“没有,祖父把扇子交到我手上之后只交代了这一些,其余的事情并未多说。”

    白岫和少真对视了一眼。他们同时猜想,那人会不会就是当年趁乱拿走扇子的人?

    白岫把扇子收起来,平复一下心情,才对寄奴说道:“你的事情我会帮你的。这段时间你就在四季青安心住下,我不会收取你任何费用。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在此好生歇着,明日我再让叶叔给你安排个房间,我们便不多打扰了。”

    “寄奴在此多谢老板娘相助。”言罢又磕了一个头。

    白岫冲她点了点头,拉着少真转身离开小房间,来到阁楼外。

    “少真,对于这把扇子的失而复得,你有何看法?”

    少真看着眼前低头把玩扇子的女人,顺手把她眼前掉落的碎发挽到了耳后,“这扇子丢失多年毫无音讯,如今却自己回来了......有趣。”

    话音落下,却是笑了起来。

    白岫同意道:“确实有趣。”

    思索了片刻,她抬起头来对少真说道:“你先随我到屋里来,我把寄奴的事情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好。”

    回到房间里,白岫靠坐在贵妃椅上合起双眼,思索起寄奴的事情来。

    少真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让她能暖暖身子缓缓神。“那姑娘的事情很繁琐吗?”

    白岫回过神来睁开眼,接过少真手里的茶杯用手指轻轻划动着边缘,一圈又一圈。“繁琐倒是没有,只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她把手里的茶杯放到一旁的小茶几上,目光在少真身上停留了好一会,才冲他招招手说道:“过来陪我一会。”

    少真见她似是有烦心事,缓步走到她的身边坐下,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怎么了?”

    “寄奴刚刚与我说了她的故事。”白岫靠在少真的怀里,一字一句地把寄奴的事情告诉了他,而后轻声问道:“你说,若是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你会带我去你家吗?如果你的家人不同意我们两个在一起,你会怎么办?”

    少真看着怀中女人的头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我父母早已不在,而我也离家多年,家中其他长辈见与不见都没关系了。我想,若是当初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怕是你父亲那边问题比较大吧。”

    父亲?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白岫的生活里了。

    她不悦地说道:“提他做什么,我要做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说同不同意。”

    “可是你们毕竟......”

    “别提他了,只要说起那个人我就心烦。”

    少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心中有些无奈。他与她相识之后便得知她与她父亲的关系并不好,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挡在父女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还未有丝毫的破裂。

    二人安静地呆了许久,白岫闲来无事拿出合欢扇在手中把玩,“啪”地一下把扇子打了开来。她轻抚着上面的痕迹,心中阵阵感慨:“当年若不是它,我估计撑不到你来救我......”话到此处她顿了顿,脸色变了些许,“......可我若撑不下来,也许你就不会为了我而死。”

    少真认真道:“如果当年你没撑下来,我们三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白岫反驳道:“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我若是死了,她的仇也就报了,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至于别的人......我相信你们都能应付得来。”现在想起来,当初最该死的应该是她才对。

    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嘲笑一句,她再次缓缓开了口:“不过,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都已经五百年了,就算我......”

    她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指尖下合欢扇上的丝纹似乎流动了起来。她“腾”地一下坐直身子,死死盯着那缓缓而动的痕迹,不可置信道:“少真,你......你看到了吗?我是不是看错了?”

    少真微微皱眉:“你没有看错。”

第五章 凛冬五 希望

    而就在这时,合欢扇那涌动的丝纹上慢慢升起一丝丝的白烟,凝聚缠绕在扇子的四周,使它渐渐地从白岫的手中漂浮起来,停留在半空中。

    白岫和少真对视一眼,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按理来说,若是白岫不在扇子上凝气,它是不会如此才对。

    也不等她多想,那扇子四周的白烟又重新飘散再重聚,渐渐地化出一封书信的样子;而随着最后一丝白烟钻进书信之中时,书信便和合欢扇重新掉落回白岫的怀中。

    合欢扇上流动的痕迹早已消失,恢复了本来的样貌;白岫拿起那封书信简单的看了一眼,这不过是普通的信封,而上面也仅仅只是写了她的名字。她狐疑地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张信纸以外,还有一颗血红色的珠子,“这是什么?”

    她展开信纸,想要在里面找寻答案,可里面仅仅只有一行字:血灵疗伤,护体,待魂归。

    血灵疗伤?

    她拿起那颗红色的珠子,放在手中轻轻磨蹭,不一会便有丝丝红晕从那珠子中散发出来。

    护体,待魂归......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等少真开口询问便从贵妃椅上下来,匆忙地跑到房门口,夺门而去。

    少真见她面色突变,又这般横冲直撞地冲了出去,心中一紧,也连忙跟了上去。

    白岫快步来到阁楼,走到里间推开左边墙上的木门,在门口缓了缓心神之后,抬脚便往里面走。

    房间里虽然到处都挂了些许烛灯,可她却没有要把它们点亮的想法,漆黑的屋子里唯有四角分别点着的四盏长明灯散发出幽幽的光线,不过这光并不足以把房间点亮,只能让人勉强视物罢了。

    屋子最里头靠左侧墙面边摆放着一张香樟木榻,微微飘散出些许木头的香气;而木榻上的几案面上则是摆放着一把玄铁小刀。

    那刀的尾部并无刀把,刀身如同细长的柳叶一般,薄如纸片,从中间往两侧稍稍有些许弯折;刀刃锋利无比,却只打磨到刀身的中部;小刀从刀尖至刀尾笔直铸着一道深深的凹槽,上面隐隐有些擦不掉的血迹,而这把柳叶小刀,正是白岫用来取血的利器。

    小刀一侧摆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边玉碗,这是她用来盛放血的容器,虽说每次她都把它擦干净了,可这时间一长,那玉碗还是沾染上了血气,从原本的青白色到如今变成了青红相接的颜色。

    木榻之前摆着一张硕大的玉床,那玉床散发出些许寒气,宛若一块千年寒冰;而玉床上躺着的,正是少真的躯体。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寒玉床之上,乌黑的头发披散开来,双目紧紧地闭着,脸上虽然没有一丝血气,但却是一副安然的样子,宛如熟睡一般。

    少真的魂魄在外面如同常人一般生活,可屋子里头的他却是毫无生气。每每白岫有什么心事却不能让少真知道之时,她便会来到这个房间里,对着他的躯体诉说心中所想。床上的他虽然不能给她带来回应,但却能让她平静下来,不用再因为事情憋在心中而感到苦闷。

    只是现在,白岫并不打算和寒玉床上的少真谈自己的心事,她拿着血灵站在寒玉床的一边,反复回想那封信上的内容。

    血灵是个稀罕物件,若是让正常人吞下血灵,那个人便会全身血脉逆流而亡,可若是让死者服下,却能让死者全身停止流动的血液再次流动起来,让那副毫无生气的躯体变得像常人一般,身上若是有伤口也能自然而然地痊愈,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少真身上触目惊心的致命伤口犹在,只是一直以来白岫所认为的是只要他能活过来,他身上的伤口便会自然而然痊愈;可如今一经那书信的提醒,她倒是有了一个想法。

    若是先用血灵治好少真身上的伤口,再把凤凰砂置入他的体内成为他的内丹,最后她再往他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注入灵气,这样的话是否就可以让少真的魂魄重新回到身体里面去了?

    “岫儿。”少真追了上来,见白岫拿着血灵兴奋不已,心里的担心却没有丝毫放下:“这是怎么了?”

    “少真,我想到该如何让你活过来了。”

    白岫兴奋地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正当她以为他会如同自己一般高兴时,他却沉着脸说道:“不可能。”

    闻言,白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为何?”

    “凤凰砂确实可以作为一个人的内丹,但前提是,那是一个活人,而不是像我一样......”少真扭过头,看着寒玉床上脸色苍白的自己,心中叹了一口气,“......是个死人。”

    一句简单的话彻底击碎了白岫的希望。她忘了,任何东西都是有双面性的,凤凰砂也不例外。

    正如他所言,凤凰砂是上古神凤族人的内丹,若是置于常人体内确实是可以变成那个人的内丹,可若是放在一个死人的体内,却只会吸干那副躯体的血,让躯体成为一具脆弱的干尸。

    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少真的躯体无疑会变成一具干尸,那么即便让她找到了可以让少真还魂的术法也无济于事了。

    “是我太着急了。”

    少真心中不忍,上前把她拥入怀抱之中,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一切自有定数,既然合欢扇能找回来,我相信这件事也很快会有眉目的。”

    “嗯。”白岫在他怀中闷闷地应了一声。

    不过,虽然这样的方法不可行,但血灵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也确实可以让少真躯体上的伤口好起来。

    她脱离开少真的怀抱,转身把手中的血灵放进了寒玉床上那副躯体的嘴里,“虽说现在还不能成功,但是我现在至少能还你一副完整的躯体。”

    少真轻声道:“谢谢。”

    白岫回过头来朝少真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血灵要修复那可怕的伤口不是短时间就能奏效的,少真不愿让白岫长久呆在这漆黑的屋子里,待看见血灵化进自己的血脉之中逐渐开始起作用后,便牵起白岫的手往回走。

    此时她虽然还是有些失魂落魄,但也渐渐地恢复了些许平静。她忽然想到,这些东西究竟是谁放在合欢扇里面的,又会是谁把合欢扇交给了寄奴的祖父?

    她疑惑道:“这件事有些古怪。”

    少真倒是淡然:“像是早有预谋。”

    白岫点点头:“确实如此,不然的话,做这件事的人为何不直接现身,反而要如此大费周章呢?我总有预感,接下来还会有相似的事情发生。”

    “既然如此,我们等着便是。”少真与她有同样的想法,只是如今除了那一封可疑的信件之外他们没有任何的线索,可以说就算他们想查也根本无从查起。

    为了让白岫不在这上面想太多,他立马转移了话题:“寄奴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寄奴的名字时,白岫的心思总算是被拉了回来。

    她也明白这件事情急不来,眼下还有更需要解决的事情在等着她,于是说道:“柳家人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样子确实不像这般的荒唐,可这也只是表面上所见。这人啊往往最难猜测的便是人心,我虽然接触过柳家的人,但背地里他们是什么样子的我还真不清楚。”

    这件事看来得从长计议了。

第六章 凛冬六 抢活

    她揉了揉额头,似乎有些头疼:“这事明天早上再说吧,我现在累了。”

    少真道:“好。”

    “对了,记得让胡索不要再酿那个酒了!”

    “......知道了,我已经跟他说过了,明日我再提醒一遍。”

    咦?动作这么快?

    “还是你好。”事情不省心但是自个的男人还是靠谱的,白岫心里的阴郁顿时消散了大半,笑嘻嘻地往少真脸上亲了一口,“奖励你的。”

    少真挑眉看着她,却只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温柔笑道:“你快休息吧。”

    白岫却似乎不想让他离开:“你不陪我了吗?”

    “我一直都在,有事唤我便可。”

    话音落下,少真慢慢化作一缕青烟钻进她脖子上挂着的珠子里,而那血红色的珠子便是白岫用心头血细细供养着的凤凰砂。

    白岫在凤凰砂上轻抚片刻,淡然扯起嘴角:“是啊,你一直都在。”

    平日里少真运气化成实体出现在世人眼前,而到了晚上便会回到凤凰砂里休养。

    凤凰砂附魂后嗜血,若白岫没有在每年的同一时刻用一碗血献祭凤凰砂的话,少真的三魂七魄是会随时消散的。

    她和少真说她会想办法把他变回正常人,除了想让他不再困在凤凰胆里,更是因为她心里觉得愧疚。

    当初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把少真的三魂七魄收集回来就是不想要失去他,然而现在说起来,这便是她对他的禁锢。细细想来,如果不是她,少真也许早已投胎到一户好人家里了。

    于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坚持,坚持寻找让他活过来的方法,坚持献祭凤凰砂,让少真存留下来的同时不断增长他的灵力。哪怕这期间会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归,哪怕每年的献祭会让她元气大伤,她也从不曾放弃。

    也不知是寄奴的事情影响了心情,还是那封书信的出现绕扰乱了她的心神,夜里思绪太多睡不好,第二日清晨她便早早地起了床。

    她对镜梳妆许久,待心满意足之后便抱着一个南瓜铜手炉下了楼。

    四季青拢共有五层,一层二层用以招待每日前来的食客;第三层是客房,用以招待前来投宿的客人;第四层的西边是四季青伙计歇息的地方,东边则是白岫的房间;而第五层便是阁楼了。

    白岫刚下楼便看到寄奴在一楼大厅忙活着,而元青则站在一旁愁眉苦脸地盯着她。

    元青正郁闷着,回头见白岫下了楼,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立即上前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个遍。

    “老板娘您快劝劝她吧。今儿个一早她便在这里忙活开了,把我的活计做完了大半。我让她在一边歇着就好,谁知她跟我说她住在这给咱添麻烦了心里头过意不去,非要做些事情好报答您呢。”

    报答她?

    “好了别跟个怨妇似的,她把你的活干了你还不乐意了呀,平日里你不是最喜欢有人肯替你分担活计的吗?怎么这一回还不乐意了?”

    元青生怕她觉得自己在偷懒,连忙凑上前狗腿地说道:“嘿嘿老板娘您这哪里的话,元青哪有喜欢别人帮忙分担活计,您看这不是那姑娘一直跟着我,总是抢先我一步把我要做的事情都做了吗?我怕您误会我在偷懒呢,要不老板娘您给元青再安排些活计?”

    想想自个平日里在白岫面前表现的够好了,她应该不会为难自己吧。

    白岫见他这副模样便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元青平日里也是这般狗腿,倒也是见惯不怪了。

    也罢,既然他都这么主动要活了,那就让他给自己去跑跑腿吧,“臻萃阁前几日进了一批新货,唐印给我来信说让我去挑挑。要不然你今儿个就帮我去挑挑,看见那掌柜的时候就说是四季青老板娘让你去的,让他把那些好货拿出来,然后,你从中间挑一套头面回来。记住了,一定要最好的。若是不好……”

    元青见她幽幽地看了自己一眼,只觉得瘆得慌,连忙应承下来:“老板娘您放心,元青保证给您挑最好的回来,绝对绝对没有不好的!”

    白岫满意地点点头,拿出一袋银子塞进了他的手里:“很好,这袋银子先拿去,不够的话让那掌柜的派人来取就是。”

    “得嘞!”

    元青拿了银子正想走,却被白岫叫住了:“等等,你方才看见少真了吗?”

    元青仔细禀明道:“少爷一早便出去了,说是要去东桥那边的江雨茶楼。哦对了,他还叮嘱我说让我看到您之后就让您去那里找他呢。”

    白岫有些疑惑,好端端的为何要去别家的茶楼,自家的茶喝腻了?“我知道了,你去办事吧,万不可搞砸了。”

    “老板娘放心!”

    元青拔腿就跑,生怕白岫一个不高兴又要他再多做些活计。

    “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白岫对着元青跑走的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自认为平时待他也不差,就是搞不懂他为何会这么怕自己?

    算了,改天有空仔细问他一问。

    寄奴正在收拾桌子上的脏碟子,余光看见白岫朝她这走来便直起身子冲她笑了一下,“老板娘早上好。”

    白岫回了她一个笑容:“这么早就起来了呀,这些活计不用你来,快放下放下。”

    寄奴蛮不在意地说道:“没事,都是些小事,我总不能在这白吃白住的。”

    白岫道:“你也不算白吃白住了,算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一回。”

    寄奴听她这么说有些傻眼,明明是自己来求的她,她收留了自己,她怎么还反过来感谢自己了?

    “老板娘您说的哪里话,明明是我该感谢您的,怎么您还得感谢我了呢?”

    白岫微微笑了一下,拉着她便往旁边一坐,才对她说道:“实不相瞒,那把扇子是我多年前的遗失之物,寻了很久都没有找回来,没想到你给我送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

    寄奴坦然道:“您也别这么说,我本来也没想到这把扇子的原主人是您。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也许吧。”真的是缘分吗?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当然,这话白岫是万万不会在寄奴面前说的,毕竟于她而言,这是多么巧合的一件事情,可不就是缘分了?

    寄奴心里确实如此想的,可当白岫话音落下之时,却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

    白岫见她原本笑开的眉眼渐渐皱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

    寄奴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问道:“老板娘,我冒昧地问一句,您今年芳龄几何?”

    白岫闻言却是愣了一会,这丫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反应了片刻她确实是在问自己的年纪,才淡然道:“我呀,好几百岁了吧,活太久记不清了。”

    闻言,寄奴似乎被吓到了一般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白岫连忙伸手过去扶她,可她握着寄奴的手的时候却能明显感觉到她在颤抖。

    她这是害怕了。

第七章 凛冬七 柳峥

    白岫收回手,淡笑道:“别害怕,我虽然不是人类,可我不会害你。”

    此刻落入寄奴眼中的是她面若桃花的模样,加上与之相处的感觉来说,她确实不像是会害人的。

    可虽然如此,寄奴的内心还是忍不住有些害怕。

    白岫疑惑道:“如今世间早已是人类和非人一起生活了,难道你不知道?”

    寄奴缓缓心神,诚恳说道:“我其实有听说过,只是林溪村地处偏僻,那里只有人类没有非人。我虽然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从未亲眼所见,所以……”

    白岫听她这般说,顿时来了兴趣。

    在南洲国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各种非人和他们共生共存,只是大家平日里都以人的模样示人,普通人很难一眼就认出来。

    在很久以前人们还接受不了他们这些人,都把他们当做是“异类”。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部分的城里人都渐渐接受了他们的身份,与他们休戚与共,甚至在同一片屋檐底下生活。

    不过,虽然城里是这个样子了,但如同林溪村这般偏远的村子大部分还是不能接受他们这些“人”的存在,所以寄奴会心生害怕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她好奇打量了寄奴片刻,缓缓说道:“你这个样子的人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如今瞧着可真是熟悉。”

    那些时光并不美好,可到底也是回忆的一部分,难免让她心生感慨。

    寄奴见她笑颜如画,眉眼之间尽是柔情与好奇,心中的恐惧忽然消散了不少,反倒是觉得自己这般有些丢人了,“抱歉,我……失礼了。”

    白岫倒是没太在意:“无妨,像你这般的人我早已见过了,你呀,还是我见过的最好说话的了。”

    言罢,她心生感慨,又接着说道:“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是人也好,非人也罢,只要是心怀善意便好。这个世界上啊有的是猪狗不如的人,还不如我呢。最起码,我不会去害人,不管是伤身还是伤心。”

    有些人连畜生都不如呢,如果在这个世上活得坦荡,心是善良的,哪怕是非人又如何?

    闻言,寄奴忽然想到柳峥,脸顿时沉了下来。“是啊,人和非人又如何,世间多的是害人的人,也多的是心存善念的非人。”顿了顿,又苦笑道:“到目前为止,您一直在帮我,而他可是伤了我的心呢。”

    白岫听她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思索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估计想起柳峥了,“你放心吧,这件事总归是有个答案的。”

    “嗯,我知道。”

    “好了好了,我先去找少真了。一会元青要是先我一步回来,你就让他把东西放在阁楼里吧。”

    “好。”

    昨日下了一整天的雪,今日却是出了太阳。

    白岫素来不爱在太阳底下走来走去,加之遍地的雪被太阳这么一照,晃眼得很。考虑许久,她便决定拿着那日少真在寄奴摊子上买的伞一路往东桥边的茶楼而去。

    行走在路上时白岫一直纳闷着,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别的茶楼去,要说喝腻了自家的茶想换个口味换个环境,四季青附近的茶楼茶馆有的是,也不至于跑到三条街以外的东桥边吧。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任何缘由,不一会的功夫她便来到了茶楼里。

    一进门往里头扫视片刻,远远地看到少真正在二楼雅间里面喝茶。

    “我的少爷哎,你今日可真是好兴致,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喝茶。”

    待她来到雅间时,少真淡淡的话语便传来过来:“岫儿今日倒是起得早,莫不是知道我不在身边所以不好安睡?”

    “你可少拿我打趣了。”白岫放下伞,坐在他的身旁,没好气地接着说道:“曾以为你是个不喜形于色的正人君子,谁曾想与你相熟之后你竟是这般不正经。”

    少真诚恳道:“我只对你如此。”

    白岫仔细想想,这话好像有些道理。在外人眼里他总是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认识他的人也是觉得他是个严肃正经,不苟言笑的人,可在她的眼里,有的时候他和那些登徒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不过他仅仅只是对自己这般而已。

    “不与你瞎胡闹了,你快跟我说说,一大早的不在四季青好好呆着跑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少真淡然道:“这里是书生们最爱的聚集地。”

    白岫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莫非那柳峥也喜欢来这里?”

    少真往楼下一瞥,说道:“他已经来了。”

    白岫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便看见坐在一楼角落里的柳峥,而在他身旁的还有两位衣冠楚楚的男子

    “柳兄,前一阵子便听说你回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咱们可是好久没见面了。”

    “是呀,我听母亲说你把那姑娘带回来了,今儿个怎么不带出来见见?”

    坐在柳峥左边的白衣公子是柳峥的好兄弟安家二公子安临,而他右边的是他的表哥,徐家的长子徐振。虽说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可柳峥却不愿意把自己的心事与他们明说。

    他踌躇了片刻,才沉声说道:“那姑娘......我与她缘分已尽。”

    “这......”安临与徐振面面相觑。

    柳峥在外时虽说没有回来与他们相见,但这几年多多少少也有些书信上的来往,他们在那些信里可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柳峥对那姑娘的喜爱。

    原以为柳峥此次会给他们带来好消息,可结果怎么会变成这样?

    徐振小心翼翼问道:“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柳峥扯起一个难看的笑容:“一言难尽。”

    雅间离柳峥的位置有点远,白岫听不见他们在聊些什么,愤愤地喝了一大口茶,“少真,你挑的这位置可真好。”

    少真挑眉道:“哦?此话怎讲?”

    “柳峥自回家以来便没怎么出门,好不容易逮着他出来与徐安两家的公子喝茶,咱们却是什么也听不见。”

    “他不爱与他人细说心底话,哪怕这人是他最亲最近的人。据我猜测他们现在不过是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听与不听又有何妨?”

    少真说得淡然,仿佛这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他忽然话锋一转,对白岫问道:

    “今日天好,就是晒了些。我瞧你带伞了,可是我从寄奴那买来的那一把?”

    “是啊,你给我买的我当然要用了。”

    白岫知道少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做无聊的事情,他今日这般举动想必有自己的主张,便也不多问。

    少真拿起桌上的茶杯晃了晃,又慢慢地放回了桌上:“还是四季青的茶好喝,岫儿我们回去吧。”

    “好。”白岫也是呆不下去了,起身挽着少真便往回走。

    柳峥今日心情不佳,聊了一会便觉得心里烦闷不堪,跟安临徐振道别后便往自己家里的方向走去。

    今日天气极好,阳光普照着世间万物,可柳峥的心里却阴郁无比。

    家人眼中的他和往常并无太大的差别,但他自己心里明白,他的内心是何等的煎熬。

    他走在路上,远远看见前面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那不是他画给寄奴的伞吗!

    寄奴跟他说她最爱雪梅了,可惜冬日里雪梅极其罕见,他便提笔在伞上作画,说是这样的话她便可以在每次出门的时候看见雪梅了。

    柳峥心里五味杂陈,他忍不住加快脚步想要追上前面的人。

    寄奴,是你吗?

    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寄奴,却没发现那其实是一位高大的男子在为他身边的女子打着伞。

    “寄奴!”

    柳峥追上他们,拉住了女子的手。

    当他以为那个便是自己魂牵梦绕的人之时,女子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第八章 凛冬八 错认

    “公子有何事?”

    柳峥一看那并非是自己熟悉的那张脸,连忙赔了个礼:“姑娘抱歉,我认错人了,小生失礼。”

    白岫一早便感知到柳峥在后面追赶,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柳峥会直接抓住她的手,这让她多少有些惊讶,也有些许反感:“公子确实是失礼了,这大庭广众之下你没认清楚人便直接抓着小女子的手,且不说我身边人会如何想,这到底也是不合适的吧?”

    此时柳峥才注意到白岫身边还站着一位俊朗的青衣男子,于是他再次道歉道:“是小生失礼了,误把姑娘当作是小生的一位故人,还请姑娘和公子不要责怪。”

    他虽说是凤城中人,对白岫和少真的事情多少也听说过,但自己家与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来往,而他也没有去过四季青,所以他倒是不认得这二人。

    白岫见他如此,好整以暇道:“哦?那人莫非是公子的心上人?”

    柳峥闻言只觉得自己心上的伤口再次被人揭开,奈何他不是那般喜形于色之人,于是他强忍着心痛回答道:“实不相瞒,确实是如此。姑娘的那把伞,是我亲手所画,也是我亲自赠与她的。可否......”

    话到此处却是停了下来。

    原本他发现白岫并非是心中所想之人时便想把伞要回来,可此刻当他看清那把伞的模样后才发现,这不是自己亲手所画的那一把。

    不等他再次开口,少真便往前迈了一步,对他郑重说道:“公子,这把伞是我在一位姑娘那买来的,那姑娘与我说这只是一把普通的伞而已,莫非这还是公子的重要之物?只是这伞如今已经是我夫人的了,公子若是想拿回去,怕是不妥吧?”

    虽然他带着淡淡的笑容,但柳峥却觉得这笑容里有着不由分说的威严。

    他抬头打量起眼前的二人。

    这姑娘娇艳如花,而那公子也是仪表堂堂颇为俊朗,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实在养眼得很。

    白岫见他愣在原地,以为他是被少真给吓到了,轻声唤了他一声:“公子?”

    柳峥回过神来,别扭地轻咳两声。

    那把伞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一把,而现在这把也已经是属于眼前这两个人的了,他没有任何理由再把伞要回来。

    “抱歉,是小生唐突了,还请二位见谅。”

    白岫念他还是个有心的,便不打算追究下去:“你也是个痴情的,认错人这件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只是请公子以后不要再这么莽撞,我夫君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这么好脾气的。”

    “小生知道,以后定不会骚扰。”

    白岫冲他点了点头,拉着少真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柳峥愣愣地站在原地。

    往前走了片刻,白岫忽然感慨道:“这柳峥瞧着心里是有寄奴的,要不然也不会二话不说便冲上前来拉住我。只是不知道是何事能让他狠下心来放弃了自己心爱之人。”

    少真淡然道:“夫人别着急,事情得一步一步来。”

    白岫却是瞪了他一眼:“谁是你夫人,你可别占我便宜。”

    少真挑眉:“你方才也叫我夫君了。怎么,不承认?”

    白岫阴阳怪气道:“我只是说我夫君脾气不好,我可没说你是我夫君。你想当啊,先娶我呗。”

    少真却是从容不迫地笑了笑:“岫儿这是迫不及待想要嫁给我了?”

    白岫见他这般不正经的模样脸上瞬间爬满红晕。她想了想,这可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还不由分说地往里跳!

    “谁要嫁给你一个魂魄啊!你又不是人!”

    “你也不是人,跟我这个魂魄成亲正好。”

    “你你你你你!”

    白岫说他不是人,他倒也不生气,反而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这下可把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是她这又羞又恼的样子让少真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当年他不是没有过要与她成亲的想法,只是后来发生那样的事情把他的计划彻底打断了。如今时间已过去了这么久,他虽然早已不是正常人,但他们的感情和生活还算稳定,若是有一天能和她喜结良缘也是不错的一件事。

    嗯,这事可以考虑。

    两人在街上打打闹闹,原本漫长而又枯燥的路程如今倒是有趣了不少,一言一语之间不一会的功夫便回到了四季青里。

    刚踏进四季青的大门,白岫便直直地朝着柜台里的人问道:“叶叔,元青回来了吗?”

    掌柜小老头叶叔在她还未脱离白家之时就在她身边伺候着,在她脱离白家之后成立四季青之前,他便成为她的得力管家;而如今在四季青里,他则是帮着白岫看管四季青的大小事务,让她不用时常为四季青操心。

    叶叔闻声抬头,见是白岫和少真回来了便答道:“元青还未回来,不过看时辰估计也快了。”

    只是话音刚落下不久,所说之人便拿着一个小包蹦达着进了门,“老板娘我回来啦!”

    白岫见他回来也不和他废话那么多,直接问道:“东西可是买回来了?”

    “那是自然,老板娘让元青做的事情元青哪敢有半分懈怠~”

    元青虽说整天咋咋呼呼的,但他还是个靠谱之人,只要白岫交代下去的事情他一定能顺利完成,给她一个完美的答复。

    “那东西呢?”

    元青连忙把手里的小包递了过去,连声埋怨道:“臻萃阁那掌柜也是个人精了,我说是您叫我去挑东西的,但他发现不是您本人前去后还想糊弄我一番,拿了些次等品出来。不过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元青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被我好一番训斥才磨磨唧唧地把这些宝贝拿出来。老板娘您看看,这些还可以不?”

    白岫接过元青手里的小包,嘟囔了一句:“唐印也真是,怎么能把臻萃阁这个大宝贝交到这样的人手里让他看管。”

    她顺手把那小包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瞧,那一块不起眼的浅色棉布里竟然放着一个精美的牡丹雕花木盒。

    白岫打开那雕花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套金花琉璃头面,不论款式还是做工都是极好的。

    “东西不错。”元青倒是没让她失望。

    她看了盒子中的东西一眼便把盖子重新盖上放到一旁,而元青见她表情如此平静,心里不免有点失落:“老板娘……是不是元青挑的这些不好?”

    “你挑的这些东西极好,只不过不是我自己要用而已。”

    元青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老板娘这是要送人呢!

    白岫平日里佩戴的首饰从来都是自己挑选的,她并不在乎款式做工,只要她看得上眼,一支普通的祥云纹木簪也能讨她欢心。

    元青虽然经常跟着她出门,但依然摸不清她的喜好,即便他能在众多首饰中挑选出让所有姑娘都为之心动的那一件,也不能保证白岫会喜欢。

    仔细想想,也许只有少真一个人能摸透她的心思了吧。

第九章 凛冬九 头面

    认识到这一点,元青倒是看开了些:“那元青此事办的可还算妥帖?”

    白岫满意道:“非常妥帖,这个月的月钱我会多发一些给你的。”

    元青听她如此说便放下心来。

    当初元青流落在外差点一命呜呼的时候,是白岫救了他一命,并把他收留在了四季青里。

    从那以后元青便暗中发誓要尽心尽力替白岫办事,绝不让她对自己失望。而白岫见他每次都能帮自己把事情办到最好,在平日里对他也比对别人要好很多。

    少真见白岫心满意足地收下那一套头面,忽然疑惑道:“这是有什么打算了吗?”

    “打算倒是有,只是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能不能按照计划去走。这一切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白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还是自家的茶好喝。哦对了,方才那件事其实是你故意为之?”

    少真答道:“嗯,若那柳峥对寄奴不上心,他自然不会有今日这般反应。”

    白岫狐疑道:“既然如此,我很好奇当初你为何会买这把伞,莫非你一早便知道会有此事发生?”

    “凑巧罢了,我见她那些伞的花样都是一样的,一时好奇便顺手买了一把。”

    “可是你怎么确定柳峥看到这把伞后会有反应呢?”

    “买伞之时我问过寄奴,这伞上的图案是按照什么所绘制,为何全部花样都是一样的,她便告诉我这是按照一个重要之人赠她的伞上的图案所绘制的。所以我猜,那把伞是柳峥送她的。”

    “所以,柳峥远远地看到那把伞时便会误认为是他画的那一把对吗?那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撑这把伞?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的想法?”

    少真淡笑道:“我不是蛔虫也能知道你的想法。”

    这话不假,多年来的相处使得两人对于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所以他能猜到自己会撑那一把伞也不稀奇。

    白岫伸手捏了捏他的脸,笑道:“贫嘴。”

    与少真调情了一会,白岫又回过身来朝元青嘱咐道:“你去把寄奴叫过来,我有事找她。”

    “好。”

    寄奴见元青朝自己走来便想起早上白岫对她的嘱托。她原本还想告诉元青让他把东西放在阁楼里,随后才知道他早已把东西交给了白岫,而白岫正找她过去呢。

    待走到白岫面前时,见她一脸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忽然有些疑惑:“老板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岫一见她便把她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身边,对她说道:“我有东西要给你。”她把那雕花木盒放到了她的跟前,接着说道:“打开看看,可还喜欢?”

    寄奴见那雕花木盒便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必定不是凡品,心里突然慌了:“老板娘您这是做什么?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能收。”

    “你且打开看看。”

    寄奴犹豫着打开那雕花木盒,看见里面的东西时便是傻了眼。

    好美!

    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哪里见过这么漂亮的首饰?

    愣神片刻忽然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问道:“这……这东西是给我的吗?”

    白岫点点头:“是啊,你把合欢扇还给我,我自然要感谢你的。”

    寄奴为难道:“可是老板娘,我也有求于您啊,这不太合适。”

    “你拿着吧,我也不是白白把它们送给你的,这可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

    “可是这也太贵重了。”

    “你收下便是。”

    白岫坚定地看着她,仿佛她不把这东西收下她就不让她走了似得。

    思索片刻,寄奴才勉强答应道:“老板娘我先跟您说好了,这东西等事情结束后我是要还给您的。您已经帮了我很大忙了,我再收您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合适的。”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你且先收下。”

    白岫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姑娘,心里不免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寄奴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不清楚,你可要做好心里准备。”

    寄奴应承道:“我明白的。您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白岫觉得,寄奴这乖巧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生怜爱,柳家的人是没长眼吗?

    感慨了片刻,她又说道:“平时你在这里好好歇着就是,有空可以让元青带你出去转转,总是自个憋着也是不好的。”

    元青听她提起自己,脸上顿时爬满了骄傲,拍着胸脯道:“是呀姑娘,我元青别的不说,这长安街我可是熟得很,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能让你找到乐子。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你可闭嘴吧,别把人带跑了就不错了。”

    “哦……”

    寄奴见他们斗嘴的样子觉着甚是有趣,不由得笑了出来,“元青也是个有趣的人啊。”

    元青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脸红心跳起来,害羞地挠了挠头,结巴道:“我……我还有事我先去忙了。”

    白岫见他逃也似的跑走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被一个女孩稍微夸一下便羞愧难当,可真是没出息。

    元青跑开没多久,白岫拉着寄奴又简单地说了一下她的计划,才让她带着那一套头面离开。

    少真见他们说完话了,才带着一只灰扑扑的雀鸟来到了白岫的面前,对她说道:“岫儿,信灵雀。”

    白岫见雀鸟的出现,忽然眼前一亮,连忙把它接了过来,“小宝,可是有消息了?”

    那名叫小宝的信灵雀是一只有灵性的雀鸟,它的主要任务便是帮白岫在外打听寻找任何有可能让少真还魂的方法。这么多年来,小宝多多少少也为她找到了一些,只是很可惜,那些办法都是无用的。

    小宝歪着脖子看了她许久,跳到桌面的茶杯上用自己的脚点了点茶杯中的水,又单脚跳回桌面上,在桌上用茶水写下了一个字。

    无。

    果然,又是一次失望而归。

    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只是白岫坚信一定会有办法让少真还魂的,于是这么多年来,她费尽心思,变着法让小宝出去找线索,即便失望一次又一次地降临,她也不曾放弃过。

    白岫压下心中的失望,强行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伸手抚摸着小宝头顶上的羽毛说道:“没关系,咱们再继续找下去吧,总有一天会找到有用的消息的。”

    小宝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轻轻“啾”了一声,又用头在她手指上蹭了蹭,就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真乖。”

    冬日里的太阳总是晃眼的很,柳峥却丝毫没有感觉,在认错人后便晃晃悠悠地返回了家中。

    柳夫人见他早上出门时还好好地,回来时跟失了魂似的不由得心里一惊,手上的活计也不干了丢到一边连忙上前查看。

    “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柳峥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母亲,思绪却依然飘在远处。

    柳夫人见他这样子心里更是担心不已,连忙叫人去请大夫。

    柳峥慢慢回过神来,看见母亲担心的样子心中也是不忍,强撑着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娘,我没事,您别担心。”

第十章 凛冬十 偶遇

    柳夫人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不相信他说的话:“你这还叫没事呢,自从你归家以来哪一天是正常过的。”

    是吗?

    可他怎么记得寄奴还在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

    阵阵无奈涌上心头,他却只能忍着说道:“娘我有些累了,我先回房了。午饭时不必叫我。”

    话音落下,也不管柳夫人作何反应,便径直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柳夫人瞧着自己儿子这副模样,不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想当年柳峥落选执意要离家时她便是极力反对的。

    柳家和自己的娘家徐家有的是家业,不管柳峥在这之后是继承家业还是当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他的生活都能过得极好,可他非要自己闯出一番事业来,拦都拦不住。

    她这个当母亲的拗不过他,即便心痛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派人在私底下盯着柳峥,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禀报给她,可是她没想到,柳峥竟然发现了那些监视自己的人,甚至想了个法子逃脱开她的视线。

    在这之后,她想尽办法要了解柳峥在外的一举一动,可柳峥除了偶尔的书信之外竟然一点踪迹都没被她寻见。

    如今,她好不容易盼到柳峥要回来了,她吩咐府中上下要做好准备,却是没想到他这一次居然还带回来一个乡下姑娘。

    “真是造孽啊......”

    柳夫人望着他那远去的身影,自言自语了片刻,才继续忙活自己手上的活计。

    前几日的大雪来得突然,许多百姓家中虽早已置备了过冬用的物品,却还是被这场大雪打得猝不及防。

    下雪的日子里百姓们几乎都躲在家中不愿意出门,这几天难得雪停了,天气也好了不少,大家便纷纷出门采买物品填补家中所需。

    这日天气正好,雪化了些,太阳也没那么晃眼了,白岫便想带着寄奴去置办些许衣裳。

    还有半个月便是百花节了,四季青要在百花节那天大摆宴席,而那一天也是她计划实行的好时机,她可不能让寄奴就这么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板娘,听说每年在百花节那天四季青都会推出一款佳酿,不知这佳酿您都是从哪里寻来的?”

    寄奴满脸好奇地看着她,仿佛从她的脸上能得到答案似得。

    白岫倒也不瞒着:“坊间都以为我每年拿出来的酒是我四处收集得来的,可殊不知,四季青里的酒不管是平日里售卖的,还是百花节上的佳酿,那都是胡索亲手酿制的。”

    寄奴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酒竟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日我见他一个人捣鼓着许多大缸,便上前与他聊了几句,他跟我说这酒若是想成为佳品,必须花费心思花费时间用心酿造。我本以为制酒这么麻烦还得一些人帮着,没想到全是他一人完成的,真是了不起。”

    白岫似笑非笑道:“胡索可不是一般人。”

    寄奴思索了片刻,想起那日白岫与她说的话,忽然有些惊讶:“莫非他也不是......”

    白岫见她还不能完全习惯这件事,便认真解释道:“四季青里的人都不是一般人。我不是,少真不是,叶叔不是,元青和胡索更不是了,还有四季青上上下下的伙计,即便是人类,也不是寻常之人。”

    其实寄奴这几日跟四季青的大伙相处下来,多多少少已经感觉到大家与她的不同,也慢慢地接受那些与她不一样的非人,只是此刻突然提起来让她的心里产生了些许波动罢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惊讶,很快便被小姑娘内心那股子八卦劲儿给代替了:“那胡索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

    元青与她们出来本打算默默跟在她俩身后当个小跟班,听到白岫说他也不是一般人,又见寄奴似乎没有在意到这点,忍不住便要插上两句。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胡索就是个酿酒的糟老头子,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白岫见他莫名奇妙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脸上又是气呼呼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这家伙莫不是吃醋了?

    “得了吧你,胡索的父亲是出了名的酒鬼,人家酿酒的手艺可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你有什么本事和人家相比?”

    “我......”元青倒是被她的话给噎住了。

    白岫说得对,他除了能帮她跑腿以外,确实没有太大的本事。

    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寄奴倒是对白岫的话产生了兴趣:“酒鬼?”

    白岫解释道:“此酒鬼非彼酒鬼。你可以这么理解,他们一家都是酿酒奇才。”

    这么一说寄奴倒是有些明白了,难怪胡索的手艺会获得许多人的赏识,这都是有原因的。

    三人嬉笑着在街上逛了许久,寄奴觉得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自在过了,想了想,她倒是很希望以后也能继续如此。

    可现实往往不遂人意,三人在街上好好地走着,寄奴抬头一看,发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忽然停下脚步,脸色也沉了下来。

    白岫原本还想问她怎么了,可顺着她的目光往前望去,才明白原来是看见了她们。

    柳夫人正和柳家的表小姐孙静在街上谈笑着,似乎没有注意到那几双注视着她们的眼睛。

    “表哥最近好像总是失魂落魄的,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提起柳峥,孙静总是忍不住心神荡漾起来。

    柳夫人欣慰道:“静儿有心了,你表哥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不过不要紧的,过些时日便好。”

    “我见他那样子实在有些担心,不过既然舅母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可以稍微安心一些。”

    柳夫人见她娇羞的模样,倒是明白她的心思。

    孙静从小便跟在柳峥屁股后边,即便是长大了,每回去到柳府也是第一时间去找柳峥。

    小姑娘的心思藏不住,柳夫人倒也任着她去,毕竟她对她也是有想法的。

    柳夫人和孙静谈笑风声地往前走着,却没注意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待几人碰上面时,柳夫人忽然有些惊讶:“寄奴?”

    她有些诧异,柳峥不是说她已经走远了吗?怎么会在这?

    寄奴见她满脸震惊,心头有一丝难受,“柳夫人,孙小姐。”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似乎怎么也控制不住。

    白岫见她这般,在暗中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似是告诉她,有她在不用怕。

    孙静认清说话的人后,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寄奴呀,怎么在这遇到你了呢?表哥不是说你已经走了吗?”

    那会当她听别人说她那离家许久的表哥带回来一个姑娘,甚至还想与她成亲之时,便觉得气愤不已,甚至在柳家遇见寄奴时她也不愿意给她好脸色。

    而后来,当她听说寄奴走了之后心中的郁闷顿时消散而去,留下的只有满心欢喜。如今在街上碰面,除了那些许疑惑与惊讶外,更多的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寄奴蹙起眉头,正想着要如何回应她时,便感觉到白岫捏了她一把。

第十一章 凛冬十一 柳夫人

    她扭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白岫,然而后者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似乎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处置的事情。

    白岫倒是不在乎柳夫人和孙静对她的无视,主动打起招呼来:“柳夫人,好久不见。”

    柳夫人还处于偶遇寄奴的惊讶之中,并没有留意到她身旁这位美艳的女子。

    直到这女子开口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寄奴身边还有别人,顿觉失礼:“老板娘,好久不见。”

    孙静倒是不客气:“你是谁?”

    她见白岫气定神闲,又见自己的舅母对她如此客气,才认真地对她打量起来。

    这女子长得极美,身上披了件红色暗纹斗篷,头上仅用一支发簪松松地别着头发,再无别的配饰。

    然而尽管这打扮并不惊艳,可是配上这张脸,却显得相得益彰,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柳夫人见孙静这般傲慢,连忙抓着她的手轻斥道:“静儿莫要失礼,这位是四季青的老板娘白岫。”

    话音落下,回头对白岫抱歉地笑了笑。

    “老板娘莫要见怪,静儿从小被家里人宠坏了不识礼数,回头我会好好说说她的。”

    闻言,孙静却是有些委屈:“舅母......”

    白岫说话向来不爱拐弯抹角,遇上孙静这般趾高气昂的人更是不想和她客套许多,于是道:“这位莫非是孙夫子的独女孙静小姐?孙夫子到了年纪好不容易才得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要宠着长大的,这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孩子,我能理解。”

    柳夫人听这话却是觉得别扭,明面上似乎是在说她不介意孙静的失言,可细细琢磨下来,这不明摆着说静儿是被宠坏了不懂礼数嘛!

    不过,这话头毕竟话是她先挑起的,她除了忍气吞声也不好再说什么。

    孙静听着柳夫人和白岫的对话,却是觉得哪里不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白岫是在说她被宠坏了。

    “你!”

    她正想发作却被柳夫人一把拉住。

    柳夫人对她使了个眼神让她闭嘴,可她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只好愤愤地站在柳夫人身边瞪着白岫和寄奴。

    柳夫人在白岫和寄奴之间扫视了片刻,忽然话头一转,又回到了寄奴的身上:“寄奴啊,峥儿说你已经出了城,没想到你又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呢?而且,你这是在四季青找到活计了吗?其实也挺好,老板娘可是个好人,你可要好好干啊。”

    寄奴闻言却不想过多地与她交流,只淡淡道:“柳夫人有心了,老板娘确实是个好人。”

    白岫听柳夫人所言却是觉得好笑,回来为什么不告诉她们一声?难道那个把寄奴赶出来的人不是柳家的人?

    还有,她是从哪里看出寄奴到四季青谋生计了?

    不过此刻寄奴并不想过多地和柳夫人交流,她自然也不想多嘴了。

    斟酌片刻,她才开口道:“柳夫人,当下我们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百花节时四季青会举办宴会,柳夫人可一定要赏脸啊。”

    柳夫人皮笑肉不笑道:“老板娘相邀,咱们一定赏脸。”

    白岫冲她们点了点头,带着寄奴元青便从容离去。

    孙静见他们走远了,忍不住在柳夫人面前念叨了起来:“哼,不就是个酒楼老板娘,有什么了不起。”

    柳夫人冷哼一声:“别看她如此模样,可她在这凤城里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孙静不服道:“她算什么东西。还有那个寄奴,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倒回来了。”

    “我也是很奇怪,她怎么又回来了?而且还跟白岫在一起。不过……”

    只要她不跟峥儿在一起,在哪也无关紧要。

    这话柳夫人没有在孙静面前说出来。

    “走吧,家中还有事呢。”

    孙静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也不敢多问,只朝着三人离开的方向瞪了一眼,便转身随着柳夫人离去。

    三人往前走了片刻,元青忍不住念叨起来:“这柳夫人怎么这样啊,坊间不是传闻他们柳家的人都是知书达理之人吗?我看压根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白岫却是觉得稀奇:“此话怎讲?”

    元青愤愤道:“您看,咱们与她们碰面,她顾着和寄奴说话把您忽视掉就算了,还说什么寄奴不去找她们?这话她也好意思说出口啊!还有那个孙小姐,她都快用鼻孔看人了。”

    白岫冷笑道:“百人百态,千人千面。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只要不影响到自个便任由他去吧。只是寄奴,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寄奴闻言,苦笑道:“老板娘这说的哪里话。”

    白岫道:“我和柳家未有过深交,今日一见倒是觉得柳夫人不简单。我有种预感,这件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言罢,白岫侧身轻轻拍了拍寄奴的手接,安慰道:“且等着吧,这件事迟早会解决的。”

    寄奴点点头,没再多说话。

    她原本还想着是不是柳峥在回到凤城后发现他们两个差距太大,让她们之间产生了隔阂;又或者是她与柳家人的相处出了什么问题,让柳家人认为她并不适合这个家庭才决心拆散他们。

    可是今日见到柳夫人和孙静之后,她总觉事情也许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好了,不想那么多了。真扫兴,好好逛个街却被人搅和了兴致。”

    白岫嘴上虽这么说,但该办的正事却是没忘记。

    一行三人在城里好一阵扫荡,采买了不少物品,还给寄奴置办了好几身漂亮衣裳才回到了四季青。

    夜里,柳夫人在吃过晚饭后便把柳老爷拉回屋里,把房门紧闭了起来。

    柳老爷见她从下午回来后便心事重重的样子正想要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便忍不住开口:“老爷,我今日在街上看见了寄奴。”

    柳老爷皱眉道:“什么?峥儿不是说他已经把她送出城了吗?”

    “可是我今日见到的确实不假,而且她还跟白岫在一块。”

    “你是说四季青那位?”

    “正是。”

    柳老爷听了柳夫人的话,心中一沉,思索片刻才开口道:“这事绝不能让峥儿知道。”

    “可是凤城就这么大,哪能控制得住啊。你看看咱们家与那四季青离得够远了吧,这不还是撞上了吗。”

    柳老爷于柳夫人而言便是她的主心骨。今日在街上遇见寄奴时她心都慌了,只是当时孙静还在,她只好忍着,但回到家见着柳老爷后却再也憋不住了。

    “老爷,你说要是峥儿遇见了寄奴,他会不会......”

    不等柳夫人说完,柳老爷便打断道:“他倒是敢!”

    当初已经跟柳峥把他们的态度说的很明白了,他若是敢这么做,岂不是违背他们的命令?

    “我量他也不敢做些什么,若他真的敢违背我们,那我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

    柳夫人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哎呦老爷你可别这么说,峥儿他不会的,自个从小养大的孩子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柳夫人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却在打鼓,柳峥离家这么些年谁能保证他不会有所改变?

    不行,她得做些什么。

第十二章 凛冬十二 阿益

    柳老爷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的愤恨倒是消去不少。

    “先不说这个了,让峥儿去学堂历练这件事他怎么说?”

    柳峥虽说是柳家长子,可他自弱冠以来却还是一点成就都没有。

    虽说他柳家家大业大,不求子女能有什么大出息,但这好几年了一点成就也没有,却是不行的。

    柳夫人答道:“他答应了。”

    柳老爷有些诧异:“就这么简单?他之前不是一直不情愿的吗?”

    他早有意让柳峥替他接管柳文学堂,只是柳峥尚还年轻,想让他在学堂历练个几年再慢慢让他接手,可那柳峥却想趁着自己年轻在外头闯出一番天地来,为此没少跟家里人吵架。

    “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一下子就答应了。不过这是好事啊,说明咱们峥儿懂事了。”

    “咱们就峥儿和益儿两个孩子,益儿虽然从小听话,但他毕竟不是咱们所出,再好也没用。可是峥儿又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你看看,带回个乡下姑娘把咱们家搞的鸡飞狗跳的,这像话吗!”

    “老爷消消气,峥儿这回不还是听咱们的话了吗,他还是咱们的乖儿子啊。”

    柳老爷甩袖道:“但愿如此。”

    柳峥吃过饭便去了书房,并不知父母说了些什么。

    自从和寄奴分开以后,他在家中的表现一切如常,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想起他和寄奴的种种,却让他揪心地疼。

    不过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

    自己的弟弟柳益,虽然刚满二十岁,但他年纪轻轻便在这凤城中有了些许名气,可是他呢?这么些年来一无所获,回到家中除了听从父母的安排外,他还能做什么?

    这样的他,连自己的生活都掌控不了,又该如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呢?

    “哥,你怎么了?”

    柳峥陷入沉思中无法自拔,听见柳益的声音传来之时,才稍微回过一点神来:“是阿益啊,你怎么来了?”

    柳益道:“娘说你答应了要去学堂历练,可是你之前不是不情愿的吗?怎么突然又愿意了?”

    柳峥叹气一声,无奈道:“不情愿又如何,柳家上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哪怕我有一点违背家中的意思都能闹得鸡飞狗跳的,我除了乖乖听话还能怎么办?”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柳益虽然不是柳老爷柳夫人亲生的孩子,可从小便和柳峥交好,深知柳峥之前是什么样的人。

    可是他这次回来,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柳益觉得他变了。

    柳峥苦笑道:“阿益,我和你不一样,你比我自由。”

    闻言,柳益微微皱眉,沉声道:“哥,你难道不知我的难处?”

    柳益知道自己只是个捡来的孩子,和柳峥是不一样的。

    柳家当初收留了重病的他,并让他当了柳家的二公子,为的只是提高柳家在众人口中的名声。他在外虽然名义上是柳家的二公子,但只有柳家人自己知道,他不过跟个傀儡一般。

    当年柳家收留他,却并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柳家人;虽然允许他在柳家自由进出,也允许他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习武傍身,但柳老爷和柳夫人,乃至柳家所有的长辈都不待见他,而对他的要求却只多不少。

    起初他还不适应柳家的生活,有些事情做的不够好,便被柳老爷罚去祠堂抄了三天三夜的书,直到昏倒了才肯作罢。

    那时候的他才不过四五岁啊。

    柳峥注视着自己的弟弟,却不知该如何回话。

    他再没出息,也是柳家血脉的长子长孙,柳家人对他的所作所为大部分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柳益却是不同,他只不过是柳家拿来在外撑场子的一颗棋子。

    他有自己的想法,柳家人奈何不了他,可是他们需要一个听话的孩子代替柳峥在外做一些他该做的事情,而这个人,便是柳益。

    只要他在外当好他柳家二公子这个身份,替他们柳家长脸,他们便不会过多的为难他;但只要是柳益走错一步,他便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思索片刻,柳峥问道:“阿益,你会走吗?”

    柳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会,才答道:“也许吧,柳家二公子的面具我早就戴腻了。”

    前些年如果不是柳家,无人照顾又无权无势的他恐怕早已饿死街头,可如今情况有变,他也该准备离开了。

    柳峥打量着柳益,他虽然比自己小好几岁,可仿佛他比自己要成熟许多。

    沉思片刻,他不想再跟柳益争论许多,摆摆手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回去歇息吧。”

    柳家人今日个个都是心事重重,可四季青里,白岫似乎没有被白天的偶遇影响心情,甚至觉得晚上太过无聊,拉了四季青里一伙人围坐着喝酒聊天

    “今日虽然天晴了,可我怎么觉得似乎比前几日大雪时还要冷上几分。”

    寄奴道:“今日太阳好,雪化了不少,白天有太阳不见冷,晚上凉意袭来还是会感觉冷的。”

    “倒也是。”顿了顿,白岫又想起一件事来:“寄奴啊,我那还有些首饰用不着了,要不然我给你拿来,你呢从里面挑一些喜欢的带走吧。”

    寄奴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连忙拒绝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收了您那么多首饰衣裳,怎么还能再收呢?”

    白岫总觉得她的东西太少,已经陆陆续续给她送了许多东西,她可不敢再收下去了。

    少真喝着茶,却不忘损白岫一句:“她东西太多,送你一些她倒是能买新的了。”

    闻言,元青大笑道:“哈哈,公子,这里也只有你敢说实话了。”

    要说他平日里最服气的人便是少真了,只有他才敢在白岫面前说这些话,若换做是自己,恐怕会挨揍吧。

    白岫听他俩一唱一和的倒没放在心上,“东西虽然我用过,可是也没用几次,而且我给寄奴的都可是宝贝,这有何不妥?”

    元青听了此话,凑到寄奴旁边小声问道:“她没有把那些烂木头送你吧?”

    寄奴本还想着要如何拒绝白岫的好意,被元青这么一打断,她下意识地问了出口:“什么烂木头?”

    白岫闻言便知道是元青跟她说了些什么,顿时不悦道:“我那些东西怎么了?”

    元青见她脸色一变,暗道不好,连忙否认了起来:“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

    寄奴一头雾水,倒也没多想,只对白岫婉言相拒道:“老板娘,您给我的东西我都很喜欢,只是无功不受禄,您真的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

    白岫倒是无所谓:“其实呢,我给你这么多东西也是有原因的。其一便是想让你改变一下形象,这其二嘛就正如少真所言,给你送了东西我便可以买新的了,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白岫语气轻松,却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寄奴心中有些触动。

    自从她来到这四季青里,大家对都她很好,虽说自己还不能完全适应不了他们的身份,但心里头依旧有一股暖意油然而生。

第十三章 凛冬十三 谈笑

    思索片刻,她问道:“老板娘,恕我冒昧,我能否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留在四季青里?。”

    白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元青抢了话:“真的吗?你要留下来?那真是太好了呀!”

    白岫道:“这事跟你有关系吗?瞎激动什么呀。不过,寄奴你是真的想留下来吗?我们可都不是人类,你就不害怕?”

    虽然寄奴在这已经生活了好几天,与大家也相处融洽,但她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她这一点。

    寄奴闻言反应了一会,答道:“不怕。”

    白岫听她说出“不怕”两个字,倒也没再多问。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倒是喜欢上了寄奴,也想着要把她留在四季青里。只是之前寄奴的反应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今既然她自个提了出来,那她自然是不会反对的了。

    叶叔本在一旁和胡索默默地喝酒,听到寄奴要留下来也是很高兴:“哎呀这真是太好了。”

    元青听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叶叔你怎么这么高兴啊?”

    叶叔答道:“这四季青里的女人除了小姐以外,便是后厨那几个老婆子了,现在多个小丫头不是挺好的嘛。怎么,你不也很高兴?”

    元青激动道:“我当然高兴了!”

    白岫打断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行了,高兴归高兴,事还是要做的。寄奴你目前了不需要管四季青里的事情,只须好好打扮自己就行了,剩下的事我自有打算。”

    寄奴冲她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元青再次插话道:“还有我还有我,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就是了,我元青办事保准你满意。”

    白岫见他手舞足蹈的模样,饶有兴致地问道:“元青,你最近话怎么这么多?”

    自从寄奴在四季青住下之后元青似乎每天都心情不错,做事也比以前积极了不少,莫非......

    “额......没什么没什么。”

    元青对寄奴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觉得四季青里难得又来一个人,而且这一回还是个女人,这下四季青一定会更热闹吧。

    夜深时分,众人皆进入了梦乡,然而白岫的房间里依然亮着烛火。

    少真见她毫无睡意,以为她在思考今日发生的事情,便问道:“今日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白天他本该是跟着她们几个一块上街的,只不过走到半路就被唐印截了过去,后面发生了什么他还不知情。

    白岫漫不经心地翻动着手里的书,淡然回答:“也没什么,只不过遇到了柳夫人和柳家的表小姐孙静罢了。”

    也许是晚上酒喝得多了些,这书翻了许久也没看进去多少。

    又翻了几页,只觉得索然无味,便把书合起来放到一旁,与少真说起今日之事。

    “之前也曾见过柳夫人,只是没有过多的交流。今日和她相遇聊了几句,倒是觉得她这个人也许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好。”

    少真道:“外界对柳夫人的评价可是不错的。”

    白岫道:“她对我说话的时候倒也没什么,但对寄奴说的那些话我怎么听都不舒服。”

    少真琢磨了片刻,说道:“她也许是诧异寄奴的出现吧。”

    白岫认可了少真的说法,柳夫人今日的表现确实有些奇怪。

    不过,柳夫人究竟如何,光靠只言片语可探究不出来,她倒是想起来另一件事:“话又说回来,唐印今日那么慌里慌张地把你半路截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少真看了她一眼,这小女人皱着秀眉,似乎是在担心他。

    “我们都被他骗了。”

    “骗什么了?”

    “他只是碰到个解不开的棋局,让我去解开罢了。”

    “......”

    唐印那家伙,信誓旦旦地说有要事相商,她还没问清楚究竟是何事,少真便被他带走了。

    她原本还琢磨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结果却只是让少真去解开一个棋局?

    “改日得找他好好算账才行。”

    少真倒是没说什么,唐印那家伙历来如此,这么多年来变着法子做过不少坑了他和白岫的事情,他倒是习惯了。

    “百花节后便是一年期限了。”

    白岫正琢磨着要怎么讹唐印一把,听少真话锋一转,倒是正色起来。

    “我知道。”

    她每年都要在胸口取一碗血出来献祭凤凰砂,那一日被称为卯日,在那之后的一段里她的身体都是极为虚弱的。

    往年她都是这么过来的,倒是习惯了,但少真也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白岫见他脸上浮现出的忧心,心头微动,伸手抚着少真的脸说道:“你别担心,时间还没到呢。”

    “洛洛给的护心丹你可要记得服下。”

    不管怎么样,少真都不愿意让白岫受到伤害。

    白岫顿了顿,垂下双眸道:“我知道,你放心。”

    还有十天便是百花节了。

    百花节是凤城历来的节日,一开始的时候仅仅只是皇亲贵胄为了聚酒赏花而特地找的一个借口,后来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倒是变成了老百姓欢聚一堂饮酒玩乐的日子。

    临近百花节那几日,长安街便开始张灯结彩,集市上马路边也渐渐热闹起来,各家商户也开始琢磨着要在百花节那一天举办个什么活动好招揽多一些生意,可唯独四季青却是不慌不忙的。

    白岫记不清是从哪一年开始,四季青会在每年的那一天拿出当年的限定美酒供众人竞价,价高者得;而趁着这个机会她还会邀请一些凤城里有声望有名气的人前来做客,增进彼此之间的友谊。

    这一年又一年过去,百姓们越来越希望能在百花节那天进到四季青里与众人同乐;有些人甚至为了能在那一天混进四季青里,结识上那么一两个贵人,还会使出各种各样的招数。

    但很可惜,四季青里人人都不是吃素的,从来都没有人能成功地浑水摸鱼过。

    “有一年四季青里来了特别多名人雅士,老板娘怕有人会趁机做什么坏事便没有留多少位置给普通的百姓,可正因为这样,那些进不来的客人就更想进来了!我跟你们说啊,我最记得的一件事就是......”

    “在聊什么呢?”

    白岫今日起得晚,待她完全清醒时已经快到晌午了,起身下楼便看见元青坐在一张桌子中央,桌子四周围了乌泱泱的一圈人。

    她走近一瞧,嗬,桌子边上全是瓜子壳和花生碎屑,这元青究竟讲了什么趣事让这些人能听得如此入迷?

    那一窝人见白岫过来了便轰然散开,逃也似的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留下元青寄奴两人面面相觑,外加一桌子的瓜子壳花生碎。

    寄奴看见她来,“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解释道:“元青在讲前些年在百花节上遇见的好玩的事情。原本他只是随口和我提起的,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围了这么多人了。老板娘,您别介意啊。”

    元青小心翼翼地看白岫一眼,尴尬道:“咳咳,老板娘我错了。”

    白岫挑眉:“错哪了?”

    “这个......”

    元青见到她来心里便乱了神,不管如何先认错总是没错的,可让他说错在哪,他却是哑口无言。

第十四章 凛冬十四 谣言起

    白岫倒是没追问他,径直在寄奴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到哪了?我也听听。”

    元青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倒不像是生气,可她是谁,大名鼎鼎的四季青老板娘白岫啊,她的脾气也只有那位不动声色的少爷才搞得懂,别人又怎么能知道她现在是不是一肚子气呢?

    他偷瞄一眼白岫,又看了看寄奴,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白岫见他半天不出声的,张口便问:“怎么不说了?”

    元青有点想哭。

    她要是直接发脾气他还知道怎么招架,可如此平静的模样让他实在琢磨不透,她这般究竟是真不生气,还是憋在心里等着一会罚他呢?

    不管了,先道歉再说吧!

    “老板娘,祖宗,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丢下活计跟她们在这胡扯聊天的,您手下留情饶了我吧。”

    元青这么突然嚎出来倒是把白岫吓了一跳,他这是怎么了?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她莫名其妙了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这家伙莫不是怕自己见他不干活而在这聊天会罚他呢!

    其实一开始她确实有些想法,可不久后她便好奇起来,他究竟说了什么好玩的事能让大家听得如此入迷。

    不得不说,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后便对他说道:“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计较,你快说说方才都讲了些什么?”

    元青见她似乎真的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您......真没生气?”

    白岫被他这样子逗笑了,“你很想我生气吗?”

    元青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您要听什么我全都告诉您。”

    他老老实实地把前面那一部分又说了一遍,末了才继续说道:“我最记得的就是有一怀孕的妇女,百花节那天在门口挤着,突然就说要生了,我们被吓得就想把她抬进来,可谁曾想,那是个男的!”

    寄奴好奇地问道:“你们一开始没认出来吗?”

    “哎呀你可别说了,那男的打扮起来比很多女的都漂亮呢,别说是我们了,四周的人知道他是个男的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岫挑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百花节那天事情比较多,她总是顾不上前面发生的事情,有些事还得在百花节后听他们说出来才知道的。

    可是,印象中没人跟她说过这件事啊?

    元青疑惑道:“唉?少爷没跟您说过吗?那天他也在的,而且还是他发现那孕妇其实是个爷们,当时少爷脸都黑了。”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

    元青闻声回过头去,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少爷这脸比那天还要黑啊!

    “那个......两位祖宗,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元青话还没说完,撒丫子就跑了。

    白岫平日里闹闹小脾气倒也不是真的生气,闹完之后便不会放在心上了。

    这么多年来元青没见过她真正盛怒的样子,倒是见过几个不长眼的把她惹急了,被她狠狠地整了一把。而少真平日里虽然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可若有一天真的招惹到他了,他整人的手段和白岫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元青今日也不知道走的什么运,明明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吧,可少真那脸色确实黑到家了。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触了他的霉头,但眼下之计,还是先跑为妙!

    “少真,你这是怎么了?”

    白岫见他脸色确实不好,可她深知少真绝不会因为元青的胡话而沉下脸来,难道他是在外面遇见什么事情了?

    少真径直在白岫身边坐下,瞥了寄奴一眼,却没回答她的话,只问道:“今年宴请的名单拟定好了吗?”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罢了。

    白岫点点头:“差不多了,和去年的差别不大,只是有些人需要再斟酌一番。不过我倒是在后面加了些往年都没来过的人,比如......柳家人。”

    历年来四季青都不会邀请柳家的人,虽说柳家人在外名声尚可,但白岫和他们并无交集,没必要邀请他们,今年会破例完全是因为寄奴。

    “柳益包括进去了吗?”

    白岫狐疑道:“这是自然,他作为柳家二公子,作为柳家的一个脸面必然是要出席的。不过,你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他们虽然没有和柳家有过多的接触,但这柳益跟唐印的关系却还是不错的。

    少真跟唐印经常来往,多多少少会跟柳益碰上面,这一来二去的倒也就相识起来了。

    思索片刻,他还是决定把事情说出来:“这几日我在街上听到不少关于寄奴的传言,不知你们可曾听见过?”

    寄奴本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坐着,听到他所说的倒是想起来,这几日上街时隐约听到那些与自己有关的传言,便回答道:“我听过。

    当然,那都不是什么好话。

    “寄奴?”

    白岫这几日忙着百花节的事情,倒没有留意外界的传闻,可没想到偏偏就此期间出了岔子。

    寄奴见她脸上担忧,便冲她淡淡地笑了一下,对她说道:“老板娘您放心,不过是流言蜚语罢了,我没有放在心上。”

    少真打量了她一眼,把这几日所了解到的捋了捋说道:“外界传言,柳峥跟寄奴在一起之后,便成了一个佣人一般的人物了,而寄奴成日里则只会吃喝玩乐,什么事情都不管。柳峥从不抱怨自己为寄奴所做的一切,反而对她越来越好,甚至还要把她带回凤城要与她成亲。”

    原本他见寄奴在场,还在想要怎么把这件事说得婉转一些,可没想到寄奴早已知晓了此事,这下松了一口气,才敢把事情和盘托出。

    “柳峥把她带回凤城,可她在柳家却甚是不懂礼数。柳家人可谓是掏心窝子地对她好,但她却不懂得感恩,平日里遇着长辈也不会打招呼,给她送了什么礼也不懂得说声谢谢,家中来了客人别人都在前面招待着,她倒是在后头自顾自地玩乐。”

    听到此处,白岫微微皱眉,却没开口。

    少真继续说道:“柳家人没好意思与她说些什么,便想让柳峥去和她交流交流,可谁知寄奴在听了柳峥的劝解之后大发雷霆,说柳家人不尊重她。柳峥在家人和她之间百般为难,可看到家人因为他的事情那么煎熬,他才最终狠下心来,给她许多银两,亲自送她出城。”

    说到这,便停了下来。

    白岫等了许久也没听他继续说下去,忍不住开口道:“继续说。”

    少真盯着她看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后面的事与你有关。”

    “说。”

    “传闻,寄奴走了以后不但没有反思自己,还埋怨起柳家人来,甚至回到凤城百般骚扰柳家的人。她见自己一人奈何不了柳家,便来投靠了你。也不知这寄奴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竟然让你答应了帮她对付柳家。”

    “还有呢?”

第十五章 凛冬十五 柳二公子

    “都说四季青老板娘深明大义,不会为了钱财而做那些违背良心之事。可如今来看,她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少真虽然只是简单的说了这么一句,但白岫却是明白,外头的传言可比这难听多了。

    “这......”

    寄奴听了他的话却是有些吃惊,这怎么还把白岫也牵连进来了?

    对于那些流言蜚语,她自然是不在乎的,可如果因此连累了白岫,她便会觉得于心不安了。

    白岫啧啧称奇道:“我确实是帮了寄奴,可换一种方式说出来,这味道就不一样了。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样的话竟然能流传开来,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就是不知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从前不是没有过难听的言论传出来,但奈何她名声甚好,很快就没人再相信那些流言了,如今这般,还真是第一次呢。

    少真想起在王府里听到的那一些东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现在只知道是柳家的人,具体是谁......不好说。”

    闻言,寄奴诧异道:“少真少爷,您怎么就能确定是柳家人捣的鬼呢?”

    她虽然也很怀疑这些事是柳家人干的,可光想想又没有证据,不能断言一定就是他们所为。更何况,柳家在为人处世方面一直让人交口称赞,他们并不像是会在背后嚼舌根的小人啊。

    只是少真这般肯定的模样也不像是假的,莫非真是他们干的?

    少真道:“这是柳益告诉我的。”

    寄奴:“阿益?”

    白岫:“柳家二公子?”

    二人同时问出口,她们都不敢相信竟然是那作为柳家脸面的柳二公子把家里人做的事告诉少真。

    白岫疑惑道:“他怎么会和你说这些?柳家不是对他有大恩吗?”

    在她的印象中,柳益虽然不是柳家亲出的孩子,但他却是柳家最得意的脸面。

    年少时他跟着柳家人外出交际,人人都夸赞他小小年纪便识得大体,对家中长辈也是言听计从的。

    而后来,他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唐印,在唐印的帮助下,他在这凤城里逐渐崭露头角,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忘柳家的恩德,名声大涨之时还不忘拉柳家一把。

    就是这样一个对柳家感恩戴德的人,怎么会告诉少真这些事都是柳家人的所作所为?这岂不是有些忘恩负义了?

    少真答道:“据我了解,柳益这些年在柳家其实过得并不好,他对柳家的感恩也是装出来的。”

    他和柳益虽说不上是熟识,但对他的事多少也听唐印说过,他并不像别人看见的那般风光。

    白岫琢磨了片刻,却有一件事想不通:“我不明白,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这件事恐怕与她有关。”少真望向寄奴,缓缓问道:“在柳家时,你们关系应该还不错吧?”

    寄奴答道:“说不上好与不好的。许是因为我们两个年纪相仿,在一些想法上总是不谋而合,所以他会把我当朋友一样对待,而不是像别人一样是因为柳峥才对我有所示好。”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在柳家时我本不求有人能真心待我好,难得遇上柳益愿意真心待我,我自然也会把他当朋友一样对待了。”

    少真道:“那你也应该知道,他在柳家其实过得并不好。”

    寄奴点点头:“我原本以为他真是外头说得那样风光无限,可后来慢慢地发现,他在柳家其实一点地位也没有,平日里就好像是柳老爷的仆从一般,需要对他或是其他长辈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而且我听说,他前些年过得很苦,稍有不慎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他身上都是伤疤呢。”

    白岫听了寄奴说的话,倒是明白了柳益的处境。

    他这是在帮寄奴,也是在帮自己。

    在这样的环境下,柳益会对柳家感恩戴德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了,眼下他会把柳家做的事对他们说出来,想必是有什么计谋。

    如今这漫天的流言蜚语已经招惹上了白岫,即便白岫等人不想再去管寄奴的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她不想管也得管。

    在此刻向他们透露出柳家的消息,那便是帮了他们一把,也是让寄奴看清柳家人真面目的一个好时机,让她不要再留恋那不值得的人家。

    而这一次如果能借他们之手打压柳家的话,他说不定还可以趁机离开柳家,再也不受柳家的控制。

    想到这一些,白岫不由感慨道:“这柳益倒是个有想法的人。”

    寄奴只觉得很抱歉:“老板娘对不起,这件事因我而起,却把你也连累了。”

    “无妨,该来的总会来的,我看他们倒像是上赶着找死呢。”

    白岫向来不爱与人计较太多,虽说平时会闹闹脾气,但从未往心里去。

    而柳家原本只是对付寄奴,她也没想过要把柳家怎么着,帮寄奴解开心结之后的事情便与她无关了。可没想到柳家似乎嫌这件事不够乱似得,还要在背地里做手脚,那可就怪不得自己要对他们做些什么了。

    “本来我只是想在百花节上使点计,让柳家的人主动向你交代那件事究竟是他们的意思,还是仅仅只是柳峥的无情。在那之后我即便是不喜欢他们,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的,毕竟你与柳家的恩怨与我无关。可是谁能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想和我扯上关系,真是有意思。”

    白岫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他们都知道,她已经把这件事放到了心上。

    在这凤城中大部分人都知道,白岫是个真性情之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平日里和她接触过的人虽然一开始会有些怕她,但不用多长时间便会发现她其实还是很好说话的。至于待人方面,她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大大方方的,即便遇到她不喜欢的人她也不会轻易摆脸色,大不了不和这人来往就是了;而在做事方面她一向都是光明磊落的,从来不设置那么些弯弯绕绕的去祸害别人。

    她不屑于此。

    此番白岫倒也不是因为自己名声有损而生气,只是她平日里最讨厌的便是那些暗中使坏心眼的人,没想到这次还招惹上了她,可真是被恶心到了。

    三人各怀心思暗自琢磨着,寄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抬头在他们之间来回扫了一眼,问道:“其实……你们一开始有没有怀疑过是我的问题才导致这件事发生的?你们就这么相信我吗?”

    “怀疑过。”

    少真想也不想便把话说了出口,只是他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白岫道:“我们也想过,你会不会是像如今传言那般的人,毕竟我们所知道的仅仅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可这段时间以来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在眼里,并非是传言所说的那般不堪,甚至是完全相反的。所以不仅是我,还有少真,还有四季青的所有人都认为你并非是这样的人,我们都相信你。”

    如果说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还没发现寄奴是那般心眼蔫坏的人,她倒是会佩服她,能在他们这些老狐狸的眼皮子底下隐藏得这么深,定是有她的本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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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长情介绍:
某女在打算盘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你说,要是当初我们没有相识的话,你会不会过得更好?”
某男:“不知道,你呢?”
“我肯定不会。”
某男暗自窃喜,以为她觉得没了他就过得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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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算了算了,谁让她是他的女人呢?除了宠着,他还有别的办法吗?四季长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四季长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四季长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