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凛冬六十一 奈何不了的人
姑娘家的梳妆打扮总是费时费力的,唐印在大厅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两个女人从楼上下来,渐渐地感觉有些无聊。
“女孩子打扮起来可真是磨叽。早知道要等这么久,我就应该直接把她带回去的。”
他救出洛洛之时原本也是想着要直接回去的,可后来想了想,如果洛洛这般模样回到府中,那府中的人估计又该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了。
思来想去许久,他便打算带她找个地方洗漱洗漱再回去,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在半空中摔下来引人注目,也没想到平时梳洗打扮都不甚讲究的洛洛今日却是捣鼓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
早知如此,他就该直接把人带回去的,这回可真是失策了。
唐印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桌上的杯子,然而即便他再不耐烦也得等下去,毕竟他已经答应了洛洛,如果就这么提前走了那丫头估计又该念叨他了。
少真在厨房忙活了半天,此刻终于是忙完了。
他从厨房出来瞧见唐印还在那坐着,便忍不住上前调侃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有耐心地等一个女人。”他坐到唐印的身边,见他愁眉苦脸的,又接着说道:“要是平日你早就甩袖离去,怎么今日转性了?”
“你得了吧,也就是方才答应了洛洛,要不然我早走了。”
“就算你没答应她,你也不会走。”
“谁说的!”
“难道不是吗?”
对于他的话,唐印顿时哑口无言。他沉默了片刻,才叹气道:“哎,我这辈子啊,就栽在这三个女人手里了。”
在这世上,他永远都无可奈何的也就三个女人,洛洛、白岫和他的妹妹唐玉;而且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这三个女人凑一块对付他更可怕的事情了。
“幸好唐玉如今不在凤城里,要不然等到明天估计也看不见她们下来。”
一想起她们三个碰面时叽叽喳喳的样子,他就觉得头疼。
“说起来,唐玉最近怎么样了?”如果不是唐印提起来,少真倒是把这个人给忘了。
唐玉是唐印的亲妹妹,也是唐印这辈子最疼爱的女人之一。她比唐印小上三百岁,是他们家唯一的女儿;她出生时唐印的母亲早产,她差点就活不下来了,后来大家伙费尽心思保住了她的命,全家上下便把她当成宝贝一样宠爱。
只是,也许是家中男人太多,以至于唐玉的性格大大咧咧的,兴趣爱好更是与寻常的大家闺秀背道而驰。
平日里她最喜欢做的其中一件事情便是欺负唐印,白岫和洛洛相识之后,这三人更是合起伙来欺负他,总是能让他束手无策。
唐印被册封为王爷之时,他为唐玉向皇帝讨了个郡主的位置,从那以后唐玉倒是收敛了些,开始注意起自己的形象来,只是她天性如此,不管如何控制,依然还是一位任性郡主。
几个月前唐玉突然心血来潮想在大江南北游历一番,一直在王府里吵吵闹闹的想让唐印放她独自一人离开,可是唐印不想让她一个人跑太远,就一直糊弄着她。
直到某日,她卸下华丽的服饰,换上朴素的衣裳,打扮成一副干脆利落的样子,带着自己的小匕首,跑到唐印面前向他啰嗦了大半天,把唐印说得头都大了,还说如果他一直不答应的话她就把他锁在屋子里,等到他答应了才把他放出来。
唐印没有办法,这才松口让她离开。
反正她已经这么大了,身手也了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如今算起来也有八九个月的时间了,洛洛跑出去那么远都被唐印抓了回来,她倒是一直没有踪影。
“那丫头如今还在邕城,说是要再玩几天才回来。”虽说唐玉总是给唐印找麻烦,可是那毕竟是自己从小护着长大的妹妹,长时间不见,他还是怪想她的。
少真想到她们三个女人凑在一起一人一句话能把唐印说得哑口无言的样子,突然有些同情他:“为难你了。”
“哎,也不知道我造了什么孽,才能让她们凑到一起来欺负我。”
三个性格不一的女人能凑到一块并不稀奇,可偏偏这三个女人对他来说都是顶重要的人,而且还都喜欢欺负他,难不成真是他欠她们的?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哎,少真我跟你说吧,其实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
“下辈子你是不是就不想与我们几个有关联了?”
唐印话音还未落下,白岫便带着洛洛下来了,她在楼梯口听见唐印与少真的对话,便忍不住打断他:“其实也不用等下辈子,洛洛留在四季青里,然后呢,你再也不踏进这里半步,我们也不去找你,这不就得了?”
白岫想看看唐印在听到这样的话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出意外,他在她话音刚刚落下之时便连忙站起身来否认道:“岫儿你这话就不对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也不知他是真情还是假意,见白岫和洛洛似乎在等着他的解释,又连忙说道:“我其实想说的不过是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也想再遇见你们。”
虽然面对她们的时候有一些心虚,可这原本也是他想说的话。
这三个女人在他的生命里,一个是至亲的妹妹,一个是至交好友,一个是……总之,这三个人于他而言除了在对付他的时候比较可怕一些,其他时候他还是很乐意和她们混在一块的,毕竟和她们相处这么多年以来,开心的回忆还是比那些郁闷的日子要多得多。
“行了行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这辈子还没活完呢想下辈子的事情作甚?”
他们并非普通人,活在这个世上的时间比别人长了不少,能经历的事情更是比别人多许多。
在白岫眼里,谁也不知道在接下来的生命中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情,更不知道那些经历会不会让自己不再想有下辈子,所以对她来说,活好这辈子便足以,下辈子的事下辈子再说吧。
“快来看看,咱们洛洛这身打扮可是漂亮极了呢。”
唐印光顾着和她说话,也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她身旁的小姑娘。经她这么一说倒是反应了过来。
他抬眼望去,只见原本脏兮兮的小姑娘如今已收拾妥当,换上了一身浅黄色衣裙,干净的脸蛋上施点了精致的妆容,乌黑的秀发一半盘了发髻,一半披散在身后,发髻上点缀了些许珠花头饰,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活泼可爱,与平时看见的样子大不相同。
第六十二章 凛冬六十二 一本书
唐印从未见过洛洛如此打扮,平时的她穿着简单,脸上随意施上少许粉黛,头发也是随意地盘在头上;而她如今这副模样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没想到平日那不起眼的小姑娘打扮起来竟然如此貌美,都让他有些挪不开眼了。
“咳咳。”少真见他直勾勾盯着洛洛,忍不住推了推他,小声在他耳边喊了他一声:“唐印,说话。”
唐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啊?你说什么?”
少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是现在人还在呢他又不好说什么。
白岫见他反应如此迟钝,忍不住对他说道:“唐印,你就这么盯着洛洛,也不说两句?”
这时候唐印才彻底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多么的失礼,而此刻他还发现,洛洛被他盯久了脸上也有些许绯红。
唐印从来没用过这种眼神看过她,今日可不就让她害羞了?
洛洛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莫非之前唐印整日与她斗嘴斗气,不曾有过温柔的时刻,也是因为自己的打扮太过随意了?看来以后还是得向白岫和唐玉好好学习打扮自己才行。
“那个,洛洛,你今日……可真好看。”
天下美人无数,唐印见过的也不少,面对那些人的时候自己总能说出许多赞美之词,可如今面对洛洛,那些话反而像是堵在了嘴边,只剩下“好看”二字能勉强表达自己的想法。
洛洛从来没听过他赞美自己,这回倒是让她心中一喜,脱口而出向唐印追问道:“真的吗?你不是糊弄我的吧?”
“嗯……真的好看。”
唐印认真的回答让洛洛满心欢喜,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不少。
“你们两个如此和谐,倒是第一次见啊。”
白岫往常见到他们的时候都是打打闹闹的,如今这样气氛倒是难得一见,只是眼下她还有些事情要问他们,这些眉来眼去还是让他们回唐王府之后再继续吧。“咱们坐下来说话吧,我有事情要问你们。”
等到众人都入了座,白岫给洛洛和自己倒了杯茶,才缓缓地开了口:“方才洛洛和我说,她曾给我送来一封信,你们可曾见过?”
“在我这。”唐印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件,递到了白岫的面前。
白岫接过那封信,正要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便听见少真说道:“叶叔昨日才收到这封信,那时候你还未曾出来,我见这信上的字迹似乎有些慌张,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便打开来看了一眼。结果,还真是出事了。”
“得亏少真看了信上的内容,要不这丫头指不定关到哪一天呢。”唐印嘴上说着,却对洛洛狠狠地瞪了一眼,似乎她闯了什么祸一般。
白岫狐疑地看了看他们,才拿起手中的信认真地看了起来。
洛洛见唐印那恶狠狠的眼神,顿时心虚了起来,低下头不敢再看她一眼,弱弱地说道:“我这不是在跟你赌气嘛……”
“你要和我赌气也要看时候啊,被关了这么久也不告诉我,要不是这回我看见你给岫儿的信后去救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在那破地方耗个十年八载了?”
提起这件事唐印就来气,以前她怎么闹别扭怎么发脾气也由得她了,可是在这么大一件事面前她还要怄气,实在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幸好这一次他把她救回来了,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要在那破地方关多久。
“我以为我能逃得出来的……”洛洛的声音越来越小,想到昨日唐印来救她时暴怒的状态,更是愈发的心虚。
“就你那三角猫的功夫还想逃出来?做梦吧你!”洛洛虽然医术高明,也是治毒用毒的能手,可她的功夫却差劲得很。
在昨日那种情况之下她根本没有用毒的机会,要不是唐印前去救她,恐怕她得在那关上一辈子。
“我……”
“洛洛,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那人究竟是谁?”白岫看完书信后大致了解了情况,只是洛洛信中写的简略,其中的细枝末节还是得问她才知道。
洛洛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游历,顺道采集一些药材,路上遇到病人了也给他们医治。有一次我到了一个村子里,那个村子招了瘟疫,许多人病的病死的死,唯独有一个男人与常人不同,他不用做任何防备也不担心会染上瘟疫。我在那村子里与他一同医治村民,偶然一次谈话中得知他手中有一本书,记载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东西,里面甚至还有还魂术。
“我听他这么说便心头一动,想着把那本书借过来。可是他却说那本书是他的宝贝,是让他无病无灾长命百岁的宝贝,怎么都不愿意交给我,也不肯让我看上一眼。后来我没招了,便想着把书给偷出来,结果被他发现了,他就把我敲晕关起来了。”
她想起过往,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怎么就会被发现了呢?
白岫闻言有些激动:“那人是谁?那本书又是何书?”
倘若能得到这本书,那少真是不是就有机会活过来了?
“喏,就是这本。”唐印从怀中拿出一本被火烧去大半的书,扔在了桌子上。
“这……”
“那个人就是个疯子。”唐印拍了拍手,想起与那个人交手时他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里更是来气,“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这本书,从里面学了些所谓的长生之法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术法。对于他来说,这本书就是他的宝贝,是他最厉害的武器,洛洛想把他的宝贝偷走,他可不就生气了,把她关起来省的她再次来偷。”
白岫却有些疑惑:“按理说,死人才是最保险的,他怎么只是把她关起来而不是杀了她?”
洛洛解释道:“说来也是巧,他把我敲晕了之后想一刀把我给捅死的,可是他捅到了我身上的毒药,把那药瓶子戳裂了一个口子,毒气就散发出来了。我不怕那毒气,可他闻见了以后有些中毒,以为这毒气是因为他捅伤了我从我身上释放出来的,所以他害怕把我杀了之后会释放更多的毒气,以至于连累他丧命,这才把我关起来的。”
这件事提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白岫有些震惊,那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哪个人死了之后会释放毒气呢,他是怎么想的。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少真:“……”
唐印:“……”
“难道说……”
“不管怎么说,洛洛也算是平安归来了,只是这书又是怎么一回事?”在白岫的想法飘到更远的地方之时,少真抢先一步转移了话题。
第六十三章 凛冬六十三 载异录
“还不是那个疯子干的。”唐印想到那疯子的举动,又再次愤恨起来,“我去救洛洛,发现他竟然在门外施了十重封锁术,我在解开它们的时候惊动了那疯子,便与他动了手。那疯子以为我也是来偷书的,又见打不过我,便想和那书同归于尽,还趁我不注意引火自焚。幸好我眼疾手快,要不然这残本也没有了。”
“额......”
果然是个疯子啊,为了一本书竟然要了自己的命。
白岫拿起桌上的残书捧在手上,生怕自己会把它给捏碎。
“载异录?”手上的书虽然被烧去大半,可那书名却依然还是完好的。
这本书乍一看不怎么起眼,可细细瞧着这书的用料和做工皆是上乘的。
封面所用的是暗纹金丝棉纸,这种纸就连当朝皇帝的手上也是少之又少;而书页采用的云母蝉翼纸则在很久以前便不再制造了,难道这书存在很久了吗?
“这本书所用的云母蝉翼纸在两百年前便因为造价太高而被规划为皇室用纸,到了后来皇室为了节俭用度也不再使用这种纸了。难不成这本书早就存在了?可我为何从未听说过它的存在?”
白岫这些年来为了找到让少真还魂的方法可是费了好大劲,她寻遍大大小小的事物,查阅了不下千本书籍,可始终不知道有这么一本书存留于世间。
“也许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少真盯着白岫手上的残书,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本书真的记载了能让他活过来的办法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岂不是要回到那具躯体里?
对于一个死去的人来说,也许能够还魂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可是少真却是心有顾虑。
若是他成功回到那具身体里,他便可以不再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白岫的面前,可是他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能够永远陪着她。
当他回到身体里,也许会继续原先未走完的生老病死,过个几十年他便会老去死去,而后投胎转世,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再与白岫有任何关联了,也许……还会把她忘记。
他不想如此。
白岫并未留意到少真此刻的异样,满心满眼都在手中那本书之上,也不知道这本书是否真的记载了那样的一个方法。
“洛洛,这本书里真的记载了可以让人还魂的方法吗?”
“其实我也不清楚,由始至终我都没有亲眼看见过里面的内容。等我得见这本书的真容时,它已经这样了。”
那疯子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一副正常人的模样,可是在发生这么多事情后,她倒是开始怀疑起当初他所说的是真是假。“所以白姐姐,恕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你以前没见过这本书吗?”唐印回想起那疯子,想到自己因为这书而差点引火烧身,不由有些郁闷。
如果这书并未记载还魂术,那他如此冒险岂非不值?“我还以为你真的见过里面的内容。”
“我虽然看过不少异术集,可这一本我确确实实没有见过,所以……我也是第一次见。”她为了学习医术看过的书也不少,各式各样的奇闻异术也见过,可是她与他们三人一样,却是没见过这一本。
“算了,咱们打开来一看究竟便是。”白岫思索了许久,不管那疯子说的是真是假,如今书就在她们手上,若想知道实情,还是打开来看上一眼才好。
这一本书由云母蝉翼纸所制,当火烧到书上时,很快便把小半本书给烧没了,幸亏唐印抢救及时,要不然这剩下的书页也将不保。
白岫小心地翻开书页,仔细地看着残页上所写的内容。
这本载异录上所记载了许多她在别的书上看到过名字,却未详细描述的东西,里面除了有听过却未真正见识过的稀奇异术,更是记载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生灵和怪闻。
她原本觉得这些不过是前人杜撰出来的罢,连记载都没有的东西怎么会是真的呢?可如今一看才知道,那些东西并非是未有记载,而是都记载在了这载异录上面,甚至在每一个奇异事物后面还详细地描述了相关的案例,看上去倒不像是弄虚作假的玩意。
既然这本书记载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么按照疯子的说法这本书上有还魂术也不是不可能。
白岫对那些异事并未有太大的兴趣,此时的她只想看看还魂术是否真的存在。她焦急却又小心地翻动着书页,眼看这一本书存留的残页都快翻到底了也未见还魂术的踪迹,心里渐渐地开始失落起来。
待她翻到最后两页时,那书上赫然写着的一行字让她再次激动了起来。
“以自身之魂还自身之躯,皆因此法而为之,断不可有丝毫差池。这是......”
以自身之魂还自身之躯,这所说的不正是还魂术吗?可是这前后的内容早已丢失,书上也就只剩下这么一句告诫之语。
书是到手了,可里面所记载的东西却丢了。也就是说,这本书对他们来说似乎也就没有了用处。
“都怪我,要是我能早一步救下这本书,也不会变成这样。”唐印知道这些年来白岫寻找这个办法花费了许多的心机,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又被火焚烧殆尽,她的心里怕是不好受吧。
白岫看着那被焚毁的书页,心中确实失望至极,可是那失望之中却有一丝侥幸。
既然有书记载,那便是说明还魂的方法的确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少真是有机会回到身体里的,所以,她们似乎还有机会。
于她而言,她可以不要那些珍品珠宝,也可以不要这四季青,但她却想要少真一世安稳,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余下了魂魄。
虽说他如今跟常人并无两样,可她和他心里明白,他终究不是常人。
“这件事不能怪你。”
少真眼看因为这到手的办法就这么遗失了,而使得大家皆心情低落,他有些于心不忍。
自他恢复意识以来,他的朋友他的爱人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机会他会选择让大家安心,可若是没有,他并不想让大家为了这样的事情而苦恼,“所有的事情冥冥中自有天意,也许是上天不想让我这么快活过来吧,你们也不要为了此事,为了我而这般苦恼了。”
唐印却是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们的好友,又是岫儿最重要的人。所以你的事便是我们的事,苦恼也是应该的。”
他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如今书籍虽然被毁,但好在确实有可行之法存于世间,所以接下来,咱们要更加仔细寻找才行。”
第六十四章 凛冬六十四 鸽子汤
白岫抬头看着少真安然的神情,心中更是不忍心就此了结这件事,她不死心地说道:“这本载异录如此稀奇,也不知道是不是孤本。倘若这世间还有另外一本,咱们也可以不用为了这残页而感到苦恼了,只要找到另外的那本便可;可若这一本是孤本……”
她言至此处突然停了下来,不禁皱了皱眉头。如果这一本当真是孤本,那么她们似乎也没有了别的办法了。
“若这一本真是孤本,那咱们再继续找找别的办法吧,既然这样稀奇术法确实存在于世间,那么我想,也许别的书籍上还会有记载,更何况这书存在的时间不短了,或许有人使用过这一术法,如果我们可以找到这个人,或者是与之相关的人,说不定能有所突破。”
“白姐姐说的有道理,我记得曾经看了一本异闻录后惊讶不已,爹爹却很冷静地和我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我不知道的事情,也有很多记载了这种事情的书籍我还未曾看过,没有见过不代表不存在。眼下这本奇书都能被我们给找到,说不定只要我们下些功夫就能找到别的法子,又或是记载过此术法的相关书籍呢?”
洛洛与白岫一样并非容易灰心之人,如果还有一丝希望她必定会用尽全力去寻找。
她爹爹不是说了吗?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她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啊,这载异录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想到此处,洛洛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杯碟发出了叮当的响声;而后便听见她激动地说道:“对啊,我可以问问爹爹啊,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又见识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人和事,说不定他会知道呢?”她爹爹医神洛长川在许多人心中都是个能人,在她的心中更是个不可超越的存在,如果问一问他,说不准真的会有结果。
唐印见她如此崇拜她爹爹的模样,却是对她所说的表示怀疑,“你爹爹如此了得,怎么你之前又不问他?”
“你怎么知道我没问?我从一开始便问过他很多遍了,不过那时候我只是问他有没有办法把一个死人医活,他想也没想就说没有。可能是我没问对地方吧,下次见他我换一个方式问问,说不定能问出些东西来。”
洛洛瞪了满脸狐疑的唐印一眼,才继续说道:“再说了,我爹爹是什么人,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说见就能见到吗?”
唐印挑眉,似乎觉得她的话有些好笑:“你可是他唯一的孩子,难道连你也见不着他?”
洛洛却是叹气一声:“唯一的孩子又如何?爹爹要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踪迹,我就算翻了天也见不着他。”
自打洛洛开始独自在外闯荡以来,他爹觉得没有了约束,便开始在世间游走。洛洛虽然曾抱怨过自己作为他的亲亲女儿也难以见到自己的爹爹,但是洛长川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嘴上答应着下次不会这样了,实际上还是我行我素,不想让人寻见时谁也别想知道他的踪迹。
白岫听洛洛说要询问她的爹爹,觉得这不妨是个好主意,也许她们不知道的事情别人会知道呢?于是道:“既然如此,洛洛,你下回见着你爹爹就问他一下吧。”
洛洛一拍胸脯答应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
送走了洛洛和唐印之后,少真从厨房里端出早已炖好的鸽子汤给白岫盛上了一碗。
这碗鸽子汤色泽清亮,闻着有一股诱人的香气。白岫舀了一勺浅尝一口,这一勺汤汁鲜美甘醇,在她的唇齿之间回荡着鸽子与食材之间交融的鲜美,使她回味无穷。她忍不住把碗中的汤一口一口地喝进肚子里,末了,还让少真再给她盛上一碗。
“能得这如此美味,就是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啊。”白岫欢喜地把那汤喝掉了一大半,她放下手中捧着的汤碗,满足地看着少真,眼神中似乎饱含崇拜之情,“你说,要是你走了,我喝不到这么美味的鸽子汤该如何是好?”
“那我会在我离开之前给你炖上一缸,让你喝到腻为止。不过……你这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呢?”少真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可他不想破坏如此温情时刻,只当白岫是在开玩笑了。
白岫把弄着碗里的汤勺,不经意间说道:“我还能想什么啊。都这么大岁数了。”
她的话倒是让少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在说自己老吗?”
“才不是呢,我只是说我活得久了而已。”白岫见他似乎在笑话自己,突然有些愤愤不平,“再说了,你有见过如此貌美的老女人吗?”
“还真是没有。岫儿天生丽质,就算老了也是艳压群芳的那一个。”少真见她不再闷闷不乐,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那是自然。”白岫被他这么一夸有些得意忘形,可是仔细想想,他那句话中似乎有哪里不对,“等等,你......”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和你说。”在白岫计较起来之前,少真觉得还是赶快把她的注意力转移了才好,“昨日孙夫人来找了。”
白岫很想质问他是不是在说自己老,可是一听是孙夫人的事情她便把话收住了,堵着一口气问道:“她说什么了?”
少真不紧不慢地说道:“倒是之前咱们想的那样。孙夫人想知道那封书信上写的是不是真的。”
“这孙夫人可真沉得住气,这么久了才找上门来。”原本他们以为有了那些物证,他们应该会在百花节上把柳家人质问一番,可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忍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让白岫心生佩服。
“其实她心中早已有结论,只是有些侥幸罢了,毕竟柳家对她来说可是至亲的家人。”如果不是心存侥幸,她又怎么可能沉得住气?“其实说白了,柳峥此次也算是走上了孙夫人之前的路,只是这一次柳家人没得手罢了。”
在柳家人眼中,把寄奴赶走是因为她配不上柳峥,而把沈夫子害死,不也是因为觉得他配不上孙夫人吗?
“孙夫人可比柳峥倔多了,要不是因为柳峥没有她那般坚持,恐怕寄奴不等我们出手相救,她就已经成了第二个沈父子了。”
那日白岫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便想到了这一点,当初孙夫人执着的要和沈夫子在一起,柳家人拿她没办法,才做出如此决定,而柳峥不敢与家里人有所争执,主动把寄奴送走,反而让他们没有害她的想法。
只是人的本性难改,为了切断寄奴与柳峥的所有后路而做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来,实在令人不齿。
第六十五章 凛冬六十五 借人
“小姐,少爷,柳益公子来了,说是要请你们帮一个忙。”白岫正想问少真他都对孙夫人说了什么,便看见叶叔前来向他们禀告柳益的到来。
“柳益?他来做什么?”百花节那晚柳益彻底与柳家人断绝了关系,照这么看,他的事情也算是落下了帷幕,今日他怎么会过来呢?
莫非他与柳家人的事情还没完?可是不对呀,这些天还从未听过他和柳家人有什么来往,倒是听说了他在臻萃阁里忙的不亦乐乎。
白岫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地对少真问道:“你可知他此次前来是为了何事?”
少真摇了摇头,回答道:“我这些日子都没见过他,只是听唐印说他对臻萃阁的事情还没能完全上手,常常忙得焦头烂额。”
“算了算了,咱们在这瞎猜也没用。叶叔啊,你把他叫过来吧。”柳益既然来找他们,必定是有事情,与其在这猜来猜去还不如直接把人叫过来问一下。
柳益跟着叶叔来到他们面前,客气道:“老板娘,少真少爷,柳益此次冒昧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如今柳益已成了唐印的心腹,更是掌管着凤城有名的臻萃阁,整个人看起来倒是与以前不一样了。
“柳公子不用客气,有话直说便是,大家都是朋友。”从寄奴的事情开始,白岫慢慢接触了柳益这个人,一来二去的也觉得这个人可以一交,于是她便把柳益也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少真道:“是啊,阿益,有什么事坐下来说吧。”
因着唐印的关系,少真与柳益也算是老朋友了,见他突然这么客气反而有些不习惯。
柳益成为臻萃阁掌柜之后似乎成熟了不少,与人交流似乎也比之前客套了些。只是对于白岫等人而言,柳益如今这般不过是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毕竟他还未到二十就承担起臻萃阁的大梁来,这担子确实有些重了。
白岫与少真的热络倒是让柳益有些无地自容起来,他们待他如朋友一般,自己却还如此客套似乎有些不妥。
他挠了挠头,在少真身旁的位子坐下,想起今日想要相求之事,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此次前来只是想向老板娘借一个人。”
柳益这么一说,白岫倒是疑惑了起来:“借人?”
白岫原本以为是跟柳家有关的事情,可是如今瞧着似乎并非如此;更况且,当他说要借人的时候,脸上微微有些泛红,似有一丝害羞,倒像是与哪个姑娘有关。
莫非是四季青中的哪个小丫头?
柳益接着道:“二位也知道,前不久王爷把臻萃阁交到了我手上让我去打理,可是我一个男人哪里懂得打理首饰铺。这几日在铺子里手忙脚乱的,所以我想跟老板娘借个人帮我度过这个难关。”
话音刚刚落下,他脸上的红晕似乎又多了一些,让白岫更加好奇起来:“你是想和我借个丫头吧?女孩子家家对首饰方面了解得多一些,这一点我理解的。只是不知道你想借请哪一位姑娘前去?”
“我……我想……”柳益吞吞吐吐的,似乎不好意思把那个名字给说出来,只是他既然已经开了口,要是不说岂不是会更尴尬?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厚着脸皮向白岫要人:“我想让寄奴姑娘去帮帮我。”
“寄奴?”白岫见他如此扭捏的模样,心中的疑惑一下就消失了,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地对柳益笑了起来。
柳益与寄奴在柳家时便已经相识,而寄奴在柳家的遭遇很容易让柳益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况且,寄奴与柳益年纪相当,又是个善良可爱却又不软弱的姑娘,这一来二去,说不定柳益就因此对寄奴动了心。
“你要借别的丫头我都可以立即答应,可是这一个的话怕是要你亲自去问她了。”
其实若是白岫答应了柳益的请求寄奴也是会去的,只是她想看看,柳益会如何面对寄奴。
寄奴经历了柳家人那样的事情怕是很难再对别人敞开心扉,她曾经和白岫说过,此生或许很难再对一个人动心了,可如果那个人是柳益,说不定能敲开她紧锁的心门。
白岫算不上了解柳益的为人,可是他既然能被唐印这个老狐狸收为心腹,说明他这个人还是可靠的,把寄奴交给他也放心一些。
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她做不了主,唯有给柳益创造多一点的机会;如果是寄奴不愿意去,她再想想别的办法让她同意了就是。
剩下的,就靠他自己了。
“直接……去问她吗?”柳益本以为白岫答应了便可,却没想到她会让他直接去问寄奴。面对这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他该如何是好?
在柳家之时他经常与寄奴交谈,可如今不知道为何,面对着与柳峥再无瓜葛的她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今日他来求白岫不过就是想避开寄奴,没想到还是要问她的意见才行。
其实也是,白岫同意了不代表寄奴会情愿前去帮自己,如果因此让她感到为难的话,自己也会过意不去的。
“老板娘,方才我从外面回来,看见王爷把一个姑娘扛肩上带走了,好像还是从咱们这里离开的,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寄奴知道白岫出来了之后便去集市上买了些食材,打算回来给她做些有营养的菜补补身子;当她回来的时候,看见唐印黑着脸带走了一个姑娘,生怕会出什么事情,一进门看见白岫的身影便急着跟她禀报了,也没认真看清楚她对面的人。
待她走近一看这才发现此刻白岫正和少真、柳益坐在一起,似乎在商讨着什么事情。只是不知为何,柳益的脸上泛着些许红晕。“阿益?你怎么来了?”
柳益看见寄奴往这边走来,“腾”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根,结结巴巴地和她说道:“寄……寄奴,好久不见。”
寄奴瞧他似乎有些不对劲,有些担心地问他:“你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寄奴啊,柳益呢想找你帮个忙,你坐下来和他详细了解了解吧。”寄奴的出现让白岫莫名地兴奋起来,如今正好可以让柳益和她单独相处相处。
她站起身来简单地和她说了说柳益此行的目的,对少真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对他们二人说道:“我和少真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俩了。”
话音刚刚落下,便拉着少真远离了此地,躲到一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继续观察着。
第六十六章 凛冬六十六 眩晕
“岫儿你要看热闹在那安静地坐着便是,何须这般偷偷摸摸的?”
少真自打认识白岫以来就知道她有爱凑热闹的毛病,而当他们在一起后,白岫便习惯性地拉着他一起。虽然他之前明确地和她说过他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但白岫却觉得只有他们两个一起看才有意思,于是即使少真再不情愿,也只能无奈接受了。
白岫歪着头看着他,眼神中充满着天真无邪,可说出的话却像是为了自己的偷看在找借口:“你看啊,如果我们在那的话,柳益也许就会找个借口躲避了。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柳益不想说也得说,不然呐他以后见着寄奴会愈发心慌意乱的。”
“歪理。”
而这一边,白岫匆匆忙忙地带着少真离去,让柳益有些措手不及。
他来之前也没想这么多,只是想借白岫让寄奴能到臻萃阁帮他而已,如今这般倒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阿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这三人奇怪的举动让寄奴疑惑不已,只是瞧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道他们这究竟是怎么了。
此刻寄奴已经站在了柳益的面前,尽管他有多么窘迫,也只能尴尬地开口:“那个……是这样的,我呢没经营过店铺,也没和女人打过交道。王爷把臻萃阁交给我打理我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我想……你能不能来帮帮我?”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你一起打理臻萃阁吗?”寄奴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呢,原来只是想找她帮帮忙。“阿益,你怎么会想到我了呢?”
她没多少首饰,除了白岫赠予她的那一些以外,更是没接触过别的珍品,她真的能帮得上忙吗?
按理说这种事情应该找一个比她更懂的人去做,柳益怎么会突然找上她了呢?
“其实你别看我之前在凤城里似乎人脉挺广的,可是我认识的女孩子并不多,能说得上话的也就更少了。”柳益找了个借口,倒是可以缓解不少此刻的尴尬,“之前在柳家因为大哥的原因而认识了你,我觉得你是个挺聪明的姑娘,我与你也能交谈起来,所以我便想请你帮帮我,不知你是否愿意?”
柳益无意间把寄奴夸了一把,让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在柳家之时柳益一直在背后默默地为她拿主意,帮了她不少的忙,于情于理她也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请求,“在柳家时你便处处帮我,如今你有困难我帮你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不知道老板娘会不会同意,而且我也是不懂首饰的,万一到时候没帮上忙还招来些麻烦可如何是好?”
柳益倒是不强求她:“那……要不然你先考虑考虑,要是想好了直接来臻萃阁找我便可,你看如何?”
这样看来寄奴心里还是愿意的,只是她有些顾虑罢了。
寄奴点点头,答应了他。
对于帮忙她是情愿的,可是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决定而给人带来麻烦。如今她已经是四季青的人了,如果要去臻萃阁帮柳益,她还得经过白岫的同意,否则就不太像话了。
送走了柳益,白岫与少真出现在她的面前,想起柳益方才的请求,她向白岫问道:“老板娘,方才阿益说他如今打理臻萃阁有些力不从心,想让我前去帮他的忙,不知道老板娘意下如何?”
白岫自然是不会反对寄奴前去臻萃阁帮柳益的忙,她甚至巴不得寄奴现在就跟着柳益去臻萃阁,只是明面上她只能冷静地说道:“既然柳公子......啊不对,此刻应该叫柳掌柜了。既然他亲自前来相邀,那你也不好拒绝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寄奴在四季青久了之后便不再如以前那般扭捏,直接向白岫表明了自己的想法:“阿益之前帮过我,我去帮他也是应该的,只是怕老板娘不会同意,而且,我怕我会帮倒忙。”
自从那些谣言之后她便十分在乎白岫的想法,而此刻有这么个机会让她出去见识见识不一样的东西,甚至有可能成就一段良缘,白岫没有理由不同意。
她拍了拍寄奴的肩膀,对她说道:“你不必顾虑我怎么想,只要你愿意便可。他既然能来找你想必也是做好了准备应付未知的一切,所以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就安心去吧。”
“那好吧,得了空我便去一趟。”
卯日之后,白岫要做的事情便少了许多,四季青里的伙计都抢着帮她干活,倒是让她清闲得很。
眼看着想做什么事都被人抢先了一步,自己也没活可做,突然闲下来倒是有些无聊得很,于是她跑到柜台里算起帐来。
别的活计大家都能抢着干,可唯独这算账之事除了她和少真之外,便只有叶叔可以经手了。
今日正好是采购食材的日子,少真与叶叔出门跟菜农商讨菜价去了,她倒是可以安心待在柜台里不怕被别人打扰。
“今年的收入看起来还蛮不错的嘛。”
不管是今年还是以前,百花节时大伙吃的油腻的太多,过后一段日子都不愿意出门吃饭了,这段日子里四季青倒是冷清许多;今年虽说来的人与往年没有太大差别,可这收入却是多了不少。
看来凤城上的百姓都慢慢富足起来,点的菜品酒水也就丰富了许多。
白岫正美滋滋地看着账本上的收入,想着改日给大伙一些奖励,突然一阵眩晕之感袭来,眼前的账本似乎出现了些许重影,脚下也开始有些轻飘飘的,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云端。
此时的感觉如同卯日那天晕倒前一般,只是没有那一日强烈罢了。
她扶着柜台,生怕自己就在此倒下,虽然她的意识尚还清醒着,可是她的身子却似乎开始不受控制起来,不一会,便慢慢地往一旁倒去。
“白姐姐!”洛洛今日本想着来给白岫把把脉,可没想到她刚踏入四季青便看见白岫在柜台里斜斜地往一旁倒去。
她连忙着往白岫身边奔去扶住了她往下倒的身躯,见她意识犹在,才担忧地对她问道:“白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晕倒了?”
白岫靠在洛洛身上缓了缓,恢复了些许力气,只是依然有些虚弱地对她说道:“我也不知道,方才我在算账呢,突然便觉得天旋地转起来,身体也不受控制了。”
洛洛见她语气有些虚弱,也不忍心让她继续这么站着,扶着她便往一旁的桌子走去:“来,咱们坐下说吧。”
她扶着白岫在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缓了缓,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她忧心地看着白岫,继续问道:“是不是这几日累着了?卯日之后你的身子本就会虚弱些,再加上这一次情况特殊,恢复起来也是要慢许多,要是操劳了可就更难恢复了。”
白岫却摇摇头道:“这几日我都闲得发慌,怎么会累着啊。”
虽说今日也有眩晕之感,可是还好她并未真正倒下去,坐下来歇歇,喝口茶缓缓,倒是好了许多。
第六十七章 凛冬六十七 异样
白岫的脸色慢慢恢复过来,可洛洛却依然忧心忡忡,她想到回来那日给她把脉时感受到的那股不对劲,更是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你之前可有这般情况?又或者说,可有像今日这般头晕的情况发生过?”
白岫愣了愣,淡淡道:“别的情况倒是没有。”
卯日是她第一次晕倒,今日则是第二次,其他时候她除了有些虚弱以外,别的症状倒是都没有发生过。
她想了想,觉得卯日那一次还是需要告诉洛洛才好,万一是那次之后遗留下来的症状呢?
“这几日我都如往常一般,没有特别的症状,不过卯日那一天我倒是直接晕过去了,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的。”
洛洛大惊失色:“什么?白姐姐,你不是跟我说你没有什么症状吗?”
她给白岫把脉之后那奇怪的感觉便让她有些担心,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白岫的身上,只是白岫说没有,后来也未曾出现什么变故,才让她稍微放下一点心。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原来从一开始白岫便隐瞒了这件事,方才要不是她来得及时,恐怕她就要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我……”白岫看着洛洛担心的模样有些愧疚不已,只是眼下她也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觉得这事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是就这么跟她说的话,怕是会让她更加担心吧?
洛洛等了许久也没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等她回答了,抓起她的手便开始把起脉来,她心中隐隐觉得,这一次的晕倒,与上次有关。
不过,当她把手搭在白岫手上之时,她的脉象与之前并无差异,甚至比之前平稳了不少,只是她体内的那股邪气似乎更强大了些,这究竟是为何?
“奇怪,怎么会这样?”她不知道白岫的身子出了什么岔子,此刻她巴不得成为自己的爹爹,这样一来也就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了。
“怎么了?莫不是出现什么状况了?”
白岫见她脸上布满了疑惑,自己也开始有些茫然起来,难道自己的身体真的因为凤凰砂而带来了损伤?
可是……她确实一点感觉也没有啊。
洛洛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本以为是你的身体出了什么事情,可是方才我给你把脉,却发现白姐姐你的身体比之前还要好上不少,与往常不同的也只是体内那股邪气强大了些。”
白岫皱眉道:“这几日我确实觉得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只是这邪气……难道说它并不会伤害我的身体?”
若不是今日发生这件事,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呢。
不过说起来,这一次她没有彻底昏过去,也许也是因为她的身体恢复了许多,不再像卯日那般虚弱。
“这一切太奇怪了,我不敢就此妄下断论。你等会我回去好好翻查一下医书典籍,看看那些书上是否有记载。”
前几日洛洛不知道白岫曾晕倒过,就没往那方面想,回到王府后也只是想着如何给白岫调理身子,把那邪气驱逐出去。如今看来,这件事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白岫此时已经全然恢复过来了,抬眼便往大厅四周环顾了起来。
幸好这次洛洛来的及时,还未让别人发现她昏倒的事情,要不然大家可又要心慌了。
她定了定神,往洛洛耳边一凑,悄声说道:“洛洛你答应我,这件事莫要告诉其他人,只能你一个人知道。”
“白姐姐,你这般情况要是不告诉他们,万一你又再一次昏倒了怎么办?”洛洛想不明白,如今她的情况不稳定,为何还要向他人隐瞒此事。
“无妨,我注意一些便是。”白岫怕她继续坚持下去,于是紧接着说道:“对了,你今日来四季青是要找我吗?”
洛洛见她岔开话题,明白她并不想与她继续说下去,也不想让她继续追问下去。虽然她不忍心,但若是白岫坚持,她也不好违背她的意愿。
她一想到方才的情形,心里倒是有些后怕,“白姐姐你是忘了吗?我每日都要给你把把脉的。今日倒是凑巧了,要不然……你还得瞒我到什么时候?”
“这次确实是巧了。”
白岫往四周看了看,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似乎还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状况,才稍微有些安心。
只是她不知道一会自己还会不会倒下,她可不想等洛洛走了之后自己再次晕倒,以至于被其他人发现。
于是她想了想,便找了个借口想和洛洛离开四季青:“洛洛,难得你回来了,不如你陪我出去逛逛吧,我在四季青里无事可做闲得慌。”
“可是你的身子……”
“无碍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吗?你就当陪陪我了,可好?”白岫真诚地看着她,像是在对她请求一般。
洛洛想了想,既然如今她在,若是白岫出了什么事她也可以及时处理,才答应了她:“那好吧,你要是不舒服就一定要和我说一声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我向你保证,若是我有哪里不舒服,一定会告诉你的。”
终于可以出去解解闷了,白岫心里欢喜得很,语气也欢快了不少。
二人在街上闲逛起来,七言八语之后很快便把那些糟心事给抛诸于脑后了。
洛洛很久没有在凤城的集市上逛过了,如今瞧着倒是觉得四周都是新鲜玩意;她这边瞧瞧,那边看看,面上堆满了欣喜之色。
“你看看你,方才还不想出来呢,这会倒是兴奋了。”白岫看她瞧见那些好玩的小东西时露出的兴奋之色,还伴随着手舞足蹈的,倒是觉得好笑。
“难得出来一趟,高兴嘛。”
“你回来这几日,唐印没带你上街吗?”
洛洛这兴奋劲,就像是刚回凤城时才会有的。
可是以前她每次回到凤城之后唐印都会把她带出来逛逛,这一回难道没有?
洛洛却是嘟囔道:“没有。那日前脚刚出了四季青,我便想逛逛再回去,可是他偏不让,我就和他吵了起来,这吵着吵着他见实在讲不过我了便把我扛了回去。我气不过,已经好几日没理他了。”
“这样啊......”
原来那天寄奴说唐印扛着一个姑娘走了是因为这事啊。
少真前些日子跟她说了洛洛出走的原因,原来只是这两人因为一件小事而产生了误会,才导致她离家出走的,唐印可是为此哀怨了很久。
不过,他好不容易从一个疯子手里把她救出来了,好不容易让她不再计较那些事了,她又跟他闹别扭了,想必唐印此刻郁闷得很吧。
洛洛拿起一旁摊位上的珠花簪子在手中瞧了瞧,而后往头上比划了一番,回头向白岫问道:“白姐姐,你看这个簪子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只是为何不去臻萃阁挑一件?那可是唐印的地盘啊。”
洛洛听见此话却是犹豫了。
第六十八章 凛冬六十八 臻萃阁
前些日子唐印给她带去过不少的首饰,只是当时她在赌气,并未曾接受他的好意;不过后来想想,赌气归赌气,干嘛放着好东西却不要呢?
平日她的首饰都是唐印从臻萃阁带给她的,这一次却被她拒绝了;而如果今日她自己前去臻萃阁挑选,怕是一件也买不起。“我......我没钱。”
“噗。”白岫见她别扭地很,以为她还在和唐印闹脾气呢,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你要是在臻萃阁挑首饰,他们哪敢收你的钱啊?”
“臻萃阁的人又不认识我。再说了,我不过就是个借住在唐王府的丫头,跟唐印又没什么联系,他们怎么会不收我钱?”不知为何,洛洛在说到自己与唐印没有关联时,心里居然产生了一丝失落,这还真是第一次。
白岫见她突然低落了起来,结合方才她自己说出来的话,便心里了然。
唉,当局者迷啊。
她想了想,突然心生一计:“那这样好了,要是他们收你的钱,我就先替你付了,回头我跟唐印要回来便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洛洛应该就没那么别扭了吧?
洛洛却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万一她跟唐印要钱时他不给,让这两人吵起来了怎么办?
“这有什么不好的,哎呀走吧走吧,我还想去看看寄奴呢,也不知道这丫头在臻萃阁里过得怎么样。”白岫拉着洛洛便往臻萃阁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找着借口,生怕她会半路跑了。
洛洛回来那日未见到寄奴,而后来的日子里也没碰上过这个新来的姑娘,于是有些好奇:“寄奴是谁?”
“你一会就知道了。”
洛洛虽然不情愿,可是在白岫生拉硬拽之下还是被她带到了臻萃阁中。
“老板娘,您今日怎么过来了?”寄奴正在店里忙活着,一抬头便看见白岫带着个姑娘踏进了臻萃阁的大门,只是……这姑娘似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位是?”
“她呀,就是之前提起过的洛洛。洛洛,这位呢就是寄奴,她也是咱们四季青的人,只是这几日过来帮忙而已。”
“洛洛小姐您好。老板娘,你们今日前来可是来带我回去的?”
寄奴在臻萃阁呆了几日已经基本熟悉了这边的流程,她原本的打算是在需要她帮忙的时候过来一下,只是白岫却让她在这里呆到柳益完全可以自己把控大局之时才回去,于是,她就这样顺理成章地留在了臻萃阁里。
今日白岫的出现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她从元青那知道白岫的身子并未曾大好,如今怎么带着洛洛跑到这里来了,莫非真是来叫自己回去的?
不过想想之后她便觉得这可能性不大,如果她要叫自己回去,又何须亲自前来?
果不其然,白岫否认道:“不是,我呢闲来无事便拉着洛洛出来逛逛,正巧逛到了这里。”
她见寄奴在臻萃阁呆了几日似乎比之前还要容光焕发,倒是有些高兴。
照这么看来,柳益对她还是不错的。“对了,柳益去哪了,怎么就只有你和几个伙计在此?”
“阿益出去办事了,应该过一会才回来。”说着说着,寄奴似乎想起了什么,抱歉地对她们说道:“瞧我,光顾着说话了。你们今日有想好要挑什么东西吗?这几日臻萃阁进了不少好东西,我带你们去瞧瞧?”
“白姐姐……”洛洛紧紧地抓着白岫的衣摆,紧张地看着她。
当她听寄奴说要给她们看臻萃阁里的好东西时便有些慌张起来,别说这珍品了,就连普通的她也买不起。
虽说她是医神之女,可她从家里出来时并未带多少钱财,一来她不想被人知道她是医神之女,想靠着自己的本事在世间闯出一副名堂来;二来则是她并未觉得没了银子就活不下去了,她可以吃山林里的野菜,小溪里的鱼,没了世俗的诱惑倒是一身轻松。
如今她住在唐王府里,虽然唐印会偶尔给她些银子,可是她大部分都没有接受。她觉得,无功不受禄,她的吃喝住行都在王府里了,若是接受了唐印的银子那便是不妥,所以她虽然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可其实她的身上并没有多少钱。
方才在街上逛着时偶然看见那街边的小首饰很是可人,才有了添置一些新物的想法,但她并没有想过真的要买些什么;而被白岫拉到臻萃阁之后,她倒是有所顾忌了。
白岫拍了拍她的手,似乎想让她放下心来,“你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之后的事情一切都好说。”
臻萃阁是唐印的地盘,如果洛洛真是看上了什么别致的东西,别说是银子他不会收了,怕是要把一整套都送给她。
唐印这个人嘴上虽然不承认自己喜欢洛洛,可他明里暗里都想把好东西送到她的面前,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对洛洛有多在乎。
只是可惜啊,这两人似乎还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也不知这二人什么时候能把这隔阂破除了。
白岫和洛洛跟在寄奴的身后往里头走去,她们前脚刚踏入里屋,柳益便从外面回来了,只是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
“掌柜的您回来啦。”
“嗯。”柳益心事重重地在屋里看了一圈,却是没见着寄奴的身影,于是他转头向身旁的伙计问道:“姑娘去哪了?怎么没看见她?”
“哦,是这样的,方才四季青的老板娘和一个瞧着年纪不大的小姑娘过来了,姑娘正在里头招呼着。”
寄奴刚来之时伙计们还以为她是柳益请来的人,后来才知道她是柳益从白岫身边“借”来帮忙的,大伙也不好直呼其名,于是便唤她一声姑娘。
听到是白岫来了,柳益心中莫名地紧张起来。她此番前来该不会是想把寄奴带回去吧?
那日寄奴来到臻萃阁,与他说她答应了前来帮忙之事,柳益的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后来得知白岫让寄奴一直留在臻萃阁直到他不需要帮手为止,他更是想尽办法让寄奴留在自己的身边,美名曰自己不懂,不会,她要是走了自己就干不过来了。今日白岫突然前来反倒是让他有了些许危机感。
他还未与寄奴待多长时间呢,怎么能轻易把她放走?
柳益忐忑地往里头走去,还未靠近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其中混杂着金银碰撞的叮当之声。
她们在里面挑选首饰吗?
白岫拿起桌上一支别致的簪子在手里端量着,好一会才对洛洛说道:“这白羽玉花簪倒是挺特别的,在簪子上点缀羽毛还真是少见。洛洛,要不要试试这个?”
第六十九章 凛冬六十九 被告了
那簪子在光照下温润至极,洛洛看着也很是欢喜,只是一想到这般好看的簪子怕是价格不菲,便犹豫着不敢试一试。
“原来是老板娘和洛洛小姐。”柳益来到屋内,见她们在挑选首饰倒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们应该只是来逛逛,而不是为了带走寄奴。“不知二位可有看中些什么?”
柳益一进门便知道了洛洛的身份,让她着实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去王府找王爷之时有幸见过洛洛小姐几面,只是洛洛小姐可能没留意到我罢了。”
不管是之前还是这几日,他每回去到王府里总能看见洛洛在四处奔波,只是她的注意力总是在自己手里的东西上,并未分神注意到他。
白岫见柳益既然来了,也不和他拐弯抹角:“你来了正好,洛洛还怕自己一会没钱结账呢。你回头跟唐印说说,就说是我把东西拿走了,让他来四季青找我要钱吧。”
柳益想起唐印交代的话,便客客气气地对她们说道:“老板娘不必如此,王爷早已吩咐过,这几日若是洛洛小姐前来,只要是看上的喜欢的尽管带走便是,其他的就不用操心了。”
这几日洛洛在和唐印赌气,他送过去的所有好东西都给退回来了,洛洛也不愿意搭理他,让唐印苦恼得很,实在没招了也只有告诉柳益,只要她喜欢,只要臻萃阁里有的,她都可以随时带走。
其实不止是臻萃阁,唐印名下所有的店铺他都一一交代过,只要是洛洛前去,不管她有什么要求都要满足她,但是却不能收她的钱,甚至要把最好的都拿出来给她。
“他真的这么说?”洛洛没想到,她虽然把唐印送到她面前的东西都退回去了,但是他转眼就吩咐底下,只要她喜欢的东西都可以给她。
柳益点了点头,为了让洛洛消除疑虑,他还认真地说道:“王爷的话在下不敢妄言,这确实是真的。”
一时之间,洛洛对唐印的气消了大半,只是她觉得当着这么多老百姓的面被他扛回去,着实丢了面子。
她想了想,既然唐印都说只要她喜欢的她都可以带走,那她不顺手拿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他的好意?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当内心的顾虑消退之后,洛洛的心彻底放在了肚子里,不再为了自己的荷包空空而苦恼。
她拿起那白羽玉花簪,在头上比了比,对着桌上的镜子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久后才在心里感慨,臻萃阁的东西确实是与那些普普通通的好看多了。
“这只簪子还有配套的耳坠子,之前一个员外郎家的千金看中了让我们留起来,只是后来她又不要了。既然洛洛小姐喜欢这簪子,不如我就让人把那耳坠子也拿来给洛洛小姐瞧一瞧,看看是否喜欢?”
洛洛兴奋道:“好呀好呀,拿来我看看吧。”
柳益叮嘱了寄奴几句后,便让她去把耳坠子拿过来。
只是当寄奴出去以后,白岫却看见柳益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忧虑,于是她问道:“柳掌柜可是有什么心事?”
柳益愣了愣,才说道:“老板娘果然观察入微。”
他惊讶于白岫看出了他有心事,不过转念一想,这件事要是和白岫提一下,说不定能让他一解心中的顾虑,“实不相瞒,方才我路过衙门之时看见柳家人跪在其中,心生好奇便打探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小姑把柳家人都给告了。”
柳益口中的小姑便是孙夫人。
他刚进柳家之时孙夫人尚未出嫁,对于年幼的他充满了同情。虽然她不敢当着兄长的面对柳益好,可她时常会在夜里拿一些膏药给柳益擦拭身上的伤口。
对于柳益而言,孙夫人那短短一年时间里对他的好都是真心实意的,所以他才会在后来把东西都偷出来,查明那件陈年旧事,等着机会报答她那药膏的恩情。
“你可有打听到是为了何事?”
白岫听他这么一说,其实也猜到了些许。
少真告诉她孙夫人曾到过四季青时,她便猜测接下来的日子里孙夫人肯定会有动作,只是不知道她会如何选择罢了。
柳益往门外张望了一眼,见寄奴还未回来,才低声道:“沈宇的事。”
果真是这件事。
不过让白岫没想到的是,孙夫人竟然能狠下心来,把自己至亲的家人告进衙门里头。
难以想象,此刻她的心情是何种痛苦。
“她居然会这么做。”
白岫从小便与白家不和,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她说不定还会更狠心。只是孙夫人和她毕竟不同,她对柳家人的感情着实难以想象。
“如果小姑把这件事吞进了肚子里,恐怕柳家还会对别人这么做。寄奴的事情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柳益想到柳家人的狠心,眼神忽然一下冷了下来,“细细想来,小姑也不愿意看见他们一错再错吧。”
白岫有些疑惑:“可是如今你与柳家已经断绝关系,你又为何而苦恼?”
柳家虽然对柳益有养育之恩,可本质上来说柳益不过是柳家的一枚棋子,想让他对柳家有过多的感情是不可能的了,所以白岫不明白,他为何还会有如此神情?
“柳峥也在里面。”提起这个名字,柳益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沈宇之事发生时柳峥还小,他根本不可能参与进去,如今却是被长辈连累了。
不管柳家人如何待柳益,也不管柳峥在处理寄奴的事情时有多不妥当,他总归是柳益这么多年的兄弟,也是寄奴曾想一生相伴的人。
“如果被寄奴知道了这件事,我怕......”他不忍心,想来寄奴也一样吧。
“她迟早会知道的,这件事可瞒不了多久。”白岫明白柳益心中顾虑,毕竟前不久柳家与寄奴的事情还在凤城闹地沸沸扬扬,如今那热度还未消散,柳家就又被告了,这会怕是全城的人都等着看热闹吧?
寄奴虽然与柳家也没有关联了,可是谁都知道,要彻底放下一个朝夕相处了四年的人,谈何容易。柳峥被牵连,也不知道她会如何面对。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洛洛不知道这其中的恩恩怨怨,听他们此刻在认真地讨论着,自己却是云里雾里的。“白姐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事啊,可就说来话长了。”
白岫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也把这几个人的恩怨大致梳理了一遍,洛洛才知道她不在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七十章 凛冬七十 无辜的人
“柳家人也太可恶了吧,就因为寄奴还有那个什么沈宇不合心意于是合起伙来算计人家,他们把自个当成什么了,不就是一个学堂的主家吗?就算是皇帝也没这样的啊!”
洛洛最痛恨这种为了自己的想法而去祸害别人的人,他们可以不喜欢寄奴,不喜欢沈宇,可为何要在背地里算计人家?
白岫见洛洛气得脸上微微泛红,无奈地对她说道:“你何苦为了别人家的事情而气成这样,他们这不是遭报应了吗?”
百花节那日不过是她设法给柳家人的一个教训,而今日这事就是他们柳家自己种的苦果了,怨不得别人。
白岫虽然告知了洛洛这几人之间的恩怨,却并未告诉她沈宇是怎么死的,让她不免有些好奇:“对了,沈宇究竟是怎么死的?他们做了什么?”
柳益见她如此好奇,便告知道:“其实这事也挺简单的。柳家人知道小姑与沈宇之事后便仿了她的字迹,伪造了一封又一封绝情信送到沈宇手上。沈宇的身子骨本就不怎么硬朗,被这书信里的话刺激到了,也没去管那些信是真是假,便以为小姑真要与他断情绝意,思虑过度后患上重疾,没过多久便病死了。”
“那沈宇没有亲自找孙夫人问清楚吗?光靠一封封书信并不能证明确实是她的意愿吧?”洛洛秉承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势要弄明白整件事的经过。
“自然是有的,沈宇给小姑写过信问她是否属实,可是被别人拦截了下来,并给他回信说这事千真万确;后来沈宇依旧不相信,来柳家找她,可他未曾见到小姑,便被赶了出来,说是小姑不愿意见他。其实说起来,这不过是柳家人的谎言而已,小姑并不知道沈宇给她写信了,也不知道他去了柳府找她,更没有说出这样的话来。”
柳益无意中得知孙夫人这件事情之后,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便着手调查起来;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件事的内幕竟然让人如此心寒。
棒打鸳鸯也就算了,毕竟历来都是讲究门当户对的,可是为了他们心中所谓的面子而这么做,他们难道不会心慌吗?
他实在不理解,为何柳家人要把每个人都逼上绝路才能彻底满足。
洛洛气愤道:“太过分了,为什么要害死一个无辜的人。”
柳益道:“不知道他们的本意是否只是想把沈宇赶走,毕竟后来又有好几个人被柳家逼上了绝路。一来二去的,谁都不会觉得他们当初的心思是简单的。”
这些年柳益多多少少知道了柳家人做的那些肮脏事,只是他并未说出来罢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洛洛行医多年,对待弱者总是容易心生怜悯,她感叹道:“那些人真是可怜,这回柳家被告倒是件好事,兴许能阻止他们祸害下一个人。”
寄奴从库房里把那白羽玉花簪配套的耳坠子找了出来,赶巧在此刻回到了屋里,对他们抱歉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柳益见她脸色不太好,便担忧地问道:“寄奴,你怎么了?可是外头出什么事了?”
寄奴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我方才出去的时候听到外头的人都在讨论,说……孙夫人把柳家给告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不由得沉了沉。
没想到这消息传得如此迅速,她们还在想要如何瞒着她呢,这下可好,也不用隐瞒了,人家已经知道了。
寄奴在四季青时多多少少听到了一些关于孙夫人的事情,只是今日之事让她意想不到。
方才她听说这个消失时内心便慌乱起来。如果消息属实,那柳峥是不是也被牵连进去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曾经那些美好的时光深深地烙在自己的心里,就算她打定主意要把柳峥给忘却,可是这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
每回听见有关柳峥的消息,不管是好是坏是大是小,她的心总是不由自主地疼痛起来。她一直在逃避,不敢想有关他的任何事,也不敢听有关柳家的事情,不想因为过去而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只是这世上大部分的事情总不能称心如意,她越是逃避,越是容易去捕捉那一星半点的消息。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四人各怀心事,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寄奴见他们都沉默了下来,心里有了些猜想,便问道:“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柳益看了看她,犹豫了片刻才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你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寄奴的面前对她柔声说道:“我在外面的时候便亲眼瞧见了,方才也和老板娘还有洛洛小姐提起这件事。我没和你说只是怕你会伤心难过,希望你不要怪我。”
寄奴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怎么会,你也是怕我伤心罢了。虽说我刚听见这消息时内心确实不平静,可是我也知道,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柳峥与我总归是两路人,这辈子我们也不会有所交集了。”
洛洛见柳益对着寄奴时无比温柔,与方才的样子似乎不大一样,于是悄悄地挪到白岫身边对她小声说道:“白姐姐,我觉得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些......那啥。”
她神秘兮兮地说着,心中的好奇早已在脸上洋溢了出来。
白岫调侃道:“呦,我的小洛洛,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别人的感情事来了?”
洛洛直说道:“别看我平日就喜欢呆在草药堆里,可我还是很关心身边人的。”
当然,这其中就包括了别人的感情。
回想当初,她在得知唐印、少真和白岫之间曾有过感情方面的纠缠,可是缠了唐印三天三夜,才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这一次她也不打算放过白岫。
“白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吧。”她瞪大了双眼,迫切地想知道这两人之间的苗头。
白岫心想,若是她不告诉洛洛,这丫头是不是就会缠着她不放了?
眼瞧着柳益还在和寄奴说着话,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她觉得还是直接告诉她吧:“方才也和你说了,寄奴之前在柳家住过一段时间,而那时候柳益还在柳府当着二公子,这两人一来二去不就认识了吗?也许就是在那种环境下,柳益慢慢喜欢上这个善良的姑娘。只是啊,寄奴的心能不能让他走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她话锋一转,又对洛洛叮嘱道:“洛洛,有些事不是必须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你要明白,该你知道的你总会知道。你若是一直如此,小心惹祸上身。”
洛洛毕竟与她不同,要是某一日因为她自己的好奇心惹上什么祸端,她可没那个本事自救。
第七十一章 凛冬七十一 他们也来了
“白姐姐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那些能让我知道的我才会有兴趣追问下去,而若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就算是强迫着在我耳边说我也当听不见!”
她虽然有时候冒冒失失的,但是她也不傻,自己的本事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她也不愿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招来什么麻烦。
“知道就好。”
柳益似乎与寄奴说完话了,他拿过她手中的耳坠子,递到洛洛的面前对她说道:“洛洛小姐,这就是那副耳坠子,您瞧瞧。”
洛洛接过那精巧的耳坠在手上左看看又看看,却始终觉得这耳坠子不如那簪子讨自己喜欢。
她轻轻地把东西放在桌上的托盘里,转而对柳益说道:“这簪子我是喜欢的,可是这耳坠子我却觉得有些太华丽了,有没有些简单小巧的款式让我瞧瞧?”
她不爱在头上戴太多装饰,一支精巧的白羽玉花簪正好可以点缀一下,又不至于太过简单;可若那小小的耳朵要是配上一副精致耳坠,反倒让她觉得有些花哨了,她还是喜欢简单一点的耳环耳坠子,衬托小耳朵的可爱便已经足以。
“您不喜欢这副耳坠子吗?”
柳益以为洛洛喜欢那白羽玉花簪的话应该也会喜欢这配套的耳坠子,毕竟这两样东西无论从做工还是用料上皆是一样的;可是现在看来,她似乎对这耳坠子并不感兴趣。
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如果喜欢简单一些的倒也是有的,只是不多。”
匠人们总是喜欢通过各种精巧的东西来体现自己的技艺与想法,这简单的款式自然做得少一些,除非他们手上有极品料子,要不然的话还是那些精巧绝伦的东西会多一些。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入眼罢了。”
洛洛在配饰的选择上倒是与白岫有着相似的执着,她们都认为,这首饰嘛称心如意才是最重要的,不管一样东西有多么的金贵,也不管别人有多么喜欢,自己若是看不上便是看不上,任谁也别想改变自己的主意。
“如果有简单的款式,也不必是什么珍品精品,只要能入眼即可。”
寄奴本想答话,却被柳益抢先一步道:“那好,我去取一些过来让您挑挑。老板娘可有想看的吗?我可以一同取过来。”
寄奴刚拿了一副耳坠子回来,他此刻可不忍心让她再跑一趟。
白岫听他问起自己,便答道:“我今日主要是陪洛洛前来的,顺道看看你有没有欺负我们家寄奴,别的就不用了。”
“那好,你们先在这边聊着,我去去就回来。”
“麻烦了。”
柳益冲她们点了点头,转头便朝外面走去,只是他还未曾走到外头,就看见唐印和少真正往里走来。
“王爷,少真少爷。”
少真见柳益从里屋出来,便随口问道:“岫儿可是在里面?”
他与叶叔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后便提前往回走,只是在半道上被唐印拦了下来,又被他拉着回了王府去欣赏他刚刚到手的五彩琉璃尊,这会又被他抓来臻萃阁,说是要为洛洛寻份礼物。
他原本是不乐意的,只是到了臻萃阁之后他便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气息在里头,正好见柳益从里屋出来,便开口问了问。
柳益有些惊讶,可他面上却依旧平淡如初,“老板娘确实在里面。”
“你是怎么知道的?”
唐印倒是很好奇他为什么猜得这么准,虽然少真与白岫已然在一起许多年了,可这般感应也太神奇了吧!
不过,当他还未弄明白他为何知道白岫在里面时,却又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如果岫儿在里面,那洛洛岂不是也在?”
今日他本想把那五彩琉璃尊拿去给洛洛瞧一瞧,若是她喜欢就送给她,讨讨她的欢心,可当他把那琉璃尊抱到洛洛房中之时却没看见她的身影,一时间他还以为洛洛又跑了,着急忙慌地找来洛洛身边的丫鬟问了许久后才知道她只是去四季青找白岫了。
他和少真出门时洛洛还未回去,如果白岫在里面的话,那洛洛极有可能和她在一块。
这下可真是歪打正着了,如果这时候他在洛洛面前表现得阔气一些,是不是就可以让她不再闹别扭了?
柳益认真道:“王爷猜的没错,洛洛小姐也在的,寄奴在里面陪着。”
唐印有些疑惑:“那你怎么从里面出来了,这是要去哪?”
柳益答道:“洛洛小姐说想看看款式简单一些的耳坠子,我正准备去取。”
“原来是这样,那你去吧,记得挑小巧一些的,洛洛喜欢那样的。”
“是。”
柳益收到建议,紧接着就去取耳坠子了,而少真和唐印则是来到里间。
当他们出现在门口时,白岫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少真你不是和叶叔出去了吗?这会儿怎么跟唐印在一块?”
“你问他。”
少真往唐印身上撇了一眼,似乎在告诉白岫他会和他一起出现在并非是他意愿的。
白岫眯了眯眼看向唐印,幽幽地开口道:“你又拉着少真干什么坏事去了?”
她这么一说,唐印倒是不乐意了:“什么叫干坏事啊,我好歹也是个王爷,我找人来下下棋,欣赏欣赏珍宝不可以吗?”
“你也真是,凤城那么多人,你为什么非要找少真啊?再说了,你有那个闲工夫玩还不如陪陪洛洛呢。”话毕,白岫转头对洛洛笑嘻嘻地说道:“对吧?”
洛洛赌气道:“我才不要他陪。”
唐印见洛洛还在怄气,气势顿时弱了下来,讨好似得对她说道:“洛洛,你别跟我赌气了,今日你想买什么,想怎么逛我都随你可好?”
洛洛挑眉:“真的?”
唐印诚恳道:“真的,今日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那好。”
这几日来她的气已消下去大半,今日听柳益说唐印下令让手底下的店铺都依着她来之时,剩下那一半也少了许多,而此刻他诚恳的态度让最后的一点也烟消云散了,不过她可不想让唐印知道自己消气了,于是装作依旧不高兴的样子接着道:“如果你想我消气,那我今日不管去哪你都得跟着,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能反对。”
“这......”
“你要是不答应就算了,我一个人在外头玩得也挺好,你就不用等我回去了。白姐姐,你说对吧?”
“别别别。”唐印连忙摆手,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你说什么都行,只要你不再生我气了。”
如果此刻他还不答应洛洛,真怕她再一次离家出走,到时候他还得满大街找她;与之比起来,他还是宁愿陪着她胡闹的,最起码自己在她的身边可以保护她,让她不再出事。
上次的事情,他是真的怕了。
第七十二章 凛冬七十二 花田
“既然你们已经商量好了,那我和少真就不打扰你们了。”
白岫站起身来,打算和少真一起离开,洛洛却是着急地拉住了她,担忧道:“白姐姐,你这就要走了吗?可是你......”
“好了,唐印既然开得起这臻萃阁,我想他的眼光也是不会错的。他难得肯陪你一次,我就不在这凑热闹了。”白岫知道洛洛想说什么,连忙反过来抓住她的手,轻声扯开话题,还悄悄地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暴露了。
洛洛见她虽然面带笑意但手上的力道却不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露馅了;可也是因为这样,心中的担忧却是不减反增。
她琢磨了一会,才暗示着说道:“那......白姐姐,我们可说好了,要是下一回还想出来逛逛,可一定要提前找我。”
白岫知道洛洛是在担心她还会晕倒,便答应道:“好,下一次我会提前派人去王府找你的。”
待洛洛稍微安心一些,白岫又对唐印啰嗦了两句让他好好对洛洛之后才带着少真离开了臻萃阁。
等到二人从臻萃阁出来之时,白岫的脸上充满了喜色,少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于是问道:“岫儿,何事让你这么高兴?”
“也没什么,只是看唐印在洛洛面前那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罢了。”
“就这事也能让你如此高兴啊。”少真拉住往前走去的白岫,让她面对着自己之后,又对她说道:“不如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也许你会更高兴的。”
“去哪?”
自从四季青开业以来,她除了偶尔出来逛逛之外倒是没去过别的地方,此刻少真突然这么说,让她莫名地期待起来,总觉得他会带自己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少真对她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带着白岫来到城外,行至一处深林之中。
如今仍是冬季,四周的树木光秃秃的,阳光把大地照成了金黄色,倒是透露着一丝丝的温暖。
白岫跟着少真往前走去,可是许久却没有到达目的地。行走在这光景相似的林子中,她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你要带我去哪啊,这光秃秃的树林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后院里的草好看呢。”
“就快到了。”少真停下来,看她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便问道:“可是累了?要不然我背你吧,还有一小段路就到了。”
“不用了,咱们继续走吧。”
白岫虽然郁闷,但少真对她温柔的样子,也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他一路向前。
二人一路来到林子的尽头,少真才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白岫,“到了。”
白岫往前看去,却只是看见了一片比人还高的枯草。
“你大老远地把我带来这里,就为了看这个?”她实在不明白这一堆枯草有什么好看的。
少真见她满脸疑惑,也不急着解释。他走到那草丛的前面,伸手轻轻拨开,露出枯草后面的一片光景。
白岫走前一看,却是被眼前的一片景象给震惊了。
那是一片花田,一片洁白的山茶花田。
远远看过去,那花田宛若一片雪地,清风吹拂着朵朵鲜花,那花儿随风摇摆着,甚是可爱。
“这荒凉地怎么会有一片山茶花啊?”
白岫欣喜地来到花田之中,随手摘下身旁一朵可爱的山茶花,放到鼻子底下细细地嗅了起来,“好香啊。”
少真笑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有机会你要种上大片大片的山茶花,每当花开之际就要迎着阳光,在花田里躺上一天一夜,让身上的毛发都沾上山茶花的香气;而从那一刻起,你便是唯一一只有着山茶花香味的白泽。”
那时候,白岫还是少女的模样,她与少真才刚刚在一起。
那一日她外出归来,少真说在她身上隐隐闻见了山茶花的香味,倒是有些迷人,她便突然起了一个念头。
自己不小心碰到的山茶花便让她沾染上香味,如果躺在一片花海之中打滚,岂不是整个人都会馨香扑鼻?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少女时代的自己总是有很多想法,每每跟人家提起时大家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唯有少真会记住她所说的每一句话,记住她许下的每一个愿望,如果有机会更是会帮她实现心愿。
这么多年来他倒是陆陆续续帮她完成了很多愿望,但唯独这山茶花田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实现。
白岫以为,这想法如今看来不过是那时候的一个梦,也没想过要去实现,可是今日,少真却又给她带来了惊喜。
少真走到她的身边,替她挽了挽被风吹乱的发丝,温柔地对她说道:“那一日你带着山茶花的香气来到我的面前,让我着迷的很;后来你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我就放在心上了,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找到机会。”
白岫疑惑道:“这么说......这些花都是你种的吗?”
种下一大片花田是要花费很长时间的,少真每日都与她在一起,她怎么从未察觉到这件事?
少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花田是我偶然间遇见的。只是以前这里都是些不开花的花枝与杂草,即便好不容易开花了也只是稀稀拉拉的;今年也不知为何,这些花竟然开得如此繁盛。”
“这倒是稀罕的很。而且要不是你带我来,我都不知道这荒郊野岭的还有这么一片美景。”
白岫在凤城住了这么多年,以前她也经常跑到城外来游玩,可是却一直没发现有这么一个地方,这让她觉得新鲜的很。
少真解释道:“这片花田处在深林之中,又被那比人高的草丛围了起来,没发现也是情有可原的。其实前几日我便想带你过来,只是看你身体虚弱,所以我才想着等你好一些才带你前来。如今瞧着,可是喜欢?”
白岫冲他甜甜一笑,眼中饱含深情:“喜欢。”
也许在别人面前她是那个冷艳之人,是一个不好接触的人,可是在少真面前她却如同孩子一般,对他笑,对他闹,对他撒娇。
时间一长,少真也是习惯了她的模样,不管她做什么,自己总是跟在她的背后,默默地支持她,助她一臂之力。
“此地人迹罕至,你倒是可以在这里好好玩一会。”
“这是个好主意,不过……”白岫神秘兮兮地看着他,毛茸茸的尾巴就这么露了出来,在身后一摆一摆的,似乎在告示着她的好心情,“一个人玩没意思,你陪我会?”
少真看着眼前人开心的模样,也是兴致高涨起来:“你想如何玩?”
第七十三章 凛冬七十三 玩闹
白岫绽开灿烂的笑容,向后纵身一跃,落在了百花之中,渐渐地化出原身。
她抖擞了一下身上的毛发,活动活动筋骨,似乎很久没有这般示人了,如今有些不大自在。
她睁着水灵的大眼睛,看向前方的少真,眼神中带有无尽的笑意;大尾巴扫向四周的山茶花,那花儿似乎受到惊吓一般,在风中颤抖着,抖落大片大片的花瓣。
那片片花瓣还未曾落到地上,又被她的尾巴一卷一扬,在空中飘散开来,落到了她和少真的头上身上。
“调皮。”
少真抬手挥了挥,落在身上和四周的花瓣又再次漂浮起来,在空中盘旋着,渐渐聚到了一起,如一朵可爱的浮云;他又再次一挥手,那花瓣云就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飘啊飘地来到白岫的身边,在她的四周游动着,挑逗着。
白岫尾巴一扫,却是没扫中;爪子一挥,也没打中;使尽浑身解数却始终没碰到一丝,让她好生不爽。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眯起双眼盯着那花瓣云,骨子里的不服输驱使她再一次行动起来,追着那云朵又是扑又是咬的,最后却是一头栽进了花丛之中,吃了一嘴的花瓣。
少真见她栽倒,心惊了一下,生怕她磕着碰着;可是当白岫从那花丛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头顶上挂着好些花朵花枝,嘴里也塞了些许花瓣,那模样实在是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呸呸呸。”白岫连忙吐出嘴里的花瓣,抖落身上粘着的花朵花枝,又渐渐化回人形。
她见少真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顿时有些郁闷,“不就是栽进花堆里了吗,有这么好笑吗?”
少真走到她的面前,看她腮帮子气得鼓鼓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一些,“我只是见你这个模样之后想起了一个人罢了。”
“谁?”
“街尾卖干果的张叔家的儿子。”
“张叔家的儿子?”白岫不解,他为何会想起那只小松鼠。“我哪里像了一只松鼠了?”
“你可记得在许多年前,他儿子跑到厨房里想偷咱们厨房里的杏仁,结果脚滑掉进了米缸之中?他那时候尚还年幼,不能自由地化为人形,那米缸又深得很,他着急想要爬出来却怎么也不行,还是你把他捞出来的。”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白岫循着他的描述,慢慢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来。
那一日她来到厨房里想做杏仁豆腐,刚把杏仁洗好放一边,就听见房梁上传来一丝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更是听见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掉进了米缸里面。
她被吓了一跳,慢慢地走到米缸附近。
只见那洁白的米粒在缸里缓缓地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她凑上去前去嗅了嗅,咦?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她心生疑虑,伸手进去在米粒里掏了一会,摸到一条毛茸茸的东西,下意识地拔了出来。
待她看清手中的东西时,才知道原来那是松鼠的尾巴,而她正提着一只疯狂挣扎的小松鼠。
“这小东西好生眼熟。”她提着那只松鼠,却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在脑海中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张叔的儿子。“是你啊,你这小东西来我的厨房做什么?”
那松鼠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停止了挣扎,指了指桌子,示意白岫把他放到桌子上,不要这么吊着他。
白岫明白了他的意思,把他放到了桌面。
松鼠连忙吐出嘴里残留的米粒,抖擞了一下,又从毛发里掉出些许没被他甩出来的米粒,才和白岫说明了自己的由来。
“你想吃杏仁和你爹说一声不就得了,虽然我这的杏仁确实不错,可再怎么好也只是杏仁,又不是别的宝贝。你怎么还跑来我这里偷啊,小小年纪的长本事了是吗?”
松鼠被她一说,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爪子,不敢吱声。
“唉。”白岫无奈地看着他,随手从那碗中抓了一小把杏仁出来,放到他的跟前,“这些给你,但是你以后不可以再这么偷偷摸摸了。这回是掉进米缸里,还有我把你捞出来,若下次掉进油锅里我可就救不了你了。”
松鼠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答应着,把桌上的杏仁全都塞进嘴里便慌忙离去。
白岫回想了这件事的细枝末节,才意识到少真是在说她如同小松鼠一般,得不偿失,还塞了一嘴的“米”。
她郁闷至极,连话都不想和他说了。
少真但笑不语,伸手捡起她肩头还遗留着的花瓣,举到她的面前,对她说道:“我给你变一样东西吧。”
白岫此时虽然不想理他,可是内心却是好奇的很,他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只见少真把那花瓣云召到二人的头顶上方,在半空中浮动着;他随手一甩,把手中的花瓣扔向那一片云朵。
当花瓣击中花瓣云之时,花瓣云瞬间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变成点点星光,洒落在她们的身上,如梦如幻。
“好美啊。”
少真曾在许多个夜晚给她制造过星光璀璨的一幕,可是在白天,在花田之中制造这般景象,还是头一回。
没想到,白天的星光与花海在一起,竟是如此的美好。
她伸手接住那点点的星光,然而当星光落在她掌心中时又很快消散了,让她不禁感慨道:“美则美矣,就是留不住。”
少真看着她,柔声道:“只要有你在,万般景象皆是美景。”
他为她找到这花田,他为她制造点点星光,如果没有她,这一切将不复存在。
白岫与他相视一笑,此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心想,如果她们还是从前那般,该是多么美好。
只是如今已经不是从前,她们要面对的将是未来那些不可预计的事情,也许最美好的,就是彼此都在身边了吧。
她们在花田里玩闹了许久,快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凤城之中,悠哉地往四季青走去。
“少真,你说唐印今日会不会很郁闷啊?”白岫挽着少真的手,轻轻倚靠在他的手臂上。
虽然她今日玩得累了,可是想起洛洛会拉着唐印闲逛这件事,又是满心好奇起来。
少真淡然道:“他喜欢让别人陪他胡闹,可若是反过来让他去陪别人玩,怕是会要了他的命。”
唐印总是把少真和柳益拉去陪他做这个做那个,可如果碰上不是他喜欢的事情,他才不会有兴趣凑热闹。
今日他难得被洛洛套住了,少真也很好奇他此刻会是什么样子。
二人一边走一边好奇着唐印此刻的处境,没想到却迎头碰上了他们。
第七十四章 凛冬七十四 喝醋
“白姐姐!怎么这么巧!”
洛洛惊喜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二人,抬脚便跑到他们的面前,“我还以为你们早上就回去了呢,还想着一会去四季青找你们,没想到就在这遇见了。”
白岫微笑道:“是啊,好巧。”
洛洛见他们似乎刚从城外回来,二人身上还隐隐散发着山茶花的香气,便想开口询问他们这是从哪里回来,然而被身后之人给打断了话。
“你们来得正好,快过来搭把手,我拿不动了!”
唐印陪洛洛逛了一整日,买了不少东西。
方才他抱着堆积如山的物品,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把那些东西给摔在地上,此刻看见少真和白岫两人,就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
少真上前替他分担了一些物品,这才发现,唐印手上拿着的身上挂着的东西是真多,“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买这么多东西。”
唐印无奈道:“可不是,我带出来的银子都没了。”
白岫见这一堆东西,也不忍心让他们就这么站着,于是提议道:“有什么话一会回到四季青再说吧,现在也快要到饭点了,你们正好可以吃个饭再回去。”
“我方才就是这么想的呢。”洛洛来到白岫的身边,挽起她的手,兴奋地说道:“咱们走吧。”
少真和唐印拿着一堆东西跟在她们身后走着,见二人和那两个女人间还有些距离,少真便开口问唐印:“今日你们都去哪里了?为何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
唐印虽然出手阔绰,但往日他还是会见好就收,这样把钱花完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别提了。”唐印幽怨地说道,“洛洛似乎知道我给铺子里的人都下了命令,只要她去就可以不花钱,于是这一日走下来她便专挑那些非我名下的铺子进去买东西,可是我已经答应她随她怎么样都行,又不好违反了这个承诺,所以只能咬咬牙给银子了。”
少真幸灾乐祸道:“那可真是委屈了我们的唐大王爷了。”
“也不知她从哪里找来的这些铺子,大部分都是药铺不说,她还把药铺里最珍贵的药材都给买了下来。”
唐印想起今日陪着洛洛把全城的药铺都逛了一遍,便觉得自己现在满身都是草药的味道,甚是呛鼻。“看来我也要开一家药铺才行,让她来管理,肯定能赚很多钱。”
想到自己钱袋里的钱大部分都买了这些吃不得用不得又看不得的药材,唐印便一阵心疼。
不过为了洛洛,再多的钱他都能挥洒出去,要是换做旁人可就不行了。
一行人回到四季青,唐印终于可以坐下来喘口气了,他连忙提起桌上的壶就往嘴里灌,压根顾不上用那配套的茶杯。
元青见他不管不顾就把壶里的东西往嘴里倒,便连忙伸手阻止:“王爷等等,那是......”
“噗——”
元青阻拦的话还未说完全,唐印已经把那壶里的东西全然灌到了嘴里。
不过,当他细细感受着嘴里的东西时才突然意识到不对,一口气吐了出来,“这什么东西啊,这么酸!”
元青哀怨道:“哎呦我的爷唉,那是醋啊!”
“什么?”
唐印这才认真地往自己手上的“茶壶”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他平常在四季青里看见白玉茶壶,而是一个稍微细长一点的瓷壶。
他往桌上看去,那白玉茶壶正静静地放在原本的位置上,丝毫没有动过。“好端端的这里怎么会有一壶醋啊!”
元青无奈地解释道:“方才这一桌的客人点了一碗面顺带要的,他们走了之后这桌子刚收拾干净,还没来得及把这壶醋拿回去呢。”他见唐印脸上神色渐渐变得铁青,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您......没事吧?”
“我这样子像是没事吗?”
唐印也不管周遭的人此刻是什么表情,迅速放下手中的醋壶把那白玉茶壶拿了起来想要漱漱口。
许是担心里面依然是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他还把茶壶的盖子打开来瞧了瞧,确认是茶水之后才端起来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白岫忍不住调侃道:“你要是饿了也别喝醋啊,你跟我说一声便是,厨房里有的是好吃的东西,这醋可是会越喝越饿的。”
“说起来,我倒是饿了。”洛洛坐到桌子一旁,对元青说道:“元青小哥,你帮我上几份清淡点的菜式,再来一壶梅子绿吧。”
“好,我这就......”
“等等!”元青正想应下,却又被唐印打断了。
唐印皱着眉头,为难地说道:“我今日带在身上的银子......都没了。”
白岫被他这一举动逗乐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要紧,明日我让人去你府上取就行。听说你最近新得了一个五彩琉璃尊,要是你实在没钱了,拿那个抵债我也是很乐意的。”
从花田离开往回走之时,少真便和白岫聊起了今日早上发生的事情,提起唐印得了一个五彩琉璃尊,她似乎提起了兴趣。
“你明日叫人来取钱,琉璃尊你就甭想了。”
唐印知道定是少真把这件事情说漏了嘴,扭头狠狠地往他身上瞪了一眼,似乎在怪他多嘴。
少真耸了耸肩,一脸无谓,似乎在跟他说这件事不能怪他。
不过,既然白岫都这么说了,唐印倒是放心了不少。反正家里的钱有的是,就算他此刻没钱了,依然可以大吃大喝一顿的。
逛了一天,他也快饿死了。
第二日,白岫让元青去王府取钱,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了孙夫人。
孙夫人看见元青,连忙叫住了他,问道:“这位小哥,今日少真少爷和老板娘可在?”
“在的,孙夫人可是有事找他们?”
元青听说昨日孙夫人把柳家众人告上了衙门,见她提起少真和白岫,倒是好奇她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
孙夫人客气地说道:“确实有事,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请孙夫人随我回去吧。”
元青带着孙夫人回到了四季青,正好碰见白岫和少真从楼上下来。
白岫最先注意到了来人,便客气地问道:“孙夫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孙夫人走到二人面前,对他们说道:“老板娘,我此番前来其实是想多谢二位。”
白岫和少真互看了一眼,不明所以,“孙夫人为何要谢我们?”
“我想......谢谢你们把那些东西交给我。”
“原来是这个。”白岫听孙夫人如此说,便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她所说的究竟是何事,“那些东西只不过是我们替别人转交与你而已,不必谢我们。”
孙夫人连忙说道:“不管怎么说,你们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忙。”
少真见他们此刻站在楼梯口,容易招来别人的目光,于是提议道:“我们坐下说吧。”
第七十五章 凛冬七十五 亲兄弟
待他们坐定,白岫让元青端来茶点小吃,才继续和孙夫人说起此事。
“孙夫人,这些东西确实不是我们二人寻得的。当初得到了这些也只是个巧合,我看那里面的东西似乎关乎到你和柳家,才让人把东西送到你们手上罢了。”
“这已然是大恩了。”孙夫人看着眼前平静的茶水,沉思了片刻,又继续说道:“如果不是这些东西,我和老爷怎么也想不到沈宇的死会与我的哥哥嫂嫂有关。”
当年沈宇得了病,她想去见他,可是她的哥哥嫂嫂们却说沈宇并不想与她相见;后来沈宇死了,大家都跟她说是病入膏肓而死,她也信了。可谁曾想,这一切竟是她百般信任的哥嫂在背后作怪,才会让沈宇生了重病。
“沈宇的身子骨向来不够硬朗,这一点他们都是知道的;不过他的身体再差也不至于突然一下子生了重病,而且到了最后就这般撒手人寰。如果哥嫂没有这般刺激他,他又怎会如此?”
孙夫人在桌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帕,似乎是不忍,又似乎是隐忍。
她深呼一口气,稍微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又慢慢地开口道:“还好,这些东西出现了,让我们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否则,沈宇永远都不能安息,我们也不会安心的。”
白岫倒茶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孙夫人,“你们?可是指你和孙夫子?”
“正是。”孙夫人认真地回答道,“二位应该听说过,老爷和沈宇都是当时有名的夫子,一同在柳文书院教学,可别人不知道的是,他们两个其实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他们是亲兄弟?”
白岫只知道沈宇与柳家的恩怨,却不知道他与孙夫子竟然还有这一层的关系。
“其实这是个秘密,除了我们三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孙夫人虽然早已习惯了这个秘密,可是当年她刚刚得知之时,却比白岫还要惊讶。
“我公公在一次醉酒后和侍女生下了沈宇,老爷那时候已经懂事了,知道自己得了一个弟弟,便很照顾他;后来沈宇随着那女子在公公的指示下搬到城外居住,才随了那女子姓沈。从他搬离孙家宅子那日起,老爷便时常和他联系,也时常和我公公讨要钱银去救济他们,甚至在空闲时候会去看望他。沈宇长大成人后,老爷不忍心他继续在外面吃苦,便把他带进了柳文书院,成为和他一样的夫子。所以,他们之间的兄弟情比常人想象的还要深。”
少真问道:“既然如此,当初为何不把沈宇接回孙府,认祖归宗?”
“是沈宇不愿意回去。”
孙夫人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也有过相同的疑问,直到后来才从沈宇口中得知,这一切都是他的意愿,“他虽然被我公公送去了城外,可他却觉得离开孙家反而让他更逍遥自在一些;再者,他的身份一直被隐藏着,若是就这么回归了孙家,怕是要在城里掀起一阵风波,甚至会牵连老爷,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孙夫子对沈宇的好,常人若是没经历过,怕是难以想象;可是对于沈宇来说,这些年若非孙夫子的照料,他也不能活的这么自在,在他的心里孙夫子既是兄长又是恩人,他宁愿当别人口中那个与孙夫子在暗中计较学识之人,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让孙夫子陷入舆论之中。
白岫喃喃道:“要是这么说,沈宇的死对孙夫子的打击一定也很大。”
她虽然没有亲近的兄弟姐妹,可是她却明白对于一个人而言,失去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不管是亲人也好,爱人也罢,甚至是挚友,都会产生难以想象的悲痛之情。
孙夫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老爷当初对沈宇突然病重便有所怀疑,可奈何查不出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谁会害他,才慢慢地接受了。如今得知了真相,他也是悲愤交加。不过还好,这一次终究能还沈宇一个公道了。”
“孙夫人会去衙门把柳家告了,也是有孙夫子的原因吧?”少真在卯日时见孙夫人还犹豫得很,而短短几日便让她下定决心,他便觉得这背后怕是有孙夫子的一份力。
他的话让孙夫人沉默了许久,片刻过后,才沉着声开口:“二位应该也知道,杀人不如诛心。他们虽然没有亲手除掉沈宇,可是却用这种招数让沈宇痛苦至极,可不就是诛了他的心吗?到了最后,沈宇死了,我的心也死了,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可是这样的手段却是比直接杀人更可怕。我身上虽然流着柳家人的血,可是老爷说得对,我不能助纣为虐。寄奴与峥儿之间的事也在提醒着我,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害别人了。”
这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让她下定决心啊,这样的事情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白岫突然想起孙静之事,便道:“前不久孙小姐来过我们这,告诉我们她并非是孙夫子的亲生女儿。如今柳家人被告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凤城,这样的话孙小姐不就知道了自己亲生父亲所遭遇的事情了?你们不是不想让她知道吗?”
孙夫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只是不想那么早让她知道罢了,若是她早早知道了,怕是会去柳家问个明白。而且,如果一早便被她知道沈宇是老爷的弟弟,我怕她会觉得老爷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她是老爷弟弟的女儿。如今她因为柳家被告之事才得知自己的父亲是谁,她便会去想柳家为何这么做,反而不会在意沈宇的身世。”
说到底,也是为了孙静。
孙夫子这些年来待孙静极好,虽说一开始确实夹杂着沈宇和孙夫人的关系,可随着孙静的慢慢长大孙夫子也慢慢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果因为这些事情坏了他们的父女之情,那就不好了。
“夫人把孙小姐的身世提前告知于她,想来也是为了她好吧?”
“她迟早会知道的。”孙夫人无奈地说道。
白岫想了想,倒是理解他们的用心良苦。
孙夫人和孙夫子这么做,无非是把她的身世和沈宇之死的真相分开来罢了。
孙静在孙家安然度过了十几年,突然得知自己并非是孙夫子的亲女儿,这对她来说打击确实很大;而如果让她在刚得知自己身世之后又发现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被柳家害死的,想来她会崩溃吧。
这么看来,把两件事分开来说,还是有一定好处的。
“对了,昨日陈大人是如何裁决的?”发生的事情已然成为了定局,白岫此刻倒是更关心衙门会怎么处理,毕竟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陈大人要是处理不好,可是会遭人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