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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忍冬有眼无珠,被人利用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凄惨结局。
重生后忍冬告诉自己,她要定要护住家人不再重蹈覆辙。
仇人位高权重?没关系,那就让他们一无所有,体会云泥之别。
一双妙手,医行天下,想死的她不让,不想死的看心情。
报仇路上,一不小心捡了如意郎君,图了个名满天下个千古流芳。
......
“世子,真要娶魏花痴吗?据说粗痞不堪..”
笑眼迷离满面柔情,“不堪?无妨,爷一个人独赏芳华。”风云诡秘的京都城、终于发现个有趣的人。
“小姐,您真要嫁那纨绔世子?据说一无是处...
含笑佛袖,“纨绔吗?无妨,一切有我,他负责貌美如花就好。”
风云际会的京都城,谁又看得清谁,她的苏苏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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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片段:
郁苏:爷就是当和尚也不娶魏忍冬。
魏忍冬:嗯,那便一起入佛门,你为僧,我为尼,暮鼓晨钟!
郁苏:魏忍冬,你是不是女人?
魏忍冬:苏苏如果怀疑,可以验明正身!
郁苏:不许叫我苏苏。
魏忍冬:哦,那...郁郁!
魏忍冬:扭捏什么,男人身子本小姐又不是没看过。
郁苏:什么?!(暴走!)
第一章 城楼一跃成千古
天宝十二年,金汉京都兵临城下,金汉大势已去,金汉皇帝弘锦瑞不肯降,大殿之上,质问群臣,群臣不语,年仅二十四的弘帝心灰意冷大笑之后突然挥天子剑自刎朝堂。
凤栖宫内,金汉皇后墨宝华一身凤袍,一丝不苟的发髻,额头金凤衔珠,肤白如雪,口若含丹,闻讯,无悲无喜,凤眸轻合,再睁眼,古井无波。
转身抬脚迈过门槛,伸手,一旁大宫女堇兰含泪扶着,她家主子,二八芳华,一身锦绣,墨家怎么能说舍就舍。
“皇后姐姐,你自小聪慧过人,应该明白爷爷和爹的意思。”墨宝珠一身绚蓝彩锦,气如牡丹,飞霞发髻上一支翡翠镶金的步摇微微闪动,贵气逼人。
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轮廓乍一看有些相似,气质截然不同,一个锦绣天成,一个贵气凌人。
同是墨家千金,墨宝珠才名在外,墨宝华却是默默无名,若不是一朝封后,恐怕,鲜少有人知道,墨家还有个墨宝华。
墨宝华步履平缓,波澜不惊的走到凤座前缓缓坐下,就好像天塌下来,都影响不到她一样。
墨宝珠目色沉了沉,不动声色,从她这个姐姐入宫起,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否则,进宫的就不会是墨宝华,而是她墨宝珠。
堇兰扶着宝华坐稳,看了一眼墨宝珠身边婢女手上的托盘,托盘里一副白绫、一杯鸩酒,这是让主子二选一?
再顾不得,冲上去朝着墨宝珠噗通一声跪下。
“三小姐,求求你,求求你.....皇后是您的亲姐姐,是墨家的亲骨血啊...”堇兰也不知道要求什么,只是不停的求着。
求这位墨家最受宠的三小姐去跟老太爷和大爷求情?还是求这位三小姐放过自家主子?
天底下,要主子死的人,竟然是主子的至亲家人...主子一生骄傲,情何以堪。
“堇兰,起来吧。”墨宝珠不过是自作主张,爹和爷爷,现在还不会要她的命,他们想要的东西,还在她手里。
一直默不作声的墨宝华终于开口,堇兰抿着嘴一边摇头,一边无声哭着,最后还是乖乖起身。
至始至终,墨宝华都没有看一眼托盘里的东西,整了下衣袖,对上墨宝珠的目光,四目相对,本该是世上最亲的人,却形同陌路。
“你确定是爷爷和爹让你来的?”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她的命,可惜,聪明过了就是蠢。
“没错!你这什么表情,不信吗?你是墨家的女儿,既然入了宫,当了皇后,如今皇上死了,你就的殉葬,以守墨家气节,怎么,不想死?”墨宝珠的话带了几分恨意和隐含的几分自得。
为了墨家,爹最后还是选择舍弃了她不是吗?她不过是早点动手罢了。
颔首表示知道了,也无风雨也无晴,墨家的女人,不都是墨家男子大爷的工具嘛?她到是想的没错,最后,她的结果无非一死,这墨宝珠还真是不如她那个二姐和娘,太急切了。
墨宝珠还要说什么,这时候,墨宝珠的大丫鬟智妍急匆匆走来,看了墨宝华一眼却并未行礼,俯在墨宝华耳边轻松嘀咕了几句,瞧着神色好像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墨宝珠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从小调教,精挑细选的,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强一些,能让她大惊失色的,该是什么大事吧。
听完丫头的话,墨宝珠脸色微变,看向墨宝华的目光有些闪烁。
她从来不会承认,她这个墨家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墨家三小姐,会嫉妒这个爹不疼,娘不爱,家族不喜的姐姐。
没错,她嫉妒,嫉妒她明明境遇如此窘迫,却生的一副傲骨,更嫉妒她明明无人照应,却能自学成才,气度非凡,就如现在,家人抛弃,鸩酒在前,却还能如此镇定,仿佛一切早已料到。
她更嫉妒,更嫉妒皇上竟对她动了真心。
她真想看看,面对生死,她能不能有所动容,看来,她错了。
直到现在,她都看不清这个姐姐。
她这一生,到底求什么...不管她求什么,都无所谓了!
“时候不早了,你该去陪皇上了。”墨宝珠没了刚才的耐心,一字一句中带了一丝急切的和一如既往的冰冷。
“我娘呢?”墨家能拿住她的,也只有这一处软肋。
墨宝珠今天站在这里,就说明,他们找到她娘了,高估自己而已!愿赌服输。
“你现在谁也护不住。”墨宝珠冷笑,给自己的两个丫头使了个眼色,凤栖宫内早已没了宫人,全是她带来的人。
智妍和另外一个婢女慧妍立刻会意,端着托盘里的鸩酒朝着凤坐上的墨宝华步步逼近,这个人,之前还是母仪天下、尊贵万千的皇后,可现在,不过是个将死之人,她们也不需要怕。
“住手,你们要做什么?住手!”堇兰冲了过去,一把扑洒智妍手中的酒杯,虽然害怕,却毅然决然的护在墨宝华跟前。
瞟了一眼堇兰的背影,墨宝珠走近了两步,低头看了看地上被洒的鸩酒,冷声道:“她到是个忠心的。”
“她一直是个好的。”墨宝华这一次没有阻止堇兰,只是望着她的背影,轻声幽道。
堇兰眼泪婆娑的缓慢转身,笔直在墨宝华跟前跪下,一声不吭狠狠的磕了三个头,夫人的藏身之处,除了主子,只有她知道。
“主子,堇兰绝没背叛主子。”
“哈哈,进来吧。”墨宝珠拍了拍手,门口突然走进一个男子,紧张兮兮的低着头,眼睛不敢看向前方。
“栋...梁...是你...”
堇兰显然有些接受不了,脚步歪斜,伸手指着进来的男子,浑身发抖。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堇兰面目赤红,瞪大双眼,显然不敢相信,反应过来,冲了过去对着对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就是她卖身为奴供养的好弟弟...
嘶哑的喊声透着无尽的绝望。
“姐,他们说,皇后活不成了,你跟着她也会死,只要告诉他们,就给很多很多的银子,以后你也不用给人当奴才,娘也可以安享晚年....”
用尽全力,甩出一记耳光,堇兰咬着嘴,含泪回首看向墨宝华,她对不住主子,主子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她没脸再活在这世上了。
“主子,快走!”
堇兰突然拔下自己的发簪,冲到墨宝珠跟前,一手勾着墨宝珠的脖子,一手拿着发簪顶着墨宝珠的脸。
“三小姐容颜无双,奴婢贱命一条,都给我让开!”堇兰疯了,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的事,但是她一点都不害怕。
“堇兰!”墨宝华也没想到!大喊出声,她并未怪她。
“主子,堇兰对不住你,堇兰贱命一条不值一提,主子,快走吧。”她知道,等着她的只有一个死字,如果能换来主子一线生机,她死不足惜。
主子聪慧过人,只要出了皇宫、出了城,一定能有办法活下去的。
“快放开小姐!”慧研惊叫。
“姐,你疯了!快放开三小姐。”
凤栖宫早就没了宫人,门口也只有墨宝珠带来的几个人,现在墨宝珠在人间手上,他们根本不敢乱动,那银簪可能要不了命,但是花了小姐的脸,他们一样没命。
宝华看出了堇兰眼中的决然,这丫头的脾气,她了解的,起身,步履轻盈,低头数着步子,脸上渐冷,罢了,大不了,一起去了,也是个可怜的丫头。
“我娘呢?”宝华步步逼近,一双凤眸沉不见底,整个人平添了几分平日没有的戾气。
“我不知道...贱人,你要是敢伤我...”
“我娘呢?”
重复的一句话,语气加中三分,如深冬之寒让人骨头都觉得发冷。
“她....她已经死了,快放开我家小姐。”
死了....
智妍望着此刻的墨宝华,感到无比害怕,吓的大喊,“死了,是她自己乱跑...”
“在哪里?”
“西城...城门口!”
“堇兰,走,咱们去送送娘。”墨宝华闭上眼,头也不回的迈出高高的门槛,记得入宫的时候她就说过,总有一天,她要把这些门槛都拆了...
棋差一招,也是金汉和她的宿命,如果,如果再给她一点时间...罢了,事已至此,她还想这些做什么,只是连累了娘。
皇宫早已乱成一团,宫人们能逃的都逃了,如今皇上都死了,宫里的护卫各自散去或是已经有了依附的方向,谁还管的上一个落魄皇后?
家国乱,百姓犹如惊弓之鸟,城外易家兵马兵临城下之,战旗飞扬,号角撕鸣。
“这个不长脑子的蠢货,快给我追!”
正在大殿与众臣商议开城门接新主的墨亦宏听到消息脑袋一嗡,心中大叫不妙,气的一拳落在廊柱上。
“长康,我这走不开,你速回去将此事告知太爷,一定要拦住皇后不计代价!”
“是,老爷!”
此时,墨亦宏肝胆都颤抖着,恨不得自己飞身而去,急的双眼通红,心里默念,一定要拦住,一定要拦住。
可惜,一切都晚了。
当墨宝华看到城门口血泊中有些认不出的娘亲时,俯身轻轻整理了她娘的头发和衣襟,对身后追来的墨家老太爷等人如若不见。
收拾好了,墨宝华退去凤袍覆在她娘亲身上,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火折子,点燃,看着熊熊燃起的火焰,自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
看到这一幕,追赶而来的人都不敢靠近。
“华儿,先回家,一切好说,你还有墨家!太爷会给你做主。”
都到此时了,还这般装腔作势做什么?墨宝华突然有些累,望着火堆,头也没回的朝着城楼而上,娘,若有来生,女儿一定好好孝敬你,管他什么家国天下...
娘,女儿来陪你,他们想要的东西,休想得到。
“主子!”堇兰绝望的看着墨宝华的背影。
据说,金汉帝死后,皇后悲痛欲绝,不顾劝阻直奔城楼,面对城门外几十万敌军,决然一跃而下,追随金汉帝而去,如此情深重义,让人嘘嘘不已。
第二章 归来农家初遇
大夏元年,遥州,茂林庄。
凛冽的寒风中,几个黑衣人正在追赶一个受了伤的男子,男子受了重伤,看样子是穷途末路了,可是,他依然在逃,跌倒再爬起,爬起又跌倒,反反复复一寸寸的往前挪。
那几个追来的黑衣人也不多话,看到男子已经跑不了了,也不急着动手,像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片刻之后,来了一个男人,蒙着面,个头很高,几个黑衣人见到他立刻行礼。
只见蒙面人漫步走到还在拼命挣扎的男子面前,蹲下说了几句,然后起身背对着反手一剑,地上的男子终于不再挣扎,那些黑衣人跟随着蒙面男人朝着来时的方向消失不见。
一切归于平静,男子倒下不远处的草垛里,一个瘦小的身子站了起来。
破旧单薄的棉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蹲久了,果然腿麻了!”墨宝华轻轻冷冷的叹了口气,原地跺了跺脚,手上拖着一根麻草绳,麻绳捆着一小捆柴火,呵了口热气,头也不回的朝着西头的村子走去。
这破身子,除了个头还能看出是十四岁了,其他的地方...就过于干煸了!再忍忍吧,等开春了,寻点草药好好调理一下。
走了几步,仿佛听到身后有什么动静,条件反射的回身看了看,只见几只食尸秃鹫正在男子躺着的地方扑打着翅膀。
墨宝华略有些干涸的大眼睛微微眨了眨,在那些秃鹫就要落下的时候喊了一声,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弹弓,抬手拉满,动作一气呵成,很是漂亮。
只是力道不够,发出去的小石子没有伤到秃鹫,好歹那几只秃鹫知道有人,没有逗留很警觉的飞离,停在半空观望。
看了一眼低空盘旋的秃鹫,墨宝华叹了口气,丢下柴火,走了过去。
还没靠近,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难怪这么快就招来这些食腐物的东西。
走近,看着地上一动不动躺着的男子,脸朝地面,看不真切,侧脸来看,轮廓分明,细皮嫩肉,再看这一身行头,锦缎!
墨宝华缓缓蹲下,伸出冻得龟裂满是茧子的小手,出于本能反应,探了探对方的脉搏,目色亮了亮。
“竟然还有口气!”
想起刚才这男子明知死路却拼命求存的挣扎,墨宝华目色游离片刻,默默看了看对方身上的伤。
“你既然这么想活,那就看看,你的命够不够硬。”活着,确实比死了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这里离村子不远,又是下坡路,墨宝华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拖到村边的窝棚里,这大冬天的,窝棚都空着,没人会来。
帮着止了血,简单处理了伤口,又找了些干草掩护洞口,墨宝华这才拖着那捆小柴火回去,血迹什么的也不用处理了,看样子,天黑之后就会有一场雪,雪会掩盖一切。
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略邹了下,命够大,剑再深一分,就是大罗神仙恐怕也无力回天。
回首,看了看天色,疾步而行。
“这挨千刀的死丫头,可算回来了,让你出去寻点柴火,又躲哪里偷懒去了,仔细着我这个后娘使唤不动你!”
脚刚踏进篱笆院就听的一阵咆哮声,咋咋呼呼里带着尖锐的刻薄与冷漠,跟这天气一样。
墨宝华默不作声将柴火送去柴火房,这大冷天里,出去寻柴的有几个?
她这身子的原主人,冷家二房的大女,死了娘,爹不疼,祖母祖父更是不闻不问冷眼旁观,能活到现在,已经是造化了。
不用想,晚饭肯定是没了,冷家没分家,一共四房,挤在这一个小院里,四个媳妇每天轮流做饭,农活也是家里老两口安排四房人一起干,自然,吃穿用度也是一起公出。
冷家晚饭一向早,因为冷老太睡的早。
“哟,二嫂,怎么不见你叫翠去拾柴,这没个亲娘,就是可怜...”
老三家的,也是这家里唯一敢出来说句话的,因为她腰杆硬气,嫁妆比其他几房多,又生了两个儿子,这村里都知道,她这个婶子心肠热。
当然,张口说句话的心肠热而已,却从没见她施舍过一口吃食。
叫骂的戏码又一次上演,最后,在冷太爷敲击烟杆的声音下结束,至始至终,没人搭理过墨宝华,或者说冷小花!
没人过问她饿不饿,冷不冷...
放好柴火,等着她的还有厨房那些活。
干完活,天已经黑透了,从灶炉里巴拉出一个红薯,已经煨熟了,扒开香气扑鼻,赶紧吃完,灌了几口水将味道冲淡,这才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大家都是一家子挤在自己的屋子里,她例外,在院子东角的杂物偏房里,用木板搭了个床,就是她的住处了。
其实,宝华倒是感谢那个后娘的狠毒,真让她和那几个人挤在一个铺板上,她估摸着真要寝食难安了。
乡野之地,天黑,也就意味着安静了。
床铺正好对着窗,躺在床铺上,静静看着窗外天边一轮冷月,墨宝华蜷着身子,真冷啊!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的尽快想办法离开。
想到这,忍不住笑了笑,人的极限,实在让人难以预料,若是从前,她绝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既来之则安之,重活一回,总是会看的开些。
月光里,那张原本瘦瘦巴巴有些蜡黄的脸,一笑之下,竟奇异的惑人。
天亮,果然是茫茫一片,看样子,是下了一整夜的雪,怪不得这么冷。
下雪了,后娘陈金桂也没打算放过冷小花,她早就打听清楚了,这冷小花的亲娘老子嫁过来的时候是带了嫁妆的,本来就是二房的东西,老太婆把着,说是给冷小花当嫁妆,谁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要这吃白饭的丫头死了,到时候,她就能名正言顺的要给她家翠儿,哼!别怪她心狠,当初说媒的时候,这冷家可没说是过来当填房的!
“冷小花,你怎么还不去?”冷翠儿抱着暖包,倚在门口看着,一脸幸灾乐祸。
不过才十岁大的丫头,已经这般刻薄,这教养可见传承了谁。
“门不把风的货,她是你姐,没有一点礼教,十岁的人了,传出去,往后怎么说人家?”屋子里,冷老太的嗓门有些尖细。
墨宝华拿着绳子准备出门,听到这话,忍不住停了下步子,破天荒啊,今天竟然有人替她出头。
都说,事反常态必有妖,这是唱的哪一出?
第三章 一个地瓜敬了谁
冷老太盘着腿坐在,因为冷,双手拢在灰黑色的棉衣里,头上带着自己绣的抹额,眉角有些塌,一贯的冷脸,少有笑的时候。
“小花,进屋来!老二家的,你也过来坐下。”
被点名,墨宝华不动声色进屋,站在一旁垂手低头。
冷小花的便宜爹也一样拢着手,家里的爷们除了干农活,其他时候是不用动手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背有点微勾着,平心而论,冷家老二是冷家兄弟几个里,长的最周正的,就是怕媳妇,给人感觉就是怂怂的,冷老太也是因着这个与老二家的媳妇更不对付。
冷老太对媳妇孙女们冷漠,但是对几个儿子,还是看的重。
“娘,有事啊?”说完,还不自觉的朝自家媳妇看了一眼,这都是习惯性动作了。
老太婆刚才说了自家的宝贝女儿,陈金桂本来心里就不高兴,朝着冷老二瞪了回去,顺便瞪了一眼墨宝华。
“怎么,娘跟你说事还的你家的同意啊?”冷老太抬了抬眉毛,目光犀利的落在陈金桂身上。
几个媳妇里,这陈金桂就是个混的,天不怕地不怕,什么礼义廉耻尊老敬孝的,在她这,全是屁。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哟,娘,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是你儿子,我能管着他和别的女人说话,还能管的着您吗?”
这话说的,一旁几个媳妇都低下头去了,冷老太气的指着陈金桂浑身发抖,这混账话,一向不管内院事的冷太爷也眉头直皱,烟竿子在桌上敲了一下。
这陈金桂就是再混,好歹在这家还是有点怕这平时话少一脸严肃的公公,收敛了下,乖乖闭嘴不哼气了。
“说正事吧。”
冷太爷发话,冷老太也只好憋着气狠狠的剜了陈金桂一眼作罢。
“小花年纪也不小了,十四了,别人家的丫头这个年纪,都说人了,这没个亲娘老子张罗,别让村里人看了笑话,好歹她也姓冷,你这个当爹的不想着,我这当祖母的的替她打算着,西头的坝子村,有户人家姓张,家里就一个儿子,那是什么都好,打发人说媒,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下,决定答应这桩婚事。”
冷老太对着冷家老二单刀直入,三两下就交代清楚了。
屋里所有人都看向冷小花,最紧张的就是陈金桂了,这女儿的婚事,一向是当娘的做主,后娘也是娘,这老太婆竟然一点风声都没露就给偷偷定下了。
冷家老二愣了下,他还以为啥事呢,想也没想,点了点头,“娘看着张罗就是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有这样的老子,也难关冷小花当时心灰意冷了,再看看这一家子人,墨宝华继续低头看着地面。
冷小花的婚事她是管不住,但是,冷小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墨宝华,她墨宝华的婚事,还真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让陈媒婆去应个话,”
“恭喜花儿了,还是祖母疼你,娘,往后喜儿的婚事,你也的帮着掌掌眼啊。”冷老太话刚落,三房媳妇姜莲花立刻站出来了,还颇为得意的看了一眼陈金桂。
谁都知道,这两不对付。
老大和老四家的也跟着说了几句场面话,老太说好,就真的好了?真是好的,能轮到冷小花?
大家心里都明亮着。
冷老太显然高兴,还开口让陈金桂给冷小花添置一身衣裳,随后也就各自散了。
身为主角,冷小花到好像是过来应个景的,纯属多余的,墨宝华默默出了院门也没人注意到,墨宝华走出院子,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哪都一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道,芸芸众生,是不是都逃不过一个利字!
新衣裳就别想了,冷老太能开口让陈金桂替她添置,就只是嘴上意思一下,而陈金桂,会不会这么看着让她这么便宜就嫁了?难说。
不管这一家子都打的什么算盘,且便,扰不到她就行。
冒着雪走到村口昨天藏人的窝棚边,看了一眼窝棚口被扒开的干草堆,心中了然,站在窝棚口并没进去,只是弯身看了一眼,果然人去窝棚空。
抬头看了看天,脸上波澜不惊,可那一双眸子,却如浩海深不见底,临走从破旧的棉衣里摸出一个地瓜,浅笑放在窝棚口,随后转身而去。
若是活着,定是被人救了,且当替他庆祝,努力活着的人,值得敬一个地瓜,与好人坏人无关,若被人找到死了,就且为当她管闲事祭奠一个地瓜。
在墨宝华离开后不久,窝棚边出现一个男子,银色的发,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疤,从额头顺着鼻梁笔直而下,配上那冷漠的表情,乍一看,很是吓人。
男子盯着地上的地瓜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弯腰捡起放入袖中,一个纵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踏雪无痕。
离此处不远的一个庄子上,一股浓烈的药味弥漫空中。
雪落纷飞,庄子内的院子被几个人围着,一老头正在忙着熬药,见到银发男子回来,停下动作看了一眼。
“主子如何?”银发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透着紧张。
“大难不死,人刚醒,进去吧,别说太久。”老头收回目光盯着药罐,知道人家担心自己的主子,将想问的话先咽了回去。
银发男子闻言,点头进入屋内,屋内烧的暖烘烘的,两步上前,在床前跪下,“手下无能,让主子陷入险境差点丢了性命,任凭主子处置。”
帷幔轻掩,床上的人费力的抬了抬手。
“弄明白了?”他相信银星的办事能力,找到他之后,知道该怎么做。
银星跪在地上,主子向来赏罚分明,不罚就是不罚,他也不会愚昧求死,只会默默记下这次护住不利之过。
将自己看到的和猜测的一一告知,并将带回的地瓜一并奉上。
帷幔内伸出一只手,银星立刻送上,他检查过,没问题。
已经凉透的地瓜,却依然带着淡淡的甜香味,帷幔内良久无声,帷幔外便依旧跪着不起。
“小农女...查清楚,让人盯着,一举一动如实来报。”帏幔里的声音有些低哑。
“是!”
“让蜜娘进来。”
“是!”
第四章 疯狂一刀
大雪一下就是两天两夜,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对寒贫的穷苦百姓来说,寒冬意味着有可能熬不到来年之春。
天寒地冻,不知要冻死多少人畜。
近日,冷家村到是有件喜事,给寒冬添了一个饭后的聊头。
村西头冷大庒家要办喜事,冷家村几乎都是姓冷的,所以,以家中最长者名字唤谁家来区别。
“这婚事怎么这么急,才听的媒婆来过,就定下迎亲的日子了,这是连纳彩也省了?”
“还纳彩,你真当是正经嫁姑娘啊...可怜的花儿啊,没娘照应的孩子就是命苦。”
“怎么?不是听说那家条件不错,就一个独子?”
“独子是没错...却是个傻子...说来也巧,要不是我家那口子赶巧在坝子村做过木匠活,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呢,这冷大庒家欺负个没娘痛的孩子,也不怕遭报应。”
“傻子?”
“嗯,是一个傻子也就罢了,嫁过去,要是能生个儿子帮着张家传宗接代,花儿的日子估摸着也比现在好点,可....哎!那就不是啥正经人家。”
“啥意思?”
“不知道吧,听说那张家当家的....作孽啊,哎,花儿娘要是在,花儿也不至于被这么欺负啊,说起来,花儿这孩子也是个软绵呆傻的,和她娘一样....”
“牛大婶...听说...听说花儿可能不是他们冷大庄家亲生的...是不是真的啊,瞧着,这哪像亲生的,是个物件用久了还有感情呢!”
“大酱他娘,你从哪听说的???这是真的假的?花儿她娘可是个老实的!”
“这...我也...只是听说听说,罢了罢了,都不在了,说啥啊,走吧走吧。”显然不想继续下去。
雪天里的冷冽,也止不住这嚼舌根的热闹,就是挑个水也能扯上一阵,估摸着是被这冬寒关在家里憋坏了。
墨宝华顶着寒风在一旁默默听着,这是村里共用的水井,盖了个茅草棚子,旁边堆着别家过冬用的草垛子,此时被白雪覆盖,但还能藏人。
说话的两人,是村里的牛大婶和大酱他娘,虽然记忆苏醒也就月余,可这村里谁是谁,她还是能分辨一二。
听的他们说完,又是蹉叹一番,走时还囔着造孽!
可不是造孽,一个半疯的傻子,已经花钱买了两个媳妇了,两个相隔不到两年,都是好好的过去,就莫名其妙病没了。
傻子爹听说年轻时就不是个好人,是出了名的恶霸,仗着有几个钱,可没少糟践人,按她们刚才说的,连傻儿子的媳妇都...那傻子的娘,更是个厉害的出名的。
不过,她更想知道的是,这冷小花,到底是不是冷家亲生的,如果不是亲生的,那冷老二的态度,还能解释的过去...
可这么一家子厉害的,如果不是亲生的,冷容忍她活到现在?
墨宝华拿着水桶,轻轻晃动绳子,好不容易费劲扯上半桶,又倒回井中,来回反复几次直到实在没力气折腾,这才打了大半桶水踉跄的往回走。
没错,陈金桂让她干这些活,她有一百个法子不干,会做,是因为她甘愿,她的利用这些农活锻炼这身板,起码,这身子能有体力支撑她走上几里地,她才能考虑离开的事。
至于婚事,这乡村山野,不说三媒六聘,起码正经嫁娶少不得一个礼字才算婚嫁,而冷小花与张家的婚事,根本算不得婚事,不过就是双方条件谈好的一桩买卖。
再次为这身体主人叹了口气。
本来,他们算计他们的,影响不到她按部就班的小谋划就好,奈何,这些人,偏生不让她安生。
她的提前离开了。难得重活一世,总不能枉费老天爷一番心意,
离开之前,该给冷小花的公道自然也不能算了。
说起这具身体,她总觉得怪怪的,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这就是她自己,就连胸口一抹朱砂痣都一样,更奇怪的是,她对冷小花所有的记忆,只停留在她清醒之前的一些零碎片段,...这也是她迟迟没有离开的原因,她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可惜,现在条件不允许,若是真到了那什么张家,恐怕情况要比这糟糕许多。
“让你打个水,半天才回来,仔细着要去人家家里当少奶奶了,现在就给老娘这摆上谱了是吧?贱蹄子,告诉你,你就是嫁给天皇老子,你还是的唤我一声娘!我让你干嘛,你就的干嘛!”
陈金桂这两天憋着一肚子火,眼看着冷小花亲娘留下的嫁妆就要落空,想着从冷小花身上挣一笔彩礼的谋算也落空,往后还没人使唤,几头落空,哪里忍得住。
看到冷小花,哪哪都不顺眼,可劲的撒泼。
反正是个不要脸面的,跋扈混账惯了,才不会去在意什么刻薄名声。
墨宝华不予理会,习惯性的无视。
“咱的,说你两句就委屈了,还真当自己要当少奶奶了...”
委屈?她还够不上。
见人不搭理自己,火一下就串上来了,说着说着,就要动手往人身上打。
巴掌刚招呼过去,就让人喊住了。
“住手,这家还轮不到你在这吆五喝六,你敢坏了花儿的相让她嫁不出试试,别以为老婆子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盘算,你再这么不知五六,我让老二休了你。”
陈金桂现在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她从来就不怕冷老太。
听了冷老太的话,随即就往地上一坐,撒泼打滚那一套,哭爹喊娘的同时还夹带骂骂咧咧的混话。
“我不活了,我活不成,也要你们冷家陪着。”哭骂完,看引来了左邻右舍,一个挺身爬起冲进屋不知从哪摸出一把镰刀。
看到这样子,冷老太也吓的变了脸色,反应过来大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喊完就往屋里躲。
今天赶巧,冷太爷不在家,兄弟几个听到动静也没当回事,这家里哪天安静了就不正常了。
直到听的冷老太的喊声,这才拢着袖子出屋,可出来来看到陈金桂那疯魔样,再看她手里的刀,也是没一个敢上去的。
来看热闹的邻居更是不敢沾惹,谁不知道,这陈金桂就是个泼妇,只是做媳妇的这样拿刀追着婆婆砍的,也是少见,要是别人家,的沉塘。
就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陈金桂手里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朝着冷小花扔了过去。
一阵惊呼!
第五章 磨刀霍霍向着谁
“哐”的一声,带了些闷响,刀从墨宝华耳际呼啸而过,房子是泥草糊的,刀扔出的力道大,笔直落在泥墙上,入土三分。
全场寂静,胆小的已经捂上了眼睛。
如果...如果再偏离一分,站在墙跟前的墨宝华定然血溅当场。
微微侧头,看着墙面上纹丝不动的菜刀,墨宝华面不改色,一双眸子隐透寒光,有些干裂发黄的双颊微微一沉。
众目睽睽之下,伸手用力拔下菜刀,因为用力过猛,刀离墙面的时候,整个身子跟着倒退了两步。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跟着后退了两步。
深吸一口气,墨宝华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菜刀,然后抬头看向陈金桂,步子缓慢的走了过去。
“啊!!!杀人了!杀人了!她要杀人了!!!”
先声夺人,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陈金桂一边喊着一边往人群里躲,刚才她扔出去的时候,的确是存了念头,可那就是脑门一热,现在想想,也是害怕的厉害。
乡野恶妇,胆子到底还是小了点,就是喊打喊杀,又真见过多少血腥?
陈金桂是心虚害怕,也是被墨宝华的样子吓到了,没想到,这平日闷不哼声的蠢丫头竟然这么吓人。
好像鬼附身一样,突然变了个人...
“像什么话,良子,你就这么杵着?混闹。”村里辈分最高的业老爹闻讯赶来,实在看不下去了,冲着院子里一动不动的冷老二几兄弟吼了起来。
冷老二平时就怕陈金桂,刚才那样更不敢上去了,耷拉着脸,被人指指点点也不好看。
其他几个兄弟和媳妇也低着头,小心避开冷小花,她手里拿的可是刀...刚从鬼门关过一趟,谁知道会不会失心疯...
“花啊!孩子,听话,把刀放下,好好说。”业老爹拿出一副长辈的模样,隔着距离温和开解墨宝华。
伸手不打笑脸人,墨宝华提刀看了一眼,她是不是吓到老人家了,她命可够大的,如果刚才这刀偏一分,她是不是又要去见阎王了?
陈金桂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心里一清二楚,杀人不过手起刀落,她还想安稳离开这,不会傻的逞一时之勇,但不妨碍吓唬吓唬她,至少让她安分几天。
“这刀有些钝了,不够锋利,我去磨磨。”
十四岁的女儿家,说话都还带着一丝稚气,听到耳朵里,却让人莫名的害怕,还有那双眼睛,像极了庙里菩萨的眼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大家都觉得,花儿这一定是受刺激了,更不敢乱动,陈金桂躲在一旁心里暗骂,这死丫头不会真疯了吧,平日屁都放不出一个。
业老爹也不自觉退后两步,想再劝又惧怕墨宝华手里的刀。
一片寂静中,墨宝华走到厨房屋檐下,蹲在磨刀石前当真有模有样的开始磨刀。
磨刀石与刀面接触的摩擦声在这寒冬显得格外的诡异,力道不够,所以声音时高时低,墨宝华异常认真仿若无人。
听着这清晰的咔嚓声,所有人都吞了吞口水,尤其是陈金桂,脸色白了几分。
所谓攻心,不过如此,不是只有刀能要人命的,粗糙干瘦的小手举起被磨的有些泛光的菜刀,似乎是觉得差不多了,满意的点了下头。
“花啊....娃儿...刀放下,有啥事,你跟我说,我给你做主。”业老爹在村里德高望重,有啥事,都是他牵个头,这会他也只能壮着胆开口相劝。
墨宝华这才看了业老爹一眼,如平日一样乖巧的模样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人群中的陈金桂,挡在陈金桂跟前的村民十分有默契的让开。
“贱丫头,你想干嘛?杀人了!杀人了!”陈金桂这时候是真的大惊失色了。
典型的欺善怕恶,身上的蓝布袄子刚才在地上滚了一身泥灰,样子看上去还真像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这是做什么?”
到了年关,镇上的富贵人家都会自家做炸豆腐,冷家太爷冷大庄是这一片有名的好手,今天正好被请去镇上干活,活不多,就早早回来了,老远就看着自家屋前围着一片人。
以为出啥事了,急的冲跑过来,正好听到陈金桂在那叫唤,又看到墨宝华手里的刀,这些个丢人的玩意,好面子的冷太爷一声大吼。
“爹啊!你可回来了,这丫头疯了,她要杀人了!爹啊!这家我是不敢待了,要杀人啊!”陈金桂看到冷大庄,像是见到救星一样,撒腿就跑。
她的回娘家躲两天再说,反正这丫头没死,她就死活不认,谁能把她咋的,现在刀可是在那死丫头手上。
这次,陈金桂连宝贝女儿翠儿都没顾上,只顾逃命似的往村口跑。
“怎么回事?刀给我放下。”家丑不可外扬,冷大庄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村里人这是在看他们家笑话,吼的脸红脖子粗,对这墨宝华上前两步就要抢她手里的刀。
墨宝华很配合,干脆利落的将刀一扔,手腕还有点酸麻,不说她也拿不住了,这刀还是有些重的。
“你个孽障东西...”不分青红皂白,冷大庄冲上去就要打。
墨宝华默不作声,退后躲开,目光却是冷了三分。
“大庄,住手,这事不怪花儿,有话好好说。”
这时候,业大爷忙上前拉住冷大庄,冷家老大冷栋梁眼疾手快,跑过去一把将菜刀捡起,生怕再出啥事。
业老爹亲自拉着,冷大庄又好面子,横了宝华一眼,被拉进了屋。
“都回去回去,冷飕飕的都杵着干嘛?回去!”业老爹一边拉着冷大庄,一边招呼乡亲们散了。
一场闹剧收场,没人理会院子里的冷小花。
搁平时,冷家三媳妇肯定要出头安慰一番了,今天可不敢,看着墨宝华都是绕道走,冷老太被几个媳妇搀扶着一脸恍惚。
人散尽,墨宝华双手合着凑到唇边呵了口气,脸色微变,徒然间气息生变,背脊微挺,步履生莲,停在刚才菜刀落的泥墙前,右手食指拈了点泥灰看了看,满眼疑惑。
下颚微抬,扭头缓慢环顾四周。
暗处正待走的银星心里一惊,这小姑娘好明锐的嗅觉,若不是这两天他已经彻查了这小姑娘,现在真要怀疑了。
第六章 人心叵测
寒冬深夜,冷月如钩,又是一场大雪,不到半日,大地一片茫白。
茂林庄内院厢房内,炭火烧的正旺。
一身银色狐裘的男子,抱着暖炉,骨节如玉,斜躺在榻椅上,一头如墨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幽深如井的双眸,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完完全全的巧夺天工恰到好处,只是脸色略显苍白,带了几分病态。
屋内,榻椅前坐着一名老者,老者身侧,还有一名女子正在煮茶,衣着精细,浅灰色的滚边裘皮袄子,发髻轻挽,半垂了一缕发丝,没有过多的点缀,素雅中不失大气。
“主子,按银星说的,估计就是碰巧,那农女从未离开过冷家村,也没有接触过任何人,应该是没问题。”
老者捏着胡子,抿了口茶,心里却嘀咕了几天。
“童老,银星的办事能力,主子自然不会怀疑,听上去,这农女的处境并不好,总归是救了咱们主子,说不定主子另有安排呢...”保不准,就是那农女的造化了。
童老灰暗的双眼落到女子身上,若有所思又瞟向一言不发的男子,“主子的心思,蜜娘最是清楚,你给老头说说,主子有啥安排?”
轻灵一笑,蜜娘手上动作未停,茶香四溢,端着茶起身送到榻椅跟前,“主子的心思,蜜娘哪里敢胡乱猜测,不过...主子可是不满意林家这位小姐?”
软榻上的男子终于动了动,接了茶,目色清明起来,“聪明有余,心思太重。”
聪明不打紧,他要的就是聪明人,心思重也没事,只要她足够聪明。
“明白了,过犹不及,主子还是不满意,所以才犹豫不决,是蜜娘办事不利,只是...时间紧迫,要换人,怕是..”
蜜娘收了笑,她猜对了,主子亲自到遥州,并非是对她办事不放心,而是这件事对主子的大事至关重要,来这几天,人也见过了,主子依然没有指示,看来是不满意。
反到是那个救了主子的农女,主子每每听银星说完,都点了点头,她才这么大胆揣测了一下。
男子抬手,示意蜜娘无须自责,“此事再议,再看看。童老,家里情况如何?”
蜜娘点头不再开口,这是间接认同了她的猜测,可这...不是比教导林霜语难度更大?
“家里暂能应付,主子打算何时返程?”童老最担心的,还是主子的身体,这次伤的太重,这里条件毕竟有限,还好主子身体底子不错。
“三天之后。”
“时候不早了,主子早些歇着。”童老起身,给蜜娘使了个眼色。
蜜娘立刻上前扶着男子起身,“童老说得对,主子的伤的多养,外头的事,有童老他们呢。”
“恩,你们也歇着去吧。”
男子慢步挪到床前坐下,让他们都出去,蜜娘也知道他的习惯,不喜欢有人伺候就寝。
两人检查了房间的炭火,这才出去关好门。
见蜜娘一脸心思,童老心知肚明小心踩着雪,拢了拢手叹了口气道:“主子所作所为,自有他的道理,蜜娘,那个林霜语并非你教的不好,只是人性天成,你再用心,也难将其左右,放心,主子并非对你不满意。”
蜜娘摇头一笑,“童老,我蜜娘不是那钻牛角尖的,就是怕耽误主子的事。”
是个通透聪慧的,童老含笑点头,“那边,你去处理妥当了,主子向来疑人不用。”
“明白!”那林霜语知道的并不多,好处理,只是临时换人...再说吧,听候主子安排就是。
夜已深,又冷又饿,墨宝华难以入睡,虽然免了一顿打,但是饿肚子避免不了。
杂物间的窗因为没糊纸,冷风直灌。
床上,灰色破旧的薄被里,墨宝华蜷缩着身子,冻的瑟瑟发抖,拉开一条被缝,透过月光看向窗外,怎么还没天亮?
尽管被窝不暖和,可起来更冷,小小的身子缩的更紧。
这时候,应该望梅止渴一下,想想软暖的织锦棉被,雀铜暖壶,再来一碗热腾腾七珍鸡汤。
想着想着,好像,真没那么难熬了...
刚想再睡会,听的外头好像有动静,宝华蒙上被子继续睡,可声音越来越清晰,向是朝着自己房间方向来的,莫不是遭贼了?
警觉绷紧神经,右手探向床板内侧摸了摸,摸到一根木棍握紧。
声音越来越清晰,细细碎碎的,好像是两个人还在说话。
声音由远而近逐渐清晰,仔细听来,尽然有些熟悉,再听...是冷老二和冷老太爷!
“爹,我不去!”
“....怕什么,又不是让你杀人,把这药灌下去,让她说不出话就行了!”
“爹,这丫头...啥也不知道,等嫁到坝子村就没事了...为啥非要...”
两人在门口细声推诿着,墨宝华心里咯噔一下,手上棍子握的更紧,这三更半夜,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对上两个男人,毫无胜算,等下她的找机会跑!
动静弄的越大越好!
心里想着怎么应付,耳朵也没闲着,看来,这冷小花的身世还真有蹊跷。
“你懂个啥!”冷老太爷显然冷的没了耐心。
“爹,算了吧,回去吧...”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里头那个又不是你亲生的,不是咱冷家的亲骨血,别忘了,咱家花儿...”
“爹!我...我不去...”
“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怂货,走开!”
听到这,墨宝华再不敢耽搁了,抓着木棍,突然砸在床板上,大声胡喊着,像是梦魇了一般。
屋外父子两听的动静,本来就是来干亏心事的,吓一激灵,差点叫出声来。
冷家老二到底年轻一些,反应快,拉着自家爹躲到一角,还没站稳就见屋门开了,冷小花裹着破棉被鞋也没穿疯疯癫癫的冲了出来。
“爹,是花儿,她不会是真疯了吧!”冷家老二小声说着,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冷大庄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又抹黑,看不清啥情况,白天的事前因后果听到了,难道真吓疯了?
“爹,怎么办?”
“跟着去看看,过会你再给弄回来。”再看看,如果真疯了,那到省事了,张家只说要个女的,疯的傻得可没说死。
冷大庄迟疑了下,最后还是扭头回屋,太冷了,这丫头命还是的留着的,已经收了张家的礼金了。
第七章 装疯卖傻
刺骨的寒气由脚心往上钻,这寒冬腊月的深夜,赤脚踩在雪里有多危险墨宝华比谁都清楚,但是,她只能这样自保。
原来,人在逆境,会变的如此有韧性。
幸好,这冷家老二并非心狠手辣到无可救药,还尚存一丝良知,知道冷大庄没跟着,墨宝华也适可而止,强压着不让自己的身子发抖,冲着冷家老二傻呵呵呵的笑,一声声爹喊出了冷老二心里的那点恻隐之心。
冷家老二心里嘀咕着,看样子是真疯了,本就冷,打了个寒颤一把拖拽着墨宝华往杂物房带,“睡觉去!”冷声说完,将人往屋子里一推,顺手将门带上,生怕她再发疯出来,临走在外头把门给拴住了。
听得外头脚步声渐远了,墨宝华一溜烟的冲到窗边,抓了一把雪坐回床板上,用雪不停的搓着脚心,的赶紧让脚恢复知觉,这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用这个土法子了。
屋内的一幕,全落在窗外的一双眼睛里。
搓脚,脚却久久没有知觉,墨宝华依旧不放弃,她的脚不能废了,手上不停,心思飘远,冷小花如果不是冷家的,为什么冷家会愿意养?
而且,这事知道的恐怕就冷大壮和他儿子冷老二,如果她不是冷小花,那真正的冷小花呢?
没想到,这小小农家,也是魑魅魍魉...人啊!
比起这些,她到是更好奇,冷大庄为什么要生更半夜来弄哑她,为什么之前不这么做?
现在,装疯卖傻能掩人耳目一阵子,在冷家把她嫁出去前,把事情都解决了赶紧离开吧,这里条件太差,她空有脑子有时候也是无能为力。
离开这,她要去哪里?
这里要打听点消息都困难,山中不知外事,月余了,只知道,现在是大夏元年,这里是遥洲。
元为伊始,现在应该是大夏建国之初,也就是说,金汉亡国并不久……
想到这,恍如隔世之感油然而起。
这一切不是一场梦吧?
这村里是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听闻这村子不远有个茂林庄,是遥州林家的产业~
不知这个林家是不是她所知道的林家……
第二天,冷大庄便以出嫁前不宜出门为由,将冷小花关着,还叮嘱一家老小不准出去嚼舌根,谁胡乱说一句,他就打断谁的腿。
冷家老太爷在家一向颇具威性,他的话还是没人敢忤逆的。
“老二,你那媳妇也该给她点教训了,不准去接,她自己乖觉回来给你娘认个错便罢了,倘若还不知好赖,休了也罢,家里脸都让她丢尽了!”
冷大庄抽了一口烟,边敲烟杆边说着。
冷有良畏畏缩缩的点头,一副怂样惹的冷老太爷脸色越发难看,闷声又抽了一大口烟,这才朝着冷老太道:“小花的婚事抓紧办了,张家那边也说越快越好,我瞅着,十六是个不错的日子,你让媒婆子问问张家的意思,是续弦,就不摆酒了,村里来送亲的,每户回个喜饼就行了,礼数还是不能缺。”
十六?那不就...五六天的事,这也太急了吧?
一屋子人都低下头,心思各异,谁也没敢说句不妥的话。
“成,老大家的,你一会跑一趟,按着你爹的意思跟媒婆子说,老三家的,你张罗着准备点喜饼,老四家的,你看看惠儿去年那套红衣裳...改一改给花儿穿,这好日子难碰,紧了点,置办红嫁衣也来不及...”
“是,娘,我这就去!”老四家的和老大家的忙应下,老四家媳妇段氏期期艾艾半天就是不给痛快话。
冷老太眼皮一翻,嘴角一扯,斜看了她一眼,“眼皮子浅的,惠儿明年也该说人了,回头给她扯身新的不比去年旧的好?”
段氏一听,眼睛一亮,心思都写在脸上,连忙应下,“还是她祖母心疼她,我这就去改。”说完就扭身走了。
其他两个看着心里觉着吃了亏,却又不好说什么。
媒婆子也是没见过这么急的,不过也知道怎么回事,她就跑个腿,有礼钱拿,才不管里头那些七七八八的事,两家一拍即合,这银子挣的利索。
消息很快就传遍全村,冷大庄家的好日子定了,开始大家还以为是下月十六,后面才确认是本月十六,这...也就几天的事,谁家办喜事办这么粗糙的?
这哪是办喜事...
茂林庄
“主子……还盯着吗?”银星不太确定主子到底有什么打算。
雪后放晴,却是更冷了三分。
易九兮一身白站在窗口,远远看着,快和外面的雪融为一体了。
“主子,风冷,合上窗吧……”蜜娘知道多说没用,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无妨,天气不错,装疯吗?有点意思,继续盯着吧。”正好看看,这小农女还有些什么本事,还有多大能耐,是否值的雕琢。
易九兮望着窗外,听着屋檐上化雪滴水的声响,手拉了拉风衣细声说着。
“是~”就盯着?有疑惑却不多问。
易九兮也没解释自己的意图,“蜜娘,告诉童老让他准备一下,后天启程回去。”
“是!”看着人终于回身,蜜娘连忙上前关窗,主子有时候是真任性!
易九兮没再阻止,到火炉前坐下,望着火盆伸手靠近取暖,谁也不知,他此刻正在想什么。
同样的动作,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
冷家杂物房里,墨宝华坐在板凳上,伸着手目光游离。
“她是不是真疯了?”杂物房窗口,冷家几个孩子围在一起,望着里面的人小声议论着。
“哼,活该!”这说话的腔调和陈金桂如出一辙正是冷翠儿。
“她这样还咋嫁人,听奶说,那坝子村家的陈家还是富户!”冷惠儿因为自己的衣服被冷小花占了,心里正不高兴,可劲的挑唆。
她比花儿就小半岁,为啥奶就给她说了个好的,听说人家富户家里,自己都不用干活,雇工,吃的用的,都是从镇里买的……
冷翠儿一听,脑门一热,转身找了几个石子就往里面扔。
谁也没料到,冷翠儿动作太快,一旁几个孩子根本没反应过来。
当看到冷小花一脸血的时候,所有人都吓傻了!
“血!出血了,娘!爹!奶……”
冷惠儿到底机灵一点,一把拖住冷小花死命朝院里喊着。
墨宝华感觉脑门一阵,额头一热,反应过来,血已经顺着眼角往下涌了!
第八章 伤里乾坤
小孩子口角碰闹,被打的又是冷小花,平时冷老太是懒得管的,但现在不同,这时候打冷小花就是打她的脸。
“这个死蹄子,和她老子娘一样,就是存心的,这可怎么办,这铁定破相了……”
看着冷小花一脸血,冷老太第一反应就是破相了!
本来疯了就有点难交代了,再破相张家肯定不干,那可是一比不小的礼金!到手的银子再吐出去那就跟割肉一样难受。
“嫁人了…你要嫁人,她要嫁人…”脸上血迹斑斑没有清理,墨宝华再这么一笑,格外吓人。
被指的冷惠儿吓的直退,躲在她娘身后,低着头心里盘算着,要是让奶和爷爷知道了是她挑唆的…不行,不能让他们知道。
“都怪我,是我没拦住翠儿!”冷惠儿哭哭啼啼的一副董事乖巧的样子。
墨宝华心里长长一叹,这冷惠儿的伎俩并不高明,利用冷翠儿年纪小些不懂利害,见着陈金桂不在,拿冷翠儿对付她,一件衣服而已,可见这心胸狭隘的跟针尖似的。
她不是良善之辈,所以不会心慈手软,既然这冷惠儿这般羡慕这桩良缘,那便如她所愿,让她求仁得仁。
“嫁人!好看!”
墨宝华指着冷惠儿,笑的心无城府,好不天真。
“带进屋去,给她擦干净,看看怎么样?”冷老太还抱着一丝希望,转身的时候,目光在冷惠儿身上停了下,“都不省心,就这丫头还懂点事,过来扶奶进去。”
得了脸,冷惠儿笑逐颜开,立刻上前,“奶,都是你教的,慢些走!”
墨宝华被老大家的王氏拉着进屋,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全是寒凉。
不管在哪里,不管是乡野农家,还是氏族大家,原来都是如此,所谓亲情,堪比纸薄,她的稍加点化,冷老太就开始算计上冷惠儿了。
看来,那张家给了不少!她敢断定,就算她的脸真的破相,几天后,婚事依旧不会有变,只看嫁过去的是谁了。
早就看出来了,这老两口对几个孙女从未上心,他们眼里只有几个孙子的温饱和前程,所以…冷惠儿注定自作孽。
“大伯娘瞧瞧,这可怜见的,翠儿那丫头也呸狠了点,好歹还亲一个爹呢。”王氏拿了布浸了水,一边帮忙清理着伤口,一边嘟囔着。
墨宝华任其左右,一副傻呆呆的样子,心里有些意外,这王氏...平时少言寡语,也不怎么爱说话,今天这是?
相比张氏嘴摸蜜饯似的虚情假意,这王氏可能要实诚一些,起码手上动作是轻柔的。
“娘,这...么大个口子,的喊个郎中看看...”清理完血迹,王氏被冷小花脸上的伤吓的惊叫。
女人的脸,尤其这花儿还是没嫁人,这就跟命似的,弄成这样,那往后就是个丑相了。
冷老太急忙望过去,一看之下,气的直拍大腿,“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完了完了,白养了这么些年啊,个赔钱的货,这以后....”
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一边囔骂着,一边指着冷小花。
墨宝华心里明亮着,现在,她脸上的伤却是有点吓人吧,额头一道大口子...尤其现在红肿着,带着血,也难怪冷老太这般着急上火了。
这副尊容,冷家怕也不敢再送到张家去了,到时候人家来找麻烦就得不偿失。
冷翠儿随手扔的一个石子,怎么可能弄出这么大个口子?不过是她见机行事,狠了心趁冷惠儿他们去喊人的时候自己划的。
为了活命,有时候,对自己都只能心狠手辣,当然,这伤口,日后她自有办法医治,况且,重活一世,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女为悦己者容,大多数到头来,只换的人老珠黄形单影只,总有比你更年轻貌美的,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这世上,女子能安身立命的,绝不是容颜。
“娘,这可咋办,的让郎中配点药...要不烂开了就..”毁了,王氏的话没说完,就被冷老太打断了。
“不就是被砸了一下,哪里那么娇贵,抹点锅底灰结了盒就好了,看郎中,仔细着是人家大户人家小姐啊,去去,带出去。”
冷老太撑着额头,冷小花的样子已经毁了,这张家过几天就来接人,的赶紧把老头子喊回来商量一下,不行...就只能换人了,收了的礼钱是不能退回去的。
“奶!花儿姐这过两天要当新娘子,可怎么办?”冷惠儿小心眼活络的很。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冷老太还是还有点不忍心,只是迫在眉睫,家里就这丫头岁数相当,若不是冷小花破了相,她还舍不得便宜了张家,就这丫头的模样,说不定能说个彩礼丰厚的。
屋里祖孙情深,聊的热乎,外头,王氏叹了口气弄来一把过锅灰就要往冷小花额头上抹,墨宝华一看,惊叫的避开,就是不让。
锅底灰,医经上称百草霜,的确有外伤止血的功效,但是这么个抹法,她这疤恐怕是真要留下了,看的开归看的开,这容颜,除了悦人,还能悦己不是?
“娘,你管她干嘛,她不让就随便她呗,疯子。”
说话的是冷知远,王氏的宝贝儿子,十二了,开始跟着村里的老先生识字了,从名字来看就知道,冷家对男丁那是寄予厚望的,这名字都是请村里唯一的秀才老先生给取的。
“你出来干嘛,外头冷,回屋写字去,别在这胡咧咧。”王氏心疼儿子,但还算严厉,就盼着儿子出息给她长脸。
被冷知远这么一搅和,王氏也懒的折腾了,她是看着这花儿没个亲娘老子照顾可怜,但是自家日子也就这样,没那么多心思去管别人,这嫁不成,说不定对花儿来说还是好事,公婆是什么人,她心里一清二楚。
无利不起早,这样的好人家,能轮到花儿?
反正她家穗儿已经嫁人了,妞儿还小,花儿不成,也与他们大房没什么干系。
“花儿,这锅底灰放这,你自己抹。”也不管人家听不听的懂,东西往一旁窗台上一放,推着儿子就往屋里走,生怕冻着儿子。
墨宝华看了一眼合上的门扉,再瞟了一眼窗台的锅底灰,如果刚才她没看错,那冷知远扭头冲着她说的四个字是,装疯卖傻!
这农家小院....看来也是不能小瞧啊。
第九章 婚事之变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冷老太爷果然是个干脆利落的,和冷老太一拍即合,不过一个丫头,迟早是别人家的,虽然有点亏,但是到手的银钱不能飞了。
段氏是个小肚鸡肠的,小心思一堆,也有点小聪明,老两口能给小花说啥好人家?自己的娃,自己疼,这段氏一听冷家二老的决定,当场就不答应。
可惜,冷家一直老太爷说的算,段氏又是个有心没胆的,加上冷惠儿自个儿娇滴滴答应下来的,她急的满嘴冒泡也没用了。
至于冷小花,彻底没人管了。
破了相貌,除非说给那破落家传宗接代凑合过日子,没别的出路,那样的人家,能拿出什么彩礼钱来?
真是白养了,冷老太心里不得劲,总觉得亏。
大晚上的,两口子拉着自家老四单独说了会,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与张家的婚事不变,只是嫁过去的人变了,换成了冷惠儿。
“花儿的事你别张罗了,我自有打算。”夜深人静,冷大庄一边抽烟,一边叮嘱冷老太。
冷老太满脸不高兴,拢了拢被子,这几个孙女的婚事,她心里早就有盘算的,这白白就折了一个,“还能有啥打算,白养着个老姑娘?”
女人家,就是眼皮子浅,冷大庄沉着脸,自顾自道:“我在镇上干活,听说王员外家招粗使丫头,死契,足足二两银子,明天我送过去。你从公里给四房一两银子,成事是不是读书的料,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先生愿意收,就让他和知远一起学着吧。”
看来这是刚才与四房谈好的条件。
“当真?”冷老太听银子,双眼泛光,表情都柔和了一些。
这不用白养个赔钱货,还能得二两银子,也是那丫头的造化了。
“睡吧,这事我来张罗,你不用管了,这惠儿和花儿不同,婚事,你上点心...这也是没法。”
张家什么情况,冷老太可能还不太知道底细,只知道那家的独子不太聪明,依着冷老太看,这有啥,女人只要会生孩子,嫁过去能传宗接代,靠着儿子在夫家立足,日子照样好过,那张家又是一个独子,将来不什么都是惠儿的?
开始,她就想着,这婚事要是惠儿乐意,就说给惠儿也不差啊,老头子偏不同意。
冷老太不知道,冷大庄却是心里明白的很,要不是现在情况逼到这份上,又着实舍不得将银子退回去,他也不会让惠儿顶了这门婚事。
这亲生的到底不一样,心里多少不太得劲,但是冷大庄很快就想通了,丫头养着,最后还是别人家的。
一片寂静,直到冷家在没动静,银星这才悄然离开。
银星回到茂林庄时,易九兮正烤着火看着书,听的银星的汇报,挑眉抬了头望了一眼。
“自伤?”
“是!”回想起自己看到的一幕,银星觉得脸疼。
“对自己够狠,知道取舍,按照银星说的,这家里恐怕也不会白养她一个毁了脸的丫头...可惜了...”童老捏了捏胡子叹了口气摇头分析着。
别说主子,这几天听下来,他也对那个叫冷小花的丫头有些兴趣,尤其...罢了,可能是凑巧吧,一个乡下丫头,哪里懂的什么高深的医术。
童老的一声可惜,在场的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主子...”蜜娘皱眉看向易九兮,这林霜语那边,她才处理完...
易九兮低头,气定神闲的继续看着书,平静道:“脸毁了,就不能用了,银星,你看着处理吧。”
林家的嫡出小姐,可以样貌不出众,但是绝不能容貌有损。
当初他动心思用哪个农女,其实还有一方面原因,蜜娘把那林霜语雕琢的过了,身上反到少了些乡土气,所以,过犹不及~
“是!”银星心里大概有数了,明天处理一下,他也不用再盯着了。
蜜娘一脸忧心,童老朝她看了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主子,林霜语不能用,林家这步棋还是的下,主子可是还有别的安排?”一颗棋子毁了,不代表一盘棋毁了,主子从来不会孤注一掷。
“知我者,童老也!”易九兮浅笑点头,将书放下,挽着衣袖伸手靠近火盆。
火光映衬之下,易九兮脸上染了一层光晕,比平日添了几分亲近之感,...蜜娘有一刹那的失神,心里暗衬,主子这张脸啊,不知惹了多少芳心。
“既然主子心中有数,我们听候吩咐就是了。”童老这话,一半是说给蜜娘听的。
说完,想到什么忍不住感慨一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农户家里,也是不安生。”
没人护着的孩子,就是活的辛苦一些,想着想着,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易九兮不置可否,世上事,不能以偏概全,不过是他们赶巧碰上了。
“这次回去,从南走吧。”
易九兮突然一句,童老愣了一下,脸上有些犹豫迟疑道:“眼下正是深冬,越往南越冷,主子大伤初愈...绕道路远,怕是会多耽搁些天!”年末了,主子再不回去,怕家里会生事。
“无妨,我的伤不是有你在吗?难得出来一趟,总要多看看,大夏建国不过十几年,各地报上来的奏报,就是一片海燕清平的盛世景象,父皇...,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有时候站得高,不一定看的远。”
屋内静悄悄的,童老也不自觉的面色凝重起来,主子心里有社稷,若将人主子坐天下,必是百姓之福,天下之福,会是一代明君。
只是,现在朝中局势复杂,新老两朝势力较量,这些暗流将几位皇子搅入权利的漩涡之中,主子说的对,打天下容易,治天下难,为了制衡朝中局面,皇上后宫这些年充裕了不少,朝中也扶持了不少新势力,几位皇子各有依仗...
京都已经是暗流汹涌了!谁还有心思真的关心国政民生。
金汉灭亡,不过八年,前车之鉴尚在眼前啊!可有些人已经忘了。
“就按着主子的意思安排吧。”虽然现在尽快赶回京都才是正确的,但是童老也了解易九兮的脾气,没有多劝。
易九兮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心里在想着林家的事,林家这些年蛰伏不动,一是林家当家人林横冲老谋深算,二是林家内部确实出了问题,如今,这第一步棋走不动,只能走另一条道了。
与此同时,墨宝华也在思索着,怎么尽快离开,天寒地冻,又能如何安然离开,要身体没身体,要银子没银子,只能靠着脑子好好想想了。
这时候,真想煮一壶茶,赏赏寒风凛冽,风雪飘摇,不知算不算苦中作乐。
第10章 逃跑
翌日,破天荒的,冷老太让喊了冷小花一起过早。
“花儿,你爷带你到镇上给郎中瞧瞧伤,一路上乖着点。”冷老太有模有样的给了冷小花一个瘪瘪的包袱。
其他几房私下互看了一眼,显然不信,请个走村郎中都不肯,会带花儿去镇上看郎中?
墨宝华依旧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任由冷老太牵着,对胳膊上挂的包袱像是觉得好玩一样,拿在手里晃着。机会来了!只要能走出这家门就好。
“行了,走吧!”冷大庄扭头看了一眼冷有良,“杵着干嘛,还不带着走。”
冷有良迟疑了一下,立刻扯着花儿跟上出门,这一次,冷大庄让冷有良一路,一是有人顾看着冷小花,二是有事只能带这老二。
“爷和奶对她也太好了,不就是个疯子吗?上次我打摆子,还是我娘跑二里地给我求的郎中...”年纪小些的冷妞儿见冷大庄走远,这才敢出声酸话。
冷翠儿闯了祸怕挨打,干脆跑去姥姥家找她娘去了,这会没人咋呼,冷妞儿又跳出来了,刚说一句,就被王氏拉一边骂了几句,冷老太只是斜眼瞪了瞪,显然心情不错,没有计较。
“娘,我昨天读书有些地方不懂,我去找下先生。”冷知远好像有些着急,扔下话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读书读书,啥农活不干,指着我老两口磨死了才甘心,还真以为能考上个秀才不成?”冷老太见状,猛地想起要给四房的一两银子,脸一下就变了,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王氏假装没听到,心里却是高兴,儿子上进,将来肯定出息,怎就不能考个秀才?
冷知远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终于看到已经快出村的三人,放慢步子,鬼鬼祟祟的跟上。
他知道,爷和二叔一定不是带冷小花去看病,爷要带冷小花干嘛去?
那天冷翠儿扔石头的时候,他正好在屋子的窗边看到了,冷翠儿他们走了之后,冷小花自己捡了石头在自己脸上划...他到要看看,冷小花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哼!她要是敢骗人...
其实,冷知远也就十二的毛头小子一个,到不见得真有什么坏心眼,一半是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秘密,一半是出于好奇,隐约间,好像知道冷小花为啥这么做。
冷知远不远不近的跟着,还能听到冷大庄和冷有良说话,这天寒地冻的,外头一个人影也没有,北分呼呼的,父子两也没寻思会有什么人跟着,说话也没把风。
“爹,请个郎中不就得了,跑镇上这么远干啥?”冷有良冻得鼻涕都出来了。
冷大庄一样冻得老脸通红,拢着手瞪了儿子一样,“你个蠢货,请郎中?你仔细着咱家银子多的没地方用还是咋的?”
“不是去看郎中?那跑镇上去干嘛?”缩着脖子,冷有良一脸莫名其妙,这大冷天的。
“这丫头疯了,难道咱家要一直养着啊,卖了。”
卖了?果然没错,墨宝华浑身冻的直发抖,知道冷大庄的盘算,无力一笑,趁着冷有良不注意,挣脱开,回头就往村里跑。
“卖了!卖了!”墨宝华一边跑,一边喊着,声音尤其响亮。
打蛇打七寸,这冷大庄是个利字当头的,可是颇好面子,她这么一闹,村里人都看着,她赌这冷大庄拿不敢她怎么样。
其实,冷大庄怎么打算的,她一清二楚,卖了她,回头就说丫头疯了,自己跑没了,再装模作样的找找,落个名声。
本来,顺着冷大庄的盘算,她到了镇上,也会有办法跑,只是冷小花的气,谁来出?
好像...重活一回,变的计较了些,也没什么不好,起码,这样活着,有血有肉一些不是吗?娘当年,不就希望她活的鲜活一点....
“还愣着干嘛,快追啊!”冷大庄反应过来,一手招呼在冷有良的脑袋上,自己也跟着追了上去。
“哟,是花儿,这是咋了,大冷天穿这么点在这囔啥?”
冷家村就这么点大,又安静,墨宝华这么一喊,挨近的几户人家都听到了,出的门口伸着脖子看了看。
好事的还说上两句,因着冷小花过两天就要出嫁,所以格外好奇,他们并不知道,冷家已经换人了。
“卖了!嘿嘿!卖了!”墨宝华故意夸大动作,走近一户,看到人就凑过去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加上脸上的伤,看热闹的都不进屋了。
冷大庄脸越来越黑,这村里的路都上冻了,一跑一滑溜,着急抓住冷小花,连着摔了两个跟斗,冷有良是年轻力壮,但是两头顾,根本追不上。
“别管我,赶紧带那死丫头回去,丢人现眼哦!”
这下,村里人肯定都知道,花儿疯了,她再这么囔囔,这死丫头要是不见了,大家伙不就都知道咋回事了。
到时候,背后指不定怎么指着他冷大庄骂,往后几个孙子还的找媳妇...
原来,爷是要卖了冷小花,冷知远心里说不出啥滋味,怪不得冷小花要装疯卖傻...
“这花儿这是咋了?”
“...疯了?”
“啊哟!瞧那额头那是咋了?”
“这不是过两天...”
听的动静,不少人出门看了过来,大家拢着手围在一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爹,咋弄?”冷有良扶起冷大庄有些慌。
冷大庄气的脸红脖子粗,如意算盘没打上,还弄的村里老少都知道了,“快给我整回去!”
一声吼,冷有良忙朝着冷小花追了过去。
墨宝华笑了笑,早就看好了地方,往右一拐,如果她没记的没错,那应该是业老爹家,形单影只,只能借势了。
今天如果就这样被带回去,她敢保证,冷大庄就算不卖了她,也会想办法弄哑她,甚至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站住,你个死丫头。”冷有良也有些来火了,这大冷天折腾的。
“呜呜呜~~爹打...卖了...”墨宝华一路喊一路跑,其实也有些体力不支了,主要是冷的。
业老爹听到动静,已经被儿子扶出来了。
一看到业老爹,墨宝华就朝着对方使劲跑过去,嘴里没停。
“咋回事?这是咋的了,花儿,你这脸咋回事?”
冷小花此刻脸色的伤很少吓人,伤口没愈合,红肿一片。
“打~”
“死丫头,你给我回来!”冷有良追的气喘吁吁的,口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良子,咋回事,你这也太狠了,虎毒还不识子呢....”
同情弱者,人之天性,利用一个热心肠的老人家,若是以前的墨宝华,怕是不屑为之,可如今,此一时彼一时。
第十一章 不是亲生
冷小花突然又跑又喊的,冷大庄心里就猜想着,这死丫头是不是装疯的。
这会看着冷小花藏在业老爹身后,啥都明白了,他叫一个小丫头给骗了,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天晚上...
一定是这丫头听到他和老二说的话了,所以装疯卖傻骗他,一想到这,冷大庄越发着急上火了,的赶紧想办法把这丫头弄回去。
“大庄,不是我说,这好好的一个丫头给打的,你看看,这是亲爹吗?”业老爹同情心爆发,拉着冷小花,指着冷有良一脸斥责。
冷大庄脸色难看,心里着急,却只能赔笑道:“业老哥,我家老二你还不知道吗?老实巴交的,哪能下这手,这是花儿自己摔的,这不,摔成这样,…这婚事....这孩子一时想不通就闹起来了,这大冷天,非要往外跑劝也劝不住啊...”
还真能编,这冷大庄到底是老奸巨猾,比儿子精明。
“摔的?咋就能摔成这样?”业老爹一副不相信的口吻,扭头就问,“花儿,你自己说,别怕,大爷给你做主!”
墨宝华一边哭,一边摇头,身子不停往后躲,一副害怕的模样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软。
“良子,看不出来啊,就会欺负个没娘的孩子!”
一旁业老爹也看不下去了。出来主持公道!
冷有良本来就不擅长打交道,被说的不服气就直接怼上,场面一下就乱了。
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墨宝华顺势又丢下一个惊天秘密,她不是冷有良亲生的!
暗处,银星本来想出手相救,将人带走安顿好了就可以走了,刚要动手就被人阻止了。
事情的发展远超乎冷大庄的预料,这木头一样的死丫头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狡猾了!把他都给骗了,现在是骑虎难下!
冷有良早傻了,被这么多人逼问,心虚的不行,嘴还算严,不停的看向冷大庄。
周围已经是议论声一片了,在这小村里,这可是天大的事了!
“大庄,这到底咋回事?”这事可大了,业老爹神情也变了,直接问像冷大庄。
见情况不妙,冷大庄知道,今天想要把花儿带回去,这花儿的身世,怕是瞒不住了,当机立断,大腿一拍,连连摇头,一副难以启齿之态。
“这本是家丑~老汉我没脸说啊…”跺脚,双手抱着头,身子慢慢往下蹲,头低着声音听上去一下苍老不少。
来看热闹的村民不约看向冷有良,都带了同情的目光。
这冷大庄这话不是明摆着,冷小花她娘给冷老二带绿帽子了吗?
墨宝华冷笑看向冷有良,一点都不慌,她只是想看看,这冷大庄能牺牲到什么份上,他这么一说,冷有良以后还能抬头做人?
冷有良虽然没他爹精,但也不是真傻,脸一下就黑了,一脸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爹。
本来要给花儿做主的业老爹一下也不知道该给谁做主了,神情满是尴尬。
“让各位乡亲见笑了,本想着,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当初就瞒下了,将这丫头当亲生的养着,还给她张罗婚事,谁知道这丫头命不好...”
命不好...
听到这三个字,墨宝华忽然面色一沉,周身气势瞬变,围观的人不自觉的朝她看过去。
头微微抬起,下巴轻扬,眸光一片清寒,脸上满是不屑,嘴角恰当好处的微微上扬,明明是笑,却让人莫名的害怕。
从业老爹身后走出,步履缓慢,双手微垂,这寒酸瘦弱的小丫头,竟是一身凌人之气。
瞬间像是变了个人,这个时候,没人会再在意她额头的伤,也没人会在意她的脸、她的模样,就这一身气度就镇住了所有的人。
有些东西,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命不好?冷大庄,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三个字。”墨宝华突然失了看热闹的兴致。
冷大庄被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冷小花给吓愣了一下,身子竟然不自觉的往后退,这种反应出自身体的本能反应。
“你....”
抖着手指着冷小花,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在家里,他冷大庄说一不二,谁也不敢忤逆他半个字,这要是平日,他可能已经一巴掌招呼上去了,可是看着现在的冷小花,他竟然不敢动。
“冷大庄,人在做,天在看,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对月娘做了什么,别以为,她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一些事,她这几天大概的串联了一下,心里已经有个版本了,今天正好验证一下自己有没有猜对。
冷大庄双目睁大,一脸不可置信和惊恐,虽然只是转瞬,可逃不过墨宝华的眼睛。
“胡说八道,她干下那见不得人的事,欺负我儿老实,养了你个野种,如今还要倒打一耙不成,天啊!我们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反应够快,冷大庄心里害怕,反而孤注一掷了,一口咬定冷小花是野种,将所有的锅都甩给一个已死的人。
死无对证,加上冷小花的娘月娘死的时候,冷小花还是个婴儿,村里人会更相信谁?
现在顾不让她是哪里知道这些的,反正,只要他不承认,就没人会信她,等把这死丫头带回去,他有的是办法对付。
“她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所以你们就杀了她对吗?”墨宝华声音很轻,面色平静如水,却越发的让人感到害怕不敢直视。
冷大庄一听,心里已经开始慌乱,指着冷小花,厉声道:“这丫头疯了!胡说八道,算命先生说的对,她就是魔星转世啊,害死了自己的娘,她疯了...”
“魔星?”墨宝华依旧平静,冷声重复冷大庄的话。
他说的没错,今天,她的确是他的魔星。
刚醒的时候,她旁敲侧击打听过,月娘没出月子就死了,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特别是这乡野农家,即便生下孩子,月子里熬不过去的也不少,所以也没人怀疑。
就是她,当时也没多想不是?
那日在井边听到的话,让她不由的想的深了些,加上那天晚上,冷大庄和冷有良说的话,她心里便大概有个猜测了。
只是,直到此刻,她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究竟是多大的利,才能驱使这对父子干下这荒唐事,还有,为什么留下她,真的冷小花又去哪里了。
这种事,如果发生在高门大户,或许就好猜测了,可这一个农户之家,她实在有些不太明白,相信,今天这对父子能给她解惑。
第12章 她不简单
“主子,她能拿出什么证据吗?”
业老爹家拐角处,几个人影静静看着眼前的热闹。
银星也没想到主子会出现在这里,看向童老的眼神带了责怪,这冷的天,主子负伤在身,怎么能让他出来。
耸了耸肩,童老表示无奈,主子要做什么,谁也不能左右。
在庄子上呆了这么些天,易九兮只是想出来走走,银星的能力他不怀疑,可眼前这女子也绝不可能是个单纯的乡野丫头。
如此,他的考虑一下了。
“她不需要证据,也没有证据。”
没证据她这么镇定?银星一脸不解。
童老习惯性的捏着胡子,面色略显凝重,轻声道:“好个聪明的小丫头,主子。”主子说的没错,她根本没有证据,如果有,早就发作了,也不至于弄的这一脸伤。
但是,她现在也不需要证据,因为她找到突破口了。
“如果不是脸毁了,的确是个好人选,收放自如!银星,当真查明白了?”这地方可养不出这样的女子来,蜜娘想到什么神情一变。
事关主子安危,绝不可大意,当初搭救主子,当真只是巧合?
银星这会也有些不确定了,眼前的冷小花和之前他看到的的确不同。
如果连他都查不出底细,那……谁还能查出来?
“童老,她的脸能治吗?”易九兮意味不明,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蜜娘眉头一动,主子什么意思?这女子来路不明!
“能不能治,的看过才知道,主子…此女~还需慎重!”
易九兮轻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出声。
大家跟随看了过去,只见场面已经发生了转变。
那个瘦小单薄的身子步步紧逼,大冷天里,冷大庄已经被逼的冷汗直流。
“没错,我的确和你们冷家没什么关系,我也不是冷小花,我不过是你们调包回来的,真的冷小花被你们送到哪里去了?”
“你…你胡说!”
冷大庄已经乱了方寸,是不是胡说,他比谁都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害怕,因为眼前的冷小花说的一点不差,连本该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她都知道,所以他露怯了。
他够狡猾,可在墨宝华面前,也只是有几分狡猾,根本不是对手。
墨宝华没有给冷大庄喘息的机会,继续道:“母子连心,女儿被调包了,当娘的怎么会察觉不到,月娘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不顾身子,月子里就出去找人,你怕事情败露,情急之下便杀了月娘!”
“胡说!你这野种,休的胡说八道!”狗急跳墙,冷大庄急了,他不能让冷小花再说下去了,不顾一切冲上去就要动手。
“爹!”一直没有开口傻在当场的冷有良突然一声大吼!
冷大庄呆住了,全场鸦雀无声,视线都落到了冷有良身上
黝黑泛红的的皮肤,不算太高大的身子看上去有点站不稳,一双眼睛此刻涨的通红,一直拢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拽成了拳。
冷大庄眼神闪烁,竟是第一时间避开了。
墨宝华眉尾轻挑,看来,冷大庄需要交代的不止一两个人。
“爹!”冷有良又是一声喊,这一次声音小了点,却透着浓浓的悲伤。
冷大庄不可置信的看向冷有良,随即目露凶光的看向自己儿子,“怎么,你也听这丫头胡说八道?你脑子糊了是不是?”
平时他这么吼上一句,冷有良早就怂到一边去了,今天却一动不动望着冷大庄。
“为了隐瞒孩子被掉包的事,你不惜杀了月娘,冷大庄,这背后指使你这么做的人,究竟给了你多少好处?”
想通关节,墨宝华不用细猜就知道,主导这一切的,不可能是冷大庄。
如今她就是冷小花,既然知道了,总要弄清楚,免得日后麻烦。
“你还不快动手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弄回去!”冷大庄心虚不敢让冷小花继续说下去,只能朝着自己儿子施压。
奈何,冷有良一动不动不听使唤。
冷大庄只好自己动手,墨宝华自然不会傻的此时再让冷大庄摆布。
“大庄,到底怎么回事?”事关人命,业老爹也不敢胡乱插手,问完冷大庄又看向冷小花,“花儿,人命关天,可不敢胡说!”
刚才还围着看热闹的村民这会都沉默了,是被吓的,他们这冷家村祖祖辈辈的,还没听闻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偷换亲孙女,杀儿媳妇,冷大庄图啥?
这会看冷小花的表情都是疑惑!
“业老哥,她胡说八道,她疯了!”
“大爷、乡亲们,我若胡说,任凭处置,事关人命,请乡亲们帮忙请里正前来主持公道,如若不然,去告官也成!”
请里正,告官,听到这,乡亲们都开始紧张了,看花儿这样子,难不成是真的?
告官?杀人!藏在人群里的冷知远反应过来,撒腿就往家里跑。
月娘二婶是爷杀的?冷小花不是他们冷家的人?
冷知远脑子一团乱麻,他不傻,看爷和二叔的反应,他敢肯定这里头一定有问题,爷要是真杀人了,那…那他明年想去考个童生,谁会给他做保?
不行,娘都把银子准备好了,他也有信心能中,是童生才有资格考秀才,成为秀才就有功名了~
不能报官,越想,冷知远跑的越快!
“银星!”
易九兮一开口,银星便朝着冷知远的方向扔了一颗石子。
后背一麻,冷知远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
“这一手虚张声势挺漂亮,可那老汉也不是个善茬!”
童老忍不住感慨,这农户之家竟然还有这种事,这丫头又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她只是一个婴儿,知情的人又死了~也没接触过外人,如果仅凭一点蛛丝马迹便能抽丝剥茧还原真相,那这丫头...可是比他看见的还不简单啊。
“十四年前...银星,去查。”
“是!”
主子既然插手,这事就的头尾都清楚,后面不管事态如何发展,这丫头今天肯定要带走。
冷大庄就是胆再大,能干出杀人的事,听到要报官还是吓的不清,毕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窝里横而已。
别说他,就是业老爹也有些慌神了。
“爹……月娘她?”冷有良终于有了些反应,似是求证,一步步朝冷大庄靠近。
“不是我杀的!不是!”本能的狡辩不认却是越发的心虚表现。
第13章 还原真相
墨宝华步步紧逼,她拿不出证据,一味揪着杀人这一点说会陷入僵局,顺势就将话题转到了婚事上,将坝子村张家的情况抖了出来。
这事本来就有知情人,也是可以考证的,冷大庄明嫁暗卖孙女的事总狡辩不了。
其实这种事搁平时也就是背后说说闲话,这是人家家务事,看不过去也不会站出来伸张正义。
“这事没错,那坝子村我去过,那张家在坝子村可是一方恶霸……那傻子娶了两个都是不到一年就死了…”
这时候就有人站出来了,颇有气愤填膺的味道。
这一说开,你一言我一语就停不下来了。
“啥?是个傻子?”
村子就这么大,动静这么大,没有冷知远的通风报信,冷家的人也听到信了!
老大一来就看到儿子躺在地上忙冲了上去,大房的都关心冷知远去了,其他人挤进人群,刚巧听的这些话。
段氏第一个跳出来了,本来她就不同意,这会一听是个傻子,啥也顾不上了,当场撒泼!
冷惠儿已经傻眼了,反应过来,哭天抢地!
场面这叫一个热闹!
这下,就算杀人罪不能一时做实,冷大庄今天也是一身虱子,而墨宝华的话就显得可信几分。
“冷大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当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墨宝华对冷家人的粉墨登场并没兴趣,想要速战速决,天太冷了,又要下雪了。
冷大庄此时已是斗志渐失,面对一声声质问,面对乡亲们各种目光,他显得有些无力招架了,再听的墨宝华这么一说,心里断定这丫头可能真有实证,在一想到她的来处,更是害怕。
“业大爷,我们去请里正大人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再说了,如果冷大庄真杀了人,那这么个杀人犯住在他们村子里,多危险啊!
“对,没错,请里正大人!”
有人带头,立刻有人响应!
天渐渐沉了下来,风雪将至,寒意逼人,大家却没有散去的意思。
“不是我,不是我,是她们杀的,不是我~”
重压之下,冷大庄颓败坐在地上,鼻涕顺着胡子低落,老态龙钟的样子没了之前的半点威风。
声音不大,墨宝华却听的清楚,她们?果不其然,这身世还颇不简单。
“爹,月娘到底咋死的?你说啊!我家花儿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你说让她当大小姐去是不是真的?”
冷有良蹲在冷大庄跟前,已经顾不上身边还有其他人了,他就想知道真相,他就想知道爹是不是从头到尾的骗了他,他的亲生女儿,他和月娘的孩子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事已至此,大家伙都清楚了,不管月娘是不是冷大庄杀的,肯定是死于非命不错,冷小花也的确不是冷家的孩子。
冷大庄这会可以说是众叛亲离之势,冷老太在家里能咋呼,现在又是杀人,又是换孩子的,她早就两眼一摸黑吓晕过去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冷家肯定是不能回了,天地之大,她竟然不知该何去何从,这身世~大小姐,也是,想想应该和什么大户人家后院那点事脱不了干系,要弄清楚不难,日后她再查就是。
如今手上一无所有,能脱身就不错了,凡事只能量力而行。
在业老爹的主张下,村里有人去请里正了,即便里正来了,看冷大庄的样子,恐怕知道的也不详尽,顶多是一些银钱上的牵连。
究竟孩子去了哪里,是哪一家是谁当初与他联系的,他肯定知道的不会是真的。
眼下,至少她这家冷小花在冷家这些年收的苦讨回了一半,真正的主谋日后再说,她身上,本就不差这一笔账。
“带到山庄来,注意痕迹!明天天亮之前,我要知道十四年前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是!”
吩咐完银星,易九兮这才动身离开,站了这么久,身子有些发寒,又是一场大雪要来了。
“主人,人带回山庄后,先交给蜜娘吧。”来路不清楚蜜娘始终不放心,这女子心思缜密又如此聪慧,还是暂时不要让她接触主子。
童老也表示赞同,什么都没有主子的安危重要。
“嗯。”
易九兮没有反对,弄明白再说。
几人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悠悠转醒的冷知远隔着人群看着冷小花眼里带了恨意。
他不管别的,只知道他肯定考不了了,参考要有保举,一般都是里正大人或有功名在身的,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谁会愿意保举他?
他的前程没了……
里正隔着一个村,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这一来一回,起码要大半天的功夫,天又开始下雪,大家不能就在这外头冻着等,业老爹提议去祠堂等着。
祠堂没有大事不开,这不是年节的祠堂烧起了大材火,关乎人命,在这小村里就是天大的事。
外头大雪纷飞,里正还没到,大家伙回头想起苦主冷小花才发现人不见了。
村里找了个遍,搜寻未果,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被带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墨宝华不惊不慌,安静的坦然处之。
无力改变的时候不如静观其变,她略看了一眼,这里应该是一个独立的庄子,带她来的人武功奇高,所以她一时不好判断这里离冷家村的距离。
但是之前打听过,冷家村这附近方圆百里像这样的庄子好像只有一个!
墨宝华的淡定反而让银星有些拘谨了,将人交给蜜娘就去办事了,把人带走了自然要去善后,还有主子交代要查的事。
说也奇怪,刚才近距离接触的时候,那丫头一个眼神,他竟然有种面对主子的感觉。
紧闭的厢房,周围布置在这乡野算的上精致了,和在冷家相比,天地之别,帷幔软帐,铜镜妆台,圆桌矮几,屋内还有几盆兰花,虽说不是什么稀罕品种,在这能看到已是十分难得了。
仔细闻着,这屋子里还带有一种若有似无的香味,这味道...不是熏香,而是女儿家用的染香,这染香的味道...有些特别,还是个调香高手!
打量完,墨宝华瞟了一眼桌上的茶水,伸手探了下,温度刚好,既然这般客气,她便受了。
提壶倒茶,捧在手里轻饮了一口,折腾一番,也确实有些喝了,正好。
隔壁,蜜娘越看眉头越紧。
第14章 佳人较量
被虏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能如此淡定自若,蜜娘觉都自己未必能做到。
已是午时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过去,墨宝华依旧不急不燥,如来时一样,沉静如水。
反而是蜜娘有些沉不住气了。
“小姐,已经一个小时了……”乌枝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心大的。
蜜娘挽了挽衣袖收了心神,脚下步子轻挪,“走吧,去会会。”
试想一下,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突然到了这样的环境,别说惊艳,连一点好奇都没有,正常吗?
“送壶热茶来~还有吃食,想来她该饿了!”带着满心疑惑,低声吩咐一声蜜娘这才推门而入。
屋内,坐在椅子上的墨宝华听的开门声缓缓抬头看去。
好一个妙龄佳人,年华正好,肤如凝脂,面若芙蓉,秀眉凤目,妆容淡雅不失精致,一身墨紫色长袍衬出玲珑有致的曲线,白色兔毛风衣看着暖和又添了几分素雅。
妩媚不失优雅,婉约不失大气,越看越是惊艳,这样的妙人就是宫里也不多见。
蜜娘也在打量墨宝华,这么零距离看,与之前并没什么不同,就是一个普通农女的模样,脸上还带着伤,饥黄寡瘦的,实在说不上好看甚至有点吓人。
破烂单薄的旧棉衣,灰扑扑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越发显得人瘦弱。
下身的棉裤也是差不多,膝盖处的补丁一层层的,脚下棉鞋漏了洞。
如此窘迫的模样与蜜娘形成鲜明对比,换成其他任何人可能都会有些不自在,可墨宝华没有。
浅浅一笑以对,原本平淡无奇的小农女,瞬间如夏花绚烂夺目。
蜜娘迈出去的步子不自觉的停顿下来,顿足而望,那一双黑亮的眸子竟让她有种无处藏身的味道。
“久候!”墨宝华微微颔首。
她非主非客,所以无需起身相迎。
一声久候,反而让蜜娘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心里越来越沉。
笑着点头,款步靠近并排而坐,“你不是冷小花,你是谁?”眸光直视,犀利如剑不容对方闪躲。
抬头平视,笑容不减,“我不是冷小花,或许你…们能告诉我,我是谁?”她是谁?前朝皇后?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几分荒唐,还是不要唐突了佳人。
墨宝华心里自嘲了一番,心思已是百转千回。
他们…好生机敏,蜜娘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心里谜团越来越多,别说农家,就是大家氏族也未必能养出这样一身气度的姑娘来。
“会知道的,被带到这里,你不害怕?”蜜娘实在忍不住问了句,难道她已经知道这是哪里?想起她救了主子的事,有恃无恐吗?后背有些发寒。
这眼前的人,让她有些恐慌!因为一无所知,更因为难应付,面对对方,她感受到一股子莫名的压迫感。
“无知无畏!”
墨宝华似是自嘲似的回答中带了一抹坦然的无奈。
不管带她来的是谁,不管目的,总之,这些人暂且不会威胁到她的命,知道这一点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了。
就算知道目的,她现在除了配合,好像没有任何反抗的实力。
好不容易重活一次,她很惜命,能活着再说其他吧,这里应该比冷家强,她好像闻到饭菜的香味了。
面对这样有些油盐不进的墨宝华,蜜娘有点束手无策。
“不想说也无妨,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朝门口的乌枝点了点头示意进来,蜜娘也趁机调整下呼吸,要从这冷小花嘴里探出话来有些困难啊。
尤其,人家一脸坦荡,到像是她在刻意为难了。
“多谢姑娘,确实有点饿了。”温饱面前,所谓礼教涵养确实不值一提。
乌枝将菜摆放好,又倒了一杯热茶,这才安静退到一边,感觉屋内气氛有些古怪啊。
看着饭菜,无视旁边还有陌生人看着,墨宝华慢条斯礼的用着饭,好像很习惯这样的环境。
从醒来到现在,这是第一顿吃的像样的饭菜了。
一个安静吃,一个不动声色的观察,互不干扰到是很融洽。
蜜娘面上平静,心里早已惊讶不已,明明很饿,却吃的这般举止有度,比一般的大家闺秀都要强上许多,不小家子气,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没有任何雕饰的痕迹。
规矩中带着随意,随意中又不失规矩,自然的就好像一举一动都刻到了骨子里一样,这几个菜,完全看不出她到底喜欢哪个,每一盘都会动,却都不会过多停留。
吃饭没有一点声响,她刻意让乌枝留在这,她也没有半分不适。
对这‘冷小花’的身份,是越来越迷惑了。
七八分饱便放下了碗筷,端着茶浅饮了一口漱口,再小抿了一口放下,动作一气呵成。
墨宝华的确可以不必这么做,她可以像在冷家一样,可是,此刻她的身上疑点越多,对方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会越加谨慎对待,她需要时间。
所以,刚才,她是刻意露了几分。
不管是农女还是千金,她都能驾轻就熟,因为上辈子,个中滋味,她都尝了个遍,她曾低入尘泥,也曾尊贵至极。
放了迷烟,她便可静观其变,眼前这女子,看样子,并非此处能做主的人,她更无须多言。
熬也是一门学问,她如今可是光脚的,更是无畏。
蜜娘不开口,墨宝华便不动如山。
乌枝在一片沉默中默默的收拾碗筷,气氛过于僵硬,却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干脆端着收拾好的碗筷出门透口气。
刚出门,就撞上忍不住来看情况的童老,东西险些掉地上了,“童老,您吓死奴婢了。”
“大白天的又没做亏心事,怎么,你家小姐还没探明白?”来了快两个时辰了吧?
探明白?边都还没摸到吧,乌枝不好灭自家小姐威风,只能耸耸肩。
“说啥了?”童老的确是有些好奇。
“没说啥!”就是没说啥才探不明白啊,不过乌枝也不明白,小姐为什么只是看不说话,小姐什么难缠的没碰到过。
乌枝并不知道,里头两个是在暗中较劲。
点到为止即可,过犹不及,所以在乌枝出去之后,墨宝华便适当收敛气息。
“看得出,你是个聪明人,带你来这,并无恶意,待弄清楚你是谁再谈,暂请在此休息,庄内,你可随意走动,有什么需要的,招呼乌枝一声便是。”
蜜娘也是个干脆利落的,说完,起身欲走,似是想起什么,随口而道:“你这伤口可要让人给你看看?”
“有劳!”墨宝华半分不客气,既无恶意,那便来之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