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请安
天已蒙蒙亮,冬晨带着一层晕不开的薄雾,合院早早就点了灯,亮堂一片。
老太爷自来就早起,老太太也就跟着习惯了,林府每日的热闹就是从合院开始。
林霜语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比她们早的了。
“祖母,您瞧,正说大姐姐,她就来了。”
老太太对允兰这个孙女是千百个满意的,有些才华,却又没那骨子恃才傲物的清高气,为人处世恰当好处,嘴又会说。
“老太太,五少爷也来了。”陈嬷嬷恰当的点了一句,下面丫头只说大太太带大小姐来,怕老太太不着急让进冻着五少爷了。
老太太还没说啥,林允芝见机就插嘴道:“五弟?这可是稀客。”眼里忍不住的流出嘲弄之意。
她刚说完,二太太便一个眼神让她闭嘴了,蠢货,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蠢一样,她娘那么精,怎么女儿半分没学到。
果然,老太太脸色变了变,眉毛拧了拧,虽没说什么,有眼睛的都看的出,老太太这是不高兴了。
“还愣着干嘛,快让进来,这孩子,不是说了让他免了吗?”嘴上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看得出,这是真心喜欢这孙子。
“怪不得祖母疼五弟。”林允兰娇嗔一句,看似吃醋,却是在夸五少爷懂事。
这也是老太太喜欢这个孙女的原因,去哪都愿意带着,就是因为她不偏不倚,不像其他几个,只顾着自家院里的。
“祖母!孙儿来给您请安。”远远,林宏图就叫上了。
老太太瞬间眉开眼笑,却洋装着板着脸教训了一句,“你这泼猴子,就你嗓门大,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几天没见着祖母,孙儿想祖母了。”
一句话,老太太是装也装不下去了,对这林宏图连连招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坐那,老太太多重规矩啊,这是喜欢到心坎里了。
林允兰默默含笑看着不插嘴,心里却是顿了顿,这个五弟,平日话不多,见谁都是一副柔弱温存的模样,在老太太面前一向乖巧会说话,但也不像今日似的嗓门这么洪亮这么精神。
忍不住朝着门口看去,目光在踏门而入的林霜语身上停住了,绕是素日再镇定,终究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这是她昨日才见过的那个林霜语?真的是同一个人?
一夜之间,变化如此之大,倘若不是脸上的伤还在,脸还是那张脸,她只怀疑这是换了个人。
“祖母,娘带大姐姐来给您请安,都怪我走的慢耽搁了。”
看了一眼二房的几个人,话里意思,本来他娘和大姐姐也是起的早的,是他耽搁了。
老太太见孙子这般说,抬眼看了看。
“给老夫人请安。”大太太进屋,规规矩矩的行礼,一板一眼的样子让人挑不出错,也让人没法那么亲近。
不像二太太,虽然也话不多,但是脸上永远挂着温婉恰当的笑容,为人处世也是能行方便就行方便,可这样平易近人的人却是帮着老太太管家多年的人。
“坐吧。”老太太也不为难,知道这儿媳不容易,可两人之间一向也没什么话说。
“这就是咱们大小姐吧,瞧着还真有几分大哥的影子。”二太太恰当时间的开口,若若大方的打量着林霜语。
好像看不见人家脸上有伤一样,说话这叫一个入耳,老太太就是念着孙子儿子才答应接人回来的。
“霜语给老太太请安。”
礼行的很大,不够标准却诚意十足,没有自称孙女也没有唤声祖母拉近关系,毕竟十几年非朝夕之功,此时若是表现的情深义厚反而落了下乘。
屋里所有的人都看向林霜语,都好奇啊。
“祖母,我大姐姐好看吧。”这时候,安安静静的,偏的林宏图就跟不知道一样,
好看....
所有人同时被林宏图的话噎着了,虽然这大小姐是有些与想的不一样,可也没到好看的程度啊...
不过,能有这番样子,已是出乎意料,不对,不是说样子,是气质。
这话,老太太假装没听到,她就是老了还没眼花呢,这臭小子,干脆告诉她,他喜欢这大姐姐就是了。
“地凉,过来,我看看。”不管怎么样,到底还是自己的亲孙女,是大儿子的骨血。
加上刚才她这礼行的,带了几分耿直,和她大儿子的性子还真有些像。
林霜语起身,迈着步子向前,没有怯弱没有受宠若惊。
恩,还好,没的那股子轻浮劲就好,女子无貌无才都没事,万不可举止轻浮不规矩,老太太暗暗点了点头。
人走近,老太太也瞧的真切了些,“这脸上伤怎么回事?”
“摔的!”林霜语一副有问必答的样子。
老太太尽管早有准备,可亲眼看着,还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再看了看她的脸,除了伤,那皮肤明显是常年冻晒伤的,想着突然伸手示意林霜语把手给她。
老太太虽然平日也算和蔼,但也不是动不动就拉着孙子孙女显示亲昵的长辈,这大小姐刚回来,没有感情基础,老太太这是看着亲孙女这样子心软了吧。
林霜语依旧不多言,看懂老太太的意思,伸出手去,当触及到老太太的温软的手掌时,心里然不住感叹,她这手,竟是粗糙的连老太太的手都不如。
摸到孙女手上的老茧和裂痕,老太太脸色一变。
“老太太别急仔细身体,昨天已经请洛大夫看过了,大夫说,大小姐的伤应是不会留疤,等过几天痂掉了就好了。”大太太一旁坐立不安,忙插了一句。
她可没有苛待人家,人是她要接回来的,就是为着儿子,她也不会傻的去为难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
“祖母,洛大夫说,姐姐的伤不打紧,打紧的是身子,不过已经开了方子,说是要慢慢调理。”林宏图假装无知的添了句嘴。
“身子又怎么了?”老太太追问道。
大太太见状,只得将洛大夫的原话都说了。
“什么叫长期饿的...”没等大太太说完,老太太气的就喊了出来,其实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故意这么挑明,也是有老太太的打算。
昨儿个听的描述,老太太就心里不痛快了,不管怎么样,这人这个样子回来的,总要有个说头,传到外人耳朵里,不的说他们林家连个孙女都养不起要这般苛待?
人没回来两说,人既然回来了,就是另一回事,昨天这丫头送那袜套来,用意不就在此吗?
第31章 试探
老太太生气了,在场的人都底下头去。
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怎么回事,老太太要问责,二太太管着家,连忙上前,“老太太,大小姐的份银,每年都是按时送到庄子上的,仔细着路远管不上,这些个...我这就让人去查清楚给大小姐一个公道,老太太仔细身体。”
“就是,大姐姐怎么也是咱们林家的大小姐,瞧这给糟蹋的。”林允芝看热闹不嫌事大。
所有人都沉默了,不会说话却非要张嘴,老太太的脸越发黑了。
“老太太这就是热闹,媳妇给老太太请安了。”气氛正尴尬,恰巧就有人来解围了。
三房和四房的人前后脚进来,说话的是三太太,平日嗓门就大,人又活络泼辣,和二太太正好相反。
三房四房的人刚进来,五房的人也到了,基本上,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到齐的,也都不晚,只是二房和大房今天早了些。
“给祖母请安。”
姑娘们并排而站,规矩的行礼请安,一个个粉雕玉琢、娇滴滴的,穿的你红她粉的,整个屋子里一下都亮堂了不少。
“都起吧。”只要规矩到了,老太太也会刻意刁难这些晚辈。
“哟,今儿个五少爷也来了,三婶看看,气色好些没。”
“宏图给各位婶婶请安。”林宏图起身行礼。
“看看,怪不得老太太喜欢,我们看着都稀罕,老太太,听说大小姐回来了,人呢?”三太太故意四周张望,这屋里明明只有一张陌生的面孔。
这是怪小辈无礼,回来不去给长辈请安了。
其他人都不做声等着看戏,大太太脸色也有些难看,心里暗暗自责,来的路上见姐弟两聊的热乎忘记交代了。
“大姐姐,这位是三婶!”林宏图出声解围,在一屋子女子中,他的存在,显得格外惹眼。
“三婶好。”林霜语从善如流,像三太太问了句好,却并没有正儿八经行礼数,一句三婶,不过也是顺着林宏图的话喊的。
三太太笑容一收,刻意拉开距离打量,“这就是咱家大小姐啊,呀哟,这脸是怎的了?”
这一咋呼,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林霜语身上,这在场的,谁没听到风声?早就知道了,这会在这大惊小怪的,有长辈在,姑娘们到是不敢说话,四太太和五太太则是一旁静观其变。
这过继的事,反正也不是他们一房的事,老太爷说了就是要过继,也是在五房里挑一个,指不定是谁家的。
这三房也太急了,这人昨天才接回来,就迫不及待想要撵出去,那普智大师虽是德高望重的大师,可这么玄乎的事,他们还是持观望态度的。
他们觉得,大房这是逼急了,寻了这么个法子拖一拖罢了。
“这可咋整...”三太太突然一脸为难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瞟了她一眼没有哼声。
三太太故作扭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老太太,是这样,这不前两天回娘家,我家大嫂这月初九要办梅花宴,说是长康郡主和武宁侯府的侯府夫人都要去,大嫂说许久没见咱们府上的几位姑娘,我便多了句嘴,说是咱们府上大小姐这几天就回了,我嫂子知道咱们府上重规矩,这不,昨天傍晚特意派人送了帖子来,让大小姐一块过去...”
说话间,脸上满是神气,以前,林府的姑娘可能不缺人邀请,可今时不同往日,况且,长康郡主和武宁侯府夫人都去了,去的高门小姐夫人必定不少。
老太爷要府上低调行事,低调做人,可眼看着府上姑娘都大了,总要出去露面,总要议亲,其他几房她管不上,她家允月是要嫁到京都去的。
三太太一说完,这在场的姑娘都有些坐不住了,一向沉稳的林允兰也是眸光亮了亮。
都知道,这样的机会难得,女儿家,谁不想高嫁?这样的宴会,谁不想去?距离上次入京,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这京都的姑娘多如牛毛,不出露脸,谁能想到她们?
“昨天傍晚送来的?”老太太撇了一眼,心里冷哼一声,自从这三媳妇娘家得了势,这在府上的调子是一天比一天高了。
她能这么好心,想着老大家的丫头?她想什么,聪明点的都知道,偏生的她还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人才回来,就埋汰上了。
“可不,昨儿太晚就没打搅您老人家,帖子我都带来了,老太太,您看如何回帖?”
三太太扭腰朝门外自家丫头招呼一声,接了帖子,亲手送上去,陈嬷嬷接了,老太太却没有看的意思。
“请了府上那几位姑娘?”
听的老太太这么一说,在场的姑娘们都紧张的拽紧了小手,几位太太也是,虽然平日这三太太就仗着娘家可以当靠山,在府上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惹人嫌,可这机会的确是难得的。
老太太不看三太太也不介意,老太太一向孤傲,还以为自己是诰命夫人?“老太太,这宴会去的可都是达官显贵家的女眷,所以,只请了兰丫头和大小姐,顺带让我家月儿和星儿回去看看外祖母。”
四房和五房一听,脸上那个难看啊,心里就跟猫抓了似的。
二房也好不到哪里去,说的好听,这不明摆着是弄这一出是恶心人的吗?请大小姐?大小姐这样子能去吗?她不去,允兰要是干巴巴就跑去了,不是惹人说闲话?
就算这大小姐的脸没事,刚从乡下回来,不动规矩礼仪,老太太能让去?不让这个刚回来的去,偏心让允兰去?
不得不说,三太太这一手,也是亏她想的出来。
到最后,人恶心了,她家的姑娘总总是能去的,人家说了,是回去看外祖母,老太太能拦着孙女尽孝不成?
“大丫头,你三婶娘家是京都侍郎府,特意来帖请了,你自己的意思呢?”
老太太竟然一本正经的问起了一直默不作声站在一旁的林霜语,所有人都呆了,问她?老太太这是糊涂了!
她知道个什么,她要是不知好歹要去,不的把林家的脸都丢尽了。
老太太问的是林霜语,大太太和林宏图着急也不敢当着面枪话。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到林霜语身上。
林霜语走动两步,微微一笑,这一家子,好生热闹!她刚回,就有人拿她作筏子恶心旁人,这才刚回来。
可是,她未必就是个软柿子。
第32章 反击
“祖母,霜语长在乡野,不知规矩,不识礼数,如今脸上还带了伤,我就不去了,庄子上一位老妇人常说,人要自知,要不会丢人现眼的,但是三婶娘家相邀,我们林家如果一个都不去,是不是看不起三婶娘家...”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看了过去。一副老实诚恳的模样,目光真挚。
她这么张嘴简单几句话,竟是把所有话都说全乎了,她是乡下长大的野丫头,跟她这挑礼数就有故意为难之嫌,就差没明说邀请她去的三太太摆明是想让林家难看吗?
顺道还扶了二小姐一把,总要去一个,要不就是没礼了。
林宏图眼神一亮,眸中带笑,就知道他姐姐是个好的,聪明。
恩,知道进退,比那些不懂事的强,可惜了,命数不好,老太太暗暗点了点头,兰丫头到了议婚的年纪,是该带出去走动走动了。
三太太的表情就有些精彩了,有人不舒服,就有人心灾乐祸。
“到底是咱林家的大小姐,这般懂事明理。”四太太因着没请自己女儿,心里不痛快,趁机出来恶心下三太太。
几位姑娘就不用说了,暗地里伤心的伤心,失望的失望,不甘的不甘,总之,五味杂陈,别的几个年纪偏小也就罢了,林允芝也快十三了,平日又是想头最多的,咬着嘴强忍着一肚子委屈。
就因为她是庶出吗?平日府上到是一套一套的,什么庶出也是林家小姐,不可短视,不可自怜的...到底还是偏心的。
姨娘说的对,庶出就是庶出,什么都的靠自己争,旁人是不会真心为你考量的,好事都是紧着正房的来,现在还不打紧,等到议婚,她能比的过她们去?
像这样的机会根本轮不上她,郡主娘娘和侯府夫人都参加了,去的一定都是贵妇小姐,就算不能被那家夫人看中,也可结交一些京中小姐...
越想心里越发不得劲。
屋内静悄悄的,都看向老太太。
“帖子给我看看。”老太太这会伸手要了帖子过了一眼,慢慢合上颇为为难道,“霜语这丫头话粗礼不粗,都下了帖子,又是亲家,不去的确不合适,允兰,你到时候随你三婶去吧,记住,在外面,不可忘了规矩礼节,月丫头也是,你也快十三了,虽是外祖家,也不可太没规矩。”
“是!孙女记下了。”
允兰和允月齐齐应下。
老太太一席话,三太太闹的这一出算是尘埃落定了,吃了个哑巴亏,三太太也只能咬牙忍了,心里一肚子火没处撒。
本来是一箭双雕,现在反倒成全了她们。
“祖母,各位婶娘,霜语自小无人教,不懂规矩,有什么做的不好的,日后请多担待。”
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好说话了,一起打个招呼,往后谁也别拿规矩这种事来她这找事,林家自小没有教养她,并非她的错。
在她身上讲规矩礼数,还是算了吧...
林霜语款款立于屋子中间,朝着大家微微一礼,声音清悦,干净利落,不带半分女儿家的软绵,透着几分爽利。
屋内,几双眼睛静静的盯着这个刚从乡下回来的大小姐,竟是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她。
这一句话,算是对昨日她睡觉不出来谢礼的交代吗?
这一来,就是老太太也说不得啥,她是林家大小姐不错,可是生下来,林家有好好教养过吗?现在跟她说规矩?
尤其是老太太,眼色灰暗,不知在想什么。
“大姐姐,回来就好,都是一家人,哪里能计较这么多,往后咱们姐妹上学房又多了个伴,大姐姐如此聪慧,定是学什么都快。”
林允兰玲珑心思,恰当好处的出来活络气氛,说话间,已经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
“大姐姐,这是我绣的荷包,你别嫌弃。”
按礼数,大姐姐回来,姐妹间互送个见面礼是规矩。
林霜语也不推迟,大大方方的接过,低头看了一眼,蓝色的荷包上绣着一朵脱俗的幽兰,栩栩如生,这绣工,就是绣娘也及不上。
荷包里还有东西,摸了摸,应该是一对耳环,算是很用心了。
“多谢二妹妹。”
有了带头的,即便是不愿意,其他几个大点的也跟着送上准备好的礼物,无非都是一些小物件,这个礼不在重,就是一个意思。
一圈送完,所有人都望着林霜语不说话。
礼尚往来...刚不还有人夸她懂事吗?这就装不知道?就是乡下,这姐妹间往来,也是有来有回吧。
林霜语收了这一堆,唤了芳香进来收好,都道了谢,然后丢下一句话算是交代了。
“各位妹妹,我没学过绣花,也没银子,实在是...等我日后出息了,也送你们。”
老太太当场就差点噎的喘不过去,什么叫日后出息了...
是有几分聪明,可到底是...跟她自己说的一样,没人教...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股土腥子味。
林宏图憋着笑低下头去,这个大姐姐太有意思了,怎就没早点接回来,他们乾院,往后是不是会很热闹。
“都是姊妹,没人跟你计较,既然回来了,家里也不会委屈你。日后就跟着她们一起学女工,学规矩...你慢慢来。”老太太也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
“是,祖母。”林霜语行着不太标准的礼回着话。
“都回吧,老二家的留下。”
往日,老太太会留下一两个陪着早膳,今儿估计也是觉得闹腾烦了,只留下二太太,其他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到是二太太眼沉了沉,她知道,老太太是要过问老家庄子上的事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太太没提,不表示就过去了。
人若没接回来便罢了,不知者无罪,可人接回来了,还是这个样子,要是传出去,他们林家苛待孤女,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禀老太太,老太爷让大小姐去趟松阁。”
刚准备辞行的人都停下了脚步,一屋子人齐齐看向来人,这小厮是老太爷身边的没错,老太爷如果是要见老五这正常,老太爷一直看中他,大房就这么一个独苗遗孤,也能理解,可是这大丫头...
他们不是听错了吧?老太爷从没召过哪个孙女去松阁过。
“让大丫头去?”老太太都忍不住疑惑问了句。
“是的老太太!让大小姐过去。”
第33章 十六不议亲
松阁在合院内院,是老太爷专属的书房,一般除了府上几位老爷,很少有人进入,所以相对安静。
松阁伺候的下人也不多,都是老太爷首肯才能进去,松阁门口,种着几棵松柏,清晨松叶尖上都挂着小雾珠子,看上去朦朦胧胧的。
“老太爷,大小姐到了。”门口,小厮停下朝屋里禀报了一声。
林霜语大大方方打量着四周,比想的朴实。
“进来吧。”
屋内传出的声音略显得沉闷,听不出任何情绪。
“大小姐,请。”小厮弯身朝着屋内做了个手势,示意林霜语可以进去了。
低头看了看门槛,林霜语抬脚而入,屋内似乎没有老太太那边暖和,顺眼看去,一老者正站在一张大书桌前习字,书案上的烛台已经灭了,窗开着,怪不得生了火还是冷滋滋的。
这屋里没有其他的下人,不用说,这个就是林家的老太爷了,看上去,比一般的老人精神,藏青色的棉袍干净利落,头戴一顶褐色裘皮帽子,有人进屋也不曾抬头很是专注。
书桌前两侧,对称摆放着几张雕花红木椅,东侧是一排排书架,西侧有一个矮几台,台子上摆放了一个棋盘,棋盘山还有未完的局。
“霜语给老太爷请安。”声音不卑不亢,带着生疏与距离感,可仔细听,会听出一丝紧张与隐忍的激动。
其实,她是见过这位林老太爷的,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她断不会忘,也忘不了。
因为,这位林家老太爷竟是当初给她娘送去那个盒子的人!虽然时隔这么多年,他老了许多,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林霜语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所有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
林横冲嗯了一声没有抬头,继续低头写字。
屋内很安静,过了好一会,林横冲这才搁笔抬头,眼中一抹异色,抿了抿嘴,目光炯炯落在林霜语脸上。
末了,脸上竟有些恍惚之色,转瞬即逝。
挪开目光,饶开书桌走到西侧的矮几前坐下,再不看林霜语一眼,拈子沉思,既不让人出去,也不问话。
林霜语便安安静静的立在哪里,正对着窗,冷风让她清醒了几分,袖中素手握拳,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从前,她最恨的就是命数之说,可现在,她希望老天让她重生来到林家就是命数,她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十四了吧,可是怨恨过?”
林横冲再次开口,像是随意一问,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棋局。
“回老太爷,正是十四了,霜语不敢有怨。”
是不敢而不是没有,回答的直接又巧妙,林横冲拈着棋子的手顿了顿,扭头再次打量了自家孙女一眼,随后继续盯着棋盘。
悠悠叹了口气,“那袜套是你做的?”
“是!”
“往后跟着你那些姐妹,去学房上学吧。”
“是!”
听的这一声声是,林横冲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这孙女是当真木讷,还是心中怨言太大,还以为是个聪明的...
刚想打发出去罢了,可一眼看过去,却是愣住了。
此刻,一张略有些相熟的脸上满是倔强,眼里盛满了泪却一滴没有留下,就这么水汪汪的盯着自己。
活到这个岁数,经历了多少事?林横冲早是百炼成钢了,可偏偏这一刻,一颗饱经沧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揪的难受。
放下棋子,到底是老了,心容易软,也或是因为这张略有些与儿子神似的脸。
“过来吧孩子,祖父知道你心里委屈。”招了招手,回头盯着残局,这一局已经下了三天,看来是没结果了,叹息一身,抬手拾子,所谓天命,或许有时候就是一场荒唐。
林霜语调整呼吸,心里长呼了一口气,来之前,她并未想过让这位老太爷对她有多深刻的印象,可现在不同了,她要步步为营,她要从他这里查出当年外祖父家被害的始末。
她不能急,不能急,她现在势单力薄,不可急,她还有太多事要做,一步步,仿佛是在无声提醒自己,别急!
“孩子,人要往前看,日子才能过下去明白吗?”
是要林霜语放下心里的委屈,放下过去,踏踏实实过以后的日子吗?可是以后的日子又是如何呢?
就算林家为了弥补,给她说一门过得去的亲事,林霜语之前的十几年就抹平了吗?她便能安安心心的过上顺心顺意的生活?
答案是否定的,若不是她的到来,林霜语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没有如果。
“老太爷,霜语想请您答应一件事。”女子这辈子,除了出身,最不能左右的一件事便是姻缘了。
她有太多事要做,不能抽出太多时间来应付这件事,所以,她要趁着这一刻林横冲的心软,先把这件事解决了。
林横冲刚软下的心瞬间又武装了起来,一边捡着棋子,一边随口道:“说吧。”
他今日能唤她来,原本就是因着心里几分怜悯之心,加之,这终究是大儿的骨血,想让她往后在府里过的不至于太艰难。
可若是个不懂事,不知进退的,他便也由着她的造化去便是,林家还有许多事要他操心,今日已是破例了。
“老太爷,霜语十六之前不议亲,求老太爷成全。”有他的一句话,就是老太太也不会干涉她的婚事了。
显然,林横冲没料到会是这样的要求,如果说,这孙女求一门好姻缘他还能理解,“你可知,十六之前不议亲的女子...”
十六还没议亲的女子,就是老姑娘了,这往后想要说门好亲事可就难了,她这一句不议,便是连定下都不肯吗?
为何?女子婚姻,乃终生大事。
“求老太爷成全!”林霜语缓缓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林横冲望着这个有些出乎意料带了几分倔强的大孙女,看了片刻,叹了口气,“由着你吧。”不过,心里忍不住又生了一丝好奇,这个刚回来的孙女,究竟再想什么。
“谢老太爷!”松了口气,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
“去吧。”摆了摆手,她喊老太爷也罢,喊祖父也罢,林横冲到是没太介意。
“是!”
起身,低头退后两步,转身而出。
“等等,你识字?”捏着一枚黑子在手中摩擦,林横冲望着已到门口的那抹蓝色,沉声问了句。
第34章 林家不简单
林家不简单!
出了松阁,林霜语忍不住回首,刚才林老太爷在习字的时候,她不过眼光扫了一眼对方便留意到了。
如此警觉敏锐之人,当初选择让林家急流勇退,一定有什么原因。
举凡这样的世族大家之长,最不能接受的便是家族在自己手上衰败,且当年林家退出官场,离开京都时那般风平浪静...
那位安排她进府公子必然是京都风云漩涡里的人,他的目的尚未明确,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林家有所求。
而今的林家,退身官场之外,还有什么是他所求?
步履放慢,一步步缓缓而行,寒风的冷冽能让她保持头脑清醒,如果她所料不错,她前脚走,林老太爷后脚就会派人去查。
这些她到不用担心,来时她就有所交代,那蜜娘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这些早就安排好了,刚才她说识几个字,林老太爷便让她写了两个字,如此也好,真让她装那大字不识的也属实为难她。
松阁内,林横冲盯着桌面上的两个字看了许久,松字苍劲有利,有松之傲骨,阁字端庄大气,就这两个字,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功夫写不出来。
“陈昌,跑一趟遥州茂林庄。”
“是!”屋内棋台的屏风之后,走出一男子,看上去年纪约莫四十左右。
“这么些年,无人问津,瞧着就知道,吃了不少苦头,竟还能跟着一老秀才习的这一手好字。”话里话外,怀疑居多。
“老爷,大小姐还是有几分像大爷的。”陈昌刚在屏风后,正好看了个仔细。
“还是去看看吧,对了,京都现在什么动静?听说太子受伤了?”
这个有些出人意料的孙女,等陈昌查过之后再说吧,他现在更关心的是京都的局势,林家...也是到了该返京的时候。
只是...他年岁已经大了,独木难支,几个儿子都有些小聪明却缺少大智慧,也都不小了,没有一个是能出入官场的,小辈之中...
想到此,老太爷叹了口气,那孩子那般天赋过人,怎就这么个病体...上天太过不公了。
林家如此青黄不接,这也是这些年,他不着急返京的原因,而今,各方势力都已站稳脚跟,但是局势却是扑朔迷离并不明朗,林家若是没有选对,就真的要彻底没落了,所以,林家现在所走的每一步都必须慎之又慎。
“老大娘家去找路神医可有消息了?”
“...暂时还没有!”陈昌微微低头,看来老爷是真的很看重五少爷,五少爷确实年少多智,奈何体弱多病。
罢了,强求不得!“你去吧,速去速回。”年根了,京都会有大动静。
老太爷单独传了林霜语说话,这在林府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谁都没有料到。
“行了别看了,她才回来,老太爷不会太为难她,一会准回来,快进来烤火。”乾院内,大太太望着眼巴巴不停往门口跑的儿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林宏图实在想不通祖父为何会传他大姐姐,如果祖父不喜,大姐姐今后在林家的日子才是真的难...
“娘,去了这么许久,应该快回来了,我去迎迎。”说着就要往外走。
袁妈妈眼疾手快,连忙拉住劝说:“啊哟,我的好少爷,夫人已经让倩儿去迎着了,大小姐是太爷的亲孙女,老太爷还能吃了她不成,到是您,您再这么吹风受冻,老太爷知道了,的怪我们照顾不周了。”
对,如果他再病了,问及缘由,祖父一定会怪大姐姐,脚步打住,退回到屋内,人虽然回来了,眼睛还一直盯着外面。
“快去,看少爷的药熬好了没。”看着人进屋,袁妈妈忙吩咐着。
“稚儿,你当真这般喜欢你大姐姐?”大太太挥退了下人,忍不住问了句。
林宏图靠着大太太坐下,伸手靠近火盆,刚才还不觉得,现在是真有些感觉冷,听的大太太问,一脸认真的望着大太太点了点头,“喜欢!大姐姐很好。”
“很好?跟娘说说,怎么个好法?”忍不住被勾出了几分好奇。
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之色,林宏图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娘,我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大姐姐挺好的,以后你就会知道,娘,大姐姐这些年一个人在庄子上,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往后咱们好好待她,我就这么一个姐姐。”
是这样吗?还是因为血缘刻在骨子里,太亲了吧,大太太也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来,只得语重心长道:“傻孩子,放心,娘知道了,我稚儿是个好的。”
这么好的孩子,那些人凭什么都盼着他早死?她的稚儿一定会活的好好的,长命百岁。
“怎还没回来?”林宏图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
大太太也觉得有些奇怪,按说,老太爷就是喊过去最多也就是作为长辈说几句话,怎的去了了这么久还没回?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夫人、少爷,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去瞧瞧吧。”袁妈妈看这架势,怕那大小姐不回来,少爷便一直担心着。
“也行,袁妈妈你去瞧瞧吧。”袁妈妈办事比倩儿周全些,让她去瞧瞧也好。
时间确实久了一点,出了松阁碰到了等在合院外的倩儿和芳香两个丫头,林霜语便让这两丫头领着在林府转了转,算是熟悉,这一走,就没留意时间,也不知道,乾院还有人眼巴巴等着。
“小姐,这就是善院了!”
三人停在善院的门口,芳香介绍了一句,冷的有些牙关打颤了。
从合院出来,大小姐都快把五院都粗略走了一遍,虽然都只是远远在门口站了会,可这大一圈走下来也是够呛了。
两个丫头都冻得有些扛不住了,尤其是倩儿,平日伺候大太太,事不多,只要不犯错,大太太一般不会为难底下的人,她又是大丫头,所以平时日子过的还算滋润,这会大冷天冻这么久,心里早就一肚子怨言了。
见这林霜语面不改色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嘀咕,当真是在乡下长大的够皮实的。
“大小姐,咱们回吧,出来这许久,别冻坏了。”倩儿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这一路,她都劝回三次了。
“嗯,回吧。”
瞟了一眼院门上的善字,收回目光,转身朝着乾院方向而去。
两个丫头此刻在想什么,她早就了然于心,情绪都刻在脸上了,丫头如此,只能说,主子御下无术。
第35章 二房
“夫人,出了合院后,就跟两个丫头在府上到处转了一大圈,哪个院都没进,也没做什么就回去了。”
很快,林霜语出了合院后的一举一动就传到了各院。
没办法,这位大小姐一回来,做的每一件事都格外醒目,尤其是老太爷破例召见这事,大家心里都想知道,老太爷到底为什么找她。
二太太端着茶,右手捏着杯盖撇了撇茶水沫子没有说话,适才,老太太留下她单独说话,顺带乘机敲打了她一番,管家这些年,老太太还没说过什么,这是头一次。
她当然知道,这并非是说老太太对这个刚回来的大孙女多在意,老太太是觉得损了她的脸面。
有些人可能不记得了,当年,那位大小姐送去庄子上的时候,是老太太交代了一句,份列每年让人送过去。
“行了,你们出去吧。”坐在一侧的林允兰见状,朝着屋内的几个丫头婆子吩咐了一声。
“娘,这位大姐姐的确有些出人意料,祖母留你说话,可是为了庄子上苛待大姐姐的事?”
二太太抿了口茶点了点头,放下茶杯手握绢布轻拭了下嘴角,“这件事,交给你处理,你会如何做?”
两年前,二太太已经开始教林允兰管家了,这个女儿,聪慧懂事,二太太也很欣慰,当然,更加骄傲,这林府的姑娘里,没有一个能及的上这女儿的。
自然,二太太对林允兰的婚事也是早有计较。
看着二太太一双考验的目光,林允兰眼珠微微一转,浅浅一笑,“娘,祖母要您查清楚的,是大姐姐这些年在庄子上的真实情况对吗?”
二太太暗暗点了点头,“继续说。”
“娘,这欺上瞒下的下人哪家都有,但是咱们林家一向治家严格,就算远在遥州,庄子上的人也不敢这般对大姐姐,看那样子,不光是份列银子被克扣了,是将她当粗使丫头用了,女儿觉得,这不太可能。”
林允兰边说边摇头,轻缓走动了两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二太太没有说话,双眸亮了亮,心里越发满意。
“不对...娘,如果真是如此,那她身上那股子...女儿说句不好听的话,咱们府上那其他几个从小规矩礼仪学着的,都没大姐姐那一身气度。”林允兰说到这,声音略低,竟有些莫名的不自信。
“想明白了?”这个大小姐,有问题!
二太太起身朝着里屋走去,身后,林允兰一脸震惊跟上,没错,正是这样,如果真是从小在庄子上长大的,没人栽培,怎么可能会是今天看到的这幅姿态?
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如尘埃,可是,那股子骄傲里似乎还藏着别的东西,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娘,如果这个林霜语是假的,那真的林霜语呢?还有,她的目的是什么?”林允兰举一反三,细细思索起来。
二太太到了内堂寝屋,缓缓坐在梳妆台前,林允兰立刻上前帮着解发髻。
“假到不至于,若是假的,她便会知道收敛一些,会小心谨慎,不会这般泰然自若,因为是真是假,查一查就会知道,依娘看,她不光是真的,而且...”
说着说着,目色渐沉,盯着铜镜,幽声道:“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都是在引导大家去查茂林庄。”
林允兰听的似懂非懂,大概有些明白,但是又想不通其中关键,是真的?那为何又是那副样子,如果有问题,又为何这般不加掩饰。
引人去查,为什么?
“祖母也看出来了?”林允兰小声问了句。
“你经常跟在你祖母身边,还是不够了解你祖母啊,你要记住娘说的话,在你祖母跟前,可以卖弄小聪明,千万别自作聪明,记得,深宅大院,最重要的是藏拙,如此,你才能笑到最后。”
林允兰手上停了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女儿记下了,娘,那这事,您要怎么查?”
“自然是该怎么查怎么查!老太太不喜欢被人糊弄,更不希望林家后宅出什么岔子。”
“出岔子?”林允兰表示不解,后宅能出什么岔子?就算那林霜语有些蹊跷,她也兴不起风浪啊。
没爹没娘,指着大房那个才见过面的续母?
再则,她如今也是十四,年过就十五了,总是要嫁出去的...
二太太扭头看了女儿一眼,转身拉着林允兰的手示意她坐下,语重心长道:“你阅历不够,还看不出其中深浅,你祖母和你祖父都不是那般绝情寡意的人,林霜语是大房的嫡女,当年被送到庄子上去,你当真以为只是因为她命格不好克亲?若是如此,她今日绝对回不来。”
若是老太太当真这般相信这个,当年就不是送庄子上了...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不是说,她克死了生母,大伯父也因此染了病...
“虎毒不食子...你当真以为,你大爷当年送走女儿是信了这些?允兰,这里头的事,娘本不想跟你说,但是...她既然回来了,你还是知道的好。”
林允兰怔怔看着自己的母亲,按下心里的震惊,手心隐隐有汗,她突然有些害怕她将要听到的。
“林家自来注重长幼有序,以你大爷的资质,如果他还在,这林家说不定已经交到了他手上,你可知你大爷当年成亲五年,与林霜语她娘夫妻和睦,却为何五年未有一子?”
二太太望着女儿,看出她眼中的害怕,握着女儿的手紧了些。
“兰儿,原本,林霜语应该是个死婴...是她娘紫云岚拼了命才把她生下来的,她生下时,已是奄奄一息,能活下来,是她命大!”说着说着,二太太的声音大了一点,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林允兰张大嘴,好容易忍住才没发出声音,她明白了,当年,那个没见过面的大伯母五年不孕是有原因的,而且...而且...她的死...
瞬间,浑身发寒,身体忍不住发抖。
平日如何稳重早慧,可终究只是一个刚满十四的女儿家,二房院子内二太太治理的太太平平,她也没怎么接触到那些龌龊事,就是知晓,也不过是皮毛,此刻是真的被吓到了。
第36章 风云即起
风雪凭栏,寒梅傲雪,冬日的平静之下,是来年生机勃发的积蓄。
京都
围炉烹茶,炭火烧的很旺,偌大的寝殿里也是暖烘烘的。
“主子,你这卧病在床,他们便不安分了,西北的情况迫在眉睫,到开春化冻,还有近两月的时间,受灾的老百姓会越来越多,若要动手,宜早不宜迟。”
寝殿内,宫人退尽,四周帷幔被趁缝隙而入的微风吹的空中慢舞。
易九兮脸色有些苍白,靠坐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水汽晕开,看不真切他的眼神。
“部署的差不多了,我们能等,西北的百姓等不了,动手吧。”
声音很轻,听不出任何情绪。
“主子,这次出了这么个意外,没想到宋晖竟是竞王的人...是属下识人不明,若是现在动手,恐怕主子难以摘干净。”童老一脸为难,几次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事情的发展已经有些难以控制,就算没有宋晖这个意外,他们几个联手,童老以为,本宫能安然无恙?事已至此,不如以退为进!”
他确实没想到,没有防着这一招,这其中,定是有高人在周旋,联众对敌,的确是用的妙,眼前他们最大的共同之敌便是自己。
“以退为进?主子打算如何个退法?”退到何种地步,他们能收手?主子心系江山社稷,就的多方受制于他们。
“退到无路可退...”
“不可!”童老已是惊呼出声,一直藏身在殿内的银星都给惊了一下。
挥手摆了摆衣袖,示意童老别急,放下茶杯,踩着软底朝鞋起身,金色朝服着身,身姿挺拔,金冠束发,俊美的容颜上悬着一抹浅笑,眸中一片风流。
“退一步,开阔天空,童老,这个位置,他们既然想要,就给他们,能否坐上能否坐稳就看他们自己了,况且,离开这,未必不是好事。”
站在高处是看的远,可并不一定看的清晰,再则,站得高也意味着盯着你的人多。
童老满眼不赞同,主子说的轻松,可这是个什么位置,让出来的后果多严重?牵一发而动全身,古往今来,哪一个退位太子能安然余生的?
不行,他不赞同,这是儿戏,风险太大,“主子,您可知道,这一步退下来,让出的就不只是一个位置啊!”
而今朝堂内外,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望风而动,主子只要一下来,之前苦苦经营的一切就可能毁于一旦。
而主子走的这条路,本身就是独木桥,这无疑是走一条绝路。
易九兮点了点头,示意他都明白,如果他丢了太子之位,以前很多努力可能都会功亏一篑,那些攀附他的势力便会倒戈,这个代价的确有些大,可是,有些东西,必有取舍,比如西北的百姓和稳固的太子之位。
“童老,我能等,而西北的局势,等不了,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不必多说了,我已决定。”接下来的日子,可是风雨欲来了。
童老眉头深锁,劝说无用,只能忧心忡忡,太子心系百姓,实乃社稷之福,奈何,政治权谋需要的是一副铁石心肠,有时候,一方异动换来的可能是天下大局啊。
现在几位有实力争夺皇位的皇子中,并无那能担当社稷之重的人,皇上年岁越来越大,一旦将来主子不能夺回大权,江山旁落,这大夏王朝便是昙花一现,本就根基不牢,结果只能是土崩瓦解。
到时候的天下大乱,可能会比金汉时期还要乱,受苦受难的,最终还是百姓。
“童老所虑,本宫都明白,只是,取舍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大道之上,本宫还是不相信所谓铁律,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本宫相信自己,现在能放,将来也能拿起。”
不管是皇权还是富贵,问心无愧之后才是事在人为,否则,悠悠岁月,何以安寝?
大丈夫,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即可。
望着踏步而去的挺拔背影,童老有些恍惚,仿佛天地之间,此刻就剩下这个背影了。
罢了,既如此,他这一条老命,舍身相陪就是。
“属下领命,这就去安排!”
“嗯,辛苦了,趁着现在让蜜娘多寻些好茶好酒,趁着年华还在,可以闲暇鲜衣怒马煮酒风流。”
“主子好兴致!”
童老满是无奈的口气。
“对了,林霜语已回到林家,找个机会,把那两个丫头送过去吧。”
这时候,还有闲心管别人安危,算了,林家这步棋现在更的准备了,“是主子。”希望,那个林霜语能将林家梳理清楚,主子要的林家可不是个烂摊子。
只是,那丫头,当真有这能耐吗?
前头的人点了点头,“本宫进宫去了。”大病初愈,应该有不少人在等着他露面才是,易九兮双手负后,大步而去。
林家
林霜语回到乾院,早膳早已凉透了,大太太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一句天太冷,莫要冻坏了。
乾院还是头一回这么晚用早膳,也是许久没有的热闹。
“大小姐,海棠居还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我这就让人给你添置上。”饭后,大太太不知该聊些什么,往常就她和儿子,这猛然多个人有些许不自在。
林霜语擦了擦嘴,倩儿象征性的端了杯茶,林霜语接过漱口,还是袁妈妈最先反应过来送了漱口盆上去接着,心里暗暗惊讶不已。
朝着袁妈妈略点了点头,到了一定的环境,不自觉的就讲究起来了。有些东西,还真是融入骨髓的。
大太太也是心里各种疑惑不解,刚才用膳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那做派说不出的端庄贵气,没有一点刻意的痕迹,就想好像,她从前都是这般用膳的。
“大姐姐,祖父找你说啥了?”林宏图收拾完,在林霜语旁边坐下之后直接相问。
其实,她一回来,大太太就想问了,一直忍着,这会儿子就这么直接问了出来,免不得瞪了儿子一眼。
屋里人的人都放慢了动作,耳朵竖起。
林霜语闻着旁边传来的淡淡药香味,没有隐瞒,除了有关自己婚配的事没提。
“大姐姐,你识字?”
“嗯!对了,大太太,海棠居能添置一些纸砚笔墨吗?”林霜语冲着林宏图点了点头,想起什么,目光落到大太太身上。
大太太已经呆了,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吩咐下去。
识字,她还识字,不对,听这意思,不光识字还会写...
“大姐姐,你可喜欢看书?海棠居没什么书,你喜欢看什么?我那很多,回头我让长生给你送过去。”
只有林宏图一脸理所当然。
第37章 习字
林霜语会读书识字的事,整个林府不要片刻就都知道了。
各房听的消息,反应不一,二房是让人送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去,是允兰身边的丫头冬莲送去的。
其他几房听了,到是没送东西过去,不过是各有想头。
“娘,她一个乡下丫头,还识字?怕是会的几个大字在这装才女吧。”林允月嘟着嘴,一脸不屑,小小年纪,说话竟有几分尖酸刻薄。
三太太看了女儿一眼,没说什么,心里冷笑,识字?哼,她就真是个才女又怎样?不过是个假货。
“四小姐,前两日,大少爷回来带了不少物件,您和七小姐去看看?”三太太的陪嫁嬷嬷珍嬷嬷笑着说了一嘴。
林允月一听,生怕去慢了,“珍嬷嬷,你怎么不早说,也不管一旁乖乖坐着的林允星,扭头就去。”
“珍嬷嬷,你看看,过年就十三了,规矩都白学了。”三太太看着疾驰而去的女儿,心里这个上火啊,这女儿,她也花了不少心思了,偏生这么个性子,也怪她,因着是头一个姑娘,惯坏了。
想着看了看一旁乖乖坐着的二女儿,府上排行第七,还不到十岁,却是比她姐姐懂事多了。
“星儿,你也去吧。”
“是,娘,星儿告退。”起身,行礼,有模有样。
三太太瞬间熨帖了不少,看着林允星的背影,忍不住感叹,“要是月儿也这般知礼就好了,老太太跟前,就不光是一个兰丫头得脸了。”
对自家太太偏疼大女儿的事,珍嬷嬷也是无奈,还好星儿小姐懂事不拈酸吃醋,要不然,这往后姐妹之间会伤了和气的。
“在老太太那得脸又怎么样,现如今林家在淮安,可不是从前...”言下之意,就算老太太喜欢,难道还能经常带着出去走动露脸不成?
三太太一听,脸上一脸傲色,没错,二房指着老太太,她可不用,如今她娘家哥哥升了户部侍郎,她娘也有了诰命,她可以靠娘家。
“行了,人都打发走了,有啥事说吧。”毕竟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彼此多少都是了解的。
珍嬷嬷瞟了一眼门口,见丫头们都走远了,这才小声道:“太太,您今儿也见了,那回来的大小姐,可不是个简单的。”
“确实是个不省心的,本想着,要是个乡土丫头,回来也就回来了,嬷嬷,您也是,庄子上到底怎么回事?不是都交代好了吗?”三太太眉头皱起,卷着手绢一脸不高兴,头上金簪不停晃动。
“太太,小声些,隔墙有耳,这府上,谁知道哪里就是干净的。”珍嬷嬷这个急啊!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当年,将冷小花换成林霜语的就是她,这里头,还搭着一条人命,能不害怕?
三太太好歹消停了一些,粉面上满是不痛快。
“夫人,奴婢总觉得,那个大小姐不太对劲,那副样子回来,老太太肯定会怀疑,万一要是让人去查...”
“去查怎么了,你不是说都处理好了吗,那庄户人家也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孩子去哪里了,时隔这么多年,上哪里查去,当时孩子送过去的时候那么点大,谁认的出?”
三太太不以为然,觉得珍嬷嬷太惊小怪了,再说,她们手里还握着东西呢,要是那大小姐作妖,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还想当大小姐?
说是这么说,事是自己做的,珍嬷嬷心里有数,应该是没露出什么破绽,那姓冷的庄户知道的不多,可是,心里就是觉得怪怪的。
尤其是那大小姐看着,怎么那么像大爷?越想,心里越发害怕。
“太太,咱还是当心着点,如果能将她赶出府去最好,这样,过继的事不也能快些吗?”
珍嬷嬷的话让三太太沉默了起来,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是知道那丫头是假的,但这事,她还不能轻易抖露出去,免得节外生枝,能将人赶出去是最好,还有过继的事...
“太太,趁着她刚回来,还没站稳脚,寻个错处想法子将她赶走。”珍嬷嬷再次苦口婆心的游说。
她也算是见过风浪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那大小姐,她就是没来由的心里害怕。
“你不是在乾院安排了个丫头吗?先摸摸底细吧,你这么一说,我也觉着那丫头有点邪乎。”三太太沉下心来,回想了下在老太太那见到的林霜语,确实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
“碧草那丫头是个机灵的,早就吩咐过她,让她找着机会就挑拨挑拨,首先不能让那丫头和大太太一条心。”
三太太一听,瞥了一眼珍嬷嬷,“怪不得你当初着急安排个丫头进去,原来一开始就打算着。”
“我总的事事替太太先打算着,九少爷现在是记在太太名下的,若是能过续到大房,将来咱们三房就多一房助力,对大少爷的前程是再好不过的事。”
占了两房,这家迟早的大少爷当家不是?
“还是嬷嬷想的周道!辛苦你了。”
“太太说的什么话,大少爷也是奴婢一手带大的,奴婢自然是全心全意伺候着。”
“嬷嬷,说起来,那丫头当真会写字?庄子上有人教?”三太太突然想起这茬,刚才差点忘了,别的奇怪也就算了,还识字,确实有些蹊跷了。
不行,嬷嬷说的对,还是尽快赶出去妥帖些。
“回头我仔细问问碧草那丫头,夫人也别太担心,再怎么着,这是林府,她刚回来,就算老太太老太爷怜惜一两分也没用。”
“不对,嬷嬷,老太太多精明的人,她能不奇怪?这庄子上养的,人都成那样了,还能读书识字?”
这一想,三太太突然有些害怕。
“嬷嬷,你赶紧的,赶紧让人去庄子上一趟,小心些,别让人发现。”
珍嬷嬷一听,也吓的脸色发白,没错,老太太肯定会让人去查,今天老太太独独留下了二太太,二太太管家,定是让二太太去庄子上查个明白了。
“...奴..婢这就安排去。”
后知后觉,却不知道,早就有人等着她们动了。
当年的事,并非天衣无缝,正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乾院海棠居
林霜语正在书案前一笔一划的反复写着几个字,缠着跟来的林宏图亲手研磨,一旁安静看着,早已从一脸呆痴到平静了。
这一手字,比他写的好,不对,比先生写的都好。
第38章 别有二心
“秀、励、葁、善...乾!”
纸上,写满了这么几个字,林宏图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不问也不打扰。
“坐吧!”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林霜语看着桌上铺满的纸张,终于搁笔,心中有个大胆的揣测,却又不太确定,同时也有几分震惊。
“大姐姐不写了?”
这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年,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又不失赤子之心,至少,对林霜语这个大姐姐是赤诚的。
而且,他很安静。
“不写了,站了这么久,可累?”
“不累,我平日练字也喜欢站着。”林宏图笑着摇头,很是乖巧,十二岁,和林霜语一般的个头。
“烤会火。”走到火盆边坐下,又唤了芳香送茶。
芳香进屋的时候,碧草也跟着进屋伺候,眼睛偷偷的打量着书桌,看不太真切,便假装收拾书桌靠近。
“不必收拾了,一会还要用,这里不用伺候,出去吧。”林霜语端着热茶,一边喝茶一边吩咐着。
碧草脚步一顿,明明背对着,怎么还能看到?背后长眼睛了不成。
“奴婢告退。”两个丫头只得再次出去,这个大小姐,她们还摸不清命门,明明说话轻轻柔柔的,却自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威严。
“大姐姐,你不喜欢碧草?”
一如既往的直接,林宏图捧着茶,一双干净透明的双眼平静看着林霜语。
这五弟,越发有意思了,在她面前,犹如一张白纸,坦诚的一目了然,小小年岁,这般敏锐的洞察能力也不多见,可以说,有些让人惊艳。“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不过是个眼线。
“大姐姐要是不喜欢,换了就是。”
“无妨,你今日不读书?”不是说,请了先生在府上教吗?这般聪慧,先生应是喜欢。
林宏图喝了口茶,故作委屈,“大姐姐是在赶我走?”
这...林霜语顿了下,这是在撒娇?这该如何处理?只能如实摇头,不过随口一问。
“就知道大姐姐喜欢我,不会嫌我是病秧子,今儿个我跟先生告假了,大姐姐,我带你到海棠院走走吧,在东角那头,还有两株梅花,现在应该正开着呢,咱们去折梅花好不好。”
喜欢?....林霜语眼角挑了挑,难道不讨厌便是喜欢吗?可面对对方一派天真的模样,有些话竟是不忍出口,仿佛说一句不是喜欢,便委屈了他...
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应付过这样的人,告了假,他不会打算这一天都在她这不回去吧。
“走吧,去看看。”
正好,她也想出去冷静一下,这林府可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
林家半年后会入京都,那位公子,到底要林家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还有林横冲,与她外祖父又是什么关系?
他究竟知道什么?又知道多少?
而她,也该好好捋一捋,千头万绪,她下一步该怎么走,那位公子给的任务她还不知道,只是让她在林家站稳脚跟,这一点,到是不难。
“大小姐,五少爷,是要去哪里吗?”看着两位主子出门,两个丫头赶紧跟上,一个拿斗篷,一个拿纸仐挡风。
长生也紧忙跟着,这大冷天的,少爷是要折腾啥?要是折腾出个好歹来太太不得剥了他的皮。
“少爷,外头风大,天又冷,可别冻坏了。”
一群人,前拥后护的,这五少爷可是大房最大的主子啊,招呼不好,所有人都别想好,这是大太太的命根子。
“我和大姐姐去海棠林走走,你们不用跟着,伞给我。”伸手就从芳香手里把伞拿走了,摆出少爷的架势,一群下人还都被震住了停在原地。
一个个为难的互相看着,这可怎么办。
林霜语不说话,他能搞定,她就没必要开口了,从前,她也是不喜欢这么一帮子人跟着的。
“谁要是去告诉我娘就试试。”披上斗篷,留下一句便帮林霜语撑着伞,“大姐姐,走吧。”
“都在这等着吧。”林霜语临走前,终于扭身开口吩咐了一句。
看着姐弟两走远,丫头小斯急成一片,大小姐的话他们可以暂时不听,但是少爷的话不能不听。
“不行,少爷要是有个好歹,夫人怪罪下来,咱们有几条命抵?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少爷要怪,就怪奴婢好了。”
碧草眼珠子一转,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占了出来。
其他人看着,顿时有些佩服和感恩,没错,最好是让夫人知道个信。
“那就麻烦碧草姐姐了。”连忙就有人道谢。
“等等,碧草姐姐慢些,少爷刚才说了不让去告诉夫人,咱还是等等吧,兴许一下就回来了。”长生一直跟着林宏图,太清楚少爷说一不二的性格了。
别看少爷平时好说话,对谁都是一副柔善的模样,一旦较真起来,也是说一不二的,刚才那句话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碧草瞟了长生一眼,故做着急,“等等?少爷的身体大家都知道,万一有个好歹,咱们谁能负责?咱们当奴婢的贱命一条可赔不起。”说完就走。
“碧草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这是盼着少爷有个好歹吗?”长生也是个拧的,这么说他家少爷他可不干。
“长生,你这话可不许乱说,我什么时候盼着少爷不好了?我是一片好心,成,你要这么说,我不去就是,回头有什么事,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碧草气呼呼的叉着腰扭身就进了屋子。
芳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无奈着急,只能跟着进屋去宽慰碧草。
进屋就看到碧草在抹眼泪,“碧草姐姐,快别哭了,长生年纪小,别跟他一般计较,大家知道你是一片好心。”
“芳香,咱们被拨来伺候大小姐,那就是大小姐的人了,总的事事替大小姐打算些,咱们是奴婢,大太太要怪罪也就怪罪了,少爷是跟着大小姐一起出去的,万一...大太太难道不迁怒大小姐吗?”
碧草说的这个肝胆相照啊,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芳香连忙点头,“碧草姐姐说的对,咱们做奴婢的,既然跟了主子,就得事事替主子打算,主子好了,咱们的日子才能好过。”
“就是!可旁的人不会这么想啊。芳香,你一会把长生引开,我从侧门去告诉太太,你帮我掩护点,我受点委屈没事...”
“这...大小姐也说在这等...”芳香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这也算是违背主子的意思。
“芳香,你糊涂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大小姐...哪里知道这些大户里的歪歪道道。”
碧草说完,也不等芳香反应,就拉着芳香出去,自己找了个借口上茅厕就从侧门溜了出去。
第39章 再听墨家
海棠林枯枝一片,一眼望去,实在有些萧条。
“大姐姐,就前头,看到没,那有两株梅,这角落,很少有人来看。”林宏图兴致很高,走了一段,脸上到是红润了一些。
这般偏僻的角落,人少正常,林霜语闻言顺着林宏图指的方向看了看,还真有两株梅花树,正开的满枝头的梅花。
“大姐姐,走,我们折几枝梅花回去养着,我娘也喜欢梅花,给她也折几枝。”
“这会不怕太太说你?”忍不住挑眉调侃了一句。
一笑摇头,“不怕,我娘其实就是担心我,我好好的没事,她不会说我的。”
其实,适当的出来走走,对他的身体是有好处的,“你很少出府?”
听的林霜语的话,林宏图的脸色暗了暗,小声道:“小时候,我去过一趟京都...”去看大夫。
也就是说,这十二年来,他就出过一次门,林霜语有些无语,这若是个小姐,她还能理解一二,男子就该多出去走走看看,才能开阔心胸和眼界,其实,她觉得,女子也该如此。
就是身体不好,天气好的时候,还是可以出去走动走动的。
“没事,等开春了,可以去踏踏青。”淮安周围好像有不少地方可以走的,桐庐寺、桃山...
双眼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走吧,咱们折梅花去。”娘不会让的,而且一到开春,他就容易过敏,最怕花絮柳絮这些东西。
林霜语跟上,知道他这是岔开话题了,罢了,等到开春再说吧,若是有机会出去,带上他吧。
没曾想,自己也有如此心软的一天。
“大姐姐,你知道京都吗?可热闹了,比淮安城可热闹多了....”
京都啊...的确是热闹非凡的。
见林霜语不说话,林宏图继续道:“等有机会,我求祖母带你去,她们几个都去过的。”
林霜语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有些善意,不忍拒绝呢!
“你几岁去的京都?”
“六岁,其实...很多有关京都的事都是先生跟我说的,我当时并没看到那么多。”
“哦,先生除了教学,还跟你聊这些吗?”以后会有机会看到更多的,林家没有分家,如果要入京都,该是一家人都去才是。
提到自家先生,林宏图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梅先生是祖父替我请的,本来就是京都人,学识渊博,也很有趣,和其他的先生不一样,他除了给我讲学,还会跟我说些别的,比如前朝的一些事什么的。”
前朝...
林霜语的脚步微顿了下,然后继续跟上,梅香已是扑鼻而来,“前朝?”
“对啊,金汉朝啊,年代太近,所以史书上并没记载太多,先生说,金汉之所以亡,是因为金汉末的朝廷太软弱了,军权旁落...”
林宏图说到这些,眼神都亮了许多,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男儿本就该高谈阔论,聊史说今,这孩子...到是被这身体和这四周的院墙给困住了。
金汉的问题,又何止是军权旁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个朝代的兴亡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想当年...
“大姐姐,你知道金汉末年的宝华皇后吗?宏图觉得,她比一般的男儿都要强,当年京都沦陷,金汉臣子降的降,跑的跑....”
从旁人嘴里听到自己,原以为会多少有些激动之情,没想到,竟能如此平静。
“那宝华皇后城楼一跃,何其气概!哎!可惜了,二八年华啊,如果活着,约莫和我娘差不多岁数...”
这...
“这些也是你那先生说的?”什么先生,如此不正经。
“是啊,先生还说,其实有墨家在,当年宝华皇后是可以不死的。”林宏图不知,他说的宝华皇后,就在跟前,抬手折梅,声音很是好听。
听到此,林霜语神情终变,眸光略寒,望着枝头梅花点点,自言道:“江山更替,墨家依然...墨家当然厉害。”
“大姐姐这枝好看吗?你拿着!大姐姐也知道墨家?”林宏图一边折梅一边闲聊着。
或许是闷久了,平日没人可说,这会就停不下来了。
望着眼前的梅花,迟疑片刻才伸手接过,“听闻过...”将梅凑到鼻尖下,借着清冽的梅香让自己冷静下来。
“先生说,京都墨家,历经几朝几代依然鼎力,是真正的氏族,历朝都是皇亲国戚,新潮更替还能一如既往,的确是厉害的,不过梅先生好像不太崇尚这样的氏族!”
林宏图忙着折梅,并没留意到林霜语的变化。
“大姐姐?”
“嗯!这花不错,时候也差不多了,你再不回,底下那些人该急哭了。”林霜语回过神,手里不知不觉握了一把梅枝。
人家在这角落开的好好的,她做什么非要辣手摧花。
“嗯,差不多了,大姐姐也冷了吧,走,咱回去。”
林宏图并未因为一时高兴就忘乎所以,在这个年龄,能有这样的自制力,已是相当不错。
“少爷!少爷!”
两人刚准备回去,就听的一声急切的呼声,是袁妈妈的声音,到底还是有人去通风报信了。
林霜语心中了然,虽然时间不长,但是一言一行,她便知道,这事应该是碧草干的,目的吗...左右不过那么几个,最有可能的便是挑拨了。
她才来,便是拐着弯的告诉她,大太太并非真心待她,接她回来是为了给大少爷冲喜,是因为他们命格相和。
这丫头也不知是谁安排来的,如此着急,痕迹太重了,可见主子也不是太灵光的,所以...放着吧,不足为据。
“我的好少爷啊,这寒天里的,你这是干嘛啊!”袁妈妈说完,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林霜语,颇有责怪之意。
不知道少爷身体不好吗?这大冷天拉着出来,存的什么心,还以为是个聪明的...
正所谓关心则乱,林霜语看在眼里并不在意。
“袁妈妈,我没事,出来走走,反而觉得舒服多了。”林宏图聪慧,一下就猜到有人去报信了。
他知道,这个人一定不是长生,那就只有大姐姐身旁的两个丫头了,不管是谁,他和大姐姐都发了话
第40章 御下
大太太派了袁妈妈来不说,自己还是不放心,后脚就到了海棠居。
赶来时正好袁妈妈带着人回来了,急忙上去亲自检查了一番,确定没磕着碰着这才松了口气,没好对林霜语说什么,毕竟隔着一层,只是将儿子领回去没有多停留。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围着林宏图离开,林宏图偷偷对林霜语眨了眨眼示意没事。
人散尽,海棠居总算安静下来了。
林霜语让芳香找了个瓶子过来,便安静的坐在那折腾折回来的梅花,插好又拿出来,总是不太满意的摇头。
对谁去报信的事一句没问,两个丫头在一旁低着头。
海棠居除了这两贴身伺候的丫头,还配了六个粗使丫头,外头还有杂役的婆子,大户人家的后院,尤其是闺阁是不配小厮的,要用到小厮的地方,到外院唤就是。
“小姐....大太太也是关心,并没怪您的意思,况且...”
碧草终于忍不住开口,一边说一边小心打量着林霜语。
见林霜语没反应,胆子大了些,心里也有些不以为然,还学着插花吗?这么丑,装什么大小姐,等被赶出去了看她还装。
碧草心里的不平衡也不知是哪里来的。
“况且什么?”林霜语终于开口,“芳香拿把剪子来,不修剪修剪,怎么插都不合意。”
“奴婢这就去。”芳香应了话低头疾步而去,来的时候,旁人还说,这乡下回来的大小姐,什么都不懂,好伺候,可她怎么觉着,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的。
屋里就剩下碧草,碧草还以为这大小姐是故意支开芳香的,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大小姐,这事,本来就是少爷拉着您去的,大太太若是怪您,也太没道理了,在咱们乾院,五少爷的话,谁敢不听不是?”
碧草使劲的挑拨,无非就是想让林霜语与大房不合,就是自己没长脑子还以为别人都和她一样。
当初珍嬷嬷也是有些大意,想着就是一个从乡下回来的丫头,不用花多少心思就能治了,所以挑选人的时候就没那么上心。
这碧草又急于表现,所以越发显得蠢笨了。
“恩。”林霜语笑着拨弄梅枝,似是迎合的点头,“是你去告诉大太太的?”
碧草早就想好托词了,没有否认,“是奴婢去通报的,大小姐要怪奴婢,奴婢也无话可说,可奴婢都是为着大小姐着想啊。”
“哦?”林霜语依旧一脸淡笑,没有看碧草,很随意的应着,是觉得有些腻味了,所谓棋逢对手才有意思,这样蠢笨的,太无趣。
“奴婢真是为大小姐想啊,大小姐您也知道,五少爷本来身体就不好,大太太迎您回来不就是为了...,大少爷任**婢们也劝不住,这大冷个天,万一折腾出好歹来,大太太怪我们做奴才的伺候不周也就罢了,万一怨到大小姐头上...奴婢是伺候大小姐的,自然是要处处为大小姐想着才是...”
林霜语眉头一皱,这是第几次在她面前提醒林宏图身体不好...目光冷了几分,也失了耐心。
“这么说,你去通风报信,还是为了我着想?”
“大小姐明鉴,奴婢自是处处为大小姐考虑的。”碧草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主动靠近两步。
放下梅枝,脸色一变,终是抬头看向碧草,“跪下!”两个字,说的清冷不容抗拒。
碧草一震,再看到林霜语的眼神,迟疑了片刻,虽不甘愿,最后还是跪下了。
拿着剪子正好过来的芳香看到跪在地上的碧草,心里一突,刚才走的时候,小姐还没见发脾气,怎么突然之间...莫不是大小姐知道是碧草报信的?
也是,海棠居就这么大,就算她不说,其他人难保不说,再说了,大太太也未必会护着碧草,毕竟她们就是个卑微的下人。
连忙放下剪子跟着跪下,不管是不是她去的,她没拦着,一样有错。
这个丫头到时比这碧草知道些规矩,林霜语看在眼里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剪刀开始修剪梅枝。
“记住了,我最讨厌自作主张的人,再有,我不管你们从前在哪里伺候,我这有我的规矩,我怎么说,你们怎么做,是不是忠心,我自会分辨,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碧草,往后没唤你,便不用进屋伺候了。”
她还有太多事要做,没时间天天应付这些小鬼,之所以没直接赶人,就是想看看,究竟是谁安排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了。
碧草一听,并没求情,只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芳香不敢求情,其实,她也觉得,碧草有些鲁莽了,毕竟大小姐走的时候说了在这等着...
林霜语没叫起,她也不敢擅做主张起身。
“碧草出去吧。”
“奴婢告退!”觉得没脸,在这么个小姐面前吃了排头,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她,心里越发的不对付,就想着,迟早有一天见她落魄的时候,看她还威风。
碧草带着几分气性退了出去。
“不是你去通风报信,为什么跪着?”收拾了一个,林霜语打算调教一个,想要立足,手上就的有能用的人,目前她没条件挑三拣四,只能将就着。
“奴婢...该拦着!”芳香虽然反应慢了些,还算拧的清。
“下次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奴婢知道了,小姐怎么说,奴婢怎么做!”芳香的态度越发诚恳了,这大小姐,绝对不是旁人说的那样,是什么乡下野丫头。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就算养在乡下,那也是金枝玉叶,就算不得宠,人家也是小姐,是主子,与她们是不一样的。
“往后屋里你伺候着,没我的允许,其他人不得进屋,我喜欢清静。”
“是!谢小姐抬举,奴婢一定尽心伺候。”这就是说,大小姐信任她,往后这海棠居,她就是最贴近主子的丫头了。
还不算太笨,“海棠居的人,你看着安排活,只记住一点,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起来出去吧。”
芳香又是一番谢,这才退了出去,屋内安静下来花也插好,起身书桌前,摊开纸,再次提笔,纸上几个苍劲有力的字铺展开来。
秀、励、葁、善...秀丽江山!
这一个林家,竟是乾坤之志!
第41章 突然发病
“夫人,事情都办妥了。”励院内,珍嬷嬷关紧了房门,小声向三太太汇报着。
天已黑,屋外寒风凌冽。屋内烛光昏暗。
“都办妥了?没留下什么把柄吧?二房已经派人去了遥州,一定要赶在二房的人到之前弄清楚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三太太松了发髻,珍嬷嬷一边帮着梳头,一边回着话,“太太放心,我让顺子亲自去的,过两天就该回了,当年的事,奴婢处理的很小心,那庄户人家离庄子有段距离,也是个嘴严的,他也不敢胡说。”
再说,知道这事的没几个,当事人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谁能知道?
珍嬷嬷心里安慰着自己。
“大房那边有动静没?”三太太稍微松了口气,当年的事她也是清楚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二房就是有通天手段也查不出来。
其实当年,她就是为了出一口气,让紫云岚那贱人死都不安生,让她的女儿受尽苦楚,现在想想,自己当年还真做对了,没想到,这送出去这么多年,还能被接回来。
“大房那个一向宝贝五少爷,五少爷那边想要做手脚只能慢着来,太太放心,这都三天了,估摸着也该有信了,只要五少爷再病倒,那什么普智大师的话就是屁话,再让人挑拨挑拨,不用咱们出手,大房那个就的把人送回庄子了。”
珍嬷嬷满心眼的算计,想着自己的布置,还颇有些洋洋得意的味道。
“恩,别留下痕迹就好,明天我要带星儿月儿回娘家参加赏冬宴,这次你就别去了,在家帮我盯着点。”
“太太只管放心去,奴婢在家盯着,月儿小姐也大了,就该出去露露面。”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抚了抚眼角的细纹,“就是便宜了二房的兰丫头。”三太太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带上林允兰的。
那林允兰知书达理,又有才名,长的也是端庄秀丽,带出去不是抢她月儿的风头吗?但是老太太都发话了,她要是不带去,就太明显了。
这家,到底还是老太太说了算,况且现在二房还管这家,都怪自家老爷不争气,当年她要挣管家权,非不让。
眼睁睁看着二房威风这么些年。
主仆二人小声细说着,夜越来越深了。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透,乾院就灯火通明了,院里丫头婆子个个紧张兮兮的,五少爷又病倒了。
虽然老太太老太爷免了林宏图请安,但是他每日还是起的早,平日这个时候已经起来读书了,可今日早晨,长生见人没醒喊了也没反应,这进门一看吓傻了。
林宏图枕头都汗湿了,脸通红,身子还微微发抖,人事不省。
“怎么回事?你到是说啊?昨儿个晚膳的时候不还好好地?”大太太情急之下抓着长生不停的质问。
她这辈子什么都没了,就这么个儿子,这就是她的命。
长生早就吓傻了,哪里还答的上话。
“太太,别急,洛大夫就快到了,你可千万要稳住。”袁妈妈也害怕啊,瞧着林宏图这样子,脚都发抖,少爷好久没有这么严重发过病了,这是怎么了。
这几天明明精神好了许多,这是咋的...
“我的稚儿啊,你可不能吓娘啊,稚儿!”大太太放开长生,六神无主的扑到床边,一脸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她这辈子命太苦了,老爷去的早,她一个妇道人家撑着这大房,里里外外要打点不说,整天还的担惊受怕,怕儿子有个万一...这么些年,她就没睡过一个踏实觉。
乾院这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合院,老太太和老太爷都知道了,老太爷刚练完拳,汗都来不及擦,披了风衣就往乾院走。
“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事芳香不敢瞒着,听到信,立刻告诉林霜语。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也是听的前院动静这么大去问的,小姐,咱还是快去看看吧。”这几天,五少爷没事就让人送东西过来,对小姐是不错的。
“走!”
碧草在门口看到人出来,心里冷笑,哼,这时候才去,大太太能高兴?她一早听了信,故意装肚子不舒服让芳香在这伺候脱不开身,前头没人来报,这时间就耽搁了。
这会,怕是老太太老太爷那边的人都到了,她住在乾院才去说的过去吗?
“小姐,风衣!”芳香拿着风衣追了出去,这会外头霜雾没散,冷的很。
就说,这小子怎么这两天没见人,原来是人不舒服。
其实,前两日,林宏图就感觉头晕晕的像是染了风寒,让人熬了姜汤御寒,平日他就吃药,这些更是没事就喝,所以丫头婆子也没注意。
他年纪虽小,但是心思深,想的远。
前几日才和大姐姐去折梅闹了一通,万一这个时候他真染了风寒病了,他娘肯定会迁怒大姐姐,而且,他娘接大姐姐回来,就是因着普智大师的话,如果他再病,说不定祖母祖父也会不喜大姐姐,怕他们再送大姐姐走。
他喜欢这个大姐姐,他不想她走,虽然,他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喜欢。
久病成医,他也知道一些祛风寒的法子,瞒着所有人自己用了,这两日也没出门,想着过两日就好了也就过去了,谁知道...
“老太爷来了...”丫头婆子们忙着行礼通报。
几乎是同时,林霜语也到了,在门口与林横冲碰上,两人互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老太爷先一步迈进房门,林霜语跟上。
“爹!稚儿他...”大太太已经哽咽了,坐在床边抓着儿子的手,连规矩也顾不上了。
“请洛大夫了吗?”
“请了请了,这会人应该快到了。”袁妈妈见大太太六神无主,赶忙应了话。
“怎么回事?”林横冲看了一眼孙子,也是脸色一变。
大太太只是不停的摇头,她也想知道怎么了,昨天晚膳的时候,儿子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睡一觉就这样了。
林霜语进了房间,四周一扫,眉头轻轻皱起,大步走到床前看向林霜语。
“除了老太爷大太太,袁妈妈,其他人都出去,芳香,去拿一壶酒来,快点。”
第42章 医术
屋内的丫头婆子小斯条件反射就往外面退,退了两步这才发现不对劲。
大小姐的话,他们要听吗?
只有芳香一个人迟疑了下便乖乖出去找酒了,她不知道旁的,只知道,的听大小姐的。
老太爷目光闪烁,别有深意的看像林霜语,这是那日松阁之后第二次见面。
林霜语对上老太爷的目光,余光扫了一眼停下不动的下人,丹唇轻起,“退下!”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这屋里两个正在的主子都没发话...
林横冲目光一懂不懂的望着林霜语,沉声而道:“小姐说的话,你们没听到吗?还不快退下!”
“是!”
这下,一丝犹豫都没有了,吓的低头急速退出,就是袁妈妈也差点跟着出去了,刚动才想起,好像大小姐刚说让她留下来着。
这是她来林家这么多年,第一次看有人敢这么看老太爷,这大小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够虎的,可千万别给大房再添什么麻烦了。
“稚儿啊!袁妈妈你快去看看,洛大夫怎么还不来!”只有大太太,至始至终满心满眼的全是儿子,根本没注意到屋里的事。
林霜语收回目光,任由林横冲打量自己,几步到床前,拦下就要出去的袁妈妈,“打开一扇窗,把火盆灭两个,挪开一些。”
她才进来这一会,就快闷出一身汗了,可想而知,床上的人的多难受。
“快去!”见袁妈妈愣着,林霜语加重语气,随后走到床边掀开被子。
“你要做什么?”大太太这时候总算有反应了,一副老鹰护幼崽的姿态守在床前,一把将林霜语推开。
袁妈妈知道这会指望太太是指望不上了,只能看向老太爷求助,这要是平日,老太爷不在场,她也会帮着夫人轰人,可老太爷在,她就不好出头。
“听她的。”
啥?袁妈妈傻眼了,但是老太爷是跟她说的没错...只能退后两步点头去办。
“雅琴,让开吧。”林横冲冲着大太太摆了摆手,他到要看看,这个孙女到底要做什么。
“不...你要做什么?”只有在儿子的事上,大太太才会如此尊卑不顾,谁的话都敢驳。
“不想他有事就让开,你想他变成一个傻子吗?”寒热的如此厉害,再不退热,就算最后人醒过来没事,八成也要烧坏了。
大太太一听,整个人就像被重重敲了一下,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地,林霜语伸手拉了一把,自己险些跟着摔到。
“袁妈妈,扶太太一边去。”她没时间跟她啰嗦。
袁妈妈这下反应快,从窗户边几步就跑了过来,扶着人不停的宽慰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大太太。
“你会治病?”看着林霜语,林横冲满眼疑惑,眼中目色越来越灰沉。
林霜语来不及跟他应付,在床边坐下,抬手在林宏图的额头探了探,随即抓着手把脉,片刻后脸色越来越沉,松开手,极快的退去林宏图的袜套。
屋内开了一扇窗,总算比刚才舒坦一点。
“酒来了...”芳香拿着酒进门,正好看到林霜语在床上对少爷上下其手,有些吓呆了。
“拿过来帮忙。”这里其他人也指不上。
情况紧急,只能先做简单处理。
芳香顶着压力,拿着酒有些发抖的靠近大床,“小姐,酒!”
“给我,看着我怎么做,然后学着你来搓右脚!”林霜语拿了酒,在手心倒了一些,然后弯身在林宏图的左脚板不停的搓着。
见芳香没动,吼了一声,“还愣着干嘛,快点和我一样,搓右脚,然后手心,快点。”
“是!”芳香吞了吞口水,动作笨拙的跟着有样学样,大概明白,大小姐可能是在救少爷,可能是什么乡下的土法子。
“袁妈妈,打盆水,有薄荷叶放点薄荷叶,打湿帕子覆在五弟额头上,快点。”
袁妈妈还有一丝迟疑,正好看到林霜语投来的一双犀利目光,吓的松开扶着大太太的手,“我这就去。”
大小姐这样子,看上去向是在帮少爷,洛大夫又没来,不管了,什么法子都先试一试吧。
林霜语没时间去想林横冲的态度和猜测,顾不上,这林宏图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快退热,能烧成这样,绝非一夜之功,这两天,难道就没个人发现不对劲?
还有,他这身边从不缺人伺候,生怕他吹一丝风,怎会突然间遇寒烧成这样?
这是受了大冻才会如此。
脑子里飞速运转,手上动作也没停,直到觉得脚心有些微微发凉了这才换了手心。
袁妈妈打来了水,按着林霜语说的还放了点干薄荷叶,还好厨房有。
“拧半干,不滴水就成,覆额头,一会换一次。”林霜语已经累的额头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等手心也微微转凉了,这才看了看芳香搓着的手,探了探,点了点头,“去拿一杯温水来。”
芳香急忙退下,因为站的太久用力太猛,这会手脚都有些发麻,人也发虚。
林横冲就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双手负背,目光已经不知道在林霜语身上打量多少次了,好像非要从她身上看透点什么,可最后结果,老太爷似乎是一无所获。
“洛大夫来了...”
门外,顺子的声音很大,一路上,他几乎是拉着洛大夫在跑。
听的门外的动静,林霜语不急不慢的起身,整理了下衣袖,再次弯身替林宏图盖好被子,挽袖用手背碰了碰林宏图的脸颊。
松了口气,总算有点用,“袁妈妈,像刚才那样,等洛大夫看过之后,他脸色转红便用酒搓一次,反复四到五次约莫能退热了。”
等热退了,才好进药,以洛大夫的医术,开个退内热驱风寒的方子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他这身子,当真要好好下功夫调理,太虚了。
再有就是...进补太过,身体本就虚,根本架不住大补,最重要的还是他的病...
刚才她探脉的时候发现,林宏图根本不是早产体弱这么简单,还有病灶...但是一时探不仔细,等找机会再把脉看看。
此刻林宏图的脸色看上去比之前的确好了很多,至少人不一直发抖了,当然不发抖并非是因为搓酒散热的缘故,是刚才林霜语悄悄按摩了几处穴位缓解下来的,所以这会,她看上去特别累。
“林老太爷!”洛大夫急忙忙进屋,看到林老太爷打了声招呼,心里也是咯噔一下,目光迅速落到床上。老太爷都来了,绝非小事。
洛大夫身后还跟着个拧药箱的少年郎。
第43章 问罪
“这是方子,一定要按剂量服用,等人醒了,再用些小粥。”
洛大夫看完,下了方子,也用了急药。
床上的人也逐渐有了人色,没之前那般吓人了,就是看着越发虚弱了些。
“洛大夫,近一步说话。”老太爷一直没走,直到洛大夫看完病。
林霜语也安静的在屋子一角站着,目光几次落在床边的一盆兰花上,眼中有些疑惑。
“老太爷!可是有话要说?”偏房小花厅内,洛大夫和老太爷两人独处。
林横冲捏着胡子示意洛大夫落座,叹了口气,脸色也不太好,“洛大夫,我这孙儿的身子...可还有转机?”
其实,洛大夫是林横冲为孙子找来的,连大太太都不知道,她的儿子,患有一种病,按着洛大夫诊断的结果恐怕是活不过十六载。
“五少爷的病,实属罕见,若非曾经在一本医术上看到过类似症状的记载,老夫恐怕都探不出来,这几年,老夫也试着为少爷用了不少药,但是不见好,只能是稳住少发病,老太爷,若是能找到我说的那位路神医或许....”
当初,他看到的那本书就是那位叫路神医的所书,他能记录这病,一定是碰到过,说不定能有法子。
只是...那路神医也只是行当里传闻的人物,就算还活着,大约也是百岁有余了,哎!
“这次幸亏府上处理的及时帮着五少爷把热退了,否则现在根本用不进药,再这么热烧下去,恐怕就不妙了,幸好啊!对了,老太爷...洛某多嘴问一句,这用酒驱热的法子是谁使的?”洛大夫感慨一番,趁机问了一句。
不光是用酒驱寒,还下了手法,这便是内行人看门道了
林横冲眸色亮了亮,捏着胡子道,“是我家刚回来的大丫头,宏图这孩子前些天看着精神好像好了不少,怎么突然就这么重的风寒?”
“该是吹多了寒风导致的,别说五少爷身体虚,换成谁怕是都会染上重寒。”洛大夫摇了摇头,五少爷正是少年贪玩的年纪,恐怕一时没注意...
大房这边对这个孩子照顾的有多精细林横冲心里有数,绝不会让他受这么重的寒。听的洛大夫这么一说,心头沉了沉。
“让洛大夫费心了,劳请洛大夫想想法子,该用什么药您尽管说,这孩子...”林横冲吞下未说完的话,这孩子可惜啊!
“老太爷放心,洛某一定尽力而为。”
“请!”话已至此,林横冲已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两人回到林宏图的房间,洛大夫再次仔细看罢之后才告辞离开,临走之时刻意看向林霜语道:“既来了,便帮大小姐瞧瞧伤口如何?”
林霜语知道,以这位洛大夫的医术,怕是刚才已经看出什么,八成是从老太爷嘴里得知了是她所为,点了点头,“有劳洛大夫。”
坐下仰着头,任其观看,其实,额头的伤口已经有一部分开始掉痂,露出粉色肌肤了,童老留的药果然很好,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疤痕,等过一阵新皮肤长好就看不出了。
“嗯,恢复的不错,这段时间应该会有些瘙痒,大小姐切勿触碰,饮食也稍加清淡一些,大小姐身体底子需要调养,所以清淡的同时要注意滋补。”
“多谢洛大夫,记下了。”
“那位神医给大小姐的药怕是要用完了,我这再开个方子,虽不如那位神医的药膏,但也有修颜之效,大小姐待那药膏用完了再用便是。”
“有劳!”林霜语一一应下,静候下文,这洛大夫还是个有趣的,明明有话想问,却是迟迟不开口。
他不急,她更不急。
一旁随洛大夫来的少年似乎也觉察出什么,看了洛大夫几眼。
“大小姐..刚才给五少爷退热的法子不错,大小姐懂医?”写好方子,洛大夫状似随意的问了句。
“略知一二,并未正经拜师学过。”林霜语早已等候。
洛大夫有些惊讶,这淮安城就这么大,他又经常出入林府,林家这大小姐回府的事他也听了一耳朵了。
不是说从乡下庄子上接回来的吗?
刚才给五少爷用的推穴手法虽然未曾亲眼看到,但是在如此紧急的轻快下能这么快速的处理,应该不是只会皮毛,未曾拜师,那...本事从何处习来。
“难怪,刚才处理的很好,大小姐多才!告辞。”
洛大夫起身,身旁提着药箱的少爷不由多看了林霜语两眼,看着看着,清秀的脸颊透出一抹羞红,急忙底下头去。
虽然好奇,洛大夫终究没有多问,一是不便,二是对方毕竟是女子,探究太多也不合规矩。
屋子里听到方才对话的人都看向林霜语,懂得医术?
林横冲心里越发奇怪了,本就对这孙女多有疑惑,望着林霜语心里暗道,陈昌今日晚些时候应该要回来了,到时候就能知道,这个孙女,究竟有什么‘奇遇’。
“将这屋里伺候的人都喊来。”收回目光,林横冲目色一变,脸色一厉,在屋子中间这么一声低呵,气氛立变。
袁妈妈听的这话,也是脸色一变,立刻喊人,在这深宅大院伺候了一辈子,老太爷这话一出,她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至少,少爷此次发病,是有人不仔细,到底是怎么个不仔细就的看看了。
林霜语退到一边并未离开,双目再次落到窗边那盆兰花上,随后又转到屋里其他几盆花草上,心中已有答案,好恶毒的心思。
这个孩子,究竟妨碍到旁人什么,已是病弱之躯,还要如此折磨于他。
跟在林霜语身边的芳香突然觉得屋子里好像瞬间冷了许多。
“老太爷,人都在这!”袁妈妈亲自过目点了人,然后回话。
大太太爱子心切,也是察觉出什么味来,目露凶光看着跪在老太爷跟前的下人们,若不是碍着老太爷在场,估摸着已经发作了,含泪掩面坐在床侧,心疼的看着儿子。
“长生,你平日天天跟在你家少爷跟前,说说看,这几天他都去哪里了,在外头呆了多久。”
刚才大夫说了,少爷是着了寒,这便是他们这些下人伺候不周了,这会,长生早就吓的脸色发白,好在说话还算利索,老老实实将林宏图这几日的去过那里都说了。
其他的小厮丫头婆子们都跪着头都不敢抬。
这五少爷他们一向伺候的仔细啊!生怕他热着冷着,怎就着了风寒?若是查不出,他们恐怕也是一顿罚免不了。
第44章 谁要陷害?
听完长生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霜语身上。
从长生的描述来看,这几天,林宏图在外头的时间,只有上次在海棠居折梅的时候最长,长生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针对林霜语的意思。
但是其他下人听了,恨不得立刻将这锅甩到大小姐身上,如此,他们受的罚就小了。
“我就说,这孩子平日听话,不会胡来...”大太太关心则乱,说话便不经大脑了。
还好袁妈妈拉住了,其实心里也嘀咕上了。
林霜语听到这,若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白活一世了,有人不想她回来,便借着大房及府上二老对林宏图的重视,利用林宏图体弱容易染病想要赶她走。
好得很,她还没替林霜语本尊找他们,他们自己到先按耐不住了。
当初能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用那等手段,还不惜牵扯上人命,现在又对林宏图出手……自寻死路!
林横冲瞟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林霜语,她刚回来,可能还不太清楚宏图的身体状况,只是他想听听这个出人意料的孙女会如何作答。
所有人都望着林霜语,她却是镇定自若走到窗台前拨弄起兰花了。
“这兰花是什么时候添置的?”林霜语突然开口,问的一屋子人莫名其妙。
这时候,她竟还有心思问这个,这乡下回来的大小姐,认些个野花野草应该是没问题,还认的这富贵人家养的兰花不成?
当然,下人们只敢心里嘀咕。
“回大小姐,是...一月之前一批换的。”府上每个季节各院房里的花都会统一更换的,大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林横冲默默听着不出声,大太太也只好忍着,若不是洛大夫说儿子没什么大碍了,她这会估计是忍不住的。
“一月之前...长生,这屋里平日伺候的除了你,还有谁?”
林霜语说话间已经转身,众人抬头再看时,都是心里一惊,吓的收回目光。
一身寒气,冷冽冽的站在那里,那双目光更是让人不敢直视,竟是比一旁的老太爷还要瘆人,好大的...气势。
别说下人,林横冲都经不住微微颔首,他竟有种当年在朝中行走面对宫中贵人的错觉...
“回...回大小姐,还有燕儿和玲儿。”长生跪着乖乖回话,就是莫名紧张的舌头打结,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了一样。
被点到名的两个丫头不自觉哆嗦了一下,匍匐在地不敢有任何动作。
“都分别负责什么?”上辈子,她和娘偏居一隅,对府上那些下人捧高踩低见怪不怪了,更明白,往往是这些不起眼的下人决定了主子的命运。
两个丫头略有迟疑,林霜语便冷笑开口,“回话。”
被这么一吼,两个丫头再不敢沉默了,纷纷回着自己负责什么,燕儿负责伺候洗漱、端茶送水送药,玲儿负责屋内的打扫和归置。
“平日,这窗户是关是开?”林霜语盯着面色已经微白的玲儿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那玲儿一听,身体一抖,脸色更白了,虽然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有问题。
“说!”声音依旧轻轻冷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此刻,林横冲已经知道,孙儿这一次病该是和这伺候的丫头有关了,只是一时间,他还是不明白怎么回事,而这个孙女又是如何知道的!
大太太像是不信,盯着玲儿一脸的惊呆和愤怒,伺候儿子的两个丫头,都是她亲自挑选,用心调教,时不时耳提面命的嘱咐的!
一个说字,玲儿抖的更厉害,出口的声音已是有些话不成句了,“回..大...小姐...洛大夫..要求,每日...开条缝...透一会...”
“多久!”
“...半个时辰...”
“几次?”
“早晚各一次...”玲儿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有些浮,头贴在地面上看不清脸。
“也就是一个时辰...你确定吗?”说完,不再看玲儿,转身继续望着那盆兰花,抬手轻轻碰了一下兰花的花苞,刚碰到,花苞就掉落在地。
“寒兰是冬日常见的应景花,眼下正是开花的季节,屋内其他几盆都已陆续开花,而这一盆,却是花苞冻死,就连叶子也冻坏了,因着寒兰的叶色本就偏深,所以即便受了冻也看不大出,寒兰耐寒,就算这一盆放在窗边,每日吹一个时辰的风也无大碍,可要是深夜寒风连着吹上一两个时辰就是再耐寒也受不住的...”
“没有,奴婢每日透过之后就立刻关上了!”这一下,玲儿到是反映快,急切切的辩解。
其他也看向林霜语,五少爷的身体大家都知道,平日伺候的多精细啊,怎么可能出这么大的纰漏忘记关窗。
况且玲儿在这屋里伺候三四年了,怎么可能这般不仔细?
别人就更不可能了,窗是从屋里栓上的,少爷睡下,这屋里就关上了,外屋还有守夜的下人,谁敢半夜偷偷进屋来开窗害少爷啊?
“有没有我不知,我只是说这盆兰花,若不是这两日才放这屋的,那绝对是这几日连续吹了寒风才会如此,这一点,寻个伺候花草的花匠来一看便知!”
说到此,接下来,就该是大太太和老太爷的事了,窗对着床,别说每晚吹上一两个时辰,就是开一条缝,这人睡下后屋里的火盆就熄了,寒气也够人受的。
“去,喊花匠来!”大太太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到老太爷还在了,这是有人要害她儿子,这是要她儿子的命啊。
老太爷没有阻止,闭上眼,心凉如寒,宅院之中,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事屡见不鲜,因为这个,家散了的也不在少数,所以,他们打着过继大房的主意,他虽知道,却未曾太过在意,想着,这事,他们想归想,只要他还在,他们就兴不起浪来。
没想到,他们竟敢动手!这是要害死小五啊!
同时,对这个刚回来没几天的长孙女越发没底,就像一汪深潭,扔进一颗石子,不起半点波澜,更探听不到深浅,这种让人不安的感觉有些让人害怕。
过了这么久,老太爷还没从大房出来,老太太也听了信,终是坐不住起身往乾院来,正是早晨请安的时候,屋里各房的人也借着关心侄子的借口一并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