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他病得不轻TXT下载他病得不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他病得不轻全文阅读

作者:红旗手33     他病得不轻txt下载     他病得不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他病得不轻全文阅读

第01章:姐姐,是你啊。

    江半一直觉得自己活不过30岁。

    到了快30岁的年龄,这种预感越发强悍。

    事业平平无奇,脸也是中人之姿。既无法像女强人一样开疆拓土闯出一番成绩,也无法像偶像剧里的情形,遇见什么稀拉有钱的白马王子。

    就如同卡在树上的笨考拉,半吊子的水平,不上不下,郁闷得一眼望不到人生出路。

    很平常的一个下午,江半照常窝在工位上浑水摸鱼捱时间。

    领座的陈娇娇挤了过来,嘿嘿笑:“南湾街新开了家酒吧,过去探探店啊?”

    “不去。”

    “有帅哥。”说着又把一张照片硬生生凑到她眼前。

    夏日容易犯困,江半勉强撑起眼皮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这才发觉居中的青年有些眼熟。

    身形瘦削带风,穿着色彩斑斓的vintage花衬衫,墨发微卷,与冷白的肤色相映,更显病态苍隽;弧形精致的耳垂,还挂了两枚黑金的耳钉,桀骜之余是散漫的神态,漂亮里面不乏夺目的病娇感。

    让江半确定是那晚的少年郎的关键点,在于那双璀璨的桃花眼。

    虽是含着笑意,但分明让人觉得那笑里藏了刀子,仿佛能够杀人于无形。

    看模样不过二十出头,身上的那股风流倦怠却尤为突出。

    “怎么?你认识啊?”陈娇娇看她琢磨了半晌,调笑说:“这还是小曼发给我的,那里的男人,就连服务生也个个都是极品。”

    “服务生?”

    “小曼是这么讲的,至于真假我也不晓得咯,说不定是moneyboy呢?”

    “......”要真是MB,按照他如此的潘安颜,自己那晚钱应该给少了吧?

    “心动了吧?极品小奶狗啊,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陈娇娇与自己年龄相差不大,抱着“游戏人间”的原则四处猎艳,美名其曰——再不疯狂姐就老了。

    所谓臭味才能相投,江半痞里痞气道:“太贵,消费不起。”

    “啧。”陈娇娇白她一眼:“你这张脸,指不定人家倒贴呢。”

    江半并不苟同,27岁的年纪,哪能和碧玉年华相比。

    每天早晨刷牙的时候,对着镜子观摩自己这张脸,死气沉沉,好像总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要是角度再找的好一点,还有几分杀人犯的气质。

    是了,杀人犯,印象里也有人这么说过。

    江半眯着眼睛,努力回忆起那些画面,或许真是年纪大记性不好,零零散散的场景,构不完整。

    “就这么说定了啊,晚上不见不散。”陈娇娇冲她眨眼:“记得穿好看点,把你的美胸美腿都给露出来,亮瞎他们狗眼!”

    “......”

    拧不过她,江半只好认命。可对于她提议的穿着一事,江半无甚在意,随便搭了条牛仔短裤就出了门。

    陈娇娇果然气愤,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架势:“你咋回事啊?不是让你穿地靓一点吗?你这身算什么啊?清纯女大学生?”

    江半唯唯诺诺:“不像吗?”

    陈娇娇:“......”

    新开的酒吧名字很特别,叫做“复活”。

    开业营销地很厉害,全场爆满。舞台上形形色色,衣香鬓影,不停扭动的男男女女,仿佛要将红尘往事都甩在身后,就如店名一般,重新热血复活。

    在这样的氛围影响下,江半不自觉多了几杯洋酒。等腹下涌来热意的时候偏像无头苍蝇,怎么也找不着厕所方向。她实在急了,随手拽住道身影问:“你好请问...”

    看清楚那人模样,后半句戛然而止。

    陈凌也眉骨微挑,眼神在她身上打了个转,笑道:“姐姐,是你啊。”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轻柔,又拖腔带调,散漫而慵懒。

    江半讪笑:“你知道卫生间怎么走吗?”

    “我带姐姐去。”

    “不用!”意识到太过决绝,江半又解释道:“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

    陈凌也笑着点头,随手指了个方向。在说具体路线的时候,凑近了她耳畔,灯光迷离缱绻,连带着他嗓音都变得悱恻勾人。

    顺利找到组织后,江半蹲在马桶上浩气长舒。

    心里却在犯嘀咕:明明一个小屁孩,怎么能长得这么妖?

    她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和他仅有的交集是一个礼拜前,在妹妹的婚礼上喝醉酒,胡乱而又莫名的一夜情。

    江半向来嗜酒,就算没碰上什么重要日子也要小酌上几杯,想起婚礼那几天的情形真是糟糕透顶,她难得回一趟家,对于各种接踵而来的相亲宴早有准备,应付起来如鱼得水,甚是自在。

    江母自然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几次三番下来后大动肝火,点名批评:“江半!你要气死你老娘是不是?!”

    “你看看现在,江俞小你三岁都找对象结婚了!你呢?还要惦记那个死人多久?”

    话音刚落,江半握着的酒杯“啪”地一声摔碎在地。

    清脆如银铃,点醒了怒火中烧的江母。

    周围人大气不敢出,四下皆是一片寂静。

    “小半?”

    江半不理睬,自顾自地蹲下来捡地上的玻璃碎片,约莫是恍惚过了头,手指被划伤了好几处,她竟也没觉得疼。

    她向来反应迟缓。

    从前那个人就老调笑她,说她是动物园最笨的长颈鹿,朝腿开上一枪,估计次日脑神经才察觉得到这份锐利的痛。

    见她浑然不自知的模样,江母又悔又急,就差没当场扇自己几个耳光。

    三年了,整整三年过去。

    每每提到亡故的人,她都是这幅模样,好似高悬于天的风筝突然断了线,奄奄一息。

    那个名字在家中已然成为禁忌,除却江半自己,谁也不敢主动提起。

    被这么一遭小插曲打乱,江半没了心思,抱着大瓶红酒躲到酒店的阳台,看星星看月亮,只想逃避掉逐渐往外暗涌的情绪。

    舟宁的夏夜清凉而惬意,暮色带了点狡黠的星辉,不,不是只有一点,而是千千万万,仿佛银河被绞碎,倾泻而出,弥漫天光云影。

    就是在那时,遇见了他。

    察觉出暗处还有道绰约的身影,江半糊里糊涂地喊:“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可否与我共饮美酒,一醉方休啊?”

    那身影略微一顿,转过头来,即便有夜色暗掩,漂亮的桃花眼也熠熠生辉。

    待他走近了,江半才看到他嘴里叼着的半根烟卷,十分任性地抢了过来,嘿嘿直笑:“红酒加烟,法力无边。”

第02章:误会

    江半后来仔细回想,觉得自己那会儿真是醉糊涂了,才会忍心糟践祖国的花朵。

    只不过有时候环境影响人。夜色时分,酒店阳台,一个失意的大龄女青年以及醉人的佳酿。江半觉得不干些什么都挺对不起自己。

    于是她问他:“小屁孩,你成年了吧?”

    估计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那人讶异地挑高眉毛,用一种暗哑的嗓音说:“我今年22。”

    声音好听,这是江半当时唯一的印象。

    包括后来他舐咬着她耳垂,闷抑着声息问:“姐姐,舒服吗?”

    那是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蛊惑。

    江半眯着眼没出声,只是在他极为娴熟的引领下,软媚的轻盈不自禁从喉间飘荡出来。

    到第二天醒转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老腰都要断了。

    暗自感慨年轻的小狼狗体力确实惊人。

    因为精疲力竭,这会儿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江半蹑手蹑脚地凑过去看了眼,嘿!别说还真是长得丰神俊朗,因为熟睡,分明的棱角显现出几分稚嫩与纯真来。

    不知怎么,她的自责懊悔又涌上来,如此一朵娇花被自己摧残一晚上,占便宜的真不是他。

    江半想了又想,22岁这个年纪应该在念大学,大学嘛,消费总比以往高。于是她从钱夹子抽了薄薄的几张钞票,小心翼翼地压在床头,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折返,多加了好几张,这才心安理得地出门去。

    江半觉得,他应该不会认为这是一种侮辱。

    这是正儿八经的劳动报酬!

    再者反正就是一页情,各自在当晚拥抱缠绵过后,醒来便是陌路人。

    可谁想到世界这么小,再遇的几率简直比自己中六合彩还要高!

    思绪回笼,江半磨蹭着回了卡座,边倒酒边抱怨:“这酒吧的卫生间真难找,下次不来这里了。”

    “别呀!帅哥他不香吗?”陈娇娇朝她挤眉弄眼,她这才发现,卡座的一角赫然多了道人影。

    正叼着根烟冲她勾唇轻笑。

    江半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卡座的,愣了片刻,抱着酒杯傻呵呵地笑。

    “过来认识认识。”陈娇娇拽了她胳膊,凑在她耳边洋洋得意道:“怎么样?这个不错吧?老娘魅力还是挺大的,突然就跑过来要敬我酒。”

    江半连忙附和:“是是是。”

    只看得那人随手掐灭了烟,碰了碰她的酒杯,似乎还带着点试探的拘谨,故意加重了说名字的嗓音:“陈凌也。”

    “还是本家呢。”陈娇娇很自然地挤到他身边,巧笑嫣然:“这是我朋友江半。你多大年纪了?20?”

    陈凌也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眼神越过她落在了江半身上,紧紧盯着她,仿佛要从她眼里分辨出些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

    然而并没有,对方只是客气疏离的笑意。

    他眼底划过一道黯淡,很快恢复了原先的散漫,饶有深意地说:“我才17,暑假来做兼职挣零花钱的。”

    江半手一抖,差点被呛住。

    “不会吧?”陈娇娇大惊失色:“虽然看着是年轻,但未成年?”

    陈凌也乖巧地点了点头。

    江半嗤之以鼻,17?酒吧不可能招收童工。也只有陈娇娇这个傻瓜才会相信他的调侃。

    “没关系!遇见了就是缘分。”陈娇娇大大咧咧地碰杯,丝毫不受影响,“跟姐姐喝一杯!走起!”

    江半暗自腹诽她的禽兽举止,辣手摧花摧地比她还凶残!

    “姐姐,你怎么不喝?”陈凌也挪了挪屁股,笑眯眯问她。

    “啊?”突然提及自己,江半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半晌莫名其妙蹦出一句:“我怀孕了。”

    陈凌也诧异地挑起一边眉毛。

    江半自己也对这个答案哭笑不得,但话已出口,只好继续圆回来,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刚刚上洗手间测出来的,两条杠。”

    “孩子父亲呢?”陈凌也眼里噙了玩味:“他肯让你来酒吧玩?”

    江半神色哀伤:“之前玩得太狠了,根本就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

    “这样啊...”陈凌也拖长了音,忽然凑近了笑说:“我也有贡献的份,回头查出来可别赖我头上。”

    “......”

    江半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想了想又问:“你不会真的是那个吧?”

    “哪个啊...”

    “就是...你知道的...”

    陈凌也愣了愣,继而略带自嘲地轻笑:“是真的呢,姐姐找我出台么?”

    “...你有点贵。”

    “你要是想的话,我给你免费,好不好?”

    江半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别吧,怪不好意思的。”

    “那就按照你那天给的数目来,几百块也是钱,怎么样?”

    陈凌也想起那天早上醒来,看到床头压着的几张钞票,啼笑皆非之余,是黯然。

    不知怎么的,原本挺有劲的话头,江半正想搭腔呢,他却突然没了再继续下去的兴趣,淡淡然解释说:“别想太多了,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啥意思?意思还是要收钱的?什么嘛。

    陈凌也扫了她几眼,讥诮道:“上瘾了?”

    “......”

    这语气?方才还轻佻着呢,怎么眨眼间就冷下来了?

    江半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有些难堪。

    陈娇娇又好死不死地插嘴进来,扯着她悄声道:“我现在才想起来,他就是照片里那个极品啊!你当时看了好几眼的!真人帅好多啊。”

    约莫是太过欣喜,音量提高不少,落入陈凌也耳里,挑眉问:“什么照片的极品?”

    “喏。”陈娇娇把照片推给他,啧啧赞叹:“不是拍马屁,你可比旁边的那些值钱多了。”

    陈凌也舔着唇角的酒渍,轻轻地啊了声,也明白过来她为什么会问那样的问题,想了想道:“那是开业第一天我和我朋友过来玩拍的,酒吧拿去当宣传图了。”

    江半:“......”

    陈娇娇:“......”

    原来他不是什么moneyboy啊?!

    陈娇娇不死心:“你刚刚不是还说你在这兼职的嘛。”

    陈凌也似笑非笑:“可我兼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职啊...”

    两人都尴尬地脚趾抓地,好在陈娇娇生来是个捧场王,急忙将话题圆了回来:“我们也没想象成那样嘛,都怪你长得太好看了,嘿嘿。”

第03章:不认人

    最后的结果是陈娇娇喝得酩酊大醉,陈凌也很绅士地提出送两人回去。

    江半想婉拒,他却说:“大晚上的,两个女生不安全。我身为男人,自然该尽到护花使者的义务。”

    模样诚恳,神色认真。

    要是再拒绝,倒显得她过于拘谨。

    于是江半没再拦着,三人打了辆出租,报了个地址后,蜷缩在角落,静看窗外车流滚滚。

    淮城近海,涌进来的微风携卷了丝丝海水的咸腥味,笼罩四处的灯火阑珊。

    车内是一片酒后的沉默。

    江半最怕这种时候,要醉不醉,思绪便不可控地想入非非,叫人徒留伤感。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江半把李白奉为神祗,只因为那句千古留名的“与尔同消万古愁”,那种不为红尘俗世相扰的气魄,便是她梦寐以求的江湖。

    当时那人还在旁边,问:“小娘子,可否愿与在下结伴而行,把酒言欢闯荡天地?”

    她就笑,美滋滋地爬上他背脊,一边不着调地唱:“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

    时间过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某些画面像是烙印在了心底,趁她稍不留神的时候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

    真叫人过不去,也忘不了。

    陈凌也眯着眼睛打量身侧的女人:发羽早已被晚风缱绻地不成样子,胡乱贴在五官上,模糊了轮廓,只有肌肤的润白依稀散透出来。

    这张脸啊...从前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没太大变换。可在他画,却有许多不同的姿态。

    江半没有留意到他的眼神,脑子里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目的地。

    “谢谢。”看到他亦步亦趋跟上来,江半讶异:“就送到这吧。”

    陈凌也笑着点头。

    六层楼的住宅区居然没有安装电梯,这让江半着实恼火。拖着死猪一样沉的人到家门口,累地去掉了半条命。

    陈娇娇就是典型的那种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家里乱成垃圾场的邋遢都市丽人。江半边抱怨边替她卸着脸上的妆,暗自腹诽明天一定得敲她一顿竹杠。

    收拾完毕,江半松了口气。

    可刚出门就被吓了大跳。

    楼道拐角处立了道修竹般的身影,因为没有灯,隐隐绰绰地像聊斋志异里月黑风高妖精出没的场景,唯独他指间挟着的烟,尽头燃烧丝丝的微弱光芒。

    江半以为是什么居心叵测的歹徒,想转身进去偏偏门关上了没有钥匙,就这样傻呆呆地对峙着,心口剧烈起伏。

    那人轻轻笑了几声,从昏暗里走出来,是白如月色的面庞:“是我。”

    她这才借着窗棂跃进来的光亮打量起眼前人的眉眼:眸光深邃,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凌也定定地凝望她,嘴唇蠕动,想要说的话却还是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轻佻:“想找姐姐要个联系方式。”

    江半愣了愣,勉为其难地开口:“我知道可能在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那方面会比较旺盛。但一夜情就是一夜情,我也没想要发展长期关系的打算,所以我觉得,联系方式就免了,你说呢?”

    “姐姐。”陈凌也讶异地挑高眉毛:“交个朋友也不行么?哪有像你这样穿上裤子不认人的。”

    “......”

    江半有些自作多情的难堪,灵机一动,随口将陈娇娇的号码报了出去。

    “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看陈凌也摆弄着手机,她生怕露馅,脚底像踩了火三轮,溜得飞快。

    直到回了家,还心有余悸。

    独居了这么长时间,危机防范意识相当强。

    已近凌晨,江半睡意全无,冰箱里的酒水都已经喝完,她不得已,只能吞了片安定。

    副作用导致的就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头晕困倦,连连喝了好几杯咖啡才勉强打起精神。

    江半在职的是一家小型的广告设计工作室,规模不大,老板是个年轻的90后。或许正是因为年轻,鸿鹄之志,抱负远大,野心向来不掩饰,每日例会都慷慨激昂。

    “我相信!只要我们携手共进,不出几年,博美一定能闯入500强...”

    气氛被带动,几个员工连连附和,气宇轩昂。

    “江半!”

    冷冽出声。

    江半一个激灵,连忙挺直了背脊。

    见到老板莫远宁的视线直勾勾扫射过来,厉声问:“每天早会都打瞌睡!晚上偷人去了?”

    此话一出,四下啼笑皆非。

    江半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

    早会结束后,陈娇娇好脾气地提醒她:“我说你,振作一点好不好?你都第几次被老板点名啦?再这样下去炒你鱿鱼了!”

    “他要炒就炒吧,没所谓。”

    “......”

    江半就是这样,在任何事情上都一副“无所谓”的佛系态度。说难听点,叫做烂泥扶不上墙。

    对此,她还有自己特定的一套歪理。

    “公司啊,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员工感恩自己,你出钱我劳动本来就很正常。要说感恩,应该公司感恩我,给这么点钱,每天和牛一样工作加班让老板更有钱,站街都比这强。”

    “我这不是没上进心,这是和资本阶级作斗争。”

    “只要我够废物,谁也利用不了我。”

    陈娇娇问:“江半,你这一辈子图什么?”

    这个问题真是难倒她了。

    江半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可能我没有一辈子,说不定30岁就死了呢。”

    有一阵子陈娇娇说她是破产姐妹的max,现实悲观又刻薄,为了掩饰童年的伤痛总是满嘴跑火车。陈娇娇问她:“你是不是也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遭遇?”

    江半一愣,好像自己年轻一点的时候真不是这样的。

    朝气蓬勃,对世界还抱有很强烈的好奇心。

    可能物是人非。

    陈娇娇是自己去年入职公司的时候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很多底细一概不知。

    “把你以前那些艳史说来我听听。”

    江半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是你?”

    相比陈娇娇,她还是太执迷,执迷地有点傻,老是以为三年前只是一场噩梦。

    梦醒了,大家都还在,笑一笑,依旧能够仗剑走天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也过得快。因为晚上要和甲方一起吃饭,江半难得好好将自己收拾地人模狗样。

    “霍明泽跟你一起去啊?”

    “是啊。”

    陈娇娇脸上浮现饶有深意的笑容:“哦,好好把握啊...”

    江半也很头疼。

第04章:再来一次

    说起来霍明泽比自己入职的时间要长,在公司担任部门经理的职务。

    江半刚来那会儿,特别得他的照顾,两人一来二去稍微熟络了些,谁知办公室里又开始嚼舌根。

    霍明泽倒是不在意,依旧乐呵呵地找她吃饭、聊天。时间长了,江半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被人嚼舌根是其次,她很怕误导了人家。

    挑明了态度后,霍明泽也没说什么,明面上的交集少了些,微信却是一天不断,江半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霍经理人不错的啦!个子高长得还帅。”陈娇娇捏着她的下巴,郑重其事道:“这样的黄金单身汉对你有意思,你要是拒绝那可真就有眼不识泰山了。”

    江半:“......”

    作为成年男人,霍明泽确实风度翩翩、温润如玉,而且能力也不俗,江半想不通为什么他会选择留在这种小公司里。

    等电梯的时候,江半没忍住打量了他一番:西装革履,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都有股稳重的魅力。

    单这么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哪家上市公司的老板。

    霍明泽淡笑:“这项目已经跟进半个多月了,成败在此一举,有信心吗?”

    江半跨起批脸。

    为了促成这笔订单,江半东奔西跑忙活了大半个月。甲方顶难伺候,常常用各种刁钻的理由打发人,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叫人恨得牙痒痒。

    “陈总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吹毛求疵,但没办法,人家是财神爷。听说他今晚还会带他儿子来。”

    江半很奇怪:“带家属?”

    “可能是方便儿子继承家业,提前锻炼锻炼。”

    两人到了原定的一家叫做“天在水”的酒楼,装潢精巧,亭台楼阁,蜿蜒回转,十足的江南韵味。

    酒楼是会员制的,私密性很强,客流不算多,单桌消费顶吓人。

    那陈总也是个惯挑剔的,说除了天在水的淮南菜,什么也不想吃。不得已,才把位置定在了这里。

    “人还没来?”

    霍明泽看了眼手表,拧眉道:“再等等吧。”

    话音刚落,自门外进来两道身影。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陈总笑眯眯地和两人握手,指了指旁边的青年说:“我儿子。”

    江半随着他指尖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愣在原地。

    青年着简单的白衫西裤,高瘦的身形,头发打了蜡,整齐地往后梳去;戴黑金的耳钉,颇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看到她,亦是眉眼上扬,弯成浅浅的弧度。

    ......

    江半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陈凌也就坐在身侧。

    烟青色的餐桌布质地十分柔软,下摆垂坠着五彩羽绒制成的穗子。江半穿的职业包臀裙,流苏轻扫在腿间,有些痒。

    突然,裸露的肌肤覆盖下一片凉意。

    江半呆了呆,反应过来是陈凌也的手。

    碍于表面,她没有吭声,只好挪了挪身子,离开些许距离。

    可陈凌也恶作剧的心思太过顽强,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一寸又一寸的冰凉,有往深处拨弄的趋势。

    江半抑制住他的手,侧眸望了他一眼,带着警告的意味。

    谁能想到,表面看起来衣冠楚楚,背地里却是个下流的小银魔呢?

    陈凌也似笑非笑,捏了把她的腿肉后,施施然抽了回去,举止闲情地夹了块清蒸鲫鱼。

    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差点让她误以为方才的揩油只是幻觉。

    席间霍明泽和陈景阳谈笑风生,其乐融融,丝毫没有察觉到桌下的暗流汹涌。

    “对不起,我去上个卫生间。”

    江半微笑起身,扭头往外走。

    在职场多年,遇到的潜规则不少,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只要对方不是太过分,摸腿摸腰什么的江半也都可以接受。可她触及陈凌也的眼神,妖冶邪肆,带着极强的攻掠性,光对视几秒都会败下阵来。

    想来也是好笑,她一个27岁的大龄女青年,居然会怕一个22岁的毛头小子。

    从卫生间出来后,江半没有直接回包厢,反而是到外面露台,忙里偷闲抽支烟。

    铝制的火机轻轻一拨,火苗像暖阳的微熹,燃烧起星星点点。

    她烟瘾不重,也就偶尔心情烦闷的时候点上一根。

    月升而半,城市旖旎笼罩一层潋滟,霓虹万千,犹如红尘画卷,世俗又朦胧。

    “江半。”

    清澈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江半捻了烟头,笑道:“陈公子。”

    她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吊儿郎当的青年,居然有这么大来头;先前还以为他是个MB,真是天大的笑话。

    听到她这个称呼,陈凌也眉头微蹙:“叫我名字。”

    江半分不出心神来搭理,只说:“我回去了。”

    “等等。”

    陈凌也慢慢逼近她,笑意微漾:“为什么要给我错的联系方式?”

    “哪有啊,你是不是看走眼了?”

    陈凌也沉沉看了她半晌,忽然勾唇:“没关系,反正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什么意思?”

    “姐姐不是想要拿下那个项目么?”

    江半警惕:“然后呢?”

    “然后...”陈凌也凑近她脸颊边,咬了咬她耳珠,嗓音暧昧:“姐姐,再让我艹一次吧。”

    压抑着的声息,原本下流的字眼竟然变得撩拨人心。

    “......”

    “陈公子好歹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要什么女人没有?”

    “因为姐姐最合我心意。”

    “你把我当什么了?站街的?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吗?”

    陈凌也神色一顿,继而微笑:“那你到底愿不愿意呢?”

    “......”

    江半没回答,扭头就要走。

    手腕被他拽住,陈凌也扳过她的脸,恶狠狠地吻下去,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死死禁锢,肆意蹂躏啃咬她唇畔,像突然发了疯。

    江半脑海里有短暂的空白。

    意识回笼后又急又燥,挣脱不开,她不得不咬紧牙关抵挡。

    如同一场拉锯战,混乱中咬破了他的唇角,涩涩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他终于停顿,漂亮的桃花眼里布满阴沉,有些迫切又有些恼怒:“你就一点都记不起我来了?”

    江半一愣,满头雾水:“记得啊,你不就是那晚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难道我们以前认识?”

    江半是越来越糊涂了。

    陈凌也见她疑惑的表情,似乎恨地咬牙,掌心摁着她脸的力道都加重许多,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愤愤然地扭头离去。

    江半:???

    莫名其妙。

第05章:乖小孩。

    晚上回到家躺床上的时候,脑海里翻来覆去还是他那句话。

    她是真不记得她还认识这么个纨绔子弟。

    校友肯定不是的,毕竟他们光年纪就相差了5岁,就算是,她江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人脉圈不可能如此广阔波及吧。

    但他那日也在酒店,是不是就说明他和她一样,是来参加江俞的婚礼的呢?

    思及此,她摸出手机给江俞发了好几条消息。

    江俞:陈凌也?他怎么了?

    江半:就想问问你认不认识。

    江俞:认识啊,小时候住我们楼上的小胖子,你不记得了?

    江半:......

    江半:我们家楼上什么时候住了小胖子?

    江俞没回复了。

    她起身从冰箱开了瓶酒,红色的液体似瑰奇的花朵,在透明的玻璃底缓缓绽放旖旎。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手机屏幕再度亮起。

    江俞:不好意思啊,许魏刚刚在旁边缠着我。

    江半:......

    新婚夫妇总是比较热情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江俞:还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我也记不太清。他们家那会儿刚搬来没住多久,就又搬走了。他爸下海经商的,流动性强。说起来他爸现在混地很好呢,淮城境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就算放在全国也能排得上名号,富甲一方呢。

    没等她回复,江俞又发来:我也是在家筹备婚礼的时候无意中碰见他的。我记得他说是这边老宅落下了什么东西,过来找找,我就随口跟他提了婚礼,没想到他真来参加了。

    江半默默思忖,脑海里关于“小胖子”的记忆逐渐清晰。

    十年前?那会儿她正读高二呢。

    她成绩不大好,偏科偏地很严重,被理综的知识点搞得头昏脑涨;

    但江母十分严厉,加之她自己也想平衡文理,所以每日抱着卷子习题刷的不亦乐乎,眼里简直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哪有空管楼上的什么新邻居?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刚上初中的小胖子呢?

    她只记得他们家刚搬来的时候,搬家公司叮铃哐当地往楼上抬重物,吆喝声不间断。

    旧式小区隔音不太好,她就算拿了棉花塞住耳朵,嘈杂依旧从头顶的天花板宛若琐屑般洋洋洒洒地落下来。

    搞地她书也看不进,题也刷不了。

    正值周末,她放弃了和江俞出去看电影逛大街的纵乐,只为恶补理综成绩;被这么一出骚扰的全盘计划都乱了,能不生气么?

    当下就甩了笔,怒气冲冲地上门想要理论一番。

    上了楼,棚户区的楼道本来就紧窄,且光线不足,大白天的也阴沉似鬼楼密室。

    仅有拐角处的一扇小窗子,像唯一的一盏神灯,供给所有明亮。

    那小胖子就蹲在墙角里,圆乎乎的脑袋埋在腿间,白润的小手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着什么。

    她记得他当时穿了一身的白,再加上四肢皮肤也白,整个人白的恍惚,唯有颅顶的发羽乌黑茂密,还带着微微的卷翘。

    “我撡——”

    这么一坨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窝在那,江半当时就吓得差点大小便失禁。

    听到声音后,小胖子本能地抬起眼来,不过一两秒,复又将脑袋埋地更低了。

    虽然只有一两秒,但她还是捕捉到了他的面容。

    眉峰被掉落下来的繁复的刘海儿遮住,圆润的双眸似天上的繁星,又似两颗黑曜石,镶嵌在那尚显青涩的脸廓里;两片唇红地像吸了血,夺目至极。

    能让江半记忆如此深刻,不过是因为他虽然体胖,但脸小,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巴掌小脸,或许巴掌都还不到。

    这让当时体重增了好几斤、下巴肉也堆了好几层,正苦恼该如何减肥的江半着实羡慕不已。

    有些人,真的天生发胖不胖脸。

    羡慕归羡慕,她一青春少女,怎么能和未发育完全的小孩相比呢?

    不经意说了粗口,本着为祖国花朵做好榜样的优秀模范生心理,江半蹲下来柔声道:“对不起,我刚刚没看见你,所以...”

    他不吭声,甚至将脑袋埋地更低,都快要缩进裤裆里。

    她想要伸出去摸摸他脑瓜的手僵在了半空。

    因为面前的地板上,堆积了一片浅浅的潮湿的润泽。

    是了,方才他抬头的那一两秒里,眼尾似乎携了点晶莹剔透的泪花。

    所以,他这是在哭?

    哪家的小孩?犯事儿被爸妈揍了?

    江半叹息,掏了掏口袋,摸出一颗西瓜糖——她写作业有个习惯,喜欢边嚼糖边刷题,仿佛神思就会如潮水而涌来。

    “小孩,别哭了,姐姐给你糖吃。”

    他不答,身子前后微微摇晃。

    “西瓜糖哦,很甜的,就算你再伤心,吃了这颗糖,心情也会变好的。”

    江半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耐心。

    或许他是真的长得又萌又好看,那种惹人疼惜的好看。

    她等了半晌不见他回应,也没办法了,只是在起身想走的时候,衣袖一角被他攥住。

    脑袋瓜依旧埋地很低,可手上力道却不小,她一拽,还拽不走。

    终于,他缓缓抬起眼来。

    刘海儿过于长了,扫动着浓密的眼睫,底下是两汪如深潭的黑眸,水润里平添了股娇弱的流光。

    江半心里暗道:啧啧,这张脸,真比小姑娘都还要漂亮。

    他没说话,只是攥紧她衣袖,定定地望着她。

    “喏,糖给你了。”

    她把糖径直塞进他嘴里,笑道:“小男子汉,下次可别再哭鼻子咯。委屈伤心了吃颗糖,姐姐教你的秘诀。”

    他唇瓣衔着糖,仿佛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傻愣愣的。

    从头到尾,他就没有开口说过话。

    难不成是哑巴?还是聋子?

    江半眼底的疼惜更加浓厚了,不过她也不能戳人家痛处,叹息几番转身便走。

    衣袖还攥紧在他肉乎乎却又力道蛮横的手里。

    “乖小孩,松开好不好?”

    “姐姐还有事呢,下次再陪你玩?”

    “听话。”

    温言软语不起效果,总不能就这样一直任由他拽着,江半只好动粗,一个一个手指扣下。

    他的力道却越来越重,本来就白的关节此时都隐约见青色的血管。

    眼眶也越来越红。

    恰似宝石底下晕染了一层灼烈的火芒。

    她一惊,莫非他脑子真有什么问题?

    “小孩,你要做什么?”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客气的嗓音:“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

第06章:过来陪我。

    回头望去,是一位着简单休闲和服的中年妇人。

    保养得很好,皮肤没有松弛的老态;珠圆玉润,青眉杏眼,极为和善丰腴。

    “小也,快给姐姐道歉。”

    小野?

    再观女人身袭的素色和服,难不成是日本人?

    江半顾不得那么多,连忙道:“不用不用,他可能就是受了委屈想找人陪着说说话。”

    “谢谢你的理解,小也他确实...”

    后半句没再出口,直接上手拽过小胖子,朝她道:“我们刚搬来的,就住楼上,以后就是邻居了,烦请你多多关照。”

    “关照算不上,我还得请您帮一个忙呢。”

    “哦?什么?”

    江半讪笑:“我刚刚在家写作业,声音实在太吵了...”

    妇人一愣,明白过来指的是什么,脸上歉意更深:“对不住,我会让他们动作轻点的,给你添麻烦了,对不住。”

    连连两个对不住,倒让她不大好意思了。

    “没事,都怪这层楼隔音实在太差劲了。”

    妇人眉眼盈盈:“你住楼下几零几?”

    “207。”

    “那好,有空的话今晚可以到我们家来吃饭么?共贺乔迁之喜。”

    “谢谢您的好意了,不过我最近在减肥,晚餐尽量不吃。”

    见此,妇人没再坚持,笑着应承了几句,便打道回府了。

    但她留意到的是,小胖子从被她拽起来,脸色就阴阴沉沉的。

    不是那种同龄小孩怄气的恼怒,而是一种全身都散发着戾气的憎恶。

    叫她看了,也不住地背后凉凉。

    大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矛盾,也不可能告诉她一个外人。

    ......

    自上次酒局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凌也从中作梗,对方一拖再拖,竟然还没有正式签合同的意向。

    她气馁之余是无比的气愤,难不成她还真要陪那个小屁孩再睡一次?

    绝对是不可能的。

    特别是弄明白了先前的渊源后,更不可能。

    她哪里能想得到,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胖子,居然成了今天俊美倜傥的风流公子哥呢?

    看着上次陈娇娇传给她的照片,青年身量瘦削颀长,如庭前修竹,又似暗夜里勾魂的谢必安。

    这眼睛、这鼻子、这张脸,整容了吧,说不定还吸过脂,但这些想法也不过是她略带嫉妒的心理作祟;

    毕竟他小时候还真就挺好看的,森冷又带阴骘的气质经由十年岁月飞逝,也越来越突出明显,活像日漫里的绝世病娇魔王。

    指标没达成,组里的成员连带霍明泽都被老板臭骂了一顿,言辞激烈、字字凿心。

    有一个脸皮薄的刚来实习的女孩子遭不住此番摧残,会议当场就哭出声来。

    江半表示很能理解老板莫远宁的心情。

    就像江俞说的,景阳集团如今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企,不可多得的肥水;

    若是能促成长期合作,带来的效益利润可想而知,公司兴许还能借助景阳集团,登上高一档的阶级。

    如今情势虽然不容乐观,但只要他们没有明确拒绝、没有签定别家,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小组会议后,莫远宁把霍明泽叫进了办公室。

    约莫二十分钟后,霍明泽神色复杂地出来。

    “莫总叫你。”

    江半看他脸色古古怪怪:“怎么了?他说啥了?”

    霍明泽不答,只是神色复杂地看她。

    江半背脊凉凉。

    果然,碰上陈凌也,就没什么好事。

    “胡说八道!”

    听闻莫远宁讲述了个大概后,江半怒从心起,“噌”地一声站起来:“我骚扰他?我怎么可能对他一个小屁孩...!”

    莫远宁缓缓道:“他传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您相信他说的话?”

    “不管我相不相信,人家是财神爷,说什么咱们都得受着;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反正按照陈家公子的资本,吃亏的也不是你啊。”

    江半很怄火:“为什么不是我?我是女性,我才是受害者。”

    她想起酒桌下那只肆无忌惮的手,真是放浪形骸。

    吃亏的明明是她好不好!

    莫远宁略带同情地打量了她几眼:“你今年多大了?人家多大?”

    “......”我他妈的!

    “我老早就告诫过你,别和陈娇娇走得那么近;单身女人偶尔寻欢作乐可以,但也不能天天乱来,你跟着她混,迟早都会被带坏。”

    莫远宁如今的口吻,真把她当成四处染指留情的玩咖了。

    其实他作为老板,员工私生活怎么样都轮不着他来管,但如今关系到合作方,也就有必要单独拎出来敲点一二。

    而关于她骚扰是真是假,没多大功夫追究;归根结底,商人重利,绝不可能为了个小员工去得罪金主。

    江半看在上下级的份上,不好再开口反驳,只心里暗自想:年纪大怎么了?男人三十还黄金期呢,女人快三十就不能是一朵花了吗?

    莫远宁继续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也别不懂事,抽个时间好好跟人家赔礼道歉。”

    江半觉得委屈,明明伸咸猪手的是他,为什么要自己给他道歉?

    但委屈归委屈,她不是什么刚毕业进社会的小白了,明白其实很多苦和不公平都得默默忍受吞咽。再不甘,也得认清现实,为五斗米折腰。

    情绪消化完毕后,涌上心头的又是愤怒。

    小胖子还真能耍人!

    陈娇娇见她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笑问:“咋啦?老莫跟你说了些啥?”

    江半掩面叹息,不说话。

    想了想,翻找出那个电话,拨通后,对方未语先笑:“姐姐?”

    姐你妈!

    江半忍了忍:“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像是还没睡醒,慵懒的鼻音带着几分暗哑:“过来陪我。”

    “你当我是狗?随你呼之则来挥之即去?”

    他低低地笑了一阵,似春风拂面:“给你二十分钟,第5大道的华庭酒店303。”

    “喂——”

    “啪”的电话挂断。

    再拨过去电话都关机了。

    江半又气又急,在心里骂天骂地、骂爹骂娘,就差没把他祖坟骂地冒青烟了。

    可她压根没的选择。

    一方面,老板发话要上门道歉了;另一方面,她也想弄弄清楚,他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赶到酒店的时候,开门的并不是他,而是一张陌生的充满少年气的脸。

    对方愣了愣:“查房?”

    江半还没回答,陈凌也便优哉游哉地踱步而来。

    腰间只松松垮垮围了条浅灰的浴巾,黑色的发丝往下淌着湿润的水滴,宽肩窄腰,眉眼噙笑,薄唇散漫地叼了支烟。

    漫不经心的慵懒里,含了几分妖冶的邪气。

    他一脚将那少年揣出房门,长臂一伸,又将她拉扯进去,随后房门“砰”的一关,外界所有的光亮都被阻扰。

    整套动作下来利落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艹你妈的陈凌也!”

    那少年气急败坏,猛捶房门:“你他妈的要搞好歹先让我穿好衣服!”

    话音刚落,几件衣服从门缝里飞出来。

    “还有我书包!”

    应声而至。

    “你轻点会死啊?摔坏了老子的Switch不把你脑袋拧下来我就不姓谢!”

    少年骂骂咧咧地发了好一通牢骚,最后道:“你爹我先回学校了。”

    屋内飘来倦怠又不以为意的三个字:“赶紧滚。”

    “......”

第07章:不够

    江半环着胳膊静静看戏,内心有些感慨:年轻真好。

    不论是方才的少年还是他,朝气蓬勃,乖张地百无禁忌;甚至连骂人的话听在耳朵里都极其酣畅舒适。

    她无端想起自己上大学的时候,虽然不像他们那般肆意,但也是个艹天日地无所畏惧的精神小伙,满身傲骨,把世界都踩在脚下,别提有多狂妄。

    如今回想,其实不是狂妄,是天真和傻气。

    陈凌也抬手弹了弹她额头,笑靥灿烂:“又在想什么?”

    “在想你。”

    “嗯?”

    “小胖子。”

    “......”

    陈凌也有一瞬间的怔愣,而后勾唇:“你想起来了。”

    “是啊。”江半啧啧称奇,眼里止不住的惊讶:“当年的小胖子,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呢?”

    陈凌也衔着烟支,深深抿了几口,直到火芒燃烧尽头,随后捻熄在玻璃的烟灰缸里。

    如此熟稔的动作,想来也是个老烟枪。

    他的手苍白修长而骨节分明,捏着烟的时候形状特别漂亮;

    微微颌首,可以看见他的眼睫浓密又卷翘,日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偷偷溜进来,幻化成一层迤逦的金粉,洒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荡漾着摄人心魄的水波。

    仿佛是古书怪谈里的画皮妖精,再如何的言语,都描摹不出他的神韵。

    江半轻微地叹息。

    珠玉在侧,自惭形秽。

    可下一秒,这种叹息就不复存在。

    陈凌也将她反了个身,面对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从身后抵着她,耳鬓厮磨:“姐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江半后脖颈一凛,勉强问:“怎么?你暗恋我?”

    “嗯...”

    “你还在上大学吧?”

    陈凌也没有出声,手指跃过她的裙裾,在雪峰旋转轻舞,覆盖下一片冰凉。

    江半有些瑟缩。

    他的气息是灼烫的,可肌肤却薄凉的好似没有温度,像中世纪的吸血鬼,极尽撩拨的同时也将她的神思一点点拉回来。

    “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闻言,他低低嗤笑了几下,抓过她的手触碰,她羞躁地耳根泛起一阵红晕,而后轻浅的气息在发间游弋:“我XIAO么?”

    “......”

    江半连忙从他的囚牢里溜出来,淡定自若道:“我来找你,是想让你跟公司说清楚的,顺便把合同签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明知道我没有...!”

    陈凌也一步步逼近她,指腹碾着她唇瓣,压抑着声息道:“这件事,我说了算。”

    说罢便将她拦腰抱起,扔进了羽绒被织就而成的柔软里。

    江半抬眼皮看他,虽然瘦,但腹理紧致,线条分明。

    身材好也是没话说的。

    她无端想起莫远宁说过的话,她确实不吃亏。

    不论是色相还是技术,陈凌也表现出来的,都不像是一个22岁尚显青涩的男同学,更不像印象里蹲在楼道处哭泣自闭的小孩。

    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想当初他们搬到楼上,住了半年多,就又迁走了,像匆匆的旅客,何处都不为家。

    穿和服的女人大概也不是他的生母,因为她从没听过他叫她妈妈,也鲜少见他爸爸的身影;

    相处热络后,女人时不时就会带着他来串门,有时候端了叠精致的水果拼盘,有时候是新鲜出炉的特色菜或者大荤大肉。

    可惜的是那段时间江半忙着减肥,只有流口水的份。

    每次来,小胖子都不说话,至多点个头,嗯一声,冷淡又孤僻。

    有回落日实在好看,她放了学,跑上小区顶楼,想要登高望远一睹为快。

    黄昏晚霞连云,燃烧着天际,满目的旖旎色彩,瑰奇艳丽。

    就连拂过来的风,都是缱绻温柔的。

    高中生活其实很压抑,特别对于她这样成绩不太行的人,所以见了美景,忘我地高呼发泄了一通,丝毫没有留意到角落里支着画板描摹的小孩。

    等她发现后,小孩像是做贼心虚,凝滞片刻后抓起画板溜得飞快。

    她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又不会吃人,干嘛这么害怕呢?

    或许小孩子的心念确实难以捉摸,更何况还是他那样孤僻的小孩。

    到后来,他们串门越来越频繁,送来的花样也越来越多;

    她唯一能察觉到变化的是,小胖子好似没那么拘谨了;但也只是在她面前,江俞偶尔恶作剧心起,想要逗逗他,都能被他阴沉的脸色给吓跑。

    这样想想,他回应的暗恋自己,好似有几分真。

    ......

    卫生间的水声“哗哗”流淌,磨砂玻璃倒映出女人窈窕的曲线,蜂腰圆臀,长发披肩,隐隐绰绰地占尽风流,光是立在那,就能勾魂摄魄。

    陈凌也喉咙紧涩,涌上来一股热意。

    江半仰着头,承受花洒下漫天的飞雨。

    如果说第一次是一夜情,那么这次呢?用身体来交换?

    她内心叹息:上班当真上成站街的了,暗自思忖,没察觉到男人的靠近。

    因有水声掩盖,他的脚步悄无声息,眼神难耐地在她身上打转流连。

    肤白雪润,腰盈盈可握,还有微微凹陷的圣涡,长发落于肩头,水遮雾撩间是无形的魅惑。

    近在眼前的视觉冲击,能够完整捕捉到每一处的妖娆,远比纠缠时惹火。

    陈凌也解了浴袍,径直掰过她的脸深深地吻下去。

    江半大惊失色: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顾不得线下的赤条条,用力推搡开他:“不要了。”

    陈凌也哪里会听她的,紧紧锢了她下巴,轻喘从耳畔拂来:“可我还没shuang够。”

    不知是卫生间内的热气蒸腾,还是因为他这句话,江半耳根子浮上一片绯意;但她也知道,很多事情需要克制,不能太过放纵。

    否则,容易坠入深渊。

    她想了想,道:“那你会答应把合同签了吗?”

    果然,听到这话,他身形一顿,靡靡的情意被森冷所掩盖:“你觉得...我们之间只是交易?”

    “难道不是吗?”

    陈凌也呼吸不匀,脸色似泼了墨,阴沉地见不到一点光润。

    江半又道:“如果你答应,那你就继续吧。”

    他突然笑了,眼角眉梢飞扬着桃花:“你想激怒我?”

    “......”

    “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傲娇的语气,竟然有点像小孩子。

第08章:好吃么?

    见他要提枪上阵,江半急忙躲闪:“我又不喜欢你,我们之间不是交易是什么呢?”

    陈凌也嘴角僵了僵,眸底划过一道黯然,片刻便恢复了轻佻,快得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那就当做交易吧。签给你们这么大一项目,不伺候我满意了怎么能行?”

    江半心凉凉。

    陈凌也想尽力去分辨她眼底的情绪,或许能捕捉到蛛丝马迹的松动。

    然而并没有。

    如凝脂美玉的温润瞳孔里只是无可奈何,还夹杂了几丝不悦和反感。

    收尽眼底里,叫他心头冒出无端怒火,忍了忍,掌心扣着她脑袋就往下按。

    江半惊讶地看他,想反抗却是动弹不得,硬生生被迫含唇吞咽。

    “唔...你...”

    陈凌也忽然像变了个人,手紧紧攥着她头发,一深一浅,粗暴的动作几近虐待,眼底的阴沉似乎就要喷薄而出;

    他垂眸看她,生理性地被逼出点儿泪花,氤氲在她眼尾处,与迷离的眸光相辉映,黯然销魂。

    他满意地闷笑出声,这一笑,像是小孩子恶作剧成功,得意又邪气。

    “姐姐,好吃么?”

    江半压根回答不了,发出的声音只有吱吱唔唔,喉咙间是反胃的干呕。

    他长叹一声,伸手提起她,毫不忌讳地封住她的唇角,着魔般恣意横行。

    江半后知后觉的是,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容易摆布。

    相反的,他比大部分人还要狡猾;要么是天性使然,要么就是他演技太好,披着虚与委蛇的假面,谁都摸不透那面具底下,到底掩藏了什么真实。

    她也很恼怒。

    陪他睡也就算了,他竟然还...

    想她先前还陷在他小时候的滤镜里,觉得小屁孩能褪去孤僻自闭、成长为今日的少年郎,也是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可他高高在上的睥睨着她,将她最隐秘最冷涩的姿态尽收眼底;甚至是把她当做区区的玩物享乐。

    滤镜破碎,她从未感觉像此般屈辱。

    但转念一想,是自己送上门的,都怪自己活该!

    都是他妈的自找苦吃!

    江半不知道漱了多少次口,几乎要把牙龈都给刷出血;来之前是满腔怒火,现在是愤恨难当。

    陈凌也抱着胳膊打量她,轻笑出声:“就这么恶心你?”

    她不理睬,拿了毛巾擦手:“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项目定下来,以后不要找我麻烦。”

    事到如今,总不能什么也没捞着吧。

    “姐姐...”陈凌也又从身后环住她,磨蹭着她的颈窝:“你怎么会如此天真?”

    “难道陈公子要包养我?”

    他顿了顿,似在思量:“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

    江半心里暗骂:傻批。

    酒店房间是一刻都不想呆下去了,她收拾完整便气冲冲地夺门而出。

    陈凌也单肩挎着包,紧跟其后,懒懒散散地像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

    大堂里,原先那被赶出来的少年一蹦三尺高,气得咬牙:“你他妈的就不能搞快点?”

    陈凌也蹙眉,眼神朝他示意了下旁的江半,带着告诫的意味。

    谢衍自知话太过粗鲁,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啊...”打量了她一会儿又问:“美女也是A大的?”

    这个年龄还能被认作是大学生,江半内心雀跃了下。

    但也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初次见面,他没问她的身份和名字,都是成年人,不可能单纯到以为两人在房间里只是睡觉;所以综合下来,只能说明,他对这样的情形是司空见惯,无甚稀奇。

    也说明,陈凌也确实是个风流多情种。

    江半思绪突然拐弯,她是不是得去检查检查,免的得病?

    想到这里,脚下像踩了风火轮,溜烟儿不见人影。

    陈凌也没拦她,只问谢衍:“你不是要回学校?怎么还在这?”

    “车抛锚了,想开你的又没钥匙,发你消息也不回,老子只好在这等着了。”

    谢衍扶着腰,长吁短叹:“我坐这打游戏打的腰酸,你在温柔乡里搞的腿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

    “她是我们学校的?还是隔壁师院的?”

    陈凌也颌首去点烟,眉睫微敛,叫人看不清他此时神色,嗓音轻淡如流:“是她。”

    谢衍愣了一两秒:“她?”

    “嗯。”

    “那是好事啊,癞蛤蟆都吃上天鹅肉了,干嘛还一副人家欠你500万的表情?”

    陈凌也没搭腔,只说:“回学校吧。”

    谢衍:“......”

    他和陈凌也是自大一新生入校时候相识的,性格合得来,也就越处越熟络,彼此知无不言,底细摸得很清。

    比如这个“她”,就是他心底里悄悄藏着的秘密。

    并不是经藏挂在嘴边,而是寥寥提起的次数里,他都只用她代替。

    一个代名词,广阔的可以用于任何人。

    他也不曾具体透露出什么情感,要说喜欢吧,可他仍旧玩得风生水起无所顾忌;要说不喜欢,可每次提到她,眼底的情绪却是从未有过的。

    就连他这个知心老友,也琢磨不出他那里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谢衍问:“论文答辩你准备好了没有?”

    “没有。”

    “不想毕业了?”

    陈凌也吐了个烟圈:“无所谓。”

    谢衍翻白眼,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上次谢允说,让你帮忙给她画幅肖像来着。”

    “她什么时候说过?”

    “别装蒜,你是压根就没把她放在心里。”

    “知道还问。”

    谢衍挎着批脸:“你以为我想啊?那死丫头天天缠着我,烦都烦死了!陈大少爷,你就当帮我的忙,随便给她画一幅打发掉得了。”

    陈凌也含糊嗯了声,不算回应,也不算拒绝。

    黄昏时分,车辆飞驰,道路皆是拥挤的车流;窗外是天河滚烫,暮色苍茫,隐约与十年前的那幕有些相似。

    他仔细观望了会儿,又觉得大相径庭。

    不够绚丽、不够璀璨、不够瑰奇灿烂,更没有裙裾翩跹的少女的背影。

    当时的她,是那样的耀眼。

    简单的蓝白相间的校服,洁白的裙角被浸染成了潋滟的玫瑰色,晚风吹捏拉扯,还能窥见底下似有若无的春光。

    乌黑的长发如瀑如布,侧脸轮廓朦胧若画;她伸手做成喇叭状,一声又一声的呐喊,糅杂进了漫天红晕里,也不断震慑他的心弦。

    仿佛她是与晚霞同生,随日落同逝,本身就是那片片靡光里的一部分。

    如此的风华绝代,永远都镌刻在脑海。

    可他后来不管怎么画、怎么描摹,都达不到想象中的模样。

    谢衍听见他微不可察的叹息,问:“咋的了?”

    陈凌也神色散漫:“没什么。”

第09章:我很满意

    江半次日到公司的时候,门口花团锦簇,拥挤了一堆脑袋,议论和惊呼此起彼伏。

    霍明泽个高,率先注意到了她,看她的神情却比先前还要复杂。

    他这一回头,引得不少同事侧眸,视线纷纷聚集过去,有戏谑、有不屑、有轻蔑,更多的还是讥讽。

    江半虽是满头雾水,但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

    “和景阳集团的合作项目签下来了,这是对方送来的花篮。”霍明泽好心解释。

    那不是好事么?送花篮又怎么了?干嘛都这么看她?

    等她挤上前的时候,就明白过来了。

    火红艳艳的玫瑰,有了洁白的满天星做点缀,一簇又一簇的烂漫,盛放了夺目的光彩。

    正中央拉了刺眼的红条幅,上面正楷字写道:姐姐,昨晚我很满意。

    江半心口剧烈起伏,简直要气炸!

    这不是存心毁她名誉么!

    她虽然佛系态度,可也不想看到公司里朝夕相处的同事对她指指点点;他他妈的来这一出,不觉得恶作剧过头了么!

    江半垂在身侧的两手微握成拳,怒火中烧。

    莫远宁见员工还在围观,厉声呵斥:“都不用上班了?!”

    老板发话,四下人群纷纷作鸟兽散。

    “江半,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噢。”

    不大宽敞的工作间里,弥漫出些许轻轻的嗤笑,以及交头接耳的议论,江半甚至都能察觉到落在她脊梁骨的视线,暗含嘲讽和唾弃。

    莫远宁双手交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叹息道:“我让你去赔礼道歉,也没让你陪睡啊。”

    江半无力反驳。

    确实是她自己没守住底线,没有拒绝他,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但转念一想,现在项目达成了,奖金到手了,是薪水重要还是名声重要?名和利,永远也分不出高下。

    “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促成了这笔订单。至于流言...我会尽力帮你澄清,有没有效果...可能还得你自己消化了。毕竟公司是个大集体,堵不住悠悠众口。”

    江半微笑:“嗯。”

    其实她心里除了愤怒没什么别的情绪;事已至此,流言蜚语既然挡不住,索性撒手不管。

    她在公司里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好的人缘,只要不伤害到她切身利益,爱怎么嚼舌根就怎么嚼吧。

    莫远宁看着她,有时他对她的这种无所谓很是痛心疾首,但放在如今的情况,或许还真是唯一的应对方法了。

    从办公室出来,几十道视线齐刷刷投射过来。

    江半摆了个特官方的假笑。

    视线散去,可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耻意。

    回到电脑前,陈娇娇转椅滑过来,悄声笑问:“想不到啊...居然和景阳太子勾搭上了。怎么样?他活好不好?”

    “你的关注点真新奇。”

    “嘿嘿,小狼狗的功夫怎么样?可把你给送上天了吧?”

    “...你能不能有点遮拦?”

    “有什么好害羞的?男欢女爱、你情我愿,还不能说啦?”

    陈娇娇就是这样,对两性这方面没什么顾忌;按照她的话就是——大清早就亡了,女性也有追求玉望的权利。

    她觉得她胆大的同时,又佩服她的真实。

    “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到,看你红光满面的,被滋润地不行哦。”

    “......”

    江半连忙遮住脸,小声问:“真有那么明显?”

    “特明显。”

    陈娇娇戳了戳她脖颈,原本粉底液遮盖住的面积,因为汗液融化,显露出暧昧的红痕来。

    江半拿手机照了照,不说话。

    昨晚她回了家,没少为这身痕迹发愁;别的地方也就算了,陈凌也连她脖子都不放过,非要恶作剧似的,啄满了红痕,估计为的就是让她在公司里难堪。

    她长叹一声,莫名的,无端的就想起昨日在卫生间里的情形。

    他到后面是越来越凶,越来越放肆,甚至控制不住地蹦出几句略带粗俗的字眼。

    压抑暗哑的音色,到底是年轻气盛,狂妄骄纵到了极点。

    江半深陷在他铸就而成的极乐世界里,同时是不可避免的羞耻。

    陈娇娇挑起她的下巴,戏谑道:“人家对你有兴趣,可得好好把握住机会啊。像我们这个阶层的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接触到这种富豪大咖的。”

    “你之前不还让我把握住霍明泽么?”

    “啧,优胜劣汰嘛,更好的选择摆在面前,难不成你还要去吃回头草?”

    “都没吃过,算不上是回头草。”

    陈娇娇不怀好意地笑:“陈凌也吃过了吧。”

    “......”

    江半面色沉稳,不管如何,他逼迫自己,还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就是天理难容,其罪当诛!

    一天的闹剧里,唯一欣慰的就是项目的签订。

    她所在的部门虽然不属于后期策划的范畴,但因为订单是他们所签署的,后期也要花一定时间的对接和跟进;忙碌归忙碌,疲惫的同时是一点点的成就感。

    周五下班后,陈娇娇约了她一起做美容。

    淮城的夏夜不燥热,临近海边,偶尔一阵又一阵的凉风吹拂过来,沁人心脾。

    老街华灯初上,霓虹万千,延伸出来的花花绿绿的招牌灯和各种字形的繁体字,混合了道路两旁贩卖小食的吆喝与广播音量,眼花缭乱,热闹非凡地像香港的旧式街区。

    江半买了串糖葫芦美滋滋地舔着,边走边逛,突然听到不远处音响店里传来的歌曲。

    cigaretteaftersix.

    k.

    主唱性冷淡又带点小性感慵懒又无所谓的嗓音,撩拨神思。

    让她惊讶又无奈的是,尽管三年过去,尽管刻意不去听乐队的专辑,可触及的那一秒,心还是乱了,沉甸甸的痛和闷。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鬼使神差般走进了装潢复古的音像店。

    老板约莫是个性情中人,留着披头士风格的长卷发,倚在沙发里摇头晃脑地听,丝毫不管进店的顾客。

    江半在架子前缓缓浏览而过,头顶突然飘来一道不可置信的嗓音:“江半?”

    她抬头,笑容僵硬:“贺尧。”

第10章:三年。

    打发了陈娇娇,俩人在街角的一家小酒馆落座。

    三楼靠窗的位置,外面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都尽收眼底,绮丽的灯柱交织,就成一幅斑斓靡丽的红尘画卷。

    贺尧望着窗外茫茫,感慨:“人间繁华也不过如此,不是吗?”

    江半微笑:“嗯。”

    “我刚从缅甸回来。”

    “哇,金三角啊,去贩醏了?”

    贺尧笑着给她倒了杯清酒,眼神来回打量她:“你变了很多。”

    “你也是。”

    几年过去,早已都不是风华正茂;青春的容颜被沧桑世俗代替,曾以为的傲骨其实不过是凡尘里渺渺的一粒沙。

    江半抿了口酒,莫名地辣喉。

    酒馆内有驻场歌手,弹着吉他清唱,温润的声线如山间溪流,缓缓地流泻,淌过心尖。

    而他们沉默,还是沉默。

    终于,江半忍不住牵起话题,笑问:“你在缅甸做什么工作?”

    “还能有什么,打工呗。”

    “那怎么又回来了?不赚钱?”

    贺尧没急着搭腔,喉咙翻滚,迟疑了几下,最后定定地看她:“下月初是卫满的忌日。”

    听到这个名字,江半呼吸一滞。

    胸腔气息不断翻涌,像陷入囫囵的困兽,四处撒野吼叫,要挣脱囚牢。

    她喘不上气,急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原本滋味寡淡的清酒忽然变成了烈药,呛地她咳嗽不止。

    贺尧见状,饶过桌台到她身侧,大手抚慰背脊替她顺气,担忧道:“别喝了。”

    他之所以迟疑把答案说出口,就是怕她会如此反应。

    因为刻骨,因为亡故,所以每每提及,便像被抽走了魂魄,黯然失落。

    “我没事。”

    江半调整了呼吸,夹了块寿司送入口中,不知道是不是芥末涂多了,简直比刚才的酒还要呛喉;但她强忍着,咽下去,眼泪被硬生生地逼出来。

    她也没擦拭,只嘿嘿笑:“这家酒馆的小食真他妈带劲。”

    贺尧沉默地看她。

    “你怎么不吃啊?点了这么多,我一个人可吃不完,我得减肥呢。”

    “江半。”

    “别墨迹了,快快快!鲑鱼寿司卷尝一个!”

    贺尧拦住她递上前的筷子,神色复杂:“三年了,该放下了。”

    江半嘴角僵了僵,而后低下头默默地嚼着口中的饭团,眼睫掩盖住了真实的情绪。

    三年了,三年了...

    卫满,卫满,卫满...

    她和他在一起四年,他死了三年,到目前为止,她惦记他惦记了七年。

    还没有进入爱情的危险期呢,他直接死了,逃避了,消失了。

    江半恍然若失:“如果真有那么容易放下,就好了。”

    她从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

    他和她一样喜欢充满最原始野性的拉丁美洲,一样喜欢小语种,一样喜欢事后烟和枪花;对廊桥遗梦有相似的见解,觉得两小无猜比怦然心动浪漫绝美,同样崇拜坂本龙一和巴尔扎克。

    灵魂高度契合,就连名字也是相呼应。

    江半、卫满,江半和卫满,将半和未满。

    她一直觉得,他就是她剩下的那一份空白,余留的另一半,真正的soulmate.

    在一起四年,他的点点滴滴都缝进了血肉,她从未像爱他一样那么拼尽全力地爱一个人,爱到惊心动魄,爱到奋不顾身;

    也从未像和他在一起时那么的开心和快乐,仿佛百无禁忌,烦忧都忘却在脑后。

    回忆起来那些场景,每一帧每一幕都叫她留恋,叫她难以割舍。

    贺尧斟了满满的一杯酒,自酌自饮:“可我们还得继续生活,再者,卫满在天上要是看到你这幅模样,肯定也很难过,不是吗?”

    江半愣了愣,低笑:“我怎么样?我不是过得挺好的么?”

    贺尧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开腔。

    贺尧和江半卫满三人,在大学期间是出了名的三剑客;经常厮混在一处,导致有些时候不见了其中一个,别人都会感到稀奇的问:“哎,今天怎么掉队了一个?”

    他们都当做是个笑话,来来回回地笑,好像怎么也不会感到腻味。

    正如那时候的友情和爱情。

    作为密切的旁观者,贺尧最能理解其中的甜蜜与苦楚。

    他心里何尝不为他的死感到伤心呢?

    从缅甸回来有几天了,他早去扫过了坟,青石板面干净如新,旁的鲜花败落的已经化为泥骨,盛放的依旧娇艳欲滴。

    守墓人告诉他,有位小姐吩咐了自己,一定要每日都换上新鲜的绿玫瑰,刮风下雨,固定不变;所以坟前常开不败,时间流逝了,可有些东西,却是永存。

    他回国后,没有直接联系她,而是到江俞那打听了一圈,跟自己想象中的无二。

    她仍然不敢提起卫满的名字,仍然害怕去触碰四年里的回忆。

    生活里或许是嘻嘻哈哈,可他知到那些淡薄的表面下,是何等思恋的一颗心。

    贺尧问:“你现在还睡不好觉?”

    “一般吧,睡不着就喝酒。”

    再睡不着就吞安定。

    没了他,世间万物都枉然。

    年龄越来越大,也就越来越焦虑苦闷;她甚至想过,自己是不是应该好好潇洒三年,等到了三十岁整的时候,干脆悬梁自尽算了。

    贺尧伸手用力抱了抱她,柔声说:“江半,你可以过得更好的,你一定要过得更好,这样才不辜负他啊。”

    就在他即将分离,江半却攥住他衣袖,眼泪刷地就掉下来。

    三年里,那些思念和痛苦都无处可诉说,无处可发泄;她只能一口又一口地往下咽进肚子里,关进内心深处;

    可即便埋地再深,有些时候又悄无声息地涌上来,活像久不散去的阴魂,将她折磨地肝肠寸断。

    怎么会有人可以做到这种地步,怎么会有人让她如此惦记。

    答案是没法得到了,永远也无法得到了。

    贺尧叹息,略带安抚地拍了拍她轻颤的肩。

    “江半。”

    身后冷不防传来清冽的嗓音。

    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强势拽起,跌进了一个稍显陌生的怀里。

    “你在做什么?”

    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白又阴沉的脸。

第11章:还给你。

    陈凌也并非在问她,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男人:“我问你,你在做什么?”

    贺尧一愣,对方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态度却如此狂妄傲慢,实在惹他不快,嗓音也低下来:“和你有关系?”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响,盛慢清酒的玻璃瓶碎了一地。

    动作迅猛如闪电,谁都没有料到这突然爆发的一出。

    贺尧捂着额头,血液淌下来,混合着寡淡的酒味,难以置信地看他。

    陈凌也下手又快又狠,拿酒瓶砸了他一脑袋后,又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拳脚相向,暴虐地不似平常:“她是我女人,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因着混乱,江半很快回过神来,揪着他衣领推搡开:“你他妈脑子有毛病啊!”

    岂料这话就像是刺激,陈凌也唇线紧绷,再度扑上去,打得更狠了。

    他虽然瘦,但力道出奇地蛮横,饶是贺尧这样常年在外奔走的男人,都有些招架不住,挨了好几拳,眼眶嘴角渗透出鲜血。

    江半惊慌失措,奈何拦不住他,好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出手相劝,这才把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人拉开。

    贺尧淬了口鲜血,气喘吁吁地看他:“你的女人?小半能看上你?”

    故意叫的小名,故意给他添堵。

    陈凌也身心都被忿恨的情绪支配了,险些又要冲上去;身后人多力量大,将他困住动弹不得。

    江半连忙去检查贺尧的伤势,又是担忧又是道歉:“对不起,你别管他,他纯粹有病。”

    “他是谁?”

    江半想也没想:“一个客户。”

    “哦...”贺尧眼神越过她,饶有深意地落在青年身上:“我就说...”

    陈凌也显然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冷笑道:“漏了一点,是睡过你好几次的客户。”

    贺尧神色凝滞。

    江半真的再也忍不住,挥起手扇了他一个耳光:“你他妈跟我上过床又怎么样?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吗?!”

    陈凌也没有恼怒,只是难以置信:“你打我?”

    那副模样,好像温室里的花朵,从未被女人教训过似的。

    但渐渐缓过来的,便是生气和阴沉,两手紧握成拳,脸上雷云密布、风雨欲来。

    说实话,江半有点后悔,对上他的眼神,背脊更是发凉。

    明明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屁孩,眼神一冷下来,无端叫人心悸和害怕。

    陈凌也长臂一伸,打横抱起她,大步流星地出了酒馆。

    “你放开我!听到没有!你放我下来!”

    江半要去撕扯的手被他紧紧箍住,不顾她的喊叫,径直将人塞沙包似的塞进车里。

    贺尧和谢衍都紧跟其后,想要追上去,车辆已然一溜烟行驶出去老远。

    “还没玩够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凌也猛踩油门,视红灯为无物,引擎巨大的声响震地有些耳鸣,他冷哼:“杆你。”

    车辆飞驰,颇有炸街的架势。江半冷静下来,攥紧了安全带,不怒反笑:“又要像之前一样,逼着我给你口是吗?是不是很爽?”

    他不说话,沉默地直视前方车流。

    “这次要玩什么花样?哦不,我应该问,这次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再签个单?”

    “你给我闭嘴。”

    “闭嘴还怎么给你口?你不是最喜欢玩吗?看到我被公司里的人指指点点,很开心?”

    今晚过得实在糟糕,她心情本就不好,他来这一出,不是踩着火盆子耍开了吗?

    江半讥诮道:“说话啊,陈公子是不是很开心?”

    陈凌也一脚刹车下去,刺耳尖锐的混杂里,沉沉看了她半晌。

    随后扑过来解了安全带,将她摁倒放平在后座。

    江半没反抗,始终冷笑看他。

    可等见他扯开了及膝裙,有要俯首探下去的架势的时候,还是慌了一慌:“做什么?”

    “你不是生气吗?那我还给你。”

    还你妈!

    江半又羞又恼,尽力并拢双腿:“不用你还!”

    陈凌也笑了下,指腹辗转勾撩,鼻尖轻点她肌肤,若即若离的气息游荡:“要的,我最不喜欢欠别人情了,而且...姐姐,我今天戴了舌钉,保证你会很爽的。”

    “不信你看。”

    江半垂眸,便看见他微张的口腔里,凝聚了两点冰冷的寒光。

    我他妈的!

    陈凌也眼角微弯,说完便埋首,唇舌粗粝的触感激起她的一阵瑟缩。

    不知为何,江半眼泪突然就滑落下来。

    想到最近的种种、想到在公司里的处境、想到卫满,千万道思绪纷纷扰扰,耻辱委屈、思念苦闷,竟然化作不争气的泪水,一齐崩溃迸发。

    陈凌也察觉到她的颤抖,以为她是被自己带入了佳境,心里美滋滋的,想要抬眼去欣赏一番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豆大的泪滴。

    他呆了呆,有种无措的慌乱,连嗓音都柔和下来:“怎么了?”

    江半别开脸,拿手胡乱抹了把:“没事,让我回去。”

    “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走。”

    陈凌也突然才想起来,把她从那个男人怀里拉出来的时候,她也是满脸泪痕。

    难不成是被公司里的人欺负了?

    “告诉我,他是谁?”

    “不用你管。”

    她这种冷漠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终于叫他的好脾性到了头;

    他强势地挤进去,不顾她紧蹙的眉峰和疼痛的闷哼,恨恨道:“我偏要管。他睡过你吗?试过这个姿势吗?有没有把你侬爽?”

    江半咬着下唇不看他,眼泪断断续续地掉下来。

    窗外天幕垂帘,夜色苍茫;而车里是僵持又冰火两重天的古怪氛围。

    在这样身心饱受摧残的情形下,她只感觉自己分裂成了两个极端;一方面躯体不受控制地沦陷,一方面灵魂飘出来,静静地悬空观望。

    心念忽然集中在一处——下月初是卫满的忌日。

    对啊,卫满的忌日。

    他生命永远定格的日期,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一天是比任何时候都要黑暗的黑暗,当搜救人员抬着那一抹白行至她跟前,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万箭穿心;

    她反应是真的慢,并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不能呼吸,也不能思考,身体里的每一个零件都随着白布的掀开逐渐停止运作,化为灰烬。

第12章:乖乖

    直到尸体运回国,举行了葬礼,她也没有哭,安安静静的像具木偶,看着那座坟墓,看着青石板上的名字,看着不同的人上前献花致辞,仿佛仍然不敢置信,他就那样死了。

    反射弧运行了好几天,才终于叫她崩溃。

    她躲在两人共同租住的小小公寓里,躲在狭隘的卫生间,开了花洒,悲恸的哭声和水流声分不清哪个更凶猛;天地都是昏暗的,耳边都是轰隆的嗡鸣,叫人绝望之余还是绝望。

    她后来不出所料地大病了一场,其实也就是个高烧感冒,却硬生生昏睡了好几天;她没有去医院,没有吃药,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访,肉体难受的同时是心智的消沉。

    奄奄一息之际,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惜没死成;老天爷的慈悲于她而言却是种折磨,她不断地做大梦,梦里不断地出现卫满的身影,卫满的笑容,卫满的一切一切...

    生的念头就在回忆翻飞的梦境里,一点一点地消弭,终于有所妄动,但好巧不巧,被江俞和母亲的到来中断。

    做父母的哪能不心疼?江母破天荒地没有骂人,也没有任何言语,只是抱着她,陪着她一起哭。

    江半神思清醒些许后,见到母亲哭花的一张脸,心脏抽抽地痛。

    她那样小心谨慎地,一步不离地紧跟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甚至是握着她的手,含泪乞怜,要她别做傻事,要她好好地生活下去。

    原本多骄傲严厉的母亲,独自抚养她二人也不曾道半句苦,却因着她的不懂事,一夕之间都憔悴苍老了不少,叫她见了止不住的自责与心疼。

    她确实再没有胡来过,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可内心偶尔想想,要是发生个什么意外,于她、于母亲,心理都能轻松不少吧。

    车内依旧热火朝天,酣畅淋漓。

    陈凌也对她的心不在焉是又恨又恼怒,只能用手钳制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还在想那个男人?”

    江半笑得云淡风轻:“是啊。”

    又是这种敷衍的态度!

    陈凌也加重了力道,似乎就要贯穿,眸底盛放了火芒一样的情与玉:“想他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乖乖被我C吗?”

    最后抵达顶点,疲软下来的同时是滚烫的汗水。

    他脑袋轻轻伏在她颈窝,微着喘,抬眸便能看见她,浓密的眼睫下,是一汪空洞迷茫、木讷如老朽的眼泉。

    这样的神色,多年以前他是见过的。

    困扰着的谜团逐个逐个解开,让他明白过来她今日的状态所为何;心底里疼惜怜爱之余,是不甘和怅然。

    陈凌也默默看了她半晌,褪去情玉沾染后的瞳孔,只剩无边的黯淡。

    他伸手替她将松散的发丝绾过耳后,又将弄乱的衣服擦拭整理好,柔声道:“我带你回去吧。”

    江半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呆呆的,身心俱疲。

    他吻了吻她唇角,垂着眸:“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闻言,她面色这才有一丝松动,略带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依旧不出声。

    “你是不是就想听到这一句?”

    陈凌也低笑两声,回到驾驶座发动引擎,自顾自道:“江半,其实他们说的一点都没错,你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呢?”

    “......”

    她虽然是不想搭理,可疑惑他这话里想表达的意思。

    陈凌也从后视镜瞄见她云里雾里的模样,嗤笑了下,又有些失望;傲气与自尊让他希望她听不懂,可感性却更让他期盼,她能够明白。

    车辆徐徐停泊在小区楼下。

    陈凌也不容她拒绝,打横抱起她,直奔公寓。

    江半没忍住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他挑了挑眉,不回答。

    单身公寓面积只有35平米,但收拾地简洁干净,光看着就让人感到舒心。

    见他没有要走的打算,江半索性不管了,实在累到极点,澡也不想洗,鞋袜一脱,窝在沙发里闭目养神。

    “懒女人。”

    陈凌也想去抱她,最起码将方才的痕迹冲一冲,可目光触及到桌台上的相框时,神色不悦。

    是她和那个男人的合影。

    女孩依偎在他怀里,明眸善睐,笑靥如花;两人都青春年少,眼角眉梢飞扬着灿烂朝气。

    看上去还挺登对。

    陈凌也冷哼了声,瞄了眼沙发里的人,偷偷将相框扔去了角落。

    谁料这细微的响动都能惊醒她。

    “你干什么?”江半瞪他一眼,捡回相框,垂眸望了会儿,又摆正回显眼的位置。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你懂个屁。”

    江半爬起来想去卧室睡,被他伸手拦住:“一个死人,值得你惦记这么久?”

    她身形一顿,侧眸看他:“你怎么知道的?江俞告诉你的?”

    他没说话,只掏了火机点烟。

    缥缈的青色烟雾,遮敛了所有情绪。

    江半默然,开始思考起来:他知道自己的住址,知道卫满,好像没有什么底细是他不清楚的;可又想到他的身份——一上市集团的太子,想要调查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没再理睬,关了卧室的房门。

    静谧的黑暗中,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不断回荡着他那句——一个死人。

    是啊,卫满是真的死了。

    可她老觉得他没死,还活在她的潜意识里,就像这房间,衣柜留着他穿过的衬衫夹克,每隔一段时间她都要拿出来晾晒,只为保存他的最后一丁点儿气息。

    本来卫家要留着他的遗物,她据理力争,好不容易归置回来了点东西。

    房子是从前共同租住过的,三年过去,租金涨了不少,环境也变化了不少;房主曾经表示要收回作为己用,好说歹说,这才勉勉强强让她继续住下去。

    她有时候下班早,会心血来潮地做几个精致的小菜,可等摆上桌了才发现,压根就不是一个人的量,也不需要两幅碗筷。

    有些东西成了习惯,简直比毒品还难戒掉。

    记得刚毕业那会儿,两人忙着找工作,每天东奔西跑,从这家公司面试出来,就跑下一家,没有间歇;虽然累地要死要活,但只要一回到家,一回到两人的小窝,所有的疲惫感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温馨与快乐。

第13章:几次而已

    卫满很会做菜,八大菜系信手拈来,样样都堪比米其林三星大厨的手艺。江半不止一次地开玩笑,推荐他别找什么旅游管理的工作了,直接去新东方任教,月薪过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每次他都只是笑,他一笑,江半就移不开眼。

    小小的厨房,不大宽敞的一方天地,做菜时开了油烟机烟雾还是四处弥漫,呛地人流眼泪;她喜欢给他打下手,喜欢看他颠勺,神情是那样的专注,眉峰微微蹙起,鼻尖额头还往外分泌薄汗,晶莹剔透的小颗粒,经由头顶灯盏笼罩下来的浅黄色的光晕,像断线的珍珠,璀璨耀眼。

    她给他擦汗,又或者饿地不行,故意磨蹭撒娇催促,他都会略微停顿,亲亲她的额头,极其有耐心地安抚。

    他说她就是他养的猫,还是只会讨食儿的小野猫;同居住了两年,野猫被他养地越来越胖,口味越来越刁钻,就连脾性也越来越放肆;

    她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分,没事找事,作地不行,简直无法无天,可他对自己的包容好像没有底线,闹矛盾后每次都是他先低头认错,每次都是他来哄着自己,一味地惯着她,宠着她,当真捧在心尖上护着。

    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她永远都记得问题的回答。

    他说:一个人爱你的最高形式是接的住你所有的负面情绪。因为说我爱你很容易,买一次两次东西也很容易,接吻很容易,拥抱也很容易,但在面对你一次又一次的负面情绪的时候,不是不耐烦,也不是表面礼貌,是很难的。就像你皱眉的时候,我只会觉得心疼,总觉得这个世界给你的不够。

    他说这话时,神情严肃又认真,还被她肆意嘲笑了一番,可毫无疑问的,她心底是柔情漫溢的。

    他就是太把她当回事了,所以才会让她到如今也念之不忘。

    但那种感觉,比校园恋情还要甜蜜。因为同住屋檐下,彼此没有距离,是好是坏、优点缺点都彻底见识完全,仍然有肩并肩走下去的果敢。

    卫满并不是淮城人,只是大学考到这里;他父母是不同意他这个独生子去外地念书的,但他铁了心要逃脱禁锢,于是偷偷改了高考志愿,阴差阳错地来了淮城,阴差阳错地认识了她。

    当初他还说,改志愿来淮城上学,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她笑:“这话听起来有点像杰克的台词。”

    他也笑,低头就覆盖上来温柔缱绻的吻。他说:“可不是嘛。杰克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是赢得了船票,遇见了露丝;我最幸运的就是来了淮城,遇见了你。”

    肉麻兮兮的话,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落在耳里都是甜津津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相识的开始与电影相似,故事的结局竟然也与电影相似。

    真是莫大的讽刺。

    到了半夜,她也没睡着,窗外灯火明明灭灭,城市在这一刻浮去了喧嚣,余留寂静。

    想去冰箱拿点红酒,又不知道陈凌也有没有离开,内心作了番斗争,还是起身。

    客厅一片黑暗,打着手电筒四处张望了会儿,沙发里很平整,他应该是走了。

    终于松下口气。

    谁料捏着红酒杯回了卧房,就看到他跟个千年妖精似的斜倚在香枕里,细长的眉眼慵懒缱绻,噙笑看她:“过来一起睡。”

    江半暗叹他的狡猾与美色,转身要走,不出意外地被拽住。

    “别喝了,喝那么多酒伤身。”

    酒杯又被夺走,江半两手空空,心也空空,径直蒙进被子里,啥话也不说。

    陈凌也捻熄了灯,从身后搂着她的腰,安静的一呼一吸,仿佛质地最轻柔的羽毛,拂过她的颈间,似有若无的挠痒。

    黑暗中,陈凌也睁着眼,默默地凝望她。

    月色从窗棂偷偷溜进来,有几缕玉魂荡漾着,落于她卷翘的眼帘,于是皙白柔和的面庞成了第三种绝色。

    沉睡时,她紧蹙的眉峰会敛平,褪去白日里焦躁又苦闷的疲态,显现出最原始的纯澈柔弱来,像卸下防备的斗士,更像终于归家的旅人。

    只有在沉睡时,他才恍然在她身上看到一点高中时代的影子。

    其余时候,要说陌生也不算,毕竟脸还是那张脸,真正笑起来眉眼还是弯成那个弧度。

    不过他又在奢求什么呢?自己也变化这么大不是吗?

    或许唯一不变的,是天台的晚霞,是飘扬的裙裾,是心底里的执念。

    她呼吸越来越沉稳,两片唇微微翕合,有靡丽的光泽,无形勾撩他去采撷。

    他小心翼翼地撑起手肘,俯首向着那靡丽趋近,间距从10公分慢慢变成5公分、1公分,就快要碰到了,夏娃的禁果就近在眼前。

    “卫满...”

    极其细微又包含思恋的一声呓语那禁果里飘出。

    甚至,眼尾掉落两行清泪。

    陈凌也脸色阴沉下来。

    ......

    江半翌日起来的时候,家里已经不见陈凌也的身影。

    这样最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他在身边,昨晚可真是一夜噩梦,连连不断。

    江半叹了口气,也懒得打扮了,素面朝天、拎着包踩着平板鞋就出门赶地铁。

    “早。”贺尧倚在车门前,笑着朝她挥手;只不过因为昨日被打地鼻青脸肿,看上去有些莫名的滑稽。

    “你怎么来了?”

    “回国之后也没什么事做,就找你玩玩。”

    江半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让你无辜挨一顿打。”

    “没关系,我皮厚。”

    “呵呵。”

    贺尧绅士地拉开车门:“那毛头小子是不是在追你啊?”

    江半看了眼表,距离上班时间没多少了,犹豫了下才钻进车里,避而不答:“哇,都开保时捷了!在缅甸干什么勾当这么发财?”

    “贩赌呗。”

    江半讪讪一笑。

    贺尧打着方向盘,侧头去看后视镜,依旧固执地问:“他是你新交的男朋友啊?”

    “不是,也就睡过几次觉而已。”

    饶是再熟悉她,也还是被她的直白了当惊了惊,而后笑道:“你真的变了很多。”

    变随意了?还是变浪荡了?

第14章:本宫的战袍

    贺尧见她苦笑,又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能不再执着于过去是好事。单身男女嘛,有生理需求很正常。”

    江半淡淡嗯了声,和他睡也不代表就真的不再执着于过去了。

    “明晚大学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同学聚会?”

    “对啊,往年叫你你都不参加。怎么样?给个面子?”

    贺尧是他们的班长,聚会由他组织;前些年因为在缅甸工作繁忙,两个国家来回跑,聚的次数比较少。

    这次好不容易休假一回,同学群里都叫嚷着要一起吃顿饭,他实在不好推脱。

    江半想了想:“好啊。”

    她在学校时,其实和班里的同学混得并不怎么熟悉,整天除了卫满就是卫满,沉浸在二人世界里,黏腻地像连体婴儿;他们选修的是旅游管理专业,除了必要的课程,大部分时间都偷溜出去游山玩水了。

    听起来很潇洒,但因为穷学生没什么钱,所以他们不得不多做兼职;就算结伴去玩,近一点的能走路绝不坐车,远一点的能搭顺风车就绝不花钱买票;

    每逢假期,两人背着硕大的旅行包,从这个城市再到另一个城市,一路走走停停,欣赏着各色风景如画,再累也乐不思蜀。

    她和他都是糙汉子,没那么多讲究;夏天被晒得皮肤黝黑,冬天被冻得唇皮干裂,可因为年轻,面容总是朝气蓬勃的,仿佛是老天爷不忍心添陈过于浓重的杂质和风霜。

    偶尔登陆久不用的QQ,打开空间日志和相册,花花绿绿的胶片合影一张张划过去,是片段的层叠;她和他的审美实在太雷同,总喜欢过度的曝光和强烈的对比度,色温的极端和颗粒的浓重,照片冲刷出来,还有几分艺术海报的美感。

    相册有定位的功能,界面上密密麻麻的红红的小点,在公鸡形状的地图里,逐渐串联完整;那是他们一同仗剑走过的天涯,一同留下的脚印。

    虽然和班里同学不常打交道,但因为他二人的恋情,艳羡地不行。名字合拍,灵魂也合拍,都笑称为神仙眷侣,甚至是推上风云一度的情侣楷模。

    卫满出事后,有些同学消息没那么灵通,在群里聊天,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请喝喜酒,她看着那行字,半天也回答不上来。

    可能是贺尧私聊了那同学,从此之后群里就再也没有提及过卫满的名字。

    时间越来越久,群里每天依然热热闹闹。有人说升职了很开心,有人说跟女朋友分手了,有人说大城市实在呆不下去想回老家了,有人说今天的天气真晴朗,有人抱怨,有人嘻嘻哈哈。

    江半默不作声地潜水,在一群旧人的或欢喜或忧愁里,唯独不见了属于她的那份。

    他的QQ已经注销了,所有社交软件的头像都变成了灰白,亦或者变成了陌生人,不会再使用她的自拍当背景头像;他是卫满,他又不再是卫满,他只是一份死亡医学证明,一个墓碑上简短的名字,一坛腐朽的骨灰。

    贺尧开车送她到楼下,瞄了眼公司门口的招牌,问:“怎么换了这份工作?”

    江半笑了笑:“跨界择业,也算是挑战自己吧。”

    她是卫满都是旅游管理出身,毕业后选择的是导游,做了两年,直到...

    “中午下班我请你吃饭。”

    “应该我请你,就当给你赔罪,哦不,是接风洗尘。”

    贺尧点点头,笑道:“好。”

    ......

    江半刚到电脑桌前,屁股都还没坐热,陈娇娇贼兮兮地凑过来:“你最近桃花运挺旺盛啊?快说,刚刚那个开保时捷送你来的男人是谁?”

    “朋友。”

    “真的就是朋友?”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你啥时候有开豪车的朋友了?”

    “......”你他娘的说地还挺有道理。

    江半歪着脑袋想了想,贺尧也是个单身汉,于是问:“要不介绍给你?”

    “就等你这句话了!”

    方才在窗前,她可是瞧地真真切切、仔仔细细;男人西装革履、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皆是三十黄金期事业又成功的男人才会有的成熟和稳重。

    这样的男人,无疑最合她胃口。

    “中午一起去吃饭,顺便让你认识认识。”

    “宝贝你真好!我给你叫一个星期的喜茶,聊表谢意!”

    陈娇娇作势就要来亲她,被她一把推开:“我只是给你俩搭线,成不成别押我身上啊。”

    “你放心,老娘这一身按捺不住的魅力,非得勾的他神魂颠倒。”

    “先别说狠话,万一被打脸了怎么办?”

    “绝对没有可能,你也不看看我今天穿的是什么?”

    陈娇娇冲她挤眉弄眼,将小香风的吊带裙领口往下拨了拨,露出段雪白的酥骨,得意洋洋道:“本宫的战袍,战必胜,攻必取,所向无敌。”

    江半:“......”

    她伸手去扒她的衣服,笑嘻嘻道:“干脆不穿好了,别说是他,全淮城的男人都要为你神魂颠倒了。”

    “下流。”陈娇娇甚是做作地拍掉她的手,站起身摆了个小骚的姿势,媚眼如丝,甜腻入骨:“怎么样?本宫美吗?像不像范冰冰?”

    “你像她的弟弟,范丞丞。”

    陈娇娇炸毛:“滚你妈的!”

    江半捧腹大笑,好一会儿才认真打量起来:黑丝绒的吊带裙勾勒出紧致窈窕的曲线,上身缎面刚掩过胸口,下半身则刚没过腿心,只要行动幅度再大些,就能一瞥搅动人心的芳华。

    极致的性感和风流,怪不得说是战袍。

    “不错!像安吉丽娜朱莉。”

    “怎么不说像玛丽莲梦露呢?”

    “逝者已矣,就不要再打扰人家了吧。”

    陈娇娇美滋滋地沉浸在幻想里:“要不你先给我说说,你那朋友都有些什么爱好?”

    “我们也好久没见了,估计都变了吧。”

    说实在的,虽然大学时期玩的好,但她还真不知道他爱好什么;可能男生间比较有话题,他和卫满又是同住一个宿舍,在记忆里他和卫满走得近一些。

    偶尔剩了她俩人,反而都尴尬地抠脚趾能抠出三室一厅来。

第15章:日久生情

    要不是卫满,他和她说的话真不会超过十句。

    至于他在缅甸具体做什么工作,他没详细说,她也不好刨根问底;可能是真的发家了,除了保时捷外,他定餐厅居然定在了“天在水”。

    江半摸紧了荷包:“其实随便找个馆子就可以了,何必高消费?”

    “这里的菜色和服务不是淮城顶尖的么?偶尔奢侈一回没关系。”贺尧笑着又道:“反正我做庄。”

    陈娇娇瞪了江半几眼,又笑脸盈盈道:“就是就是,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活在世上的时候就该吃喝玩乐地尽兴嘛。”

    “我听江半说,贺老板刚从缅甸回来啊?那边风土人情怎么样?”

    贺尧对于她的陪同并没有表现出来丁点儿的排斥,也没有因为她那身性感撩人的战袍而多看几眼,从始至终都是有匪君子般的风度翩翩。

    越是这样的神秘态度,就越叫陈娇娇好胜心起,使出浑身解数来搭话聊天,甚至是似有若无的肢体接触,仿佛铁了心要将他收入囊中。

    江半在后面观望,觉得有些好笑。

    天在水布局十分雅致,穿过一扇将军门后,是一道挂满木签的风雨连廊,垂坠的吊铃兰花簇,一朵两朵千万朵,娇羞掩映于绿海沉浮间,香气袭人。

    两侧是露天的茶室,不拘一格的石凳和假山,流水潺潺,绕过一圈小径没入无边无际,清幽静僻地像古代王侯将相的隐居之所。

    江半看庭院内的风景看地出神,没留意到左侧前方缓缓踱步而至的身影。

    直到鼻尖莫名地萦绕来一股冷冽的雪松木香,与烟草味混合,形成独特的奇异的香调。

    大脑忽然炸起一系列信息,陈凌也!

    侧眸看去,果然是他那张含笑的小白脸。

    陈凌也身后还跟着个助理模样的青年,见状很是识趣地退开。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模一样的问题,不差分毫的开口时间,俩人皆是微愣。

    陈凌也伸手想去碰她,被她躲开:“我有应酬,先走了。”

    “我向姐姐学习学习怎么应酬。”陈凌也毫不客气地揽过她的肩,一并朝包厢走去。

    江半想起昨晚他打人的样子,赶忙拒绝:“也就是普普通通吃顿饭而已,没什么可以学习的,你回去吧,回去吧。”

    见她急哄哄似乎要遮掩什么,陈凌也冷哼:“难不成不是工作应酬?和男人约会啊?”

    “......”

    陈凌也不管不顾,牵着她的手一脚踹开门,看到里面的男女后,笑着贴近她耳畔:“还是昨晚的男人...他在追你?”

    “如果我说是普通朋友,你会信吗?”

    “信啊,为什么不信?”陈凌也漫不经心地揉着她手指,轻声道:“只要你愿意主动跟我坦白,并且说的都是实话,那我就相信。”

    江半有些诧异。

    他这幅认真的模样,还真是见所未见。

    似乎自己也察觉到情绪流露的不正常,陈凌也眼底闪过一丝紊乱,片刻便恢复了轻佻与散漫,像小孩子耍赖:“我也要吃饭。”

    江半眨眨眼,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温柔坦诚只是幻觉。

    人心确实是很难琢磨的,就像她琢磨不透他,对自己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态度?

    多年暗恋这一说法经由这几天的种种显得十分荒诞可笑,更多的或许是对鱼水之欢的沉迷。

    贺尧和陈娇娇对于他的到来显得很吃惊。

    事已至此,江半不好再往外赶人,毕竟赶也不一定赶得走,于是落落大方道:“不介意多个人吧?”

    贺尧率先反应过来,微笑摇头。

    江半看了眼他脸颊的红肿,悄声向陈凌也道:“你昨天把我朋友打成这样,现在来也来了,好歹得表示下歉意吧?”

    陈凌也原本从坐下来,面对贺尧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但听得她这样向自己温言软语,嘴角翘了翘,很是乖巧答:“好的。”

    随后清了清嗓子,目不斜视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俨然像个三好学生,先前摆起的架子不复存在。

    江半错愕,回过神来后又觉得滑稽,低笑了一阵。

    对面的贺尧看着她难得弯起的眉眼,目光忽然变得意味深长。

    “我道歉了,你要给我什么奖励?”陈凌也简直没脸没皮,众目睽睽之下咬着她耳朵。

    “你是三岁小孩吗?”

    他理直气壮:“是。”

    江半:“......”

    真是病的不轻。

    陈娇娇生来是个捧场王,见席间的氛围逐渐冷却,主动挑起话题:“你和江半能成多亏了我吧?那晚在酒吧要不是我给你介绍,陈公子怕是无缘我们小半咯。哎话说你是不是对我们小半一见钟情的啊?还是...日久生情?”

    话音刚落,桌底下被揣了一脚。

    江半表面不动声色,只是朝她投去带了几分威逼的眼神。

    陈凌也笑得如沐春风:“我和姐姐很早就认识了。”

    “啊?不会吧?前任?”

    江半以手掩面,轻叹连连,头一次对陈娇娇的话多感到头疼。

    “邻居。”

    “哦...这样啊,难怪呢。不过为什么那晚在酒吧...你们当时没认出来对方来啊?”

    陈凌也轻哼,暗自掐了把她的腰:“她没认出我。”

    江半心想:你以前啥样的自己心里没点批数吗?长成现在这样亲妈来了都不一定认识。

    不过陈娇娇却没往相貌变化这方面思考,只感慨说:“那你俩得是多久没见过面?左邻右舍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家小区门口那条哈巴狗长什么样呢。”

    陈凌也:“......”

    江半偷笑:这个比喻用的好,一语双关。

    像是为了挽回颜面,陈凌也稍微提及:“做邻居的时间不长,很快搬走了,所以姐姐才没能记劳我吧。”

    “那你搬去哪里了?”

    江半冷不防的出声,倒让他微微一愣,眸底划过一道情绪,笑而不语。

    “我就是问问,你不用回答。”

    “你好奇的话...我肯定要告诉你的,我去了日本。”

    陈凌也有时候真是没什么顾忌,亲昵地好像她是他圈养的一只宠物,不是摸摸腰,就是捏捏耳垂,举止嚣张又暧昧。

    江半对此说不上反感,但肯定也没好到哪里去,能躲的尽量躲,躲不过的安心受着,佛性随缘。

    陈娇娇问:“去日本?留学吗?”

    “差不多吧。”

    慵懒淡漠的嗓音,极其敷衍的字眼,显然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486/ 第一时间欣赏他病得不轻最新章节! 作者:红旗手33所写的《他病得不轻》为转载作品,他病得不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他病得不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他病得不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他病得不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他病得不轻介绍:
新文《亲爱的律师小姐》已开,欢迎跳坑~
——“你是解药,病了就舔舔。”
陈凌也:上市集团的太子,绝世翩翩的病娇美少年,情绪时好时坏、偏执又狂躁,总结来说就是病得不轻。
江半无数次想踹了他,无奈他叫姐姐叫得太动听。
“姐姐,我好冷,你抱抱我。”
“.....”
“姐姐,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的吧。”
“......”
听着耳边的吐息,江半脸红了,内心千万只老鹿乱撞,神智被迷地七荤八素找不着方向。
后来俩人一同身陷囫囵,焉有将散之势,江半问他:“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他笑答:“你是解药,病了就舔舔。”
她调侃:“听起来和工具没什么区别。”
陈凌也将她搂过了怀,脸埋在她颈窝处轻声说:“有区别。没了解药,我会死。”
腹黑病娇的舌钉专业户VS假正经的闷S大龄女青年
-感谢阅读,请多指教,求推荐!求收藏!他病得不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他病得不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他病得不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