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我要他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和秦不言交流了几次,陈凌也大致也确定了自己的方向。
画画肯定是会继续画下去的,毕竟他这辈子除了画画也没别的喜欢又擅长的事情了。
他回到了春江小区的702,楼下的602已经换了住户,江半跟他提起过住这儿的是她亲生父亲,不过他整日窝在自己的画室,鲜少出门,也就鲜少打照面。
江半既然都跟他父亲一刀两断了,他自然也没有再去掺和的理由。
闭关修炼的期间,他想他大概真是疯魔了,疯魔到了极致。
模糊了时间概念、模糊了世界观、模糊了五感以及一切的一切,眼前只有宣白或者丰富的画布,视野范围再广阔一点儿,是寂寥的四壁和堆砌成了小山丘一样的画框,以及那扇窗。
技术的最高境界是艺术,艺术的最高境界是诗,有生于无,有形出自无形。
他在这一过程中,好似觉得自己的拇指又长回来了,且比以往还要顺畅、还要灵妙,每每他看着自己执笔的手,在光与影之间,是残缺还是完整呢?他险些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了。
因为过了些时日不见他,秦不言便亲自登门造访。
按了门铃几百遍,电话也没人接,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下次再来时,房门倏然拉开。
率先冲出来的不是人,也不是打招呼的笑语,而是烟味,呛鼻的烟味。
秦不言抬眸一看,挑了挑眉,讶异之情显现于表。
毕竟跟前立着的人着实是太邋遢了。
鸡窝头就不用说了,原本清俊的脸庞爬满了络腮胡,眼窝凹陷泛黑,有种吸过毒后的病态。
秦不言一进门,除却呛鼻的烟味,还有一股熏人的...臭味。
“别告诉你这段时间都光顾着画画了,也不收拾收拾自己?”
陈凌也面态虽是萎靡的,但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险些把自己给熏晕过去。
不过他当前顾不了那么多了,拉着秦不言跑进了画室,大手一掀画布,满室大放异彩,他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地说:“好了!已经好了!”
几乎是画布一掀,秦不言便呆在了原地。
他可以很肯定的说,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美丽奇异的东西。
光从他正愣住的神情,陈凌也就可以判断出来了,狂喜不已,真如三岁小孩那般,不停地拍着巴掌,一个劲地重复:“好了!好了!已经好了!”
......
江半在佛罗里达游荡了将近半个多月,很奇怪,这半个多月陈凌也像是又失踪了,打电话什么的都不接,信息只是隔三差五回复一次,简洁得很。
她就纳闷了。
不过人家既然说是在闭关修炼艺术,那么她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讲,不是么?
四月份的佛罗里达气温逐渐上升了,作为全美的冬季度假圣地,就算是二、三月,也游人如织,更别提回暖了之后,海滩边缘跟新生的韭菜似的,游泳度假晒太阳的人一茬一茬冒出来。
埃布尔时常在傍晚进行表演,就在海浪边,支起一盏盏装饰用的小灯,琉璃的光彩点亮了幽蓝的海面,也照亮了听众人群的脸。
佛罗里达州的居民虽然脑回路清奇,但享受生活还是相当有一套的。
江半在这儿呆了半个月,感觉心都放懒了,放恣意了,以往存在脑海里的那种都市快节奏的生活,全被取缔,不知不觉也成为了这座海边城市的沙雕一员。
演出完毕,埃布尔拿着人打赏的钱买了几罐啤酒,跑到她身边坐下来,道:“拉斯维加斯去不去?”
“去赌城做什么?又不是富豪,输光了回都回不去。”
埃布尔笑道:“如果你穷困潦倒还剩下几美元,去拉斯维加斯也许会咸鱼翻个身。”
江半道:“是啊,如果你钱多花不完,去拉斯维加斯也许会体会到流浪汉的潇洒,一面天堂,一面地狱。”
“刺激啊,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原因啊,不是么?”
“我是喜欢刺激,可不是金钱方面的那种刺激。”
“我知道。”埃布尔侧眸打量她:“用中国话来说,那就是黄赌毒,你都不沾的。”
江半笑了笑,仰头抿了口啤酒。
月升而半,银月高挂当空,幽幽海浪起伏,天际仿佛有船的只影,耸起的船帆飘扬着驶向不知何处。
埃布尔定定地看着她:“我喜欢你,真的,走了这么一路,我越发喜欢你了。”
江半没留意到他轻微异样的眼神,随口敷衍:“嗯,我也挺欣赏你的。”
结果下一秒,她就懵圈了。
江半睁眼看着突然放大在自己面前的五官,脸颊上凉凉的触感令她反应很快,立即推开了。
埃布尔在笑,笑意浅浅的,还带了点暧昧。
而她仍旧怔怔的,呆在原地。
过了大概两分钟,江半麻溜儿起身,头也不回地跑向了自己租住的海景房。
“嘿!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埃布尔以为她是生气了,火急火燎地追上去,一边跑一边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随随便便地吻你,你等我——”
她走得很快,海景房距离不远,三两步便钻进了房间。
埃布尔追着抵达时,见她拖着行李箱已经开始整理衣服日用品了,顿时慌乱了马脚,诚挚地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应该那么做的,你原谅我好吗?”
岂料对方神情并无多大的不悦,更多的是一种欣喜,双眸澄亮澄亮的,说话语速飞快:“没关系,我没有生气...当然了,一开始是有点点生气的,毕竟太突然了而且我也有男朋友,但没有那么生气,所以你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埃布尔是听她提起过她这位男朋友的,但这依然阻挡不住他的热情,鬼使神差地就亲了她。
“那你收拾行李做什么?你要走了?”
“嗯,我要回去了。”
埃布尔略失落:“是因为我...让你感到难堪了吗?”
“不不不!千万别这么想,但...”江半点头又摇头,神识都是混乱的,作了几个深呼吸平稳了以后,才笑道:“你也没有让我那么...难堪,但你确实让我想起了别人。”
“你的男朋友?”
“对。”江半把行李箱打包好,喝了杯酒淡淡道:“我在来墨西哥之前,我那个朋友问我,我回去以后要做什么?重新找工作还是开启新的恋情,那个时候我自己对此都是模棱两可摇摆不定的,但好在...这趟旅行告诉了我答案。”
“什么答案?”
江半一字一句道:“我爱他,我要他,我想见他,想回去,回到他身边,陪着他,就现在,此时此刻,一分一秒,都耽搁不了。”
第168章:姐姐归来!
深夜,机场。
江半坐在候机厅内,最早返程的一班是明天9点整,她得在这儿勉强凑合一晚。
她给陈凌也打了几个电话,没接,最后只能发条简短的消息——我回来了。
大概在10点钟左右,电话回拨过来,刚接通,一种含了压制不住的欣喜的暗哑嗓音乍起:“姐姐!你真要回来了?!”
仅凭这一句,江半都能感同身受到他此时此刻的兴奋了,她弯了弯唇角,巧笑嫣然:“是呀,明天9点多的飞机。”
陈凌也掐指一算:“以你那边的时差是差不多明天晚上的时候,换了淮城那就是晌午了。”
江半笑意止也止不住:“是呀。”
陈凌也暗自思忖一番,稍微从这惊天喜讯缓过神来一点儿了,神秘兮兮地道:“姐姐,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
“等你明天回来了就知道了。”
他故意要卖关子,江半也不刨根问底,索性就将这份神秘感保持到见面的那刻。
“姐姐,我给你发个地址,你下了飞机,就来这。”
说着消息界面便多出了行具体地址——香榭大道第九幢303号。
江半笑问:“这是什么?别不是什么欢迎派对又或者...”
陈凌也嘿嘿笑了两声,还是道:“等你回来了就知道了。”
嘁,小样,我还不信我查不到。
江半挂掉了电话,在查还是不查之间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将那串地址输入了淮城地图,标记的是座会堂,CBD地段,日租费用还蛮高的。
点进去具体的会堂图片一看,装潢奢华大气、庄严肃穆,评论里许多新人结婚选了此场地、表示效果非常不错。
等等...结婚?!
江半心神一滞,大脑好似卡壳了,不知该如何思考。
不会吧?真的不会吧?会有这种可能性吗?他是要干脆来个现场告白求婚然后结婚一条龙?还是别的什么呢?
江半一颗小心脏扑咚扑咚跳个不停,几乎就要从胸腔内蹦出来了,剧烈的心跳声如擂战鼓,不断地充盈于耳。
她端坐在只有寥寥几人的、冰冰凉凉的候机厅内,手心却薄汗涔涔,神经紧绷着,全身细胞都在叫嚣,脑补着一幕又一幕的场景。
他要是真求婚怎么办?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较合适?他会西装革履、单膝下跪、将那枚精致的小礼盒展现在自己眼前么?戒指带不带钻?够不够分量?能不能亮瞎别人的眼?
答应还是不答应?都脑补的如此激动且到这种程度了,她觉得自己可能会更倾向于前者。
倘若他不是求婚、单纯搞个乌烟瘴气的欢迎派对又或者别的呢?
他年纪轻轻,不像自己都28奔三了,应该不会想那么快步入婚姻殿堂的吧?现在社会的年轻精神小伙都比较爱玩,说不定他真的只是搞个什么仪式,请一堆狐朋狗友来庆祝呢?
思及此,江半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为了避免自己的希望落空,也为了避免这种失落不断放大,江半选择硬生生掐灭了脑补的进程。
可这种思想就跟野草似的春风吹又生,她不得掏出了平板找了部最最最恐怖的电影,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边看还一边念叨着: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别想了别想了别想了...
于是江半就这样,神棍附体般的熬过了一整晚,终于登机,踏上了返程之路。
在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置时,她看着窗外还多念叨了一句:陈凌也啊陈凌也,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了啊。
......
江半一落地便直奔香榭大道。
四月一日天,花稀叶阴薄。
虽无和煦暖阳,但经由时光飞逝,春寒撇去不少,乘了些许清风,柔柔地抚摸起未尽数绽放的花骨朵来。
江半此时此刻真有种如鲸向海、似鸟投林般的激切心情,一颗心脏疯狂跳动。
说句实在的,在卫满死后,她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绪了,可遇着了陈凌也,曾经所熟知的、又或者陌生的千万种心绪都喷薄而出,盛慢死水的心湖便开始波涛汹涌。
抵达303号,并不是她所料想到的什么派对亦或者什么告白现场。
会堂门口站着制服迎宾,左侧空旷的停车场泊满了轿车,一拨又一波衣着华美的男士或贵妇迤迤然步入,举止优雅,得体从容,愈发显得此地高端气派。
不像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派对,反倒像是上流社会云集的宴会般,不过很快,她就弄清楚了,原来是——
画展。
陈凌也首次的个人画展。
江半望着堂门口贴陈的画家介绍海报,捕捉到很多类似于“天才啊”“大师啊”夸赞的字眼,嘴角扬起了一抹弧度。
看来这个小屁孩,真的成功了。
展厅在最里的位置,外面是酒水吧台和休息厅,不少人聚集着抽烟喝酒,侃侃而谈。
很奇怪,她拨开并不拥挤的衣香鬓影,一路进去,一路被人歪着脑袋打量,齐刷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有种类似于“啊原来就是你啊”的感觉。
她已然猜测到了一路来一路被人行注目礼的原因,可当她真正地站到高阔深远的画廊前时,还是被彻底震撼到了。
没错,他画的是她,全是她。
正中央最引人瞩目的一幅画,便是道少女的背影,用笔之恢弘、色彩之绚丽、情感之细腻,三者糅杂,清艳绝绝,铸就成无二芳华。
江半都有点自我怀疑了,她当初往天台那儿一站、看落日的时候,真有那么美吗?跟眺望的神明似的。
当前,她顾不上给陈凌也发消息通知了,脚跟扎在原地,四处张望,眸光所行所见,皆是自己的画像。
有各种各样的神色与姿态,或浅笑、或眨眼、或面无表情,或坐或立、或躺着、或单纯托腮兀自发呆,又或者是一脸囧萌,江半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作出这些表情是居然会是这个模样的。
画作不全是整体,有很多是单独的,比如她的眼睛、她的唇、她的双手、背脊的蝴蝶骨,她觉得这些单独的、像是被肢解了一样的画更有意思,或许正是因为不完整,所以才更容易惹人遐想。
但毫无疑问,他画的真的很漂亮,特别漂亮,漂亮到震撼人心。
第169章:不抱抱我吗?
这种心情很奇妙,看着满屋子的自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背后发生的故事,会联想起执笔描摹下来的人,该是观察的多么细微入至、铭记的多么深刻、抱着多么温柔的心思,才能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呈现地都如此逼真且完美。
展出的画作分为了三个部分——{解药}{毒药}{愈合}
从色彩基调方面很容易将三者区分,{解药}的部分饱和度很高,绮丽绚烂,热烈地似一把火,温柔与明媚都尽数沉醉在那芳菲中。
而{毒药}则是恰恰相反,晦暗、阴沉、黑与蓝调,充满了死亡与末日的诗意,压抑中又潜藏了无数道想要挣脱束缚的呐喊。
最终的{愈合},是基于两者之间的平和淡泊,宛若高山融化的霜雪、长流的细水,以包容万物的姿态,酝酿在人心间,逐渐滋生出一朵朵的花来。
江半走马观花地欣赏着,心生感慨:这小屁孩好像真的成熟了。
等她余光瞥见了那道被人群簇拥着的、高瘦清隽的身影时,这种感慨便愈发幽深。
他穿起西装来,帅是肯定的,并且很优雅出众、斯文妖冶,给人一种显山不露水的讳莫之感。仿佛那最绅士的衣服之下,还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桀骜与恣意。
能把西装同时穿出沉稳从容与不羁,绝对不只是因为他身材好了,更多的是气场和底蕴。
就在江半着迷于他的背影时,他仿佛有所感应,稍微侧转过身,视线越过簇拥着的人群,直直地朝她看过来。
顷刻间,风云涌动,山河浮沉,时隔小半年未见,千万种情绪齐齐迸发出来,令她不自禁地屏息凝神,就那么呆呆地望着他。
他身形如修,立在繁花锦簇的正中央,灼灼生辉,分不清是墙壁上的画作更鲜艳夺目还是他的脸更鲜艳夺目。
俩人之间的距离又短又长,短到近在尺咫,长到远在天边。
明明四周仍旧窃窃的喧嚣,明明他们什么都还没有做,视线胶着的半空,却已然暗香浮动。
江半几乎都可以看见他眸光里闪烁着的熠熠璀璨了,以及弯起的嘴角。
她刚往前挪了一步,就见他掉转了个方向,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江半:“???”
她正疑惑着呢,那人影又似旋风般卷回来了,跑到了她跟前,她尚且还未分辨清楚是谁,怀里就被塞了一沓文件,温润激切的嗓音悬于头顶:“心理诊断书,躁郁症治疗结果评为稳定,你看,这是路雅亲笔写的。姐姐,我的病差不多好了,真的,你看。”
他抽出那叠文件,一页一页地翻开来递到她面前,一边翻一边说,喜悦与急切交织,连呼吸都变得凝重和小心翼翼。
而江半的全部注意力却都停顿在他那只戴了黑胶手套的右手上。
因为她发现...手套小拇指的位置似乎空荡荡的。
陈凌也留意到她的眼神,动作顿了顿,把右手不着痕迹地背过身后,笑道:“姐姐,回来了都不抱抱我吗?”
江半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地拉着他跑进某个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休息厅的房间内,绕过他身后,想要把他那只右手手套脱下来。
“姐姐...”
这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情,所以陈凌也没有和她僵持,任由她拽着那只手套,然后一寸一寸地褪去。
于是江半就看到了,他那分明修长、原本完完整整的五指,只剩了四指,尾指的那截,创口面的结痂已经脱落,露出白皙却不平坦的肌肤表皮来。
她抿紧了唇瓣,眼眸垂敛,握着他的手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凌也揽过她拥在怀里,吻了吻她发尖,柔声说:“姐姐,我没事的,我这不都好了么?别为我伤心了。”
鼻尖立时充盈了那股甘冽的松木香,她沉声问:“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
“因为我答应了你啊,等我变得更好了,再去找你,再重新开始。”
“陈景阳逼你这么做的?”
陈凌也沉默了一瞬,答:“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
江半猛地推开了他,咬着唇含泪瞪了他几眼,又再度冲上前紧紧抱住他,哽咽道:“我说让你走出来,不是让你伤害自己啊。”
“我知道,我知道...”陈凌也耐性十足地哄她,嗓音宠溺:“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我能画画,你看我还办了画展呢。姐姐,别哭了好不好?”
“还有没有?”江半着了魔似的开始扒拉他的袖口衣领,一边重复:“还有没有?”
陈凌也倒是很主动的把衣袖挽起来,露出段结实的胳膊给她看,乖巧道:“没有了。”
手腕那儿还是很早之前他自己留下的旧痕,并未新添。
江半不放心,扒拉掉了他的外套和衬衫,陈凌也很随意地抓住了她的手,慵懒轻笑:“这样不好吧姐姐?我们还在画展呢。”
她没搭理他的调侃,只想印证自己的猜测,只想确定陈景阳没有对他下什么狠手、没有伤害他。
陈凌也还在笑,却是任由她扒自己的衣服,戏谑道:“...裤子要不要脱了让你检查检查?”
“......”
江半跟机场安检员似的打量着他,宽肩窄腰、肌肉线条走向流畅、肌理分布完美,还是如初,没什么异样。
她放下心来。
陈凌也单臂搂过她,低沉的嗓音在调笑:“姐姐,你这是真想替我检查呢?还是在想着对我做点别的什么呢?”
江半绷着一张黑面神似的脸,不说话。
他身上确实是有许多鞭痕烙印之类的,但他在医院时,等那些伤口好全了,便去做了个激光祛疤的项目,堪堪将那些伤痕消了,令人察觉不出本来的相貌。
其实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带着一身的枷锁,但他不想她看到,一截小拇指就已经够了,要让她看到了这些,指不定得多伤心呢。
“好啦,别这样,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也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了,一切都是新的开始啦,别苦着一张脸,嗯?”
此时此刻,陈凌也反倒跟哄小孩似的,两指逗弄着她的脸,温言细语的。
“那你都告诉我,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发生了什么?”
陈凌也略一思忖,笑道:“好,都告诉你。”
大结局:江小姐,一起面对未来的疾风吧!
不得相见的日子里,江半从未往最坏的方面考虑过,亦或者是她考虑过,可她仍旧不管不顾地留他在那受苦。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到底是怎么摆脱噩梦的?到底是怎么会...自断手指的呢?
她在舟宁过得悠闲宁静好不自在,可是他呢?
他所遭受的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虽然他陈述地云淡风轻,但那份云淡风轻里铁定掺杂了水分——为了不让自己担忧,所捏造的一定程度的虚假。
她不敢去幻想更深层次的东西,因为只要一想到他所经历过的,就心疼不已,后悔不已。
自己当初选择的离开,选择的让他单独面对,真的是为他好,而不是把他推向非人哉的地狱么?
她想起路雅曾经说过的——我相信,你足够爱他的话,就一定能克服。
可是她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并没有陪伴在他身边,相反的,她还怂恿他,倘若他没有按照自己的设想、倘若他过不了那关呢?倘若他的自残再严重些...她便很可能会害了一个人的性命。
江半头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自我厌恶与懊悔。
“对不起,我当初就不应该...”她耷拉着眼皮不敢直视他,当初说分开时的坚定和希冀,在碰到现实后都化为了粉末。
陈凌也端着她的下巴,认真道:“姐姐,你不用对不起,你做的没有错,这是我的必经之路,我必须熬过这关,像你说的,自己站起来和别人扶你起来,总是有区别的。”
“你是为了我好,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通过你的眼睛,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鲜花盛开的,人声鼎沸的,你就是我这辈子的毒药,更是愈合我的解药。”
“不要再去想我经历过什么了,想想我的现在,我开了画展,得到了业内最高水准的认可。还记得我当初离开舟宁时你是怎么对我说的吗?——来日方长,你的未来一定辉煌。我做到了,而我所有的辉煌与荣耀,都是你带给我的,都是你。”
从生命的角度上来说,她是他的一切,从艺术上的角度来说,她就是他的缪斯。
冗长冗长的一番话,江半真是不想哭也被他惹得泪眼汪汪。
陈凌也抬起指尖抹掉了那点儿泪花,笑道:“现在就哭成这样了啊...那待会儿岂不是变成泪人儿了?”
她用厚重的鼻音问:“待会儿怎么样?”
他邪邪地勾了勾嘴角,凑近她耳边恶狠狠道:“艹哭你。”
“......”江半咕哝着道了声:“王八蛋。”
陈凌也笑了,下意识想用右手去抚摸她的脸,动作顿了一秒,又换成了左手。
这个小动作被江半留意到了,她牵过他右手,纤纤五指交握着,尾指的空落令她有些心酸,她端量着那关节遒劲的指骨,含唇轻轻吻了吻。
软的、带点温凉的触感,像皓皓当空采撷的一抹月色。
女人清眸因着方才的泪花,泛起点水润的迷离,噙着温柔缱绻,望着他。
陈凌也心口登时蹿起股虚乏与燥热,恨不得立时将她彻底占有了。
但...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他轻声道:“姐姐,嫁给我吧?”
江半怔愣住,因为之前猜到过会有当前这种情节,倒没有多惊讶,只是不悦:“戒指都没有吗?”
他托起她的手,冲她挑了挑眉。
江半这会儿是彻底惊呆了,因为自己的无名指,竟然不知何时,戴了尾璀璨的钻戒。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弄进去的?自己为啥丁点儿感觉都没有?
“你——”太潦草了吧?
说好的单膝下跪呢?说好的一千零一朵玫瑰花呢?说好的告白气球呢?
以上全都是江半自个儿乱七八糟想到的琼瑶剧的戏码,其实她本人还真就不大喜欢这些世俗的流程,毕竟都是烂大街的把戏了。
再者她觉得,以往的很多时刻,比如那只小公仔,比如他电话中向自己道的衷肠,比如当前,这些时刻远比他向自己求婚时,还要更加让她触动心弦,更加让她确定,他深爱着自己。
其实到了这种地步,求婚与结婚都只是个形式了,他们之间,需不需要用形式来证明呢?
很明显,不太需要。
陈凌也又重复道:“姐姐,嫁给我吧。”
“拿一枚破戒指就把我打发了?”
陈凌也笑了下,拉着她走到窗台边,推开窗,放眼望去的是展厅内的人来人往以及墙壁瑰奇的艺术品,他道:“展厅里参展的有我很早以前画的,累积到出展,一共精品99张,秦老师的预先估值超以数千万,如果我名气再响亮点...”
江半佯装吃惊:“真能卖那么多钱啊?”
“真能卖那么多钱。”陈凌也笑道:“但我不是很想卖。”
“为什么?”
“因为画的是你...”陈凌也神色倏然变得凝重,沉默了片刻,斩钉截铁道:“我不卖了。”
“别啊,就算你画的是我,反正你卖了还能再画的嘛。”
“不卖。”
江半对这艺术人的脑细胞有点不是很理解,可能对金钱利益什么的都比较嗤之以鼻吧,但她这俗人就不一样了,她翻白眼道:“几千万哦...一辈子不愁吃喝了亲。”
他还是摇头,严肃道:“不卖。”
“那你不卖要干嘛呢?自己收藏起来?”
“没错,藏起来,只有我一个人才能拥有。”
“幼稚鬼,你画都画出来了,展厅那么多人都欣赏过了呢。”
陈凌也一脸傲娇:“他们看得到,吃不到。”
“......”江半无奈扶额:“那你这个聘礼就落空了吧?”
陈凌也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间就垮掉了,皱着眉思考了良久,才抬眸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少点可以吗?我只存了...还有...还有...”
江半登时就被他这幅模样给逗笑了,忍了忍,摆起脸义正言辞道:“不行!好歹要有车有房有存款,没...”她顿了顿,及时将话头掐灭了,而后不着痕迹的笑着接上话茬:“少点也可以。”
陈凌也自然清楚她的戛然而止,说句实在的,过了这么段时间,他已无多介怀了,就算再听人谈及,照样水波不兴无甚波澜,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而他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就在眼前。
他搂过她的腰,吻了吻她:“我有车有房有存款,没爹没娘没牵绊,还特别爱你,这样的标准,足够让你嫁给我吗?”
“你哪里来的房?租的不算啊。”
“那我水滴筹买一栋。”
“滚。”
“哈哈哈,那我贷款分期也是可以的嘛,姐姐,跟我结婚吧,嗯?”
“我都这个态度了你还要问?”
“我想听你亲口说。”
“我爱你,我愿意嫁给你,OK了不?”
“OK。江小姐,一起面对未来的疾风吧!”
“......我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来不及了江小姐,你已经彻底栽在我手里了。”
“艹。”
“艹谁?”
“......”
陈凌也眼里噙笑,咬着她耳垂悄悄道:“该干正事了...姐姐。”说罢,便打横抱起她,走向房间内的沙发。
番外01:你先吃还是我先吃?
在这与普天同庆的大喜之日,江半却睡过了头。
因为她实在太累了。
当然,这里的累除却指代某方面造成的累,还有她确定好了自己以后的规划——开一家青旅。
她本来想过要不直接找家旅行社上班,但她又有点厌倦当小职员朝九晚五了,所以脑袋里“嘭”的一声炸开了,蹿出来一个疯狂的念头——干脆自己当老板。
说实话,创业对于她来说还是很新鲜的一件事。
但她以前不是没有考虑过,也算是有那么一丢丢的野心吧。用陈娇娇的话来说就是——墨西哥和佛罗里达逛了几圈回来后,我们安逸的**姐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强势的野心家。
创业怕不怕?当然怕,怕亏损、怕经营不善、怕倒闭、怕没支撑个几年全身家当就赔干净了,野心家没变成不说,反倒是成了睡大街的流浪汉。
但她转念又一想,人吧,反正就活这么一次,想要去做什么事情,想要完成什么样的目标,不管结果如何,总得先迈出这尝试的第一步,试了才知道。前怕狼后怕虎畏畏缩缩的,只会给自己留遗憾。
倘若她真赔了,好歹她努力拼搏过,也不算什么收获都没有,况且,有爱她的人在身后支持着她,任何时候她都不会缺乏从头再来的勇气。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江半为了变摩托,这段时间内她马不停蹄地跑市场观察情况、跑地段寻找合适的门面、跑装修公司确定客栈风格、跑工商跑地税...总之就是各种跑,她脚丫子都快给磨秃噜皮了,累的是人仰马翻。
近六月份,淮城即将迎来第一波旅游观光的游客,因此,她不得不加紧脚步,赶上风潮好赚它个第一捅金。
陈凌也这天才小画家本来可以轻轻松松窝在家搞自己的艺术的,无奈他非要跟着自己跑来跑去凑热闹,不过这热闹凑了没几天就歇菜了,不得不委曲求全一下子,在家当个安分守己的美厨娘。
其实自从他首次个人画展成功举办过后,这小子的确名声大噪,身价一夜之间迅猛飞涨,头顶不得了的光环横空出世,惊艳之程度,令人乍舌,短短时间内受国内外大师邀约过许多回。
每逢有这样潇洒出行的机会,他都想带着她去,可惜她正忙着怎么把单车变摩托,只好次次婉拒。
她不去,他便也不想去,江半真的是说废了三寸不烂之舌,才勉强劝的他走出国门看看别的大师精品开开眼界。不算聚少离多,因为那些邀约当中,他挑挑拣拣,看顺眼了的就去,看不顺眼的就呆在家腻歪,态度嚣张狂妄得很。
对于江半而言,他呆在家也挺好的。
脑补一下那种场景:你累了一天回到家,刚打开门,就看到一名翩翩美人儿穿着女仆制服...啊呸!脑补错了,看到一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貌若潘安情如宋玉才比子建身高腿长拥有八块腹肌的绝世美男,穿着性感诱惑的男仆装毕恭毕敬地匍匐在前,然后抬眸甜甜地叫你:“主人,你回来啦~”
以上全都是江半自己恶俗的脑补,并未真实发生的场景,而类似于貌若潘安这种夸赞的词语也是陈凌也在得知她的脑补后硬加的戏码。
真实的情况是怎么样的呢?除了性感诱惑的男仆装以及把那句“主人”换成“姐姐”,其实都差不多了。
陈凌也不是什么大少爷的命,小时少时都吃过许多苦,厨房琐屑和家务活这种事吧,样样精通,无需她操什么心。
所以她一回家,面对的便是180平米以及拥有180厘米和180毫米的男人,有时候还有一桌子热腾腾的大餐,真是感动天感动地,江半老泪都纵横了。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规律,可能是因为看在她每日奔波的份上吧,所以那啥生活的次数就间隔了开来,而他每次在做了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把江半给投喂的心满意足了之后,就开始忙着自个儿开荤吃肉了。
这做大餐的几率越来越频繁,大餐也越了越敷衍,某人却是越来越不要脸,于是乎,江半每次归家前都给对方通一次视频电话打探敌情,确定他没有在厨房忙着后,才敢鬼鬼祟祟地踏进家门。
而昨天,她照例进行了视频通话以确保回家之后没有被生吞的危机,神采飞扬的刚闯进门,就嗅到了一股川菜的麻辣味。
她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撒丫子开溜,就被陈凌也逮了个正着。
某人一步步逼近,表情邪恶又充满玩味:“姐姐,我给你点了外卖,是你先吃你的,还是我先吃我的?”
“我...”
于是乎,江半就这样被某人拉着啃食饱腹了一顿。
可谓是累了一天一夜了,因此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睡过头,也是可以理解的。
“姐姐,姐姐!快醒醒。”
江半感觉自己两边脸被人轻轻捏了一下,没搭理,换个姿势继续睡。
陈凌也早已穿戴整齐,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头发油光发亮,虽说是作为输出方,可显然没有她那么疲倦,反而是器宇轩昂,精神异样的饱满。
他看着她一脸叫不醒的模样,暗自气愤了一会儿,墨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计从心来。
江半迷迷糊糊地睡着,突然就察觉到一阵冰凉与温热交织的触感,多次经验告诉她,那是来自——某人的舌钉。
她“啪”的一声合拢了腿,又“噌”的一声坐起身,再“嗖”的一声滚到了大床的角落,动作一气呵成,离他远远的,边拽着裤子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要不要点脸?”
陈凌也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嘴,笑得天真无害:“做个早撡吧,姐姐。”
“滚蛋,我要睡觉。”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忘了我们要去做什么了?”
江半睡懵了,一时还真没想起来,但触及他那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急忙一边表面装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一边脑海里使劲琢磨今天到底有什么重要事项:“哦...我知道了...原来是...”
陈凌也冷声问:“原来是什么?”
“嗯...原来是...是...”她脑袋瓜都快抓秃噜皮了,在他一步步逼近来的前一秒,灵光乍现,猛地一拍脑门:“领证!领证!”
陈凌也这才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饶过了她一条小命。
番外02:领证
5月21日,民政局。
江半见他一直虎头虎脑地打量着自己,不明所以:“看我干嘛?”
陈凌也一脸严肃,试探性地问:“你不紧张?”
她愣住了,反问:“你想我紧张?”
“......”陈凌也扫了一圈等候着的其他人,振振有词道:“你看别的女人个个都紧张激动害怕的,你为什么不激动?”
“她们紧张激动害怕那是她们的事情啊,和我有啥关系?”
“那说明她们重视,你就不重视,你还睡懒觉,还忘记了今天要领证的事情。”
江半哭笑不得,简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虎逼,想了想道:“我为什么会睡懒觉,那还不是你自己没分没寸的?”
“......”他被噎住了,又找到了另外一个点进行辩驳:“那你还忘了呢。”
“我——”江半偏过头咳嗽了几声,心虚地道:“我那不是最近太累了嘛,体谅一下姐姐啦。”
陈凌也不买她温言软语的账,抱着胳膊轻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江半挪着屁股坐近了一点点,瞅着他笑道:“别生气啦,是我的错,我不该第一时间没想起来,别闹小情绪啦,好不好?”
他瞥了她一眼,又一眼,最终唇角划开一抹柔和的弧度,歪着脑袋埋进了她颈窝里,没断奶的小孩似的搂着她,笑嘻嘻说:“还是姐姐疼我。”
“......”
面对这人忽高忽低的智商、时不时的撒娇,江半除了好生受着,还能怎么样呢?
挑选这个日期领证的新人很多,排队排到他们俩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情了,相比一屋子忐忑激动的男人女人来说,她和陈凌也确实云淡风轻、沉稳从容的像假结婚的夫妇似的。
江半是真的泰然自若,内心没有多少起伏,很奇怪,可能是因为年龄到了吧。
但陈凌也就不一定了,虽然他表面是八风不动稳如老狗,但她那只被他紧紧攥住的手,都快要被他手心渗透出来的汗水给濡湿了,可想而知他内心得是有多紧张。
江半笑了:“你紧张什么?”
陈凌也默了一瞬,一本正经地答:“我不是紧张,我是激动。”
“哦,激动什么?”
他把那只濡湿的手顺着外套胡乱擦了擦,又重新牵住她,笑道:“激动自己竟然真的要跟你共度余生了。”
“先别说大话,万一婚后生活不和谐,离婚也是有可能的。”
江半只是随口开开玩笑,岂料他听了倒是当起真来了,立即绷着脸,掰着手指头一笔一笔地算:
“怎么不和谐?为什么不和谐?你看我宠你爱你对你好、逗你开心、赚钱给你花、尊重你的事业,累了给你按摩,还天天烧菜做饭伺候你,就是在床上也主动给你go
down,让你次次**,你告诉我,这样的男人你上哪里找?婚后的生活怎么就会不和谐了?”
他神情严肃、掰着手指头一笔一笔算给她听的这一过程中,江半数次想打断他的话甚至是捂住他的嘴巴让他不要再逼叨下去了,因为他这声音是越说越激昂,惹得队伍里许多女人频频回头。
没错,大部分频频回头的都是女人,她可以很明显地在她们眼里读出一种羡慕和调笑,特别是在听到陈凌也说go
down和高*的时候。
江半有点想遁地走。
陈凌也还在死钻牛角尖,端着她的下巴道:“哪里会不和谐?嗯?”
“好好好,十分和谐,不会出问题,都是我瞎说的,别在意了行不行?”
陈凌也这才松了手,往她脸上猛亲了一口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流程走得十分顺畅,除了在窗口填表格时,那年轻靓丽的女工作人员多娇羞地打量了陈凌也几眼,然后惊呼叫出了他的名字:“可以给我签个名儿吗?”
陈凌也:“???”
他和江半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有点搞不懂这操作了。
那女工作人员笑着解释道:“我去参加过你的画展,看过你的画,画里的就是您旁边这位...吧?画地真美。”
江半能够察觉出,她对自己有股幽幽的...嫉妒?可能是看在陈凌也这张帅比脸蛋上的原因吧,不得不装出温柔大方的模样,夸赞之词却是十分的敷衍。
不过另一方面,江半还是很开心的。这臭小子名盛千里,来日可期。
陈凌也客客气气地给她签了个名,然后正正经经地填表格、走程序。
......
结婚证到手,江半又累又困,钻上车之后就眯着眼睛开始打盹儿。
陈凌也就不一样了。
他捧着那两本红红的小本本,眉开眼笑、亲了又亲,跟捧着一堆金银财宝似的,漂亮的桃花眸里盛放了灼灼的光彩,嘴角几乎都快要笑裂了。
“江半,陈凌也,江半,陈凌也...”他把红本本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盯着那张白衫红布的合影,兀自乐呵呵地念叨着。
他用手推了推副驾驶上的陈太太,一边视线还黏在那红本本上,一边道:“姐姐,你说我是不是该把它们裱起来?哦不...现在不能老是叫你姐姐了,应该叫你...老婆,嘻嘻。”
陈凌也这个人当前是真的有点傻里傻气了,歪着脑袋甜甜地叫了声老婆,对方还没回应呢,自己倒是先嘿嘿笑了起来,跟中了几千万的六合彩似的。
等了半天没见她搭腔,他这才侧眸去看她,却发现他这陈太太早已不知何时就酣睡了过去。
陈凌也:“......”
这女人...
......
江半是被“砰”的一声给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直起身来,用手背揉搓了下眼角,才发现已经到家了。
那“砰”的一声就是陈凌也关车门的声音。
江半看着他自个儿大步流星地进家门去,叫都不叫她,只留给她一道讳莫如深、阴沉笼罩的背影,她顿感莫名其妙。
这小王八蛋吃错药啦?
她以为只是她的错觉,然而对方吃错药的状态持续了一整个晚上——冷着脸、不搭理她、不跟她说话、全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江半一整晚都在琢磨着他为什么生气、她又哪里惹到他了,可无论她怎么问他都沉默不语,铁了心要跟她杠似的。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她觉得,这小王八蛋的心也是海底针。
番外03:夫妻相处法则
夫妻相处法则第一条——不管对方为什么生气,先哄好了再说。
那又要怎么哄他呢?她仔细想了想,决定将自己这把老骨头豁出去了。
于是江半就穿着性感的蕾丝睡衣和丝袜、挑着吸了人血似的殷红小嘴、三千青丝散作海藻,倚在画室的门边,摆出了她自认为最风情万种的姿态,然后,敲了敲门框——
“你在干什么呢?”
娇滴滴的话音出口,江半自己先恶寒了一阵:我艹,刚刚那声音是特么从自己嘴里蹦出来的么?
但她当前顾不了那么多了,晃了晃脑袋,又勾起一抹巧笑面对他。
陈凌也在给一幅画上色,闻声后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他知道她哄人都是什么把戏,所以早有预料。
但这不瞥还好,一瞥真是魂都给对方勾走了,惊艳的眼神像涂抹了502似的黏在她身上,任他怎么想挪开都挪不动半步。
江半瞟见他喉结滚动,暗自窃笑,径直往他面前的沙发躺了下来,撑着一只手肘,轻声道:“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做你的模特么?现在就是大好时机,来,给我现场画一张吧。”
陈凌也眸光晦暗,视线贪婪地在那堆堪堪遮挡住的布料所勾勒出来的曲线间流连,急忙喝了口凉水平稳心神,一语不发,抽了张白净的画纸,开始一点一点地描绘。
江半就是存了心思逗弄他,睡衣和丝袜都没了踪影。
她可以很清楚地察觉到他眼神的变化,从强装的镇定到幽深压抑的凝视,最后干脆装都不装了,攻略性极强的眼神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角,画笔一扔,径直朝她欺压过去,美色当前,忠义让步,专业艺术神马的东西就滚蛋吧。
目的差不多达成了,她拦着他,慢条斯理地问:“为什么生气?”
陈凌也脸一横,雄赳赳、气昂昂地道:“你都反思你自己这么久了,还不清楚?”
“我、我哪里就有问题了我?”
“你不重视我。”陈凌也振振有词道:“你不重视我们这么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你忘了时间不说,还一点激动的情绪都没有,你是不是压根就不在乎和我结婚?还是你压根就不太想和我结婚?”
他们之间婚礼是没有举行的,他想办,总被她以各种花里胡哨的理由给敷衍过去了。
连领证也是,他本想在5月初——就是她刚回来不久、答应了他求婚的那时候就把证给领了的,她却不断以“忙”“不急”等等的各种理由搪塞,几度推迟。
挑选到今天这个日期,都是他威逼利诱来的,要不然,指不定得被她推迟到什么时候呢。
联想到她的这些表现,除了不太乐意和他结婚,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呢?没有了吧?
江半无奈扶额:“我要是真不想和你结婚,那今天就不会跟着你去领证了啊。”
“我没说你不想,你是不太想。你看哪个女人不想办婚礼?你就是对我还有犹豫!”
“我——”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无从反驳。
江半是想着,先过一段的过渡期、彼此双方磨合磨合再说,毕竟婚姻大事岂非儿戏,反正都在一起了,也不着急这一时。
突然被他这么一提及,她仔细琢磨琢磨,其实也没有别的,就是成熟的理智罢了。理智是好事吗?是,但放到他眼里,估计会被他认为自己不够爱他了。
当前把这种念头解释给他听,能行吗?不能,毕竟哄人不是跟对方讲大道理。
她诚恳道:“对不起啦,我不是对你犹豫什么的,是真的...太忙了,你想想,我第一次着手创业,心思肯定会被分散。等过了这一阵就好了,过了这一阵,你想办什么婚礼都随你,好不好?”
陈凌也气鼓鼓地起身要走:“等你忙完这一阵,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江半急忙拉着他的领带将他拽了回来,单手游弋着去解他皮带,含笑道:“很快的,到时候我的店开张了,开业典礼和婚礼一起招呼,多热闹啊,你说是不是?”
陈凌也当前是被她招呼的倒吸了口气,看着女人红唇妩媚,瞬时就心神荡漾了,什么气愤什么质疑什么怄火都通通抛诸脑后是也。
常言道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命难逃,古人诚不欺他。
其实在她好脾气地哄着他时,他眼底便闪过几次阴谋得逞的狡黠,当前搂着她的腰,见她犹有放松之态,开始趁热打铁:“姐姐...”
“嗯?”
陈凌也往她月匈前啄吻了几口,抬起亮晶晶的眸看她:“给我生个孩子吧?”
“啊?”
江半瞪圆了眼睛,没曾想他话题竟跨越到了这方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眸底盛满了小心翼翼和期待的希冀,重复道:“给我个孩子,好不好?”
“不好。”她果断拒绝。
“为什么?别又跟我说你忙之类的狗屁理由。”
“我确实忙啊。”
“......”
江半瞅着他,试探性地问:“咱俩丁克行不行?养小孩压力大、麻烦多、耗费生命,咱俩就过自己的二人世界不快乐么?”
她真的没有想过要生孩子之类的问题,哪怕和卫满在一起的时候,她秉持的也是丁克一族的念头。
不为别的,她自己的原生家庭就已经够不完整了,她亲眼见证着秦兰都是如何一路走过来的,那份艰辛和酸楚,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虽说他们俩当前的经济条件远比那时候优越,可她还是不想,抚养一个小孩成人是项浩大且险峻的工程,她已经有陈凌也这个小孩了,再来一个,不得要了她的老命?
陈凌也耷拉着眉眼,道:“怎么会耗费生命呢?我相信我们都能够成为很出色的父母的。”
江半想了想问:“那你要不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这么突然想要孩子?”
他抬眸认真道:“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确实,我的童年和家庭都很不幸,我从小就生活在阴影里,之前我自己也没有考虑过生孩子之类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结婚了,我有你,你让我觉得,能和你一起孕育培养一个生命,是件特别有趣又庄重的事情。”
“那我们一起养条狗养只猫都行啊。”
“......”
A计划失败,陈凌也不免有些气馁,搜肠刮肚使劲儿搜罗着B计划。
番外04:喜欢你哄我
其实他想要孩子,有两个方面的原因。
第一是来自原生家庭的缺憾,很多人自己过得不幸,下意识就会把心愿投射到自己身边的人亦或者后代身上,他没有幸福完美的童年和家庭,所以就想着自己创造一个,弥补自己这一生所缺失的最重要的一部分。
这点和江俞很像,和江半却是截然相反。她的原生家庭也不怎么样,而她所产生的应对方法不是自己去创造,反而是干脆抹去了,避免自己再度陷入不美好的回忆。
第二是他想用孩子捆绑住她...说起来挺小人的,因为他总觉得她忙忙碌碌忙着自己的事业,都无暇顾及他了,他就想要和她腻歪,把以前分开的那么多时光给补回来,二人世界也好、三口之家也好,巴不得整天和她黏在一起。
江半自然没寻思到他这第二条原因,只说:“生孩子不是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养孩子就更不是了,你多为我考虑考虑。”
陈凌也垂头丧气,道:“对不起。”顿了顿又问:“难道我们就真的要丁克一辈子?”
当前否决铁定得惹的他更不开心了,那就用古往今来更古不变的套路吧,把这事儿一拖再拖,拖久了估计他自己都没什么兴趣了。
于是江半道:“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先养一堆猫猫狗狗什么的,反正到时候我青旅开张了,还能当一特色。先养宠物试试,等我不忙了,稳定下来了之后,再考虑这件事,好不好?”
“那你什么时候不忙啊。”
陈凌也当前这幅模样就跟个深闺怨妇似的,给江半看乐了,她圈住他脖颈笑道:“差不多一个礼拜就能开张啦,开张了之后请几名员工,那我就不忙了嘛。”
“你说的哦。”
“嗯哼。”
陈凌也这才挑开一抹乖巧的笑容:“姐姐,以后多哄哄我吧,我喜欢你哄我。”
“那你也不能为了让我哄你而故意不搭理我啊。”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闷闷地道了句:“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你这么忙,我还打扰你,让你分出心神来哄我,我应该体谅你才对。”
江半颌首往他薄唇点了点:“没事,我们都是第一次结婚,相互学习,以后学乖点就好啦。”
“那我们的婚礼什么时候举办?”
“不是说了么?等开业的时候一起招呼了吧?”
“那怎么能行?太潦草了。”
“那你想怎么样?如果要搞隆重点时间就得推后了啊,开业在即了,时间那么紧张。”
陈凌也蹙着眉道:“推后就推后吧,婚礼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不弄隆重点怎么行?”
“烧钱啊,再说了婚礼不就走个流程?多没意思。”
“啧。”陈凌也立时瞪了她一眼:“别扫兴,到时候办得风风光光的,让全淮城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
“难不成你还要请全淮城的人来参加婚礼啊?哪家酒店容得下那么多人?”
“......”
“听我的,一切从简吧,好不好?请亲朋好友吃顿饭就行了,省事儿。”
“......”
他一直沉默,江半也不知道该说啥了,静静地等他回复。
过了良久,才见他抬眸,温柔又真挚道:“我想看姐姐穿婚纱,想看姐姐手捧花,想你一步步朝我走来,想牵着你的手宣誓,想对你庄重又虔诚地说出那句我愿意,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天上地下、众生如云,我只做你的不二臣,三千客,万象宾,都是最好的见证人。”
“姐姐,就当满足我这个愿望吧?”
江半愕然了半晌,一方面是惊讶于他的口才啥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一方面是心脏简直要被他这番忠心耿耿的话给软化成水了,原定的计划是彻底守不住了,她迷迷糊糊道:“...好啊好啊...那就交给你包办吧。”
“嘻嘻,这样才对嘛。”陈凌也说着,往她侧脸亲了一口,抱起她就要往卧室方向走。
江半醒过神来,苦着脸求饶:“休息一晚行不行?我腰都快被你折断了。”
“那你干嘛穿着这一身来找我?这可都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啊。”
“我他妈...”她欲哭无泪:“我那不都是为了哄你吗?给你哄好了那不就——”
陈凌也勾起丝玩味的笑容:“姐姐,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万事得有始有终,你既哄了我,自然得哄我开心了。”
“......”我他妈的...
江半别提有多后悔了,她心暗道:江半啊江半你这么大义凛然舍身忘死鞠躬尽瘁,就为了哄他,自己这把老骨头都不要了,值得吗?
她思来想去,咬着牙,铁青着脸道:“就一次!”
陈凌也冲她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又邪恶的眼神分明就在说“你在做什么梦?”,嘴巴却是在应允她:“好,就一次。”
结果他他妈的这一次还跟篮球比赛似的分上半场和下半场,并且自认为相当大方且温柔体贴的给予了她中场休息的时间,江半抓到这休息时间就死活不肯再继续了,企图用装睡蒙混过关。
可能是真的体谅她这阵子东奔西跑身心俱疲吧,陈凌也叫了她几次叫不醒后,竟也没有再强迫她完成下半场。
就在江半以为能够彻底逃过一劫时,背后却传来异样的动静,这厮竟然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叫她:“姐姐...我知道你没睡着,你不想的话我也不逼你...你出点声音给我听...好不好...?”
这王八蛋!真是丧心病狂的令人发指!
江半一边在心里把他唾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偷偷用手捂住耳朵,尽量避免某些靡靡之音钻进来。
在这一过程中江半忍的可谓是万分艰辛,无奈某人偏偏要凑近了再凑近,搞得她跟身在直播现场似的,终于,她忍不住了,“嚯”的一声回了头怒瞪他,却发现他压根就没有在...
陈凌也慵懒倦怠地支起手肘,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他动作很快,几乎是她一回眸便顺势翻身上了马,磨刀霍霍向爹娘...啊呸,向江半这只待宰羔羊。
于是乎,江半小姐姐就这样再次落入了某人的魔爪。
番外05:忠犬男友
青旅正式开业的前一个礼拜,江半整日整夜地都在琢磨着营销策略。
青年旅舍不是什么五星级酒店,也不是一般的宾馆,它受众的范围比较小一些,客源大部分都是一些穷游的大学生啊、背包客啊、浪迹天涯的旅人啊等等之类的,相对于酒店它市场行情就是房价经济实惠、薄利多销。
既然是薄利,那要怎么赚大钱呢?自然得多销了。
其实近几年国内的青旅文化发展的已经相当成熟了,拜互联网和社会压力所赐,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时不时就想来个“说走就走特立独行”的旅程。而这时,青旅所提供给客户的体验是十分重要的。
像一些酒店的理念是让客户宾至如归啊、跟家一样温馨啊...不计其数,青旅作为某种形式的经济酒店,宾至如归的体验是必然的,另外还要有亮眼的、有个性的点,才能吸引到对胃口的客源。
那又要怎么样才能吸引到对胃口的精神小伙呢?简单点来说,那就得稳中带皮、实中带骚。
很多青旅都是家居式的,没有明晃晃的招牌和马路边显眼的门店,大都是分布在交通便利亦或者靠近景区的点,客源通过互联网渠道订房,也就意味着,要想多销,除了一般可以入驻的手机软件,还得在青旅文化圈亦或者社交软件上打响名号。
借鉴当前流量为王的趋势,很多青旅的经营模式类似于入驻旅游软件+社交软件上的大V推荐转发。
这是一套很有成效的模式,可关键的一点是——虽说江半是冲浪老手了,但她是属于默默观望、不置一词的那种,社交软件的状态没怎么更新过,粉丝量自然就别提有多惨淡了。
她肯定是当不了什么网红之类的,但...身边不是有个现成的么?
陈凌也也不算是什么网红,也不混这圈,可自打他个人画展成功举办从而名声大噪时,她就果断抓住了这个商机。
他的名声来源大致可以分为两种——
第一种就是年龄心性经济条件都比较成熟、俗称为上流社会的人类,冲着他的画和艺术来的,可以算作真正的崇拜者。但这类人吧,于江半来说肯定是没有用处的,毕竟上流社会,出去旅游不大可能住寒酸的青旅。
第二种就好多了,也是真正的于她有利的一类,简单来说就是冲着陈凌也的脸蛋啊身材啊气质啊去的,像一些美院的女大学生,又或者那日领证时碰到的女工作人员,俗称颜狗吧——人长得好看路人缘确实没话说。
江半甚至一度可惜他画的不是什么连载漫画插画这种较为大众化的东西,搞高深莫测的艺术注定了要有品位的人才能够真正的去欣赏。
如果他是啥漫画插画的画手,女粉丝肯定排队排到法国去了,她也就能好好利用这一波流量。
陈凌也跟她差不多,逛社交软件是属于默默观望的类型,而且他也不热衷于什么营销什么流量,不靠这一套吃饭的人自然不会去理睬。
所以她只能自己另外建立了个账号,专门发有关他的东西,还趁着之前的画展掀起的余热未退,使劲营销了他一波。
营销他什么呢?无非是长得帅身高腿长还有才华,作品各种参赛各种拿奖,花钱请了几个大V转发之后,粉丝量蹭蹭蹭的往上涨。
其实和娱乐圈的公关差不多,营销时她也在一点上犹豫犯难了,那就是他和自己已结婚的事实。
她思来想去权衡利弊后,决定如实转换。一方面是要让陈凌也知道了她隐瞒、她铁定吃不了兜着走,一方面是他画展画的都是同一个女人,稍微用点心也能挖掘出来背后的故事,瞒是瞒不住的。
既然不能瞒,倒不如好好利用此造一波忠犬痴情的好男人形象。什么东西最能打动花痴女粉丝的心?除了长相,自然还有人品,特别是对待情感方面的人品。
他这种忠犬男友的形象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女粉丝对有关于恋爱的各种臆想,加之江半在营销过程中可谓是遣词造句、无所不用其极、把他都给夸上天了。
于是很多原本失望的要脱粉的网友,在她如此的骚操作之下,不仅没有取消关注,反而被故事感动地潸然泪下,他这英俊的天才小画家,又多了痴情的标签,惹得人人艳羡,她自己百年不涨粉的账号都凭空涨了几千的量。
基本到了这里,江半的目的就达成了大半了。
接下来,只要她转一转有关自己店的博文、提一提住着有多舒服、价钱有多实惠、老板娘有多美...那生意不是爆满、金钱不是滚滚来?
江半沉浸在金山银山的美好幻想里,同时不忘了感慨,陈凌也这棵摇钱树是真的蛮好使。
关于网络营销的事,她对他没有过多提及,主要是他自己最近忙着操办婚礼啥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想好好跟他说一说都找不准时机。
其实她有担心过他会不会生气啥的,毕竟这么利用他就显得自己有点那啥了,可等她看着电脑上全部房间都订满了、软件评分蹭蹭蹭往上涨、评论刷刷刷的一堆激动人心的好评时,她就彻底把陈凌也抛之脑后了。
开业的第一天,全场爆满,首战告捷,江半抓着陈娇娇的肩膀,激动得语无伦次。
陈娇娇姿态优雅地呷了口红酒,环视了青旅内部的装饰一圈,啧啧感叹:“牛逼啊小半,你这创业之路闯的可是相当顺畅啊,来,干了这杯!姐祝你一年之内形成连锁!”
江半被她这吹捧给捧上天了:“你觉得真能形成连锁经营?”
“冲你当前的客源反应,很有可能啊,到时候多开几家分店,我来给你打工!”
“你的博美不要啦?高官之路不走啦?”
陈娇娇嘿嘿笑了两声:“背靠大树好乘凉嘛,我有这么牛逼的闺蜜,还用得着找别人讨那口饭吃?坐等你一夜暴富。”
“一夜怎么可能啊,这只是个开头罢了。”
“那你偷偷告诉我,你都是怎么做到的?成功的方法给我借鉴借鉴。”
“呃...其实是因为——”
“凌也哥哥呢?”
番外06:我太太吃醋了
她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短发的甜美女学生给打断了,对方两眼亮晶晶的,道:“我是美院的学生,看过凌也哥哥的画,特别出色,听说他今天会来,他人呢?”
江半正欲回答,女学生惊呼了一声,似乎才意识到什么,一脸恍然大悟:“噢...你就是...凌也哥哥的女朋友喔。”
“准确来说是妻子。”一道温沉的嗓音替她纠正了对方的定义。
女学生循声望去,又惊呼了几声,连忙招呼了一堆人过来:“凌也哥哥——”
陈凌也抱着个超大的纸箱慢悠悠地踱步进门,就看到这样的盛况,一时有些惊讶,也为她感到高兴,朝她递了个“哎哟不错哦”的欣喜眼神。
江半终于能插上一句嘴了,问他:“什么东西?”
“犬子。”
“啊?”不止她疑惑的啊了一声,眼里那堆眼里快要冒出小星星的女粉丝也倍感惊奇的啊了一大片。
江半凑近纸箱一看,六只狗。
还真是犬子啊。
有两只睡着了,醒着的四只转着圆溜溜的眼眸,探头探脑地往外瞧,毛色不一,憨态可掬,软萌软萌的,真给人心都要融化了。
“弄六只做什么?万一照顾不过来怎么办?”
陈娇娇托着酒杯道:“那就送给我这个干妈吧,刚好我家赫敏缺个玩伴呢。”
江半:“你那养的是猫,你让猫和狗呆一块,就不怕鸡飞狗跳?”
陈娇娇:“不可能的啦,我家赫敏很乖的好不啦,都已经...我想想啊...十九天没撕沙发纸巾了。”
江半:“......”
陈娇娇:“养不过来就告诉我一声啊,送我一只,最好两只,把铁三角给凑齐咯。”
陈凌也直接打消了她的幻想,义正言辞道:“我们不送人,自己的孩子怎么能送人?”
江半:“......”
陈娇娇:“......”
二人无语的空档,旁边的粉丝团却是发出一片又一片的鸡叫:“凌也哥哥好帅啊——”
“凌也哥哥好暖心哦——”
“凌也哥哥给我签个名吧?”
“哥哥能帮我画张肖像吗?我真的真的真的特别喜欢你——”
江半耳朵快聋掉,面对粉丝团直截了当的爱慕告白,她并无不悦——主要是因为反正她们也撬不了墙角,只极其膨胀极其虚荣的感慨:不愧是老娘的男人!她跟着都沾了光了。
而陈凌也却是一脸疑惑不解地望着她,似乎在问:哪里跑出来这么多疯女人?
对上他的视线,她有一瞬的心虚,打发了陈娇娇和名叫欢欢的前台小妹去照料那堆猫咪,便拉着他端端正正地坐下,摆出经纪人的架势,替他招呼这堆粉丝团。
“哥哥,你画画好厉害哦,我们学校美术社团的人都特别崇拜你呢。”
“哥哥,你是A大毕业的吧?我今年大四,说起来也是小你一届的学妹哦。”
“哥哥,听说你的首次画展,作品全是姐姐...姐姐好幸福啊。”
“哥哥,我在微博看了你和姐姐的故事,都是真的吗?你和姐姐——”
一连串的提问,陈凌也始终面无表情,直到听见最后一句,才挑了挑眉:“微博故事?”
“对呀,不是你自己的账号么?我们当时看了都快感动哭了呢。”
“哥哥不仅长得帅,对待感情也这么认真,这样的哥哥...更加让人想守护了呢。”
江半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突然有点后悔那么卖力的替他营销痴情忠犬的人设了,这堆粉丝发起狂来,真和啥偶像小生的粉有的一拼。
闻言,陈凌也轻轻的啊了一声,似乎明白过来这些人的来源,漫不经心地瞥了自己的妻子一眼,未置一词。
虽说他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瞥,但江半还是感觉头皮一紧,后颈直直的蹿起一股凉气,两只眼睛乱瞟,就是不敢看他。
耳朵却竖成了天线,只听得他发出道低淡的笑音,官腔十足的口吻:“都是真的,谢谢你们的支持,可以的话,麻烦帮我太太多做宣传哦。”
江半刚松了口气,威力比陈娇娇这只尖叫鸡还要凶猛的粉丝团就发出了一片惊呼。
“我太太...哥哥真的好会宠哦——”
“太羡慕了吧,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像哥哥一样的男朋友啊——”
“哥哥哥哥——”
“签个名吧?我要发他妈的几条微博,没来的那群家伙肯定嫉妒死了——”
于是乎,江半就看着陈凌也转的跟个陀螺似的,给粉丝团签名,签完名还特别正经地和对方握握手、暖心的抱一抱对方、亦或者宠溺的摸一摸脑袋...
我他妈的...
江半被晾在一旁,抱着胳膊、两眼幽怨地瞪着他潇洒混迹于花丛的身影,别提有多怄火了。
“好啦,回房休息去吧。”
陈凌也给那名短发女学生签完名,正欲和对方来个友情的拥抱时,斜刺里伸出一条胳膊拦在了跟前,女学生眨眨眼,不明所以,顺着胳膊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了江半皮笑肉不笑的脸。
她当机立断地替他和女学生来了个热情拥抱,拥抱完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满目慈爱道:“去吧,别耽误你发微博的时间了。”
别人都获得了和凌也哥哥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轮到自己却要眼看着这机会不翼而飞,女学生能轻易妥协么?当然不了,她两只胳膊拼命划拉着要往凌也哥哥的方向靠,一边嘴里还叫着:“哥哥——”
陈凌也气定神闲地立在江半身后,轻笑了下:“不好意思,我太太吃醋了。”
“我...”
江半欲辩解,却发现无从开口。
她本想秉持着客户就是上帝的理念任由这群女粉丝对她的小男朋友牵手拥抱啥的,结果实在忍不下去了就横插了一脚,当前这女粉丝也是女客人铁定是要得罪的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灭了她蠢蠢欲动的心思。
于是江半就当是顺着某人、说好话给某人听了:“没错,我这人占有欲比较强,看不得别人对我先生动手动脚的,对不住了,还请回吧。”
话音刚落,耳后几寸飘来道温润中又带了点戏谑的低笑。
女学生略带幽怨地看了她几眼,又用满怀希冀的小眼神望了陈凌也几眼,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闷头钻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番外07:给你做牛做马
女学生一走,江半就气冲冲地质问他:“你刚刚在干什么?”
陈凌也一脸无辜相:“签名啊,替你巩固客源啊,不是照着你的思路走的么?”
“...签名就签名,也不用肢体接触啊!你是已婚的男人了,能不能坚守住你的贞操?”
陈凌也给听笑了:“我的贞操不都给了你么?偏偏你自己还不懂得享受...”
“......”
他从身后搂过她的腰,蹭着她的侧脸,柔声道:“姐姐,你在微博写故事的时候,是不是就该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呢?”
听到他这么讲,江半瞬时就心虚了,试探性地问:“你不生气?”
“我生气什么?”
她吞吞吐吐地说:“就是用你...吸金啊...”
“嗯...为什么要气这个?我画你,也相当于是用你吸金啊。再说了,我很乐意为姐姐的事业添砖加瓦,助姐姐更上一层楼。”
“那就好。”
他心没芥蒂,江半自然高兴,欢喜了一阵后又严肃道:“不过你不能再乱来了。”
“那我要怎么来?”
“就...以后露脸面对你的粉丝,握握手就行了啊。不许抱、不许摸脑袋、不允许任何的亲昵行为,不允许当艹粉狂魔。”
陈凌也一直在笑,两指捏了捏她脸蛋,邪气道:“放心,我只给你做牛做马,只要你给我艹就行了。”
“...下流。”江半别开了脸。
“嘿嘿,走啦,看我们的儿子去。”
“你哪里买来的?都是什么品种?”
“都是蝴蝶犬,只有一只贵宾。”
“唔。”
整栋青旅设计的是家居式,在淮城老街的徐林巷,靠近老街这一大热门景点,不至于太僻静,也不至于太喧闹。
装修的庭院偏日式,五月花开,松草凝露,几张茶桌和榻榻米,点一炉香,品一杯清酒,浴光乘风,再撸一把宠物猫,惬意之极。
陈娇娇和前台小妹欢欢正一同逗着狗玩,听见到她们来了,陈娇娇头也不回道:“真的不打算送我一只啊...越看是越想养了。”
“自己买呗。”江半打发了欢欢去前台站岗,看着一窝毛茸茸的小脑袋,感觉心都要化了。
陈娇娇一皱眉:“那还是算了,等明儿换个大点的公寓,再想着多养条狗吧。”
恰逢她手机铃声响,她掏出瞄了几眼,眉峰瞬时更皱了,叹息道:“天杀的莫远宁,都周末休息到这个点了还叫我赶回去看方案,没人性啊。”
“赶紧去吧,挣大钱呢。”
“那我走了啊,今晚有空出来一起喝酒,庆祝庆祝你开业大吉。”
“行。”
陈凌也抱起那只黑黝黝的贵宾犬,道:“姐姐,给它们取个名字吧?”
“必须的,要不然这么一窝无名氏,分都分不清。”
“那你觉得叫什么好呢?”
江半眼珠一转,计从心来,叉着腰道:“很简单啊,这只叫乔伊,这只叫莫妮卡,这只叫钱德勒,这只叫菲比,这只叫...”
“你当是在扮演老友记啊?”
“这不挺好的么?六人行,刚好就六只嘛。”
“那不行,我也要取我自己喜欢的角色的名儿。”
“你说。”
“这只叫小丑,这只叫T-bag,这只叫汉尼拔...”
江半汗颜:“干嘛都取些杀人狂的名字?惊悚不惊悚?”
“就是惊悚才有意思嘛。”
“不行,难道你想你儿子顶着这么个名讳?”
陈凌也皱眉思忖:“嗯...有道理。”顿了顿又道:“那就不要小丑和T-bag,留个汉尼拔,这只特别的贵宾犬就叫汉尼拔。”
“咦,偏偏仨里面还挑了个最变态的。算了算了,随你吧,汉尼拔你自己养。”
“我自己养就我自己养。”陈凌也一脸傲娇,抱着贵宾犬佯装凶神恶煞地冲着其余五只狗道:“等汉尼拔长大了,就把你们的肉都给吃了。”
“......”
江半背脊一凉,对这变态是无语了,赶忙抱着乔伊莫妮卡钱德勒什么的离得他远远儿的。
......
陈娇娇这个妖艳贱货真是害人不浅,尽管她已经说了很多次不用给她搞什么猛男狂欢的单身之夜,已经毅然决然地表明了很多次自己坚贞不移的态度,但陈娇娇还是以“喝酒庆祝开业大吉”这种名正言顺的理由、把她骗进了一堆奢荡的酒池肉林。
江半一看见一堆只穿着裤衩走来走去的男模就胃疼了,挡着眼睛愤然控诉:“陈娇娇啊陈娇娇,我都说了我金盆洗手洁身自好了!你是不是想害死我?要让陈凌也知道了——”
陈娇娇没心没肺地笑道:“哎呀...不会被你老公发现的啦!这场海天盛宴我除了你可是谁都没告诉啊,连贺尧都不知道,你就安心去浪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想想你下辈子就只能看陈凌也一个男人,是不是有点亏?所以...去吧,皮卡丘!”
江半透过指缝偷偷地瞄了几眼泳池边的男模们,一边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一边死鸭子嘴硬:“有什么好看的?他们有的陈凌也也有,他们没有的陈凌也也有,甚至还更好,我还不如回家看陈凌也去呢。”
陈娇娇惊了,指着不远处一个胸肌魁梧的壮汉道:“你家老公看着那么瘦,还能有像人男模一样发达的肌肉呢?”
江半话语里止不住的骄傲自豪:“是啊是啊,经典款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嘛。行了行了,我回去了,要不然被他发现了,我真吃不了兜着走。”
她嘴上说是说回去,可两只脚却像是扎了根,一步也没动,挡着眼睛非礼勿视的手也逐渐拿开了,明目张胆地观赏起一堆美好的肉体来。
陈娇娇一看她这幅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尿性,得意洋洋地笑了,二话不说就拉着她泡进了三千美色里,铆足了劲蛊惑:“反正就这么一次,来都来了,就放宽心好啦,老娘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给你搞个这么隆重的趴体来的哦。”
江半听出了她的话外音:“那你这场海天盛宴又是蹭谁蹭到的?”
她神秘一笑,未置一词。
番外08:“我老婆呢?”
陈娇娇这名副其实的捞女+海王时刻都闲不住腿,最近勾搭上了一个半死不活又聋又瞎的花甲老头,年龄大的足够当她爹了,但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我就喜欢大叔款的嘛,成熟稳重又有男人味,超心水的好不啦。”
江半冷笑:“你那是看上人家老头事少钱多有低保还死得早吧?”
陈娇娇眼睛一瞪,义正言辞道:“我是那种人吗?!好歹老娘也是个都市白领,会差那点钱?!”
江半依旧似笑非笑:“那你图人家什么?图他岁数大?图他不洗澡?”
“......”陈娇娇道:“你看你,不懂浪漫了吧。这就叫天使轮,我给他为爱发电。”
她的一番话江半是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信,什么天使轮,这海王估摸着是想效仿豪门狗血剧里的情节,嫁过去当一个年轻漂亮但心肠歹毒的继母,包养个男小三然后生生熬死自己的老头丈夫,抢夺遗嘱财产,摇身一变野鸡成凤凰。
事实上陈娇娇也确实是这么想过,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没把老头熬的上西天也就算了,人家反而还愈发生龙活虎老当益壮,搞得他们一家人都把她当做吉祥物似的,捧着供奉着。
陈海王是怕了怕了,逐渐腻味,于是在分手之前特地压榨了对方一笔,不仅掏空了人家的肾,还掏空了人家的腰包,得来这么一场举世无双的豪华盛宴。
豪华盛宴里有不少祖上积德发了横财的富二代,显金露银地四处寻找勾搭猎物。陈娇娇忙着和男模打情骂俏,把自己的好姐妹给冷落了,于是落单的江半堪堪有成为猎物的趋势。
其间有个挺白净的纨绔过来没话找话,长得人模狗样,自称八岁死了爹,十岁死了妈,十五岁那年全家上下被可恶的商业竞争对手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好在老天爷慈悲为怀,没将他满门抄斩,留了他这么一个独苗。
总的来说,这是个十分得上帝宠幸和眷顾的幸运儿,小小年纪就顺利登基坐上了皇位一统山河表里,坐拥无数家财和美女,谓之快哉也。
江半听得津津有味,这死爹死妈死全家的渣浪纨绔就作出一个自以为极具魅力的狂拽酷霸帅的笑容,道:“宝贝儿,你要是当了我的马子,我让你在大街上横着走。”
于是江半也作出一个狂拽酷霸帅的笑容道:“你要是再敢叫我一声宝贝儿,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泡酒。”
渣浪纨绔瞬时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江半正自酌自饮着,陈海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火急火燎道:“快快快!你快藏起来!快——”
“怎么了?”她十分不解,随后又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
哦谢特妈惹法克,是陈凌也。
在门口的人潮汹涌里捕捉到那道清俊修长西装革履的身影,江半脑海里的弦瞬时就紧绷了,也不知道是急中生智还是走投无路,她匆忙一矮身,就钻进了桌子底下。
被垂坠下来的流苏桌布遮挡着,依稀还能看见他一双锃亮的皮鞋拨开男男女女,在逐渐朝这边趋近。
陈娇娇一看到他,下意识也想抱头鼠窜,但无奈人已经被他逮着了,特别是当他那样阴翳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过来时,仿佛是被生生曝至于大庭广众,叫人无处遁形。
逃不过,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陈海王施施然坐下了。
陈凌也单手抄兜,视线看似随意地扫荡了一圈,实则又有种积压的冷峻,他道:“我老婆呢?”
陈娇娇为了不输气势,挺直腰杆道:“你都说了是你老婆,你上我这儿找有啥用?又不是我老婆。”
陈凌也瞥了她一眼,拉开椅子坐下,跷了个十足优雅矜贵的二郎腿,而此时,桌子底下,他锃亮的皮鞋尖就距离江半不过五毫米。
她大气也不敢吱一声,只是心道:陈娇娇啊陈娇娇,这关要是蒙混过去也就算了,要是过不去咱俩就彻底绝交!
好在陈娇娇这女人良心还没烂透,知道想办法支走他,她说:“她今天都没联系过我,说不定在她自己店里呢。要不你去那儿找找?”
陈凌也轻笑一声,未置一词,掏出手机摁了个键。
陈娇娇一看见电话拨出去就暗叫不妙,狠命在桌底踹了江半屁股一脚。
可惜的是,江半并没有体会出她这一脚包含了什么意义,只当她是脚抽筋了,但当她没有来得及开静音的手机突兀响起一阵铃声时,她就明白了,心里“咯噔”一声,只想到两个字:
完了。
熟悉的手机彩铃竟然从桌底传来,陈凌也挑起一边眉毛,扫了眼陈娇娇,陈娇娇立时心虚地哂笑,以手掩面。
他缓缓地躬身,一掀桌布,就看到江半带着一丝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正望着他。
......
事情发展到这种局面显然已经无法逆转,他从拽着她出来就没说过一句话,沉默得简直骇人。
江半如丧考妣,臊眉耷眼地由他牵着走,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想斟酌出一番合情合理又不至于太过天马行空的言辞来哄他。
到了最后她甚至是想:要么就一炮泯恩仇吧?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伺候他心满意足了说不定就不生她的气了呢?
反正大部分时间她挨他的骂,戏剧性一升级结果总是变成了挨艹,主动和被迫之间,她更偏向于主动,因为主动能有所掌控,被动的话...那就有点岌岌可危了。
江半拽了拽他袖扣,勉强开口解释:“其实我——”
一句话还没一个屁长,就被那死爹又死妈的纨绔给打断了,只见他倚靠在一辆颜色骚包的玛莎拉蒂前,不知死活地脱口高喊:“宝贝儿,你宁愿跟他走也不乐意跟着我啊?他拿什么破车送你回家啊?”
江半心里又“咯噔”一声,心道:这回是真完了。
她看了眼陈凌也,脸倒是喜怒不形于色,但眼底分明闪过几簇阴沉的暗火。
她急忙道:“你别误会啊,他就一小混混,刚才想搭讪我来着,我没搭理他,真的。”
岂料陈凌也竟然冲她笑了,摸了摸她发羽口吻甚是轻松道:“我当然相信我自己的老婆了。”
他说完,就朝那纨绔走去。
番外09:“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江半拼命在身后使眼色叫他赶快走,谁曾想这渣浪纨绔不仅是个没妈的孤儿,还是个气焰嚣张的草包,明明察觉出氛围的剑拔弩张,还愣是摆出一幅你能奈我何的挑衅架势。
陈凌也漫不经心地问:“你刚刚叫她什么?”
讲实在的,纨绔一看到他走过来心还有点虚,腿也有点打颤,生出一种叫做畏惧的反应,但话头抛都抛出去了,他就是再痿也得强装镇定,他叼着一根烟,用力踮着脚与他平视,斜睨着他道:“宝贝——”
亲昵的三个字没说完,最重要的地方就遭遇重创。
“卧槽——”纨绔捂着裆,小白脸扭曲地发青,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他:“你他妈...夺笋啊...”
江半见陈凌也膝盖一动,似乎还想再来几下,连忙圈住他的腰制止他:“好了好了,你再踹几脚人家都要断子绝孙了。”
可惜他不听,长腿一伸,直接把小白脸的纨绔给踹了个人仰马翻,偏生他还沉静如水,脸上似乎没有一点愠怒的痕迹,动作却阴狠如戾,他踹完解气了才道:“这都是你自找的。世上别人的老婆千千万,你惦记谁不好,偏要惦记我的?”
小白脸栽倒在地,捂着裆翻来滚去哎哟哎哟的叫唤:“大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嘛。大家都是出来找乐子的嘛,我怎么知道她是你老婆啊...”
“你眼睛长头顶了?戒指在——”陈凌也牵过她的手,原本无名指处该有钻戒的地方却光秃秃的,他一愣,眉峰蹙起,脸色沉下来,垂眸看向她。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一晚上,江半一颗小心脏都不知道“咯噔咯噔”惊慌失措地抽动了几下了,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惊恐连连。
她急中生智地甩锅:“都是陈娇娇那个女人给我摘掉的!她硬是要拉着我来这种不伦不类肮脏龌龊的地方!我跟你说,我都不知道拒绝她多少次了!真的,都是那个死女人骗我来的!你——”
话未完,她就被打横抱起,径直走向门外候着的形如炼狱的黑车。
这黑面阎王一声不吭,把她塞进了车里,系好了安全带,然后又一声不吭地开车走。
动作行云流水,架势渗人得很。
江半偷摸打量了他好几眼,琢磨了半晌才怯生生地开口,谄媚道:“你别生气啦,我已经把戒指戴上了嘛,你看。”
阎王爷看都不看她。
“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啦,真的,哦不对,是再也不跟陈娇娇瞎混了,行不行?”
“诶...其实也就是个单身之夜嘛,又不是出轨偷情。为了让你心理平衡,我也允许你找几个嫩模狂欢一下,怎么样?”
“你好歹吱一声啊,一直不说话,怪吓人的。”
一番话轮流攻击,阎王爷终于肯看她一眼了,他沉静地发号施令:“婚礼没举行之前,你都不许踏出家门一步。”
“那怎么行?店还开着呢,没老板娘坐镇那不是乱套了?”
恰好红灯,陈凌也停了车,俯身过来就是一顿热吻,吻完了便凶神恶煞道:“不行也得行,要不然我就把你绑在床上一直艹,不停地艹,没日没夜地艹,艹到你怀孕为止,等你怀孕了,我看你每天还怎么东奔西跑花天酒地。”
“我...”
江半脸一红,后面他说了些什么基本有如过眼云烟,神思一直停留在那句“没日没夜地艹”。这小狼崽子说话真是不害臊,可她一时之间脑海里竟然已经开始想入非非了。
她懊恼地连忙猛拍自己脑门,迫使自己清醒,心底又不免叹息道:比起被他绑在床上没日没夜地艹,倒不如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呆在家好,这样最起码,她还能躲过一场残酷无情的制裁。
当然了,这一个晚上回去,她是没能躲过的,并且,这一个晚上过后,她硬生生在床上躺尸躺了两天,原因只有一个——腰酸腿软起不来。
......
被陈凌也这个金主大人当做金丝雀囚禁在家里将近一个礼拜后,江半是真的坐不住了。
她思来想去,决定无论如何也得博得他的同意,要不然,自己的创业之路真没法干了!
无论如何,哪怕得把自己这把老骨头给豁出去!
六七月份了,又到了穿齐批小短裙的时候,江半干脆把短裙都给省了,挑着三点一式,没羞没躁没脸没皮地倚在画室门边摆了个十分有辱斯文的pose。
可能是因为金主大人此时忙得不可开交吧,也可能是因为他最近开荤的次数太多,进入了贤者模式,总之陈凌也就宛若五感六识都封闭住了的入定老僧,执笔画得兴起,头也不回地笑道:“怎么了?又想着出去啊。”
一见他这幅四平八稳风云不动的模样,江半就来气了,径直夺过他的画笔,跨坐在他腿间,吻得像狂犬病发作,十分来势汹汹,且无所不用极其,只想打断他的进程从而叫他好认认真真地对待这个事情。
陈凌也含着笑擒住了她下巴,拨离开几公分,拖腔带调道:“姐姐...别勾引我了,我还得干活呢。”
江半勾唇咬了咬他指尖,媚眼频飞,含娇含嗔:“干什么活?杆我好了。”
陈凌也眉毛一挑,闷笑出声,指腹缓缓刮过她整齐的贝齿,眼梢挑出点十分迷离的暧昧与戏谑,他清清嗓子,故作深沉磁性道:“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饶是江半再郁闷,一时之间也没忍住笑出了声,于是她拉下脸,学着他的总裁腔道:“男人,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俩人哈哈大笑。
笑完了,江半也没忘了正经事,严肃道:“你到底还要关着我多久?”
“一辈子行不行?”
“我是认真的...你说我天天呆在家有什么意思啊对不对?你之前还说会无条件支持我的事业呢,我现在人在这儿,照顾不了我自己的生意,你让我怎么大展宏图一飞冲天赚它个铂满盆盈啊。”
陈凌也抬眸看着她:“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也行啊,反正...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番外10:厮混
“我知道你养得起我,但那种当富婆整天坐吃山空寻欢作乐的话口头上说说就行了,人要是真的停下来什么也不干,没有追求没有理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只会闲的嗝屁罢了。你也了解我的,终日富贵等闲不适合我。”
相比之下,她更愿意鲜衣怒马,闯荡江湖。
“嗯...”陈凌也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也行,只不过...”
“?”
“我想把画室搬到你隔壁。”
“为什么?”
“为了能够天天和你厮混。”
“......”江半汗颜,沉默片刻道:“你知道保持婚姻长久和谐的秘诀是什么么?”
陈凌也挑眉道:“sex。”
“......”江半生无可恋,叹了口气才接着说:“这可能是其中一点吧,但我觉得更多的...应该是距离,距离产生美,黏糊时间长了就变成寡淡的亲情了。难道你会和亲戚sex?”
陈凌也嘻嘻笑了两声,表情邪恶:“假如那个亲戚是你的话,乱伦也不是不可能。”
“我特么...”
无法交流。
江半心里那种想挠死他的冲动又蹿上来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可以令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毫无疑问,小也同学就光荣地占据了这条特性。
许是看她憋闷得慌吧,陈凌也迤迤然收敛了一身的贱气,笑道:“好啦,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大不了我不关着你就是了,不过,你得答应我...”
江半一听到他终于松口,瞬时就泪流满面,忙不迭点头哈腰道:“我明白我明白,不再去花天酒地了,杜绝此类行为。”
“少和陈娇娇那女人来往,她就知道寻欢作乐带坏你。”
“别这么说,好歹人家也是我朋友嘛。”
“什么样的朋友会带着自己的已婚朋友四处猎艳?”
“......”江半嘀咕说:“我也没四处猎艳啊...行了行了,你好好画你的画吧,我赶紧去店里看一眼。”
她说完便起身要走,手腕却被他拉住,紧接着顺势又跨坐回了他腿间,陈凌也埋首在她胸前吻了吻,噙着笑意低声道:“不是让我杆你么?跑这么快...”
江半无奈了,只能主动,速战速决。
......
为了操办一场无比风光、无比隆重的世纪婚礼,陈凌也是煞费了心神。
这个过程中江半没有丝毫的参与感,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感兴趣,一方面是她忙着自己的小事业,就算偶尔得空陈凌也抓着她选看婚礼风格图,也是三言两语就给打发掉了。
陈凌也就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有哪个女人会不注重自己的婚礼的?除了江半还有谁!
抓不到她一起做参谋,他只好请求了支援。
秦兰接到他的电话时别提有多高兴了,当初这俩人求婚啊领证啊都是闷声不吭,领完证回来才轻飘飘地给她去了个电话通知此条惊天喜讯。
身为母后大人的秦兰哪能不怄火?自己女儿和别人偷摸结婚了,她竟然都是后一步才知晓的!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是跟打翻了调味瓶似的、五味杂陈、又惊又喜、又恼火又感慨,最终,“自己养的老白菜终于出嫁了”的感慨战胜了其他所有情绪,令她把对方不提前告知这一事带来的不愉快都给抛之脑后了。
所以接到自家女婿的SOS信号,秦兰当即就乘车赶来了淮城,为自己的女婿出谋划策。
但陈凌也却有些后悔了,因为他忘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点,那就是——老一辈的人和后生仔注定是存在代沟的,且不说任何方面,就光谈这审美...
此时此刻,陈凌也退避三尺,一边懊恼地捏着眉心,一边听秦兰高昂的大嗓门喊——
“这种秀禾服好啊!喜庆啊!又漂亮!”
“到时候头上再弄几只金凤钗,镶金戴银的那种,体面!”
“中式风格就这样嘛,可能在你们小年轻眼里是传统守旧了些,但传统有传统的美啊。”
“你看看这绣花鞋,哎呀喂...啧啧,这做工,不得了了,回头我自己买一双去。”
秦兰的大嗓门轰炸起来,陈凌也一句话也插不上。
他无数次想寻些缝隙,表达表达自己新时代的审美理念,却又无数次被对方打断。
直到江半风风火火地蹿回家来。
她一看到蝴蝶飞飞就愣住了,再看到俩人面前摆着的婚礼图册,第一反应便是掉头就跑,无奈陈凌也这人不仅眼尖,动作还迅速,大长腿三两步跨过来拽住了她,笑吟吟道:“姐姐都回来了,还要去哪儿?”
她本想的是回家搜罗搜罗上次去墨西哥带回来的各种纪念品——像什么海报啊自己拍的照片啊,放青旅那儿当装饰摆设用的,谁知一回家就跟掉进狼窝似的,陈凌也一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搬来了蝴蝶飞飞这尊大佛。
江半吱吱唔唔道:“我...我就是路过,顺便回家看看你,看到你现在挺好的,那没事了啊,青旅那儿还忙着呢...我走——”
话没说完,她整个人突然就腾空了。
她再次怔愣住,原来是自己被他打横扛起来了。
江半汗颜:“你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指不定你就撒丫子溜之大吉了,那这么好的机会不就错过了么?”
陈凌也押犯人似的押着她在沙发里坐下,把花花绿绿的图册摆到她面前,异常严肃道:“你今天,必须给我选出一种结果来。”
江半属实无奈,他这小男朋友对婚礼什么的真是有疯魔的偏执。
她扫了那图册几眼,随手一指:“那就这个吧,就这个,选好了那我就走了啊——”说着急哄哄地就想起身摆脱禁锢。
陈凌也掌心压着她肩胛,把她重新给摁了回去,暗忖一番后道:“姐姐,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
江半眨眨眼:“什么交易?”
陈凌也也不故弄玄虚,直截了当道:“今晚我带你一起出席个拍卖晚会。”
“然后呢?”
“然后届时会有很多淮城媒体啊、名流人士啊到场,你可以趁机给你的事业多作宣传啊。”
“......”
名流什么的她倒是不在乎,但媒体...媒体传播效率还是很高的。
江半问:“只要我今天陪你一起选出婚礼风格?”
“嗯哼。”
那这笔交易还是相当划算且靠谱的,所以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番外11:偏执先生VS财迷小姐
陈凌也长臂搂过她,叹息道:“到底是我一个人的婚礼还是我们俩的婚礼啊?要让你参与进来还得靠交易诱惑,财迷相。”
江半有些惭愧了,赶忙翻看图册道:“其实选风格什么的也很简单嘛,你都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然后我再筛选筛选就行了。”
旁边的秦兰倏然横插一嘴,冲陈凌也道:“你都和她领证了,怎么还是姐姐姐姐的叫呢?”
此话一出,连江半也一块儿直勾勾地看向他。
陈凌也一愣,笑道:“叫习惯了吧,还挺难改的。”而后抬手拨了把她的耳发,视线宠溺:“你喜欢听我叫你什么?姐姐?老婆?还是太太?嗯?”
江半认真想了想:其实他只是私底下、亦或者在熟人面前才叫自己姐姐,放到外人眼里,他都是使用特别官方、特别正式的“太太。”
叫姐姐挺好的,就像一直处于热恋期,已婚的界限都模糊了,少了条条框框,更自在。
她道:“就姐姐吧,我喜欢听。”
被秦兰提到这一嘴,陈凌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斜睨着她,调笑问:“那你呢?你又该叫我什么?”
“......”
秦兰也在一边瞎凑热闹:“都结婚啦,叫老公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啦?”
江半飞了一记眼刀过去,秦兰后颈一凉,急忙别开脑袋自个儿去看那花花绿绿的图册。
陈凌也可没秦兰那么好糊弄,也不会被江半的眼刀给吓跑,拇指捻着她耳珠,慢条斯理地问:“你要叫我什么?嗯?”
她一琢磨:“小也?”
“...不行。”
“弟弟?”
“更不行。”
“那你喜欢听什么?honey?darling?sweetheart?”
陈凌也笑吟吟:“叫声老公,命都给你。”
江半咂嘴:“你是不是微信端的沙雕看多了?”
他不管不顾:“快快快,叫几声听听,从在一起我就没听你叫过我什么。”
江半歪着脑袋瞅他,眼珠一转,决定看在他辛辛苦苦操办婚礼的份上满足他这个愿望。
“老公~”
甜腻的一声老公叫出口,她自己恶寒了一阵,但陈先生分外受用,险些迷醉了。
江半有点想笑。
......
拍卖晚会有陈凌也的作品参与,当然不是有关于她的画作,而是后来他画的别的主题。
确如之前他自己所说,那99张精品全都被他给收藏起来了,自从上次出展名声大噪、再到所有出展作品消弭在公众的视野范围,整个过程可谓是昙花一现。
多少对艺术感兴趣、亦或者有钱有权的收藏夹趋之若鹜,妄想再睹芳华,都被陈凌也以各种理由谢绝掉,哪怕对方一掷千金,也无动于衷。
江半本以为经此一出,对他的大部分风评都会变成类似于“狂妄”“仗着有点才华目中无人”“清高孤傲”的词语,可她没想到的是,这只是占少数,多数可能是因为感慨他这潸然泪下的痴情故事,对他突然反悔一概不卖的举措表示了些许的欣赏和赞同。
艺术人就是喜欢有点小个性小脾气的吧,加之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你越藏着我就越好奇,你越不卖我就越想要,因着这种奇怪的心理,追捧他的人还是蛮多的。
名声效应可不是说着玩的,几乎是陈凌也一下车,各种镁光灯、照相机、乌压压的访谈人群便蜂拥而至,围了个水泄不通。
江半后他一步,抬眸瞧着亮瞎眼的曝光灯和乌云压城般的记者们,竟临时生了丝胆怯。
就在她迟凝的几秒钟,斜刺里伸出一只戴着黑胶手套的手,黝黑的皮面泛着皙白的光泽,顺势而上,是苍劲郁勃的手腕,再上,是陈凌也噙着笑意的深邃双眸。
江半施施然将手递给他。
在记者们的视野范围里,车门拉开,率先下来的是身量颀拔的青年,翩翩的经典黑白色西装,右手戴了只黑胶手套,平添了股神秘、妖邪。
断指一事他没有公开挑明,可但凡他出现在公众视线里,总是戴着手套,引人遐想,媒体眼力见多尖锐啊,几经查证,答案呼之欲出,这肢体残缺便成了默认的真相了。
可也因此,他在业内又提升了几个高度,头顶又多加了道光环,许多媒体报社甚至还搞了几篇小文章小专访,标题就类似于“身残志坚的青年终成一代宗师”巴拉巴拉之类的,给吹捧的真是天花乱坠娓娓动听。
陈凌也本人照例对这些评价甚至是诋毁的谣言拒之不理,我行我素惯了,但自己的才华得到肯定、出名总好过默默无闻,所以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断指想来都没那么难受了。
青年立在轿车边缘,朝里伸了手。
不过片刻,一只纤细素腻的皓腕横空探了出来,姿态优雅、隐约散着幽香,轻轻搭在对方的黑胶手套上。
那一幕的场景好似璀璨的星宇坠落夜幕,又似一朵东京樱花伸展着攀附了藤蔓,有着令人心悸的美。在场记者们不自觉屏息凝神,静待佳人隐现。
接着是踩了高跟鞋的脚,盈丽的鞋扣绕过干净白瘦的脚踝,结成了蝴蝶的形状,再是曲线流畅的小腿,绿丝缎裙幽幽绽开涟漪,侧面设计开了条叉,在佳人走下来这一过程中,媚态如风,暗香浮动。
仿佛山间白雾中,娉娉婷婷走来的妖。
全场风息树止,不约而同地呆滞了一分钟,继而惊艳如山洪暴发、湖面惊雷,相机“咔擦”声、欢呼声、摩肩接踵的行动响声,在那一分钟过后齐齐迸炸。
江半是很满意的。
为了给自己做宣传,她在行头上可是煞费了苦心。
现在社会流量当道,只要有合适的曝光点、只要长得好看、能够戳中网民们的审美,就是名不见经传、普普通通的素人,都可以给捧红了走上网红大V这条路。
关注她的人多了,那么她的青旅也就能随之而然的提高知名度,提高了知名度,事业蒸蒸日上,钱也就...
江半琢磨着自个儿的小心思,嘴角不自禁地扬起抹得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