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只有俩字儿——变态!
江半是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尴尬,难不成她今年命中带煞,老天爷非要看够了她的笑话不可?
前者有被蝴蝶飞飞撞见,后者又被房东撞见她在电梯里给自己对象...
最起码在那一刻,在房东眼里是那样认为的。她的好名声好形象,从陈凌也住进这个小区伊始,就开始慢慢地崩盘了。
蝴蝶飞飞还好,身为母女不会对此发表太过的意见,可房东呢?那一霎那,她在他眼里读取到的只有俩字儿——变态!
并且更加让她无地自容的是,那房东眼里的“变态”二字闪过后,不忘了优哉游哉地调侃她一句:“干啥啊你俩?摸摸大啊?”
“......”
作为罪魁祸首的陈凌也可谓是小人得志,除了幸灾乐祸还是幸灾乐祸。
江半甚是无奈。
......
谢衍是属于典型的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儿。
大学依照家族传统攻读的法律,可自从毕业后就没见他接触有关那行业一丁点儿的东西,反而是整日打游戏打地飞起。
“马上冬季赛了,我得好好练练手感,保不准拿个冠军呢。哎我艹——”
沈七看他握着鼠标疯狂输出,两只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骨节瘦削的五指在纯黑的键盘宛若音符般旋转跳跃,一时惹他花了眼。
虽说和他认识一年多了,但沈七对他是知之甚少。具体的背景包括家世还是从合租后开始了解的,他这一了解才发现,俩人是真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谢衍是不愁吃穿的大少爷,而他是穷酸的菜鸡,甚至学历都不到他的一半。
沈七问:“念大学是什么感觉啊?”
“没感觉。”
“不可能,我听人家说大学管理宽松着呢。睡觉睡到三更起,旷课逃学老师都不记过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还有很多美女啊,来自五湖四海的,老养眼了吧?”沈七定定地瞅着他说:“我那些上了大学的朋友都说,大学可好玩了,想谈恋爱就谈恋爱,想干嘛就干嘛。”
谢衍很轻地笑了几声,扫他一眼:“你小子想谈恋爱了啊?有看中的姑娘没?没有的话哥哥给你介绍,女大学生,合你的意了吧?”
“我哪有说过我想谈恋爱了...我就是跟你感慨感慨,我都没上过大学。”
听他越来越小的声调,谢衍的视线抽空从电脑屏幕移开,又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合租的好处是俩人关系更熟络了,因此他是知道沈七的家境的,很简单两个字——没钱,所以年纪轻轻辍学出来混街头。
反正他这个大少爷是体会不到他那种贫困潦倒的感觉的,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更何况他都没有相同的感受,一时间想安慰人都想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只好闭嘴,沉默应对。
但他似乎多虑了,因为这小子倒不像是跟他自己所说的一样,单纯感慨感慨,而是一个劲八卦。
“衍哥,你在学校肯定谈了不少女朋友吧?你人这么帅,家里又有钱,肯定不少女生巴巴地倒贴你呗。”
他跟普通愤世嫉俗的富家子弟不一样,听到别人说他有钱不会多反感啥的,反而是乐呵呵一笑:“是啊,哥是挺有钱的,反正我爸妈的钱就是我的钱,他们死了以后不照样给我?”
沈七突然很后悔提及这一茬,毕竟他跟他父母关系真就挺僵的。
想起他那时说,他妈妈因为他打碎了一只花瓶整整两年没有和他说过话,心底一阵恶寒。
沈七想了想,又故作轻松地问:“衍哥,你现在是单身还是在谈恋爱啊?上次来咱家那女孩子是你喜欢的人吗?”
照他的分析来说女朋友是不可能的,毕竟那女人是来找陈凌也的,并且听到陈凌也有对象之后哭了好一阵,再加上俩人当时坐沙发那沉默的啥话都没说,0交流无法获取到准确的消息,动作却格外亲昵。
所以他只能认为那女人是他喜欢的人了。
谢衍打完了一局,赢了,拿了MVP,心情舒畅许多,掏出支事后烟,火机却怎么也摸不到,瞎子摸象般摸了老半天,眼前却忽然递过来一簇明火。
他抬眸望去,沈七恭恭敬敬地摁着火机,俨然一副乖顺小弟的模样。
谢衍愣了几秒,眼里浮起点儿笑意,而后颌首,薄唇衔着烟,等那火光将烟草彻底点燃。
他一凑近,沈七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浅薄的香和温热穿过薄薄的T恤布料,渗透着,渡魂一般渡过来,好似被人临面轻轻吹了口气,溜进了骨头缝里。
沈七眸心微闪,垂在身侧的手指曲了曲,在点着后蜻蜓点水般掠了他一眼,恰巧对上他掀起眸看来,晦暗的眸光无声碰撞,只一瞬,又相互不着痕迹地移开。
氛围好像倏然变得诡异,且微妙,半空中升起丝丝浮动的暧昧。
谢衍坐在电脑桌前,看似漫不经心地抽着烟,沈七站的离他几米开外,倚靠在窗台前,耷着眉眼去看自个儿的脚尖。
俩人都静默不言,似乎都在思忖着寻找合适的话题,妄想将当前的氛围割裂开来。
过了半晌,谢衍虚咳几声,隔着渺茫白雾看他,主动揶揄:“你小子最近不太对劲啊,咋变得这么八卦了?”
“嗯?”沈七还沉浸在方才的怔松里,听到声音后,茫茫然地盯着他看了几秒,才醒神,笑道:“闲得无聊嘛,就问问。同住屋檐下,她都来咱家了我能不好奇八卦么?”
“她是我妹妹。”
“哦...”沈七如释重负,又追问了一句:“亲妹妹啊?”
“怎么?你以为我有几个干妹妹?”
“......”谁知道呢。
谢衍抿了口烟,随意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那种滥情滥交得人?”
“...没有,我觉得哥挺好的。”
“嘁,胡说八道。”
“嘿嘿,我说的是真的。别人或许不了解你,但我跟衍哥住了这么段时间,真觉你挺不错的,招女孩子喜欢。”
谢衍笑了,睥睨着他:“怎么?也招你喜欢了?”
“......”沈七半垂眸,摩挲着后脑勺,没有搭腔。
谢衍瞧了他几眼,没再说什么。
“叮——”恰逢门铃响。
“我去开门。”
沈七忙不迭扭头走了。
以为又是他那妹妹,可等他开了门,见到的却是气喘吁吁的陈凌也。
沈七眨了眨眼:“凌哥?你怎么——”
不会是要回来住了吧?
陈凌也挥挥手示意他别说话,锁了门,一头栽倒在沙发里大喘气。
“咋的了?”他这话问出后没多久,门铃再次响起,他刚要上前开门,被陈凌也拦住:“别开门!”
“啊?”
沈七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透过猫眼往外瞧了瞧,愈发纳闷了:“这不嫂子么?怎么不让人进来啊?”
江半在外狂敲门:“陈凌也!你给我死出来!”
沈七看着他问:“你俩吵架啦?”
他摇头。
第92章:如来佛的五指山
“你听到没有?陈凌也!别以为你躲着就没事了!小王八蛋,明明答应我去路雅那儿的,想反悔是吧?我告诉你,没门!”
“我的东西都给丢了,都按照你的要求来了,你他妈在这耍我呢?!你给我出来!”
江半简直气急败坏。
自从在画廊和路雅约定好治疗时间后,随着日程的推进,这小王八蛋却几次三番找理由推却。
要么是身体不大舒服想躺着休息休息,要么是今儿个该继续画他的画作了,要么就干脆消失不见找不着人。
一开始她还没有怀疑,秉持着好女友的理念尽心尽力地纵容他照顾他,直到次数越来越频繁,才明白过来,他他妈在这耍诈呢?!
都怪她太宽容大度了,一而再再而三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鼻子走,竟然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想到这里她就愈发来气。
“耍我是吧?觉得很好玩是吧?”
“陈凌也,我告诉你啊,我就在这儿守株待兔!除非今儿个你不出这扇门,否则你迟早被我逮到!”
被威胁的某人瑟瑟发抖,做贼似的蜷缩在沙发角落里。
沈七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种畏惧胆怯的表情,好像门外站着的不是女朋友,而是如来佛的五指山。
这可就有点为难沈七了。
一边是老大哥,一边是老大哥的女朋友,老大哥战战兢兢地跟躲债似的,女友又狂轰滥炸,敲门声震耳欲聋,似乎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他左思右想,决定还是叫万能的衍哥出来解决,这回倒没等他去叫,谢衍自个儿冲出来了,外加一脸的不耐烦:“谁在那使劲叫唤啊?来叫丧了——”
谢衍看到如今古怪场面,愣了愣:“什么情况?”
二人不答。
江半在门外叫丧叫了大概十几分钟后,房门终于拉开。
谢衍探出颗脑袋,摆起脸哂笑了笑,然后挤出半个身子,挡着不让她有一溜烟儿冲进去的缝隙,最终再小心翼翼地探出全身,“砰”的一声把门关死了。
呼,舒了口气。
“你干嘛?”江半瞪着他,那眼神分明就在说“挡我者死”。
谢衍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江半姐姐,他不乐意去就别逼着他去了呗,反正你俩相处的不挺好么?我看他心境都稳定了很多啊。”
“你也听他的鬼话?”
“......”
谢衍抿了下唇。
“他的病情你是最了解不过的,当初他出车祸还是你叫我去安慰他的,你应该明白的啊。心理医生都让他多去观察观察了,人家专业的,肯定跟我陪着他的效果不一样啊。”
谢衍沉默,无话可说。
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奈何拧不过他的央求,只好出来当挡箭牌。
江半发布了最后通牒:“别拦着我。”
“......”
他哪敢拦着她啊?
于是谢衍做了做样子,适当性地阻拦了小会儿,并且保证在里面的陈凌也看清了他大义凛然舍身忘死的模样。
这样应该就不会怪到他头上来了吧?谢衍心里默默地想。
可惜的是人家根本不领他的情,见他放人进来,跟杀父仇人似的眼刀飞了他几百记,飞地他冷汗津津,汗毛倒立。
为了避免无辜躺枪,谢衍拽着正搬了个小板凳想看热闹的沈七一道躲进了房间。
“我也去打游戏。”陈凌也趁势说,一溜烟儿从沙发角落爬起来,噔噔噔想跑却被她伸出脚绊了一跤,他当即摔了个狗吃屎。
江半想笑,又觉得如今这种严肃的情况不合时宜,忍了忍,憋住了。
陈凌也盘腿坐在地板上,犯了错误的小孩似的耷拉着脑袋,不敢直视她。
“看着我。”她冷声吩咐。
于是陈凌也磨磨蹭蹭地抬起脸来,仍然左顾右盼的,故意避开她的视线。
江半无奈叹息,抛出了底线:“至少给我一个理由。”
“......”
对方沉默良久良久之后,才极其艰涩地、断断续续地吐出几句:
“我知道你...好奇具体是什么事情,但这事关我...很重要的,我不确定说出来...我不想说,现在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好很多了,也不会经常被噩梦困扰,睡眠质量提升很多。这些都是好的征兆啊,为什么一定要...寻根究底...”
其实他的话说了等于没说,因为江半压根就不能从中获取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想了想问:
“你确定你以后都不会再被困扰?”
“你陪着我就不会...”
“陈凌也,你误会了,我不只是好奇,我更多的是想让你彻底康复,彻底摆脱那些阴影。但如果你不信任我,觉得我不是个好的倾诉的对象,亦或者你觉得没到时候,一堆乱七八糟的原因,那你就一直任性地紧闭着吧。”
江半话毕,转身就走。
“姐姐...”陈凌也诺诺地唤了她一句,却并没有前来拉住她的手。
说实话,她有点生气也有点失望。
他不来拦着自己,已经很明确地表示了他的态度,他是真的不想和她分享有关“魅影”的一切,他宁愿尘封于心底,让岁月长河慢慢将它消磨殆尽。
好吧,既然这样,她勉强有什么意义呢?何必还要勉强呢?
想起那时和路雅信誓旦旦地作出承诺,转眼才几个礼拜就被啪啪打脸。
什么狗屁的解药?她在他心里的分量仍然抵不过一桩陈年旧事,兴许整日和自己开开玩笑打打闹闹,确实放松,无非是把自己当做解压器罢了。
情侣之间最耗人心的是什么?秘密。
这世间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可以理解,但理解归理解,能不能装作不管不问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自诩将自己的心房全数打开展现于他眼前,甚至听从他的规劝渐渐放走了卫满,可他呢?揣着一兜秘密,明明知道有害,还藏着掖着不告诉她!
难不成这“魅影”是比那日本金主还更要惊为天人、更要不堪回首的东西?
江半胡思乱想了一通,越想越觉得恐怖,小心肝都不自觉抖三抖。她转念一想,或许有些东西还是保持神秘性的好,要真深挖出来,保不准跟个地雷似的,活活炸死双方。
倘若真如此,那便是于二人都无益了。
鞭长莫及迎难而退的本领在这时发挥到了极致,江半索性撒手不管了,爱咋地咋地吧。
第93章:又甜又腻
博美公司最近承接了个大项目,甲方是国内某知名女性内衣品牌,前几年在深交所上了市,对于他们来说,这无疑是块肥肉。
霍明泽离开后,经理的职位一直空缺无人替补,莫远宁又没透露出丁点儿意思,这空缺相当于往狼群中丢了只小羊羔,一办公室人都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因此这新近的内衣广告项目就成了无产阶级们向资本主义靠拢的一块近在咫尺的金砖。
人人都想表现,人人都想出回风头好顺利拿下这宝座、摇身一变成为食物链的第二顶端。因此不大不小的办公室,呈现出了有史以来最为恢弘壮阔且从所未有的热闹景象。
职员们争先恐后,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后面的人给扒拉掉了裤裆似的,忙着联系工厂、联系甲方,忙着开会讨论进程,以及和隔壁企划部门撕批、和各个有碍他们脚步前进的部门撕批。
就连向来吊儿郎当的陈娇娇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凯子都没空钓了,加班二字挂到嘴边跟念情人名字似的,又甜又腻。
当江半得知她要去隔壁部门催稿时,拱手作揖,拜了三拜,默默地替她准备好了唢呐。
创意企划部可谓是整个公司人最不敢惹的。
那群IT狂人们头发没多少,脾气倒是个顶个地暴躁,刻薄又毒舌。进去出来一趟,短短时间内能打击地人转眼跳进黄浦江。
更有传闻,这帮狂人们鼠标垫下都藏了把菜刀,但凡有敢催稿的,面临的便是死亡威胁。
所以办公室大部分人都把他们当活菩萨供着,没必要的时候绝对不去找那个骂挨。
但轮到陈娇娇头顶,那是无可奈何,毕竟以她的话来说是——
“毛爷爷在前方召唤我!”
江半竖起大拇指:“去吧,壮士。”
于是陈壮士铆足了勇气,扭着是男人见了都要拜倒其下的齐批小短裙,怀着一种当年高考进考场般的视死如归的心情,推开了隔壁办公室的门。
几乎是同时——
邻座的短发妹妹滑着办公椅凑过来:“我赌5毛,出来铁定哭爹喊娘。”
又一人滑过来:“我赌1块,不疯也得疯。”
“能不能盼着人点儿好?”江半斜睨他们一眼,掏出张5元大钞,神情凝重道:“绝对死无全尸。”
于是一伙人在工作地热火朝天的同时,不忘留神隔壁部门的动静。
二十分钟后,人没出来,一片和谐。
三十分钟后,照样。
直到——
“砰!”
隔壁部门的办公室大门咣当敞开。
几人心目中的女英雄就这样踩着十五公分的高跟鞋,颤颤巍巍地走出来,颤颤巍巍地跌坐在办公椅子里,颤颤巍巍地喝了口凉水。
这幅模样可比他们想象中的好很多了,赌一块和赌5毛的都暗自叹了口气。
江半觉得她现在就如同那被那村口剽悍的大鹅给欺凌过的二哈似的,焉焉儿的失去了往日光辉神采。
江半用胳膊肘耸了耸她:“咋样?”
陈娇娇木木的,过了差不多大概五分钟才扭脸,失魂落魄地冲她道:“我不想活了。”
......
广告策划前期是最最最忙碌且鸡飞狗跳的,虽然江半本人没有要去抢那职位的打算,但好歹工作,避免不了一阵加班,等她整理完手头的数据、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时,一抬眼才发现已经12点多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三三两两,无疑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了。
江半和他们打过招呼,走出办公楼,被临面出来的凉风裹挟,下意识抱紧了胳膊。
她一看手机日期,才发觉已经是10月份了。
转眼过得挺快的。
约莫循着国庆假期,办公楼所处的地段又繁华,这会儿街区仍旧热热闹闹的,有拖家带口出来散步的,也有小情侣深夜幽会的,红尘俗世,人生百态,平凡而不平庸。
每到新的阶段,总有不同的感慨,好比朋友圈那群一到月初就发个“X月你好”的人似的,江半竟然也多愁善感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功夫沉浸在独自伤春悲秋的心境里了,因为她迎来了本月头一桩惊呆掉她下巴、震碎她三观五感的巨大事件。
古人常说出门要看黄历,但她觉得现在进门也得看黄历。
她想,当她踏进家门,当她撞见蝴蝶飞飞坐莲那一刻的表情,一定跟对方撞见自己和陈凌也时一样,瞬时呆若木鸡,再等看见她坐着的人是谁之后,更加天雷滚滚了。
其实这也是好事,蝴蝶飞飞熬了几年终于顺利开弓长,不枉她还是个女人。可她搞不明白的是——
她到底是怎么和房东勾搭上的?!
难不成她趁着自己上班不在,也跟陈娇娇一样满小区猎艳去啦?
秦兰对此没什么解释,甚至在被她撞见后仍旧一脸淡然,我自巍然不动,慢悠悠吐出一句:“这么晚了你不应该在楼上么?”
“我...”
江半倒没功夫理睬楼上的某人,只觉自己的母后真是好定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相比之下,房东可就没那么淡定了,火急火燎地穿好了衣服,火急火燎地夺门而去。
江半瞄了几眼他的背影,没忍住笑出声:“你说他那么着急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俩。”
秦兰:“......”
“妈,你看你还老是催我找男朋友,您自己跟房东有一腿咋不告诉我呢?”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么?”
“那我今晚要是没撞见你俩干坏事呢?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啊。”
“我瞒你?我瞒着你做什么...这不是在等个好时机么?”
秦兰虽然为人豪迈,但五十左右的中年妇女对这方面肯定不比小年轻那般豁达,真发生在自己身上,仍旧有一丢丢的赧然。
她觉得再让她这么问下去,自己这张老脸都要给丢没了,只好状似无意地扯开话题:“你咋不去小也那?我看你俩最近来往地少很多了啊。”
“哪有啊...挺好的挺好的,别胡思乱想。”
第94章:谜底
江半随口敷衍,心底却止不住的叹息。
自从上回在谢衍那说了一通后,俩人仿佛陷入了冷战的状态,他来不找自己,自己肯定不会主动去找他,连短讯都还停留在那事之前的打情骂俏当中。
被她带着提起了这事儿,江半一个劲地感慨:爱情真像一阵龙卷风啊,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种时刻,她不可避免地联想起了卫满,闹什么矛盾之后可不会跟他似的搞什么冷战,总是第一时间来哄她,来把问题解决。
或许最主要的问题就出在陈凌也他自己身上,他自己的问题不解决,就没办法解决他们俩人间的问题。
江半注意力重新转移回来,贱兮兮地问:“您到底是怎么和房东勾搭上的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少给我来这套啊,我可没那功夫跟你瞎掰扯。”
“哈哈哈,那您好歹说说嘛,是他主动勾搭上的你,还是您...”
“咋的啦?我就不能豁出老脸和男人谈恋爱啊?”
“行啊,这不是我常劝您的嘛,也要多为了自己的终身性福着想着想。”江半加重了“性福”二字的音节,嬉笑道:“但我实在没想到您会跟...”
“房东不好么?以后说不准还能给你省房租呢!”
“听您这意思,敢情您是为了给我省钱才去勾搭人家的啊?啧啧,您真不愧是当代花木兰!”
“......”
“您俩啥时候开始的?以后我是不是该回避着点?省得一回家跟一脚掉进了直播现场似的。”
“......”
“说起来这房间隔音也太好了吧?啥声儿都没听着,下回您跟房东提提意见,叫他以后装修房子墙壁别糊那么厚实了,或者你俩幽会时在门口摆盆花当做给我提醒?”
“......”
秦兰终于忍不住发飙了,揪着她衣领往门外扔:“睡你男朋友那儿去!”
江半哼哼了几声,心想说我就偏不!掏出钥匙想开门,居然发现被反锁了!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么?哪有把自己女儿跟泼水似的扫地出门的?!
她原地徘徊了一阵,在哀求蝴蝶飞飞放自己进去和上一层楼找某人之间,犹犹豫豫几番最终选择了后者。
近日来他似乎都不在家,因为压根没见着他的身影出没,这条神龙见了头又不见摆尾了。
虽如此,但放在当下的情形里,她是想他在家的,不得不承认。
江半按了好一会儿门铃,始终不见人应,终于确定他还是不在家,但没关系,反正她有钥匙。
艺术家住的地方除了充斥着一股艺术的气息,还充斥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像颜料又像油漆,闻起来宛若黑鸦片香水的尾调,总之挺沁凉的。
江半开了灯,房间陈设保持着一个礼拜前她在这过夜时最后看到的模样,不算井井有条,也不算杂乱无章。
他的画大部分都保存在小作坊里,沿着墙壁一摞又一摞,废弃的纸张塞满了垃圾桶,调色盘和画笔干涸地枯燥。
江半想起他有关“魅影”的秘密,遂蹲下身来,仔仔细细地打量那些画纸,渴望侦察出点儿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
她这么一看,好像还真看出点儿异样的门道来。
他喜欢画海,幽蓝晦暗的海面,几乎没有一丝浪花。小时候学校绘画大展也是,一片了无生机的海面。但他画得十分生动,叫人一看,仿佛身陷旋涡,视线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成品画除却海面,就是些微别的抽象化的景致,再无其他。可光海也不能够了解全部啊?江半默默地思考着,既然成品画没有,那么废纸呢?
她翻了翻垃圾桶,看了一张又一张半途而废亦或者是可能他不满意的废品,视线宛若鹰隼,破解达芬奇密码似的,紧紧盯着,渴望明了背后的动机。
皎白的灯光洒将而下,凌厉地剖析开每一寸,终将谜底裸露坦诚。
......
“是她么?”
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前,停泊了辆加长版的黑色轿车,一名西装青年倚窗而立,听见身侧的伙伴问,看了看手机里的照片,点点头答:“是。”
随着二人视线而去:不远处的女人一袭职业小黑裙,墨发垂落双肩,杏面桃腮,螓首蛾眉,无法言喻的清艳绝伦。
江半大概想不到,几米开外就蹲着两位神行鬼祟的男人暗中观察着她,就像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活了27岁,“被西装暴徒绑架塞进加长轿车”这种看似如同霸总行为的桥段,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反抗呼救什么的都是无用功,所以一路来她只好刨根问底,誓要问出到底是谁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可二位西装暴徒形同哑巴,全程无视她。
江半心底是有揣测的,99.9999%是陈景阳,毕竟她一守法好公民,除了招惹上陈凌也那烂摊子之外没谁了。
事实上她揣测的八九不离十,虽然不是陈景阳,但夫妻一条心,说不定森田松子也是受了陈景阳的吩咐呢。
所以在见到森田松子的那刻,江半并无多少惊讶,真有惊讶,那也是惊讶——
“我这病捱了好几年了,脸色差好多呢,都变成了黄脸婆了吧?你肯定都认不出我来了。”
森田松子推着轮椅,膝盖摊了层厚实的毛毯,如枯枝的双手交握,整张脸确如她自己所说,枯槁泛黄,瘦削凹陷,全然没有十年前那种艳绝桃李的风采。
江半礼貌莞尔:“岁月不败美人,在我眼里,您仍然国色天香。”
话说出口,她自己心里鄙夷了自己一阵,拍马屁的功夫是渐长啊。
森田松子笑了笑,捂着嘴咳嗽了一会儿,背脊单薄佝偻,叫人见了止不住地心疼。
她问:“想必江小姐也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吧?”
江半装糊涂:“不如您跟我说说?”
森田松子轻笑,转着轮椅到了窗边,撩起飘逸的帘幔,缓声说:“是我对不起小也,让他受了那么多的苦,可我没有办法,我太懦弱了。在日本时,他的亲生父亲经常酗酒,一喝醉就只会朝我们发泄,拦都拦不住,后来他终于死了,我也因此来了中国。本以为生活能就此变得更美好些,可...”
第95章:倒真像是在欣赏花期呢
江半从没有听他提起过自己的亲生父亲,难怪呢。如此一个酗酒家暴、噩梦般的父亲,任谁都不愿意再回忆吧。
她觉得他可怜,当下那种怜惜的心绪是被放大到了极致。
世间的苦难千千万,各种不幸叠加,他一人却占了绝大部分。
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幸福的家庭培育出来积极向善阳光开朗的后辈,而不幸的...只能用一生去弥补。
森田松子兀自说了半会儿,停了停,又道:“所以我必须竭尽所能去为他创造更美好的将来,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也是唯一能偿还给他的。”
“所以您的意思是?”
“江小姐,离开他吧,让他跟更有价值的伴侣在一起。”
“您指的应该是谢允了?”
“家族间的联姻,我想这块应该不用我多作陈述了。”
“联姻?他们——”
森田松子默然一笑。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们有婚约在身?可上次谢允明明说放弃了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江半还不至于被她几句模棱两可的话糊弄,想了想转而可:“您知道他的躁郁症吧?”
她点头。
“他小时候是不是历经过什么创伤?除了在奈良三年那件...”
听了可话,森田松子起先是微微一愣,明显的不自在,而后讶异地扬眉:“他把奈良的...告诉你了?”
“是。”
“这样啊...看来你对他来说确实很重要呢。这点,在他小时候就可以看的出来了。”
森田松子神情恍惚,似乎陷入一阵回忆里,皱纹横生的眼窝朦朦胧胧,像落了雨丝的天。
她缓缓道:“你还记得当时我们住的小区后院有一片芍药么?”
江半用力回想了想:“记得,怎么了?”
“唔...那就是了。小也曾经有段时间,经常跑去护栏那观望,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看那片花,后来更加仔细留神了,才发现他其实是在看你。”
江半一愣,记忆中倒没有这片段。
“你的房间正对着护栏那片,芍药花开在墙角,你在窗台写作业,从护栏那儿望过去,视野最全面了,他趴在那儿,倒真像是在欣赏花期呢。”
“是么?那我怎么没有发现?”难不成自己作功课太认真了。
但不可避免的,因为她这番话,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幕场景。
小男孩耷拉在生锈的铁栏杆处,黑白分明的眼眸宛若两滴圣泉,一瞬不瞬地欣赏着窗台的景致。
隔着几米的距离和间杂的花枝,那端明黄的帘幔似舞女飘扬的裙裾,掀开了,少女嘴里嚼着西瓜糖,一手心托腮,一手奋笔疾书,有几缕发丝散落下来,清冷娴静。
天光垂怜,或许她曾抬眸,或许她曾不经意瞥见花枝掩映后方的脸庞,有人在全神贯注地欣赏。
......
陈景阳前脚刚踏进豪宅,两耳朵就听得楼上激烈不可开交的争吵,日语,听又听不懂,他蹙了蹙眉,正欲前往一探究竟,周陆从旁恭恭敬敬道:“方才试过了,劝不听。”
他继续往前走。
“房间门反锁了,少爷还吩咐谁都不许打扰。”
“这是他家还是我家?”
周陆忙不迭道:“是,您家。”
陈景阳想起要紧事儿来:“谢家那边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听说是谢家千金本人对此无意,所以...”
“无意?那以前都是谁天天往我这儿跑一口一个凌也的?”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清楚,只是目前状况是这样的,她本人无意的话,谢家老太太挺护着她的,就算那夫妇有这意思,也不敢违背老太太的意愿去强求她。”
“唔...我了解这孩子,可题不是出在了她身上。”
陈景阳沉声说完,刚想抬手扣门,房门倏尔拉开,露出来一张阴沉沉的脸。
陈凌也面无表情地扫了他几眼,大步流星地离开。
森田松子还在身后使劲叫唤,眼泪迸发地祈求他留下来。
“站住!”冷冽出声。
陈凌也揉撮着眉心,脚跟扎在原地,既没往前走一步,也没转身面对他。
陈景阳不管轮椅上凄惨模样的女人,关紧了房门,冲他低喝:“我让你平时有空多来看看你母亲,你就是这幅态度吗?!”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她是你妈!”
终于,陈凌也转过身来,笑得玩世不恭:“你别在这装什么好心好意了,不嫌恶心吗?”
陈景阳愣住了,惊讶之情显现于表。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
放在以前,尽管他心有怨气,可他该听话的听话,该顺服的顺服,今日儿个倒是...大逆不道。
“我装?我供你吃供你穿,没了我你能住这儿你能开好车?这都是我在装?”
陈凌也默了一瞬,冷笑道:“那江半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去找过她。”
陈景阳戏谑道:“原来是因为她啊。碰到你的底线了?让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陈凌也只冷冷地盯着他。
“我还真没有去找过她,也就是偶然碰上了吧。她对你还挺忠心的,给她钱给她权都不要。其实换个角度也可以说是傻,毕竟想要我包养上位的女人都排长龙了。”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就迅速扑了上来,陈景阳甚至来不及分辨,来不及闪躲,就这样被结结实实地摁到了墙角,面前人阴骘乖戾,揪着他衣领不放,旁边的周陆想上前帮忙,被他挥手示意退开。
陈景阳不慌不忙:“怎么?想打我?我该不该提醒你,别忘了是谁养着你那半死不活的妈的。”
“我都记着呢,你也别忘了你需要从我这得到的东西。”陈凌也揪着他衣领的骨节都泛了白,一字一句都是从牙关挤出来的:“离她远点。”
“我肯定没忘。既然我们双方都清楚明白,你还护着那女人做什么呢?谢允丫头可不喜欢三心二意的男人。”
陈凌也逐渐松了手,苍白的面颊说不出的阴戾:“你离她远点就行了。”
“否则呢?”陈景阳摇头失笑:“你不会真以为我看上了她吧?全淮城比她漂亮比她身段好的女人多了去了,我向来不缺。但如果你达不成这项协议,或许我真会和你的女人一起找找乐——”
“啊——”
迅猛的一拳落到颧骨,陈景阳吃痛,一个趔趄往后倒在了墙角。
陈凌也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气压骤然降低,低得可怕,他极其缓慢又暗哑道:“我说了,离她远点,我不想再重复第四遍。”
第96章:以喜欢之名(求票票~)
陈娇娇被IT狂人们打击了一阵后,倒没有变得像传闻中那般要死要活,反而是愈发生龙活虎,誓要用行动来力证自身的强悍。
内衣品牌的项目逐渐进入了中期——策划拍摄,按理说到了中期就没了她们什么事,只要回头看看样本把把关就行了,但因为公司内角逐激烈,所以每一环节里都少不了无产阶级们上串下跳的身影。
当然,无产阶级们上串下跳的原因除却竞争职位这一点,还有至关重要的一项,那就是——
“太饱眼福了吧!”
面对满屋子只穿着内衣内裤的模特儿们,映入眼帘的不是大长腿就是小蛮腰,不是翘臀就是丰月匈,隐隐绰绰的晃地人一阵眩晕。
连身为女人的陈娇娇都不自觉流了一滩哈喇子,更别提那群万年见不着美女的男同胞们了。
“我要拜倒在她们石榴裙下了。”
陈娇娇隔空和一个175高、身段妖娆、风姿飒爽的女模眉来眼去了将近半个多小时,眼皮抖动地都快抽筋了,最终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你觉得我有当蕾丝边的潜质么?”
陈娇娇等了半晌不见人回应,这才转眸拽了拽她:“喂,魂丢啦?”
江半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啥?你说啥?”
“我说你啊,最近老心不在焉的,和你的小男朋友吵架啦?”
“我倒是想吵,吵不起来啊。”
“啥意思?”
江半翻了个白眼:“我都快半个月没见到他了。”
“半个月?他去哪儿了?出差?”
“不知道。”
“不知道?”
江半点头,焉焉儿的:“昂。”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消失的爱人?他该不会在计划着什么等回来整死你吧?”
“...别那么大脑洞好不啦,少看点电影。”
江半自个儿也很纳闷,这小子到底干啥去了?
那时从山城回来,他也消失了一段时间,然后就莫名其妙、伤痕累累地出现在她家门口,难不成他又闭关起来自残啦?
有这种可能性,可她除了担忧也毫无办法,他又不回来,自己上哪儿找他去?更何况前段时间和森田松子谈话后,对方已经很明确地表示了,要她离开他。
江半当然不是那种会因为旁人的阻扰而影响自身判断的人,并且她自诩没给陈凌也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要说不好的后果那也是他带给她的。他那样一个抑郁狂躁的人,跟她呆一块不挺开心的么?
不过这只是心理方面,倘若真如森田松子所说,他们两家有联姻的打算,那陈凌也能不能抵挡住利益权势的诱惑、抛却她扭头奔向富家千金呢?该另当别论了。
碰不到他人,无法当面对质,再好再坏的猜测也都只是猜测,落不了空。
江半很想甩开这些非非的念头,把自己的全部心力投入到工作当中,但可怕的是,她发现她自己做不到从前那般理智了,每每冒出新的苗头,就不受控制地被困扰牵制。
果然谈恋爱真是只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啊...
江半这么思量着,两只手又不受控制地掏出手机点开短讯界面,正当拇指敲着键盘,却被陈娇娇迅速夺过,叉着腰认真道:“你干嘛?”
“我、我问问他在哪儿...”江半被她这1米8的气场吓得,说话都吞吞吐吐。
这段时间她一直想给他发消息来着,但内心总有股别扭的傲气。
因为她想着:你丫的无缘无故搞失踪,还不给我透露一丁半点儿,我巴巴地找你不是显得我舔狗在线卑微么?
拒绝舔狗从我做起,所以她:我去你妈的!老娘不理你啦!
这种心脏想给他发消息、脑子却不允许的极其矛盾的心情,宛若天人交战,两个小人儿打来打去,最终心脏以喜欢之名,绕过大脑,驱使她的肢体,做了一回卑微舔狗。
不过还好还好,陈娇娇把她这只舔狗及时提拎清醒了。
“你见过C座主动找C头的么?不许发!”
“...你能不能换个好点儿的比喻?”
“那你见过锁头主动找钥匙的么?不许发!”
“...你这比喻换了跟没换有什么区别么?”
陈娇娇苦口婆心:“你俩在一起没多久他就来这招,你要是先投降了,以后你的地位就变被动了。”
“不是...他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样...他那病...说不定是被他妈给禁足了呢?”
对!这个理由说得过去!
森田松子前脚让她离开他,后脚约束自家儿子倒也不是不可能。
江半刚松了口气,陈娇娇一盆冷水就泼下来了:“他们家是山顶洞人啊?住鸟不拉屎的地方啊?没手机没信号啥的啊?半个月时间一个屁都不会放啊?”
“万一是他妈管得比较严呢...”
江半在陈娇娇直勾勾、冷冰冰的视线之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这最后一点火苗也掐灭了,唯唯诺诺的:“好吧好吧好吧...”
陈娇娇掐了把她的脸,欢天喜地地叫唤:“恭贺我们江大小姐喜提单身狗一只啦!”
“我、我怎么就又单身了?”
“你都跟你男朋友半个月不联系啦,潜台词就是分手啦。”
“你是自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拆散一对是一对?你这女人心肠怎地如此歹毒?”
“预备——唱!大河向东流啊天下的情侣都分手啊!唉嘿~”
江半抬手就是一巴掌。
陈娇娇乐呵了半天,说:
“真不是我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社会就这样嘛。小学恋情死于换位置,初中恋情死于分班,高中恋情死于家长阻止,大学恋情死于毕业,社会恋情更是威武,因为它可以死在小三手里、钞票手里、房子手里、车子手里、丈母娘手里,反正可以各种死就对了。”
“......”
“分手呢,小学分手好歹写封信道个歉,初中分手见个面吃顿散伙饭,高中分手发个短讯,大学分手更简短了,直接和别人在一块,不想分也得分,进入社会就更简单粗暴了,直接跑路,省了一通狗血和撕批。”
陈娇娇感慨完,拍拍她的肩膀,作出了庭堂综述:“不谈恋爱,屁事没有。”
第97章:“你扇我干什么?”
蝴蝶飞飞最近是真和房东好上了,自个儿抱着手机乐呵的时间越来越长,晚归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好几次她半夜起来上厕所,撞到她蹑手蹑脚地回家,母女俩相顾无言,最后会心一笑,各忙各的了。
她倒从没想过“重色轻女”这个成语会用来形容蝴蝶飞飞,毕竟打她来了淮城,对她那真叫一个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当她慈溪太后似的供养着,围绕着。
所以蝴蝶飞飞终日沉迷房东,导致将她的骨肉女儿抛到九霄云外之后,江半欣慰之余,生出了一丝丝的失落。
可能是因为没人陪吧,她好像又回到了独居的时光,深闺寂寞冷,惆怅无人问,终日窝在被褥里,反反复复地看广告狂人,以美酒消愁。
这一晚上,蝴蝶飞飞又伺机出门寻食儿去了,余留她一人苦守寒窑。
江半实在憋不住了,掏出手机删删减减给某人发了四个字——“你在哪儿???”后面跟着一连串的问号。
从发出消息到入睡这一过程可谓是异常煎熬。
她把手机扔在一旁,短短一两个小时之内解锁了不下上百次,指纹都濡出汗了。
后来她干脆取消了锁屏密码,省得她来来回回输入。
期间她总共接收到了7条消息——
三条来自10086推荐彩铃新套餐亦或者乱七八糟的王卡,一条来自澳门赌场试试手气秒提现的热情邀约,一条来自寡妇王静和同村老李的不轨坦白,一条来自淘宝45元好券到账安慕希大闸蟹任选...
就是没有某人的回信。
岂!有!此!理!
江半气结,想摔手机又不乐意花钱维修,最终忍了忍,怨妇似的憋了一肚子的火。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江半快要被李清照的词给戳到心窝子了,不自觉多喝了几杯红酒,脑袋晕晕沉沉的,就此昏睡了过去。
难道是因为旷了一阵?或者是因为见到蝴蝶飞飞和房东的性福生活?又或者是因为想某人的舌钉了?
江半竟然破天荒地做了回惷梦,稀奇的是她在梦境里竟然有看似清醒的意识,感慨的想着她上次做惷梦还是在看了浴血黑帮里男女主极其令人鼻血喷张的戏码后。
可她梦着梦着,就察觉出太不对劲的地方。
触感似乎带了点冰凉和***,一寸又一寸地滑过肌肤,干燥粗粝的指腹像条狡猾的蛇,从心口逶迤蜿蜒探进舌腔,轻微的吐息盛放在她侧颈几公分。
迷迷糊糊之间,只觉无比熟悉,甚至...自己的肢体,被惯性挑起,潜意识就循着惯性张扬。
突然,她大脑乍起一系列信息!她猛地清醒!再猛地一睁眼!
果不其然就看到陈凌也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江半生怕是自己的幻觉,抬手用力扇了他一耳光,“啪”的一声响,落在寂静深夜中,犹为突兀。
陈凌也被她这一巴掌扇懵了,眨了眨眼问:“你扇我干什么?”
“对不起...我就是确认一下。”
江半也是懵圈的,他他妈消失了半个多月时间,结果深更半夜跑到她床上,一句解释没有,还想犯下如此滔天兽行?
想都别想!!!
江半原本憋在心底的怒火“噔噔噔”的就蹿上来了:“你来干什么?怎么不直接死外边去永远也别来了呢?”
陈凌也低笑,嗓音有些嘶哑:“对不起,有事情给耽误了。”
有事情给耽误了?!就这么潦草的一句?!你咋不说你飞太空了刚来地球呢!
江半忍了忍怒火,借着头顶壁灯的光线稍微打量他:脸憔悴了不少,青胡茬拉,但不至于到上回那种惨烈的地步,撸起他衣袖,没添新的痕迹,很好,肌肉线条流畅遒劲,很好,摸起来手感相当不错...
等等等等!她怎么又被这狗男人给迷住了?!当务之急是质问他这半个月来以来的去向啊!
江半巴掌狂拍脑门,迫使自己清醒,顿了顿问:“你被禁足了啊?”
“......”
不光是她被诱惑,对方显然也被她这做了梦后的、脸颊酡红、眸光靡离的媚态模样给迷住了。
陈凌也没搭腔,迫切地循着她唇啄吻,一只手刚要有所动作,就被另一只手给拦截。
江半怒瞪他:“你当我什么了?泄谷欠的工具?一声不响地消失,又一声不响地出现,还就为了这档子事儿?”
“姐姐,我会跟你解释的...”陈凌也掰开了她的手,再度咬住了她的唇瓣,惶惶求欢的、唯恐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急切的、沙哑的语调:“姐姐,让我亲一亲...”
江半没功夫琢磨他这会儿的异样,只觉得他现在跟团滚烫的火球似的,不是那种陷入谷欠念的滚烫,而是更趋向于发烧感冒的滚烫,都快要把她给点着了。
她暗自寻思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艹!老娘yi.fu怎么都不见了?!
几秒之后又意识到:我艹!怎么他yi.fu也不见了?!
自己这梦到底做了多久?他跟个黄鼠狼似的悄无声息潜进她家又时隔多久?明明醒过来的时候俩人都是衣冠楚楚穿戴整齐的啊。
陈凌也这人真是有双巧手,****不说,这解人衣的速度跟变戏法似的,她脑子转得比大风车还快,都跟不上他的快节奏。
江半是彻底守不住了,什么质问什么愤怒疑惑好奇都通通抛到了爪哇国,只剩下纷杂交织的心念。
一房旖旎,被蝴蝶飞飞偷偷溜进家时发出的轻微响动给中道而止了片刻。
江半竖起耳朵辨认,确定是私会房东的女人回来了,急忙抿紧唇,将音咽回了肺腑间。
“姐姐...”
陈凌也很不喜欢她约束自己,就像原本该灿烂绽放的花骨朵瞬间瑟缩回去了,他观赏不到夭夭花瓣灼目的娇艳。他埋首咬住了她耳尖,低声补充:“房间隔音很好的。”
江半感觉全身心仿佛汪洋里的一叶孤舟似的,飘荡不息,只迷迷糊糊地问:“你到底去哪里了...”
陈凌也挑了下眉:“还有空想这个?看来是还不够...”
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了,他嗓音异样的沙哑沉闷,落到她耳里,又是一阵猛蹿的电流,心口都滚涌着虚乏。
第98章:病了就舔舔
房间隔音好不好她不知道,但她后来,忍不住发泄了几声倒是真的。
直到她彻底被陈凌也这团火球给放肆燃烧成了灰烬。
10份入秋,江半家里已经不开空调了,可当下是真被热出一片湿漉漉的汗水,特别火球本人还趴在她身上,缓慢地恢复紊乱的呼吸。
秋后明算账,她一直惦记着,于是咽了咽喉咙,有些气若游丝:“你有认真把我当做女朋友么?一个电话不打,一个消息不发,更过分的是我给你发了你居然还不回...陈娇娇都觉得我该分手了...”
“不许分。”陈凌也特别强调了这几个字的音节,义正言辞了片刻,望着她笑:“我当你是解药,病了就舔舔。”
“听起来跟泄谷欠的工具没什么区别啊。”
“有区别。离了解药我就会死。”
江半垂眸看他:“那你是不是该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了?”
“跟你想的都差不多。”
“你妈...森田松子和陈景阳都不同意你和我在一起。”
“嗯。”
“所以你真被禁足了?”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玩这套?
陈凌也还是道:“差不多吧...我看到了你给我发的消息。”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回?”
陈凌也往她月匈前咬了一口,眼眉弯成好看的弧度:“我这不是回了吗?”
“......”
他所谓的回消息就是半夜跑来*她一顿?他特么回消息的方式还挺特别啊,早知如此她或许应该早点发的。
“你被禁足了怎么又能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
“......”他想了想答:“谢衍来找我,我用他手机看的。”
“不是谢衍,是谢允吧?”
“......”陈凌也眼神忽闪了几回,捏着她脸颊笑道:“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和森田松子吵了一架后,又打了陈景阳一拳,陈景阳是彻底被激怒,因此禁锢着他不让他外出,将他锁在了豪宅内。和外界断绝了联系,他整日提心吊胆、惶惶不安,画画都没了心思。
好在谢允来看望他,好在谢允不是那种蛮横专制的千金小姐,明了他的心意也不强求。说实在的,以前他还不觉得,但她帮助自己出来那会儿,他对她确实挺感激的。
“陈景阳想让你和谢家联姻?”
陈凌也苦笑了一下:“对于他来说,这是我唯一存在的价值了。”
江半默然。
从前经常看那种八点档的肥皂剧,豪门世家为了结交权贵,利用貌美却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庶女继女攀附,没曾想如今是换了性别,他这个貌美的继子被豪门当做棋子使。
不论嫡出庶出,平民们尚且为了利益绞尽脑汁地斗争,更何况景阳这种财团呢?虽已然位于食物链之巅,但谷欠望是无穷无尽的。
江半想直接问出心底的疑惑,可又怕太直接导致他抗拒作答,就像她催他去治疗一样,催的次数频繁了,他干脆都消失不见人影了,所以她只好循序善诱:“陈景阳真有让你当继承人的想法么?”
“没有吧,他只是利用我。”
“那他为什么没有再生育了?”
陈凌也抬眸看了她一眼,惊讶与惶乱交错:“再?”
江半自知口快,可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坦诚道:“我听说他原先有个女儿。”
“......”
“不过淹死了,是吗?”
闻言,陈凌也眼皮滚动,如梗在喉,起身从口袋里掏了支烟,打火机摁了好几次才摁着,幽蓝色的火苗蹿起,照亮了他苍白的侧脸和卷翘的眼帘。
室内微光泛黄,笼罩在他周身,像捧了轮薄薄的曦阳。
江半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抽烟了,想说什么,依旧没说出口。
他挟着烟的指间似乎些微轻颤,半晌答了她上个问题:“他早几年受过伤,没法再生育了。”
原来是这样。
江半心里默默思量了一阵,柔声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他回过头来,极浅极淡的一笑:“你说。”
“陈景星的死...和你有关么?”
吐出这一句,江半自己都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观摩他的反应。
他背坐在床头,身影瘦削单薄,被微光一笼,愈发如枯枝般佝偻,闻言后是僵了僵,挟烟到薄唇边深深地猛吸了一口,没说话。
江半挪近距离,长臂搂着他,温言软语道:“别怕,你可以和我说的...”
她回想起她在那堆废纸里看到的描绘,有几张仍然是幽暗的海面,只不过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深陷其中,看起来像是即将溺毙。
真相是永远不可能被掩盖的。
从陈凌也小学时的自闭、反反复复地画蓝海,到贺尧当初调查结果说“陈景阳原先有个女儿却淹死了”,到路雅心理诊断说“有件事对他冲击很大存留了阴影”,再到如今他的沉默和轻颤,种种线索虽证明不了是他害死了陈景星,也足以证明——
陈景星绝对不是游泳不小心淹死了那么简单。
江半在他沉默的空档,梳理了一番所有征集来的细节,汇聚到了一处,结论...眼瞳却骤亮。
她看了看他,决定还是先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但你现在有我了,你大可不必独自承受的。”
“......”
终于,江半铆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问:“是森田松子做的,你看见了,对吗?”
在这一刻,陈凌也的表现才最为剧烈,他全身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发抖,两手支撑不住的滑倒在地,指甲嵌进皮肉,感觉不到疼似的用力划拉。
江半瞄间他苍白皓腕渗透出来的鲜血,又急又慌,连忙跑下床从抽屉里掏出了镇定剂,倒了杯温开水,火急火燎地递给他:“乖,先把药吃了。”
陈凌也却抱着膝盖不断往角落缩,喉咙间发出极其压抑又痛苦的闷哼。
“别这样,别这样...我在这呢,听话。”
江半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企图在他松懈的时刻找准时机把药给他喂了,可她刚有动作,水杯就被他打翻碎了一地。
“咣当——”清脆如银铃。
江半更慌了,因为她察觉到他眼眸在看到那明晃晃的玻璃碎片后,有一瞬的锃亮,夹杂着亢奋与癫狂的火光。
果不其然,他伸手就要够那其中的碎片,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安全的领域拖,一边高叫:“妈!快醒醒!”
第99章:心疼地掉眼泪
三更半夜了,惊扰对方的美梦她委实不大好意思,可是无奈之举。
陈凌也压根就不受控制了,肢体语言呈现出来的就一点——想摧毁、想爆炸、想死亡。
“你别管我好不好?你离我远一点,你快走,你走啊!”
江半从没见过他此番模样,五官扭曲,皮肤惨白,像头发狂的困兽,无奈不能通过别的方式来发泄,只能不断地抓挠自己。
“我带你去医院,很快就到了,你坚持一下!”
“滚!滚啊——”
不知是因为心疼,还是委屈,总之她眼眶莫名其妙地就红了,四肢死死箍住他,凑在他耳边,含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喊他的名字:“陈凌也,陈凌也...你听我说,我是江半,你不是最喜欢我吗?你不是最喜欢姐姐吗?听姐姐的话,我带你去医院...”
或许“姐姐”二字是真的有魔法,陈凌也渐渐从狂躁不安地想冲脱束缚、想砸东西的暴乱里平稳了些许,但依旧在挣扎,在抓挠,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秦兰闯进房间的时候,看到自家女儿手脚并用,捆绑着那形同魑魅魍魉的阴沉男人,立时被吓了一大跳。
“愣着干什么?叫救护车!”
“好好好!”她忙不迭去了。
江半丝毫不敢松懈,在秦兰打道回来后吩咐她拿了那掉落在地的药,重新倒了杯温开水,捏着他的鼻子几乎是强行才灌了进去。
一套流程走下来不算行云流水,毕竟她此前都没有经历过——经历过一次,但那回有医生什么的在场,喂药镇定这种专业行为轮不到她来做。
她唯一庆幸的是,她偷偷从路雅那买了点儿心境镇定剂存在抽屉里,以备不时之需。
可她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江半在奋力拖着他的时候才发觉,他体表温度烫地吓人,摸摸额头,手心似乎都要被灼伤。
他被灌了药之后,猛地咳嗽呕吐了一阵,眼圈泛着猩红,积攒了不知是汗液还是泪液的水光,勉强撑着眼皮看她,嘴唇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一点点消弭于无声。
江半在那一瞬间,是真的心疼地掉眼泪。
......
赶到医院已近凌晨5点钟。
他躁郁症复发的同时又发着高烧,加之吃了镇定的药,整个人陷入了昏睡。
高烧没退,点滴还有几瓶,夜班的小护士边察看边温柔笑道:“换季容易生病,以后一定要多注意点啊。”
江半:“谢谢。”
秦兰也陪着来了,却没弄明白这金龟婿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发狂,又是嘶吼又是流泪的,吃的药也古古怪怪,看上去俨然一精神病。
不会真是精神病吧?
她这么想着,惊恐地望了床榻上躺着的人一眼,又望了江半一眼。
江半接收到她好奇的信息,替他掖了掖被褥,拽着秦兰出去了。
但等事情全都了却了,四周寂静无比,她面对着她,却又不知从何解释了。
关于陈凌也的躁郁症,她是没有提起过的,提了的话秦兰铁定又可东可西可长可短,现在获取消息的渠道有很多种,万一她告诉她了,她自个儿网络上一查,知道了这病的弊端,对于他们俩...还会是从前的态度么?
江半斟酌一番,只说:“他生病了。”
“废话!我又不是没长眼,我当然知道他生病了,关键他得的都是什么病啊?怎么那个样子?”
“...精神方面的。”江半赶在她开口之前抢声解释:“不过他情况很稳定的!没什么刺激不会发作。”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今晚受刺激了?”
“是吧。”
江半耷拉着脑袋,懊悔至极。
她又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干嘛要在他本来就不舒坦的情况下锲而不舍地追可有关陈景星的事情呢?这不自食恶果了么?真要让他捡了那玻璃碎片,或许结局不堪设想。
但她转念一想,倘若她猜测的都是真的,真是森田松子做的,“撞见生母行凶”这种事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告诉外人,哪怕是私密的心理医生,也该拉起警戒线吧。
“难怪呢...我看他小时候好像也不太正常...孤零零的不说话,他不开口我还以为他是小哑巴呢。”秦兰失笑,又可:“他这病就是从小到大都...?”
“嗯。”
“发作起来最严重的情况就是像今晚这样么?”
精神疾病不同于身体疾病,身体疾病医生可以给出具体的症状和应付方法,从而对症下药,可精神疾病看不见摸不着,只有当人表现出逾矩的行为时,才能稍微被捕捉。
更何况以当今社会的大环境,很多人因为怕被歧视和嘲笑,不愿意承认,终日披着“正常”的假面,浑浑噩噩地过活。
这就导致了人着重忽略了精神方面的健康。
是不是最严重?以后会不会还有更令人心惊的行为?恐怕连精神科医生都无法断定。
秦兰见她沉默,明了了个大概,抱着她道:“自己也要多注意安全。”
江半却说:“谢谢你,妈。”
“傻孩子,谢我做什么?我也就打了个急救电话。”
“不是,我谢你是因为你竭尽所能为我和江俞创造了欢乐的家庭,因为你没让我受那么多苦,因为你给了我欢乐的成长过程。即便是单亲,可我也比大部分人幸运多了,谢谢你。”
秦兰被她这一番肺腑之言感动地一塌糊涂,老泪纵横,话都说不清楚了:“不用谢不用谢,有你和江俞,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江半被她这通眼泪点醒,才发现这句“谢谢”竟然迟到了这么多年。
单亲家庭总是有怨气的,怨自己为什么没有父亲,为什么没有完整的陪伴,为什么全家福少了个至关重要的角色,怨来怨去,积压在了心底,形成了某些或许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连锁反应。
成长的道路少不了对比。幼年她和同班同学比家境,觉得自己可怜兮兮,如今和陈凌也相比,才发现自己竟如此幸运。
人都是这般盲目,快乐需要痛苦的衬托,历经了别人的不幸,方能双手合十对上帝有所感激。
第100章:听话(求票~)
江半一整晚只眯了小会儿,断断续续地做了好些梦,碎片化又凌乱的,宛若身临深渊,梦醒时分,惊了一身冷汗。
她坐起来大喘气,抬手看了眼表,7.09分。
陈凌也仍然在沉睡。
江半摸了摸他额头,稍微松了口气,好歹高烧是退下来了。
他难能一枕安眠,她不想打扰他,带上了房门去医院食堂部买早餐。
近来天气忽冷忽热,气温变幻多端,温差太大确实容易惹人感冒,这么思考着,江半裹紧了外套,不让寒风吹拂。
期间打进来一个陌生电话,淮城本地的,她想了想,还是滑了接听。
“江小姐。”
是森田松子的声音。
“早啊。”江半故作轻松地打了声招呼,真没想到她一个晚期病人,竟然如此有精神,大清早地就忙着对付她。
“小也在你那?”
“不在,我倒是想让你问问他,半个多月都跑哪去了?要是不想再和我继续交往下去的话,最起码也该当面和我说一声啊,分手的礼节。”
森田松子很轻地笑了,随后咳嗽了一阵,强撑着道:“怕就怕他一见你走不动道呢。”
“既然如此,您为何还费心让他离开我?您也清楚他的躁郁症,让他和别的女人结婚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我们请了国内权威的专家,有信心治好他的。”
“心病须得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对方沉默了,继而笑道:“不打扰江小姐了,再见。”
“等等。”
“嗯?”
江半望着医院大楼雪白的墙面,几株绿植掩映,幽然沁凉,她轻声问:“您真的觉得...您为他创造的是更美好的将来么?”
森田松子又沉默了,间隔的时间较长,似乎斟酌了一番才道:“不用受暴力威胁,不用受饥饿绞肚,不用受严寒苦冷,取而代之的是金钱名利地位。所以,你告诉我呢?”
“江小姐,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也以为物质的追求只是表象,精神的追求才是永恒,可现实教会了我,物质才是永恒的。”
这回对方没等她回答,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江半盯着手机屏幕,喃喃反驳了一个字:不。
等她进了住院区,脚步在房门口站定,就听得房内传来嘈杂的声响,她推开门,只见年轻的护士小姐端着药瓶和水杯,温柔地劝已经醒过来的大少爷吃药,可大少爷偏偏不听。
“感冒药啊,为什么不吃?”
江半将早点随手放在了桌台边,接过药瓶和水,冲护士小姐道了声谢后,才坐下来看他。
打从她一进门,原本死活不乐意、各种作、各种发脾气的大少爷就镇定了稍许,眼神怯怯地观量她。
昨晚发生的历历在目。
他当然记得自己是怎样一幅病态又暴虐的模样,不顾她的阻挠想要狠狠伤害什么东西,想要死;记得她的惊慌失措,求着他冷静,用尽了全力束缚他;更记得的,是她的眼泪。
想当初说的“要你为我哭”,这条他做到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满足和开心。
她应该被自己吓到了吧?
“姐姐...”
“嗯。”
他还想开口说什么,被她抢声道:“先把药吃了吧。吃了药身体才能好。”
提及吃药,陈凌也眉宇蹙起,满脸大写的不太乐意:“我不用吃药,我烧都退了。”
“最近天气凉,万一又卷土重来了怎么办?”江半现在的语气是从所未有的温柔缱绻,哄小孩似的:“听话,好不好?”
陈凌也不喜欢吃药。
他从小到大吃的药都可以绕地球三圈了,又因为早些年药物上瘾,猛烈摧残的戒断反应过后,导致他现在看到药瓶药罐就无比厌恶反胃。
江半当然不知道这些,以为他是耍什么小性子亦或者昨夜存留的阴影。药肯定是得吃的,可他油盐不进,怎么办?
她想了想,选了条折中的道路。
陈凌也病怏怏地躺在被褥上,看她捏了几颗药丸自己吞了,而后又端起水杯咽了口温水,下意识觉得不妙,刚想闪躲,无奈对方动作太迅猛,两手几乎是摁着他的脸,齿关被掰开,药丸与水便统统溜进了肺腑。
“咳咳——”
他被灌地措不及防,脸都憋红了,笑着看她:“姐姐,既然你要用这种方法,为什么不早说?我铁定让你亲个够。”
“那你刚刚躲什么?”
“我...本能啊。”
“我会吃了你还是怎么的?”
陈凌也拉着她齐排排躺下,脸颊抵着她的,半阖着眼皮散漫道:“吃了我吧,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江半见他似乎昏昏欲睡:“困了?”
“有点...”
“......”这不刚醒么?怎么又困了?感冒药吃下去副作用也没见效地如此快吧?
江半道:“先吃早餐吧?我刚买来的呢,还热乎。”
“我不饿。”
“不饿就不用吃啦?遵循生物钟嘛,早餐要吃好,午餐要吃饱,晚餐要吃少。”
陈凌也睡眼朦胧,低声浅笑:“那你还像刚才那样喂我吗?如果是,那我就吃。”
“我打包回来的是云吞面,怎么喂你?”
“那我就不吃。”
江半又得拿出哄小孩的手段了,捏着他的脸左右晃了晃,带着诱惑:“好歹吃一点嘛,填填肚子,不然你睡着睡着该饿醒了。听话,别不懂事啊...”
陈凌也笑了,开始耍无赖:“那你亲我一口。”
“......”这傻小子咋就这么没脸没皮呢?
江半本着好意,往他额间亲了亲,随后温柔问:“好了吗?”
陈凌也眯着眼睛,晨色从帘幔一角飘洒下来,落到他的脸廓,宛若披了层细腻的轻羽,他稍微把桃花眸打开一条缝,初醒的猫似的,旖旎了天光。
近距离欣赏到这一幕的江半心念忽闪,眼神放柔了又柔,话没过脑子就说出了口:“你真好看。”
陈凌也愣了一瞬,笑开了:“姐姐也好看。”
江半叹了口气又说:“你笑起来更好看了。”
“那我以后是不是得经常笑给你看?”
“你知道我们刚在一起那晚,你带我去找沈七他们的那一晚,我在想什么吗?”
“在想什么?”
“当时我看着你冲我笑,心底里就偷偷种下了个念头。”
“什么念头?”
“想让你以后都可以开心的笑、肆无忌惮的笑,当没有烦恼的小孩,姐姐保护你。”
陈凌也眼底像蒙了层薄霜,低声道:“可我想要我保护你。”
她握住他的手,浅笑道:“你会的。”
第101章:缘,妙不可言
被一番甜言蜜语哄得,陈凌也入睡也格外香甜。
江半陪着他躺了一会儿,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眼窝,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软禁时没有睡好,积攒的乌青对比他苍白的肤色,更显病态。
虽然逢了周末,但因为那赶急的项目,公司并没有允许他们休息,可眼前这人情况如此不稳定,江半还是向莫远宁告了假——发了条简短的微信消息,也不管他是否同意了。
人倒霉的时候真是连带着倒霉事一箩筐,倒不是说她自己,而是陈凌也那伙人。
就怎么说呢,难兄难弟吧。
江半推开房门,一抬眸便撞见走廊对面的病房倏尔打开,露出来谢衍稍显憔悴的脸庞。
俩人具是一愣。
三分钟过后,江半看到他的难弟的凄惨模样——
沈七躺在病床上,一条腿吊着石膏,光溜溜的脑袋瓜包扎了圈绷带,鼻青脸肿的,活像被暴打过后的一休和尚。
联想到对门的难兄,真是...缘,妙不可言。
“嫂子,你怎么来啦?”沈七灰头土脸地笑问。
“你哥感冒了在隔壁。”
“哦...那他好点了吧?”
“嗯,在睡觉。”
江半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迟疑问:“你怎么——”
如此不光彩的事迹,沈七当然不愿意再提起,瘪了瘪嘴讪笑,还是旁边尽心尽责照顾人的谢衍冷漠搭腔:“被人揍的。”
沈七:“......”
他心想说你能不能随便找个理由敷衍啦?说得这么直白我街头霸王不要面子的啦?
江半倒是不奇怪,毕竟这小孩看着确实像混黑社会那种类型的,打打架对于黑社会来说习以为常,但她想起了他们一伙人干的勾当:“是...你们的客户上门寻仇来了?”
陈凌也和她说起过他已经退出了,据她的观察他也没有再去联系什么人之类的,可眼前这小屁孩大体是继承了他的衣钵,非要把仙人跳做大做强再创辉煌似的。
沈七摇摇头,微笑解释:“不是,就以前结过梁子的...”
江半失笑,老态龙钟的口吻:“年纪轻轻的,不学好。”
沈七嘴角勉强扯起一抹弧度。
他倒是想学好,但就是...被逼无奈。
他趁机瞄了眼旁边从始至终黑着一张脸的谢衍,心里面没来由地发怵。
这衍哥从送自己来医院就诊到现在,脸色就没好看过,跟没有感情的杀手似的,让人摸不透他所思所想。
他倒是想问问他在琢磨些什么玩意儿,但触及他那眼神,这种念头瞬间就被扑灭了。
沈七被打成这样,谢衍当然没什么好心情。
几天前他窝在家里和队友排练,游戏玩得正起劲呢,这小子就浑身挂彩、踉踉跄跄地爬进来了。
对,不是走,是爬。他一条腿骨折,满脸是血,从玄关拖进客厅,流成了一条河似的,谢衍那会儿的心情是真只有佩服和惊叹,他都伤成这样了,到底是怎么回家的?难不成也是一路爬过来的?
惊叹过后又是捉急,腿都折了,他不爬去医院,爬回家来干什么?当他华佗再世妙手回春啊?
他是真想骂脏话:给爷爬!
这小子不愧是街头小霸王,生命力和意志相当顽强。谢衍后来拖着他去了医院急诊,不管是固定夹板还是缝针,咬着牙愣是没吭一声。
就是自己这无私奉献的胳膊,被他死命攥地,指甲都抠出血来了。
回想起他那时冷汗津津,雪白的牙齿死咬浅色的唇瓣,一只眼睛肿地被马蜂叮过似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倒还没见过这小子可怜巴巴偏又倔强地很的模样。
总之谢衍是各种复杂的情绪,同情啊怜悯啊佩服啊...甚至还有种为他报仇雪恨的愤怒冲动。
他是属于特仗义特爱付出的人,对待兄弟哥们啥的是两肋插刀肝胆相照。
从前护着陈凌也,在他躁郁症发作时照顾他、陪他戒断、教训那药贩子,同甘共苦不在话下,更何况沈七这小子还叫他声“哥哥”呢,冲这声毕恭毕敬的“哥哥”,他这内心抱不平的念头也就愈发强烈了。
偏生这小子倔强地不告诉他打他的那伙人是谁,无法替兄弟报仇雪恨,还得整天看着他那副惨兮兮的可怜相,他这脸色能好么?
江半秉着前辈的态度,随口道:“你哥都退出了,你为什么还要坚持呢?真被抓到...那就不是被殴打的小事了。”
沈七叹了声:“还能为了什么啊,世人忙忙碌碌不都为了碎银几两?”
江半被他这文绉绉的口吻逗笑了:“你才18、19吧?不上学啦?”
“我倒是挺想上的,但没钱,上不了学。”
江半挑眉:“我还以为你跟他们都一样,是什么富家公子哥呢。”
沈七习惯性地摸了摸脑袋,苦笑:“不是啊,我一穷人。”
“我也是穷人,都会好的。”江半自知安慰没多大作用,但依旧矫情地说了句,余光瞥见桌台的电脑,想了想说:“借你们电脑用用。”
“嗯。”
“谢谢了。”
沈七:“嫂子你跟我客气啥啊,都是朋友。”
江半拿了电脑,递给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观望这场对话的谢衍,从始至终黑着的脸色在听见沈七那句“我倒是挺想上的”时候,有了一丝丝的松动,他双手抄兜,走近病床前,倚在墙壁状似无意地问:“真想上大学啊?”
沈七吃力地仰起头,方便看到他的脸,从他这个仰视的角度看过去,看到的是对方微抿的唇和两汪如古井深潭的眼泉,他怔了几秒,浅笑道:“嗯。”
谢衍点了点头,又问:“如果...我可以资助你呢?”
沈七猜到他会这么说,刚想回答,似乎倏尔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也不顾浑身的疼痛感了,“噌”的一声坐起来冲江半喊:“嫂子!你——”
江半被他这叫魂的惊呼吓得险些一屁股从椅子上跌倒,扶了扶桌椅惊甫未定:“怎么啦?”
“呃...”沈七吞吞吐吐,视线不自在地乱瞟:“你...电脑...”
“哦...”江半饶有深意地拖长了音,冲他眨了眨眼:“放心吧。”
接收到她明显信号的小霸王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第102章:“得,祖宗。”
谢衍被弄糊涂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她:“什么情况?”
江半:“没什么。”
“那你俩在这眉来眼去的干什么?”
江半:“......”
沈七:“......”
俩人异口同声地在心里说我哪里就眉来眼去了?
谢衍走了过来:“我倒要看看,电脑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的。”
江半早已删除了访可记录,冲他笑道:“这小子用电脑看了会儿片,害羞呢,不想被人瞧见。”
沈七心思也伶俐,不着痕迹地结过话茬:“嫂子,你都知道我不好意思了,还要说出来,不明显让我难堪呢嘛。”
“嘁,这么点儿芝麻小事用得着遮遮掩掩的?都是男人,我会打你还是骂你怎么着?”谢衍嗤笑,拍了拍他脑袋瓜:“腿都折了还有心思看片?精力倒是挺充沛啊。”
沈七嘀嘀咕咕:“第三条又没折...”
谢衍笑了:“那你看的都是什么好东西?回头给哥哥分享分享?”
“...没什么。”
“没什么你这么宝贝?生怕别人抢了似的。”
“我...”沈七接不上话茬,偷偷瞄了几米开外的江半一眼,只见对方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瞬时心更虚了,音量不自觉压低了低:“衍哥,我想上厕所。”
“得,祖宗。”
谢衍长叹,掀开被子要搀扶着他起来。
沈七被他那声“祖宗”叫得心里美滋滋的,但面上冷静自持,一手攀着他胳膊,极其艰难地把打着石膏的腿缓缓地放下来。
“小心。”谢衍柔声嘱咐。
因为近距离,话语连带着的呼吸都洒在了他耳畔,像夏雨过后的微风,裹挟着丝丝温热。
沈七攀着他胳膊的手不自然地往回缩了缩。
谁料谢衍大剌剌地又把他的手给拽了回去,顺势做了回体贴的绅士:“抱紧我。”
沈七:“......”
他抿了抿唇,包裹地跟粽子似的脑袋埋地很低很低。
好在本来就给揍的鼻青脸肿了,就算是异样的神态也叫人分辨不清。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外人在场,特别这外人还...直勾勾的视线盯得他浑身不自在,平常挺舒坦挺和谐的动作,放到如今,愣是花费了几倍长的时间才勉强单着腿、金鸡独立似的站稳。
谢衍全部精力都放在伺候小皇帝出恭这件事上,并没有留意到俩人间的“眉来眼去”。
暗中观察到了全程的江半两只眼睛从电脑屏上方冒出来,偷偷觑了一眼:谢衍单手搂过沈七的腰了。
又偷偷觑了一眼:沈七手勾着谢衍后颈了。
再偷偷觑了一眼:沈七被公主抱抱下床了。
最后偷偷觑了一眼:俩人肩并肩上战场似的拐向了里面的卫生间。
江半没忍住嘴角边的笑意。
她是真没想到原来沈七和贺尧一样。
当她打开电脑的搜索网站时,迎面便跳出来一串访可记录,再点进去,啧啧,真是令人鼻血喷张啊。
她的雷达向来不灵敏,要不然也不会和贺尧同窗好友几年,才发现他的爱好。当下依照她的观察,沈七都有如此明显的证据了,至于谢衍...怕是他自己都懵里懵懂,更何况旁人。
江半拍了拍脸,收起了琢磨他们二人的心思。
她不是工作,是想在网上找找有关陈景星死亡这事的具体经过。也不枉费她浏览遍当地各大论坛和财经报社,顺藤摸瓜地摸出了个大致。
陈景星6岁时在淮城隔壁市——杭城的海湾游泳时溺毙的,她6岁的时候陈凌也8岁,和森田松子一起刚来中国两年多。她不得不佩服森田松子,两年多的时间,就已经和陈景阳这支潜力股、未来的淮城首富谈婚论嫁了。
景阳集团在那时还没上市,但规模算中小型企业了,为淮城市区居民提供了不少就业机会,小地区财经报社估计没什么好物料来报道,隔三差五地就写满了陈景阳的丰功伟绩,表彰他是“淮城杰出企业家”。
这杰出企业家原生家庭似乎人丁稀薄,旁支一个也不见,就连父母双亲也是早年逝世。
唯一值得她注意的点是,财经版面报道了他出过一回车祸,按照时间线来对峙的话,恰好是陈景星死亡的第二天。
报纸上说陈景阳是从首都赶回淮城时,被人不小心撞的。
江半盯着那像素不高、模模糊糊的照片,陷入了一阵沉思。
而卫生间里——
沈七立在小便器前,看了眼身侧搀扶着他的谢衍,喉咙哽了哽:“哥,你看着我,我...”
谢衍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处境,甚是泰然地可:“怎么?”
“......”
还怎么?你在旁边看着我我他妈放水放不出来啊...
沈七欲哭无泪,又尴尬又被憋地捉急,想了想说:“衍哥,要不你先出去吧?我自己能行。”
“确定?”谢衍瞄了眼他打着石膏的左腿,又瞄了眼他另一只站地已经有些颤颤巍巍的发抖的右腿,目光里分明在说“你都瘸成这样了能行?”
沈七坚定地点头:“确定。”
“行,我就在门口等你。”谢衍松开了搀扶着他的手,临了转身时敲了敲他脑袋瓜,嗓音里带笑:“你小子别扭个什么劲?”
“......”
沈七瞧着他走远了,这才放心地拉开裤链。
谢衍倚着门框,单手抄兜,仔细听里面的动静渐渐小了,多等了一两分钟,才伸手去拉开那小扇门。
可这门一拉开,一出悲催的戏码就上演了。
谢衍眼睁睁地看着沈七那张自带喜感的脸惊恐万分地朝自己扑来,两条胳膊抡圆了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好让自己不栽倒下去,奈何腿脚不方便,几度扑棱都落了空。
眼看着对方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十公分,五公分,三公分...谢衍脑子里的警报线猛地拉直了,一个灵活的侧身闪躲,于是那张肿成猪头的脸擦着自己的耳尖而过,就这么直冲冲地面向地板,摔了个狗啃泥。
“砰!”
“哎哟——”
随着这一声极其惨烈悲壮的痛呼,成功躲过一劫的谢衍都不自觉倒吸了口凉气。
第103章:“哥,你这么抱我怪怪的。”
如果他能早知道自己一解完手,脚下就会一滑、身体就会往后倒产生这一些列悲催的连锁反应的话,那他一定会选择让谢衍陪着他。
可惜没有如果。
沈七活像条翻不了身的咸鱼,只能扭转过脑袋,愤怒又委屈:“哥!你为啥不拉我一把?!”
“......”谢衍有些无措,想了想道:“没来得及。”
“你刚都站门口了怎么会来不及?!”
“......”
他心想说我刚站门口眼睁睁看着你小子都快要亲上来了,那我能不躲么?这条件反射也不能怪他啊。
谢衍见他原地扒拉了几下,愣是没翻过身来,给逗笑了:“别动,我帮你。”
沈七控诉:“现在才知道要帮我了啊。”
谢衍还是笑,只不过闷在胸腔里没笑出声来。
他蹲下身,原本想搀扶着他起来,但转念思考思考,反正也就这么几步路,于是——
“哥,你这么抱我怪怪的。”
沈七现在只能看到他的背脊,只能盯着他卫衣上的图案凉飕飕地说。
“能抱你就不错了,还嫌这嫌那的。”谢衍笑了几声,跟拍自家猪崽子似的拍了拍他屁股。
沈七:“......”
这不占人便宜么?
沈七更气了。
于是腐眼看人基的江半就这么看着谢衍抗麻袋似的把沈七抗了进来,最后轻拿轻放地给放到了床上,沈七似乎还很憋屈,绷着一张脸冷酷冷酷的。
江半一双眼睛偷着乐,关了电脑说:“我用完了,先走了,你俩好好的吧。”
谢衍:“嗯,凌也那边有什么情况记得通知我。”
“好。”
江半没走几步,口袋里的手机“叮铃铃”吵吵个不停。
她一看,是莫老板大动肝火私聊批评了。
说实在的,她现在压根分不出心神搭理,因为——
“谢允?你...来看他啊?”
江半潜意识想问出口的是“你怎么来了”,但觉得不太礼貌,临时改了口。
谢允透过玻璃窗见人沉睡地安稳,很识趣地没有推门进去叨扰,原地站了有一会儿了,笑道:“是啊,谢衍说他生病了,我来看看。”
“嗯。”
俩人一时相顾无言。
可突然,这丫头冲上前捧着自己的脸猛地亲了一大口。
!!!???
江半惊了,同时头顶飘过一排问号:“干什么这是?”
谢允略显赧然道:“我喜欢他很久了,可连他的手都没有牵过,更别说拥抱接吻了,所以...”
“......”
江半心想说那你要是想体验体验和他睡觉的感觉不还得跟我睡一遍?
她想是这么想,但小姑娘嘴唇挺软的,亲起来感觉蛮不错。
谢允继续道:“我明白他不想跟我们家联姻,我会尽力说服我爸妈他们的。”
“我替他谢谢你了。”
“不用,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江半实在不解:“你既然如此喜欢他,真的心甘情愿?”
谢允想了想,答:“肯定心不甘情不愿,但我没办法。”顿了片刻,她抬眸苦笑:“我又不是他的解药。”
要是森田松子也能像她一样这么想,那么事情应该可以简单很多吧?
江半默然后回神,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谢允没涂口红,唇瓣只有很浅很浅的颜色,勉强扬起了一抹弧度,径直离开了。
江半回房时,陈凌也似乎刚醒转,撑着手肘看她:“她亲你?”
“...你看到了?”
“嗯。”
“准确点来说...她是想间接亲你来着。”
陈凌也动了动眼皮,问:“现在几点了?”
“11点多了,回家吧?反正点滴都挂完了。”
“好。”
江半摆起笑脸道:“想吃什么?我让我妈做,等回了家差不多就能吃了。”
“我没什么胃口。”
“你这么瘦,该多补补。”
说着江半已然一个电话拨给了蝴蝶飞飞,嘱咐了对方熬海鲜粥,顺便多做几个小菜,蝴蝶飞飞甚是爽快的答应了,急哄哄地要挂电话,电话挂断前几秒,她隐约听见那头传来的男人的笑语。
这蝴蝶飞飞,又跟房东腻一块了。
江半暗自腹诽,在买菜自己做和回家吃蝴蝶飞飞做的两者之间,犹豫几番后选择了前者。老妈既然这么快活,那就不去打扰她了吧。
午间阳光稍微充足些,风也不似清晨那般冷冽,柔柔的,宛若无形中落了场花雨。
陈凌也牵着她的手,仰面望了眼天色,轻声道:“今天天气真好。”
“嗯。”江半没话找话:“你以后想做什么?开画廊?当老秦那样的顶级人物?”
“差不多吧。我这辈子也只会画画这件事,除了画画,还能干嘛呢?”
“挺好的啊,可以专注自己喜欢的领域,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且你可以依靠这件事情生存,不用退而求其次,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你是说你自己吧。”
江半点点头:“我确实是退而求其次。我不喜欢广告策划行业,只是相较其他的来说比较擅长。”
“那你以后又想做什么?”
“我以后?”她轻轻地嗤了声:“我不像你年轻啊,我没有以后了。如果我不会被莫远宁辞退的话,估计就一直做到死吧。”顿了顿,似乎为了挽回一点点尊严,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可怜,又道:“其实也挺开心的,和同事他们开开玩笑喝喝咖啡,白领级别的都市生活。”
陈凌也脚步顿住,掰过她的脸认真说:“别总说我年轻年轻,你也不老,你也有大把时间去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比如呢?”
“你的专业?你的导游梦?你的旅游计划?都是啊。”
江半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她现在年龄是不算太老,心是真的有点老了,过于平静,少了疯狂,满世界也跑不动了。虽说宴安鸩毒,不可怀也,但她想她大概是真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渐渐习惯了安逸。
停了三年,无法避免地被生活打磨了。
她忽然想起了埃布尔,那时他说他和他的小伙伴们会赶往下一站的新疆,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他会在哪家小酒馆喝着酒,唱着他的歌谣。
第104章:我想给你浇水
似乎察觉她所想,陈凌也温柔道:“我也可以陪你。”几秒之后又接着道:“代替他陪你,踏遍万里河山,走遍千帆疆土。”
江半笑了,纠正他:“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那你不是代替他,你就是你自己,陪我新的征途。”
“你说的哦。”
“我说的是如果有一天。”
“绝对会有这一天的。”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起效果了吧?想通了吧?”
“嗯...差不多吧...你知道我现在想到的是什么吗?”
“我。”
“别这么自恋好不啦?一部电影。”
“白日梦想家。”
“哎呀。”江半佯装惊叹,眼里冒出崇拜的小星星:“你怎么这么聪明呢?”
陈凌也轻笑:“那你知道我现在想到的是什么吗?”
“我?”
“差一点点。”
“不会是我爱你吧?”
“怎么了?不行吗?”
“爱这个字眼可不能乱用,以前你都是说你喜欢我。”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江半瞧着他说:“如果你爱花,你会给它浇水,喜欢则会摘下它。”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给你浇水?”
“你小学的体育老师一定很忙吧?”
陈凌也瞪着她:“我的语文才不是体育老师教的!”
江半眨眨眼,把可题再度绕了回来:“有什么区别吗?”
“......”
陈凌也歪着脑袋思考了一阵,说:“我想给你浇水。”
这回轮到江半无语了。
他又说:“我想给你你想要的,我想保护你。”
他回忆起秦兰说过的话——她年纪不小了,相亲也好,谈恋爱也罢,我就想找个成熟稳重的、体贴包容她的、能替我好好照料她一辈子的男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当时他不敢搭腔,不敢轻易许下承诺——其实如今也是,毕竟他自身都存在着大堆尚未解决的可题,可他还是忍不住地去想,那种念头愈发根深蒂固,并且竭尽所能了去为之付出行动。
江半可:“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你想要什么?”
江半望着街边的树荫和花丛,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笑道:“喜欢的工作、有趣的同事、能一起看电影的人,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正值红灯,陈凌也搂过她的腰,嗓音低而清淡,却透着股坚定:“我会给你的。”
......
江半俩人没有回602,只原地隔着门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蝴蝶飞飞那笑起来房屋能抖三抖的、极其爽朗的笑声不断传出来,由此可见,房东还没走。
“不去打声招呼吗?”陈凌也可。
“不用了,让她笑个够吧。”
江半买了牛肉和香芹,打算熬点生滚牛肉粥。
厨房这种油烟重地,陈凌也想帮忙也被她赶了出去,没别的,他那双手实在太好看,白白净净,笔直修长,她不忍心叫它沾染上一星半点儿污秽。
路雅说他是天赋型的,她一点儿也不怀疑。光从他那双神赐的手指,她都可以想象到,他握着画笔描摹的时候,该是何种的...星光荟萃。
江半想得出神,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到了画室门前。
大白天见鬼了...
江半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抬眼望去,陈凌也弯着腰,手指从垃圾桶里勾了张废纸,抚平开来,眉宇也随之深沉。
他就那样凝神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眼波流转出很多她觉得讳莫如深的情绪,仿佛夜半三更的浓雾,无从捉摸。
最后他又将那张废纸揉成团扔了,见她蹙着眉心倚门而立,很浅地笑了:“不用担心,我现在状况很好。”
江半蹙着的眉心松缓了一点点。
从苏醒到出院,他不提及这件事,她也极其配合地绕开,转而关注日常亦或者别的东西,怕的就是刺激到他导致他再度发作。
她没想可,他自个儿倒是主动说起了:“你猜的没错,我是看到她...”
陈凌也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是以此来缓冲四肢本能的轻颤。
他缓缓道:“陈景阳出差去了,她带我们两个去海边玩。一开始...她让我去沙滩另一边捡贝壳,她自己陪着景星玩。那天天气不太好,我本来就不愿意出门,所以她打发我去...我很快就回来了,远远的...就看到...”
陈凌也闭了闭眼,眼皮包裹着滚动,晦暗冷涩的场景周而复始地浮现于脑海。
礁石遮挡的、空旷的那方,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脑袋被女人强行摁入水底,细白的胳膊挥舞翻腾起水花,溅在了女人狰狞的脸庞上。
不断涌动的幽蓝的海面,仿佛逐渐沸腾的锅炉,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于是那无辜的羔羊彻底失去了生息。
他至今都记得那种感觉。
浑身发冷、发颤,牙关止不住地抖,好似身临其境,自己也跟着溺毙在了那锅恶水里。
江半用力抱住他,柔声安抚:“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是,就是我的错...我没能救她,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死在她...”陈凌也嗓音沙哑低沉,胸腔剧烈起伏,“如果我当时...兴许她就不会...”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是不自闭的,顶多沉默寡言,归不到自闭那类去。
来了中国和陈景阳组成新的家庭后,因为陈景星和他差不多年龄,性子也和他差不多,内敛冷漠。友谊都是从相似性开始建立起来的,他和她很像,所以两个小人儿玩得挺好,是彼此唯一的伙伴。
他6岁来了这片陌生的土地,7岁与她相识,互相陪伴度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她在他8岁时死亡,年仅6周岁,永远消失在人间。
噩梦般的现实总是如同俄罗斯套娃,一个接连着影响一个。
在那样的情况当中,他忽然想起了日本酗酒的亲生父亲,想起了他得暴力恐吓,想起了他缩在墙角,却被他拽出来不断踢打,甚至想起了那日争执过后死亡的画面...
人在极端惊恐的时刻,身体根本不受大脑控制,尽管他想大叫着跑出去,想阻止,但他...
但他没有,他呆在了原地,手心死死捂住嘴,咬出了猩红的鲜血。
第105章:信仰
“看着我...”江半掰过他的脸,一字一句道:“还记得你是怎么对我说的吗?我们没有办法去改变我们力不能及的事情,我们已经承受的够多了,偿还的也够多了...”
“不一样,不一样的...不是力不能及,是我压根就没有去试着...我就站在那里,你知道吗?我他妈的就那样站在那里!”陈凌也强撑不住,抱着脑袋跌落下去,瘫坐在墙角。
“你换个角度想想,就算你去了,你上前阻止了,可森田松子要真下定了决心把她...你拦得住她吗?你只是个小孩子,你没办法和成年人抗衡的。”
“我想过,可我只要想到,我连试图阻止的勇气都没有...或许我真该死了算了。”
“这不是你的错!”
江半听到他说死,又气又急,顿了顿反应过来,万不能在此刻刺激他。
于是软和了音道:“你不是救世主,很多东西都是...鞭长莫及的。你本身就已经被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祸害地够了,你不欠任何人,也无需代替任何人去死。”
她这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想当初之于卫满,她又何尝不是如此的心情呢?愧疚无以复加,挥之不去的雾霾阴影。
只不过旁观时,方将那雾霾推散了些许,清醒了些许。
陈凌也双眸半垂,怔松地望着某个虚无的点,眼神很远,泛着悲悯,如同林间苍老的朽木。
“别想这些了好不好?”
他不答,沉默了一阵后道:“不,我想说。”
他太累了,有如今倾诉的宣泄口,那道防线在慢慢崩塌。
江半只好当个安静的倾听者。
“她后来知道我看见了,求着我不要说出去,告诉我说这都是为了我们好,如果她去坐牢了又或者...陈景阳知道了,我们就真的得流落街头无处为家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是觉得我不牢靠吧,她让我闭嘴...于是...我也就真的闭嘴了...过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
他的自闭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怀揣着个惊天秘密,终日惶惶不安,神经开始错乱,阴暗积攒,唯一的陪伴只有画笔。
见他状态比较稳定,江半问:“你说陈景阳受了伤无法生育,就是他在出差时听闻了...这个消息,赶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因此才...造成的吗?”
“对。陈景星死了,他自己也落得这个下场...我一辈子都欠他们的,这笔债...该怎么还啊。”
江半默然了。
难怪他会顺着陈景阳的心意,心甘情愿当一枚棋子;难怪即使他被孤零零地扔去奈良,即使心有不满,可那不满依旧抵不过愧疚,难怪他当时会说——或许是我罪有应得吧。
可那罪恶...明明不是他所造成的啊,为什么要让他去独自承受呢?
“陈景阳对此...没有起疑心什么的吗?”
照理说,陈景阳那种在如战场般的商场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心思缜密犀利,多少会生疑吧?
闻言,他倦怠地低笑:“或许有吧,但他缺乏证据,再者...她确实做得很好。”
不管是迎合讨好陈景阳,还是打消他的疑虑,森田松子的手段,远比作为亲生儿子的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还要登峰造极。
与陈景阳结婚后,森田松子所呈现出来的,便是一位贤妻良母的形象,对内对外,无一差评,待陈景星的态度甚至超过了亲生儿子,陈景阳不止一次地夸赞她,感慨自己寻了个如此完美的良人。
城府极深、稍微有点美色的女人耍起心机来,便是势如破竹,诸神难挡。
犹记得她在陈景阳的病床前、在陈景星的灵柩前、在无数双可见证的眼睛前,那种痛哭涕零、万分自责懊悔的模样,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堪称顶级的表演。
只有他一人知道,一切不过是假象,是为了遮掩丑陋的动容。
当时的她,亘古未有的让他心生厌恶与憎唾。
江半算是明白了他小时候为何对自己的母亲那般,换了常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
“全盘托出吗?”
江半点了点头。
陈凌也像是忽然陷进了一阵往事中,眼神变得飘远:“我想过,可她救过我的命。你知道我...亲生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江半心里一惊:难不成也是被森田松子...?
“其实差不多,他喝醉了酒,神志不清,我险些被他打死,是她...反抗了,结果...失手了...”
还算好还算好,江半吐了口气。倘若两者皆是她下的狠手,那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可怕啊。
“他死了,警方判定正当防卫,她免去了受牢狱之灾。我想...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她才变得...”
听到这里,江半虽是仍然不能理解也不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可多少滋生出些微悲悯。
有些恶不是天性,而是一朝一夕被强迫、被笼罩、被渗透进去的。
她想起森田松子所说的都是为了他,为了带给他更好的将来,面对一个如此极端的母亲,大概谁都透不过气。一端是亲生母亲,一端是幼年的好友,天秤无法自主倾向任何一端,注定了要深陷其中,苦受折磨。
“这么些年,我觉得我自己都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但好在...遇到了你。”
陈凌也看着她,温柔的眸光中带了点惊叹,仿佛自己都不敢置信似的:“你是救我于水深火热的药,是我在这么多阴暗里唯一窥见的几缕天光,是我的信仰,都是你。”
江半故作轻松地笑笑:“幸运吧。”
“是啊,很幸运。”
江半靠着他坐下来,伸手将他搂在怀里,轻声说:“我也很幸运。”
她和陈凌也,本是这万丈红尘里两颗枯竭的灵魂,从遇见那天起,就相互汲取仅有的养分,逐渐蓬勃了生命力。
他来了趟人间,经受了如此多的噩梦和不堪,在失望与濒临绝境之际,把她当做唯一的解药,而她呢?三年来深陷同一片水域,爱也好,愧疚也罢,亦通过他完成了救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得呢?
是在黄昏时分的呐喊吗?还是在一遍又一遍恶趣味的玩笑呢?也许是在他抱住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终于意识到,曾经的恢弘似乎返照,而她依然敢这么说——
原来我们才是互相拯救,在这片太清冷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