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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病得不轻全文阅读

作者:红旗手33     他病得不轻txt下载     他病得不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6章:封杀(求票~)

    对于陈凌也这座迷雾重重的迷宫,江半终于解开了一个又一个的谜题,许多答案组成的蜿蜒曲径延伸着,带领她抵达了最隐秘、最黑暗的深处。

    真相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令人胆寒。

    所有的一切大致都可以归咎为——森田松子为了好让他继承陈景阳的集团公司,杀害了陈景阳唯一的女儿。

    而产生的一系列悲剧的连锁反应是——陈景阳丧失了生育的能力,意味着景阳财团这块肉糜,终将拱手于非他骨血至亲;陈凌也因此的自闭、躁郁症,缠绕的精神疾病,甚至被当做棋子也好、继承人也罢,一切都违背了他本身的意愿。

    一念之差,多少人的命运轨迹被改写。

    怪森田松子吗?肯定怪的,也该怪他的亲生父亲,倘若追溯起来,他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源头。

    陈凌也在其中呢?不过是旁观者、受害者、无辜的替罪羊羔,有可能不惜用一生去弥补的孩子。

    江半把故事梳理清晰后,是从所未有的伤怀。

    这三人也许都无比矛盾。

    森田松子大无畏地为儿子铺路,却无意中造成了他的心里阴影,想必也感到悔恨。

    陈景阳或许察觉到了些微不对劲,可他无可奈何,甚至还要忍受着这种疑神疑鬼将杀女仇人的儿子抚养成接班后辈。

    陈凌也一边为陈景星的死自责愧疚,一边被生母冒死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恩情所影染,在说出真相和隐蔽事实间不断挣扎,挣扎了这么多年,仍然没有结果。

    还有什么比他们之间的羁绊更为复杂且痛苦的呢?

    就连旁观者清的江半也想不出来一个正确的答案。

    这三环,但凡其中一环断了链接,事态便会发展地不可控起来。

    比如江半面临的,来自陈景阳又或者森田松子的警告——

    “所以...我说的都差不多了,大致就是这样。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真的也不愿意把你...”

    “我明白。”

    莫远宁心底压着的大石头稍微减轻了点重量。

    虽然总是在预料着自己哪一天会被开除,但这一天真的来了,江半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仿佛是被扫地出门的僧侣,难堪至极。

    莫远宁想了想说:“如果我是你,跟他玩玩就算了,别当真。人陈景阳又不可能让你进他们陈家的门。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要真惹恼了他,以后都不一定能在淮城立足。”

    “我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蚂蚱可不能和狮子抗衡。”

    “对啊,就是这个道理嘛。他都发话了,你从我这儿出去后就算想重新找工作,也没人敢收你。”

    所以她这是被封杀了?江半失笑,片刻后才道:“没关系,我这只蚂蚱还真就想碰碰那头狮子。”

    “你啊,怎么变得我都不认识了?以前你那种吊儿郎当的态度呢?”

    “我现在不也吊儿郎当呢嘛,无所谓嘛这不是?”

    莫远宁语结。

    江半把脖子挂着的铭牌摘下来,放到他桌前,笑说:“后会有期。”

    莫远宁难能和善地微微一笑。

    短短时间内走了两名大将,其实他内心也不大好过,但无奈被资本裹挟,这不是他所能抉择的。

    老板的表现还算好,水波不兴,办公室里的同事在忙着手头工作,压根分不出心神搭理与其无关的事情,就连陈娇娇,今日也去了外展跑业务,碰不着面儿。

    江半最后望了眼这方稍显凌乱和狭促的空间,奇异的是并没有多少不舍之情,尽管她已经工作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唯有热爱可抵岁月漫长,不是热爱的东西,大概无关痛痒吧。

    江半捡走了随身的几样物品,潇潇洒洒地走了。

    随后的一连几天,像是为了印证莫远宁的“封杀”一说,她还真就马不停蹄地投了好几份简历,面试了好几份工作,但无一例外,都被刷下来了。

    她自诩能力不错,且经验丰富,在HR的面前表现尚可,不至于回回都被比自己还差劲的家伙给past。

    据她的仔细观察,很多面试都是进行到一半,跑来名马仔跟HR悄声说了些什么,说完之后,HR就挂着特官方的假笑通知“不好意思,江小姐,我们巴拉巴拉巴拉...”之类的拒绝。

    这只不过是为了印证,面试的也都是广告策划,因此她心里倒没什么多大不舒服,几天下来证实完毕,就家里蹲着了。

    唯一感慨的是,这资本的獠牙当真害人不浅。

    陈凌也对此十分自责:“姐姐,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

    “没关系的啦,反正我也不喜欢做那工作,空闲下来,刚好让我有时间思考思考未来规划。”

    “你不生气吗?”

    “生气什么?”

    “被开除啊。”

    江半故意作出愁眉苦脸的模样:“生气啊...莫远宁那周扒皮转世良心都被狗吃了,赔偿也不给我,申请的劳动仲裁都爱答不理,狂妄的要上天了。”

    陈凌也被她给糊弄住了,眉眼止不住的担忧,怯生生地喊:“姐姐...”

    “嗯?”

    “他要赔偿你多少钱啊?我赔给你。”

    江半倒是没意料到这茬,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想想也行啊,反正你的钱都是我的钱,我的钱还是我的钱,而且你一搞艺术的,又玩过仙人跳,应该有不少存款吧?

    江氏表演法则,SHOW

    TIME——

    “你赔我算怎么回事啊?又不是你开的我...不用不用啦。”

    陈凌也凑在她跟前,乖巧道:“就当是为了让姐姐消消气嘛,说吧,姐姐想买什么?想要什么?”

    嚯,这小子口气挺狂妄。江半故作深思,欲言又止。

    “包包?香水?口红?胶片机?”

    “想法不妨再大一点点。”

    “限量版影碟?国内外旅游?”

    “再大一点点。”

    陈凌也陷入了沉思,半垂得眸子看着她:“车?房?”

    “我可没这么说啊,都是你自己...”

    捕捉到她眼底那抹狡黠的神色,陈凌也欺身附近,狭长的双眸浸染了笑意:“真想要吗?”

    听他这意思,还真能负担的起啊?

    牛逼牛逼...江半心里吃惊不小,但表面云淡风轻,一根手指点了点他下巴:“你给我吗?”

    “姐姐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给。”

第107章:我的男孩(求收藏~)

    江半忽然对他搞仙人跳一事有些理解了,对他所给出的“存钱”的理由,也逐渐信服了。

    想必他就是为了摆脱陈景阳的束缚从而自食其力吧,哪怕有一天陈景阳不供着他和森田松子了,他也能够有足够的底气去创造属于自己的生活。

    以前觉得他纨绔,如今这么一看,却是满打满算的未雨绸缪,虽说挣钱的方式不大光彩,但...怎么说呢,为了生存不择手段,也不失为一种骁勇。

    江半对自身的财务状况还算满意。

    除却上班,平时兼职翻译,大龄单身剩女花费不高,所以她积蓄尚且可观,即便不工作几年也不愁吃喝,所以被开除啊被封杀啊...无甚波澜,简单一句话,有钱就是硬气!

    金钱确实解决了大部分问题,这点她不得不承认。

    陈凌也拆了包薯片,自己“嘎吱嘎吱”嚼着,懒懒地问:“你的规划呢?想好了吗?”

    江半打量了他几眼,不答反问:“那你的呢?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别装糊涂啊...问你和谢家的联姻呢。”

    “我当然不娶她了。”陈凌也抬了腿,把她圈过来,捏了片薯条给她投喂,含笑说:“我娶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跟陈景阳还有森田松子对着干了?”

    他想了想,道:“从前我总觉得,我有愧于他们,所以想着弥补,听话顺从,任由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我现在意识到,他们都不重要,因为我有了你。我是为了你而活的,不是为他们。”

    “又忘记我教你的了?”

    “没有,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我在奈良的时候就经常想,想着你,想着再次相见时会是什么样的,凭着这点,我才重新活过来。”

    江半抱紧了胳膊,轻轻地嘶了声:“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

    “是真的呢,姐姐,我所有的努力就为了这一件事,回来淮城找你。”陈凌也低头吻住她的唇瓣,轻声说:“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但我很清楚我爱你。”

    江半大脑空白了几秒,突然“噌”地坐起身来。

    陈凌也笑问:“怎么了?”

    “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啊。”

    江半火急火燎地拉着他,只催促了一句:“走!”

    陈凌也:“???”

    他不是很懂她的脑回路,按照电影里的情节来说,在他吐露了一番衷肠后,不应该是回吻他,然后来场轰轰烈烈的不可描述的船戏吗?怎么到了她就...?

    陈凌也站在招牌字体狂野的刺青店前,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

    “你要纹关于我的什么?”他笑眯眯地问。

    江半认真地想了想,浮现在脑海的居然是栏杆处趴着的小男孩,隔着间杂的花枝,葡萄般的圆溜溜的眼睛,近乎着迷地望着她。

    她道:“你是不是有段时间经常偷窥我?”

    陈凌也蹙了下眉:“你是指在舟宁还是在淮城...?”

    “舟宁。”

    他想也不想地答:“是啊。”

    “就纹那个。”

    他不大乐意了:“姐姐,能不能纹点我的正面形象啊?”

    “比如呢?”

    “比如我现在啊...不要小时候的。”

    “那你纹的还是我高中时候的,我纹个你小时候的怎么了?”

    “那是因为我当时只有你高中时的回忆,但你不一样,你可比我幸运多了。”

    江半固执己见:“就纹那个。”

    陈凌也终于吐露了心声:“我那时胖...”

    江半:“......”

    也是哦,那么庞大的体积,纹身上应该蛮疼的。

    但不知为何,她就觉得那幅画面甚是美好,颇有种怦然心动的调调:“纹半身嘛,旁边还有芍药花啊什么的,你自己先画个概念图,按照你的想法,把你自己给美化瘦身一下。”

    陈凌也拧不过她,只瘪着嘴说:“我现在多帅啊...不懂得珍惜。”

    “你当时也很好看,真的,小姑娘似的粉嘟嘟的。”

    “...别把我说的那么娘啦。”

    刺青店的老板听见俩人对话,仔细瞧了他一眼,笑着道:“她话不假,你挺俊俏的。”

    陈凌也:“......”

    他拿了画纸和笔墨,将那场景描摹下来,决定着重凸显自己的男子汉气概,特地把自己的脸画的又刚又硬,简直是比金刚狼还刚。

    江半凑近瞄了一眼,吓了大跳:“这谁啊?!不是说画你自己吗?”

    “这就是我自己。”

    她哭笑不得:“你对着镜子好好照一照,你那时有这么大坨的喉结吗?还有你这鼻子眼睛,整容失败了似的。要是这样的人在对面偷窥我,那我不觉得美好了啊。”

    陈凌也很气馁,把画纸揉成团扔了,重新画了一张。

    刺青店的老板估计是看俩人好玩,且店里没别的顾客,任由俩人在旁边自己倒腾。

    江半充当着审查官,在他即将封笔时觑了眼,默了默,评价道:“有必要把自己的脸瘦成那样么?你当美图秀秀啊?跟我鞋拔子有的一拼。”

    “......”

    旁边养神的老板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凌也瞪着她,一幅要吃人的表情。

    江半摸了摸鼻尖,灰溜溜地说:“我这不是尊重史实嘛,继续画继续画。”

    陈凌也埋头苦干。

    十分钟后,俩人对话大致缩减为——

    “大哥,您那瞳孔又不是蓝色的,难不成你变异了?”

    “......”

    “让你画上半身,没让你画落着的上半身啊?还十六块腹肌?蜈蚣成精了偷窥我吗?”

    “......”

    “你你你你你——怎么变成全落的了?!”

    陈凌也得意地笑了,拿着画纸左右端详,一双眼睛偷着乐:“我决定就把这幅画命名为——绝色猛男住我隔壁。”

    江半:呵呵。

    “是涩情狂住我隔壁吧?”

    她突然很后悔夸他漂亮了,这小子非要死钻牛角尖,力证自己身为雄性的健硕与阳刚,搞得现在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简简单单的图样却还没出来。

    估计是连老板也看不下去了,在他们自己倒腾的时候随手画了张递给她:“看看,满不满意?”

    江半瞄了眼,没上色,但笔触尤为细腻流畅,繁复的花枝掩映,顺着纹理,男孩手肘撑着脑袋,明亮深邃的眼眸仿佛透着股隐藏的爱慕和欣赏,嘴角挂了道浅弧,宛若藏在芍药花朵里得小妖精,熠熠生辉。

    她露出满意的神色,说:“我决定,就把这幅画命名为——”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

    陈凌也显然觉得也还尚可,迫不及待问:“什么?”

    她笑意嫣然,接着道:“我的男孩。”

第108章:乖一点

    “疼疼疼疼疼疼——”

    一阵杀猪般的尖叫乍起,振飞了屋檐停落的几只归雁。

    “好疼啊,咱不来了行不行?”

    “第一次嘛,都这样,比较敏感,你忍忍啊,我尽量轻点。”

    旁边观望着的陈凌也眉头一皱: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大对劲呢?

    他一看,女人曲肘趴在沙发床上,衬衫撩起往前打了个结,露出段盈盈纤细的小蛮腰,刺青店老板带着黑胶手套,一手握着她的腰肢,另一手拿着纹身针勾勒。

    他又一看,女人下半身穿的是牛仔裤,紧紧包裹着呈现出了完美圆润的曲线,两颗圣涡荡漾着蛊惑的光泽。

    他再一看,刺青店老板的眼神似乎也有些灼灼,还咽了口唾沫。

    陈凌也登时就不乐意了,大手一挥,把老板连拖带拽地拎了起来,随后不管不顾地扔了出去。

    “哎哎哎哎——不纹啦?”

    “我自己来。”

    老板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他下一句话给堵住:“我会纹。钱照样给你。”

    老板:“得嘞,您怎么开心怎么来吧。”不用干活还有钱拿,傻子才不乐意呢。

    此时正苦哈哈的江半呆了呆,回眸看他:“你还会这门手艺?”

    “刚刚学的。”

    “啥?”

    陈凌也手持纹身枪,冲她扬了下眉毛,得意兮兮的:“我这现学现做的本领牛吧?”

    虽说他看起来自信心满满,并且踩着脚踏有模有样的,但江半仍然一百个不放心,扶着腰就要爬起来:“你半路出家的半吊子水平哪能比得上人家专业的?不行,我拒绝!”

    “拒绝无效。”陈凌也一把将她拽了回来,鉴于她双脚乱蹬,跨开了一条腿禁锢住她,幽幽带笑的嗓音携着机器嗡嗡的作响一并传送到了江半耳尖:“放心吧姐姐,我会很温柔的,不弄疼你。”

    “......”

    江半宛如濒死的小鱼仔,余光就这么瞥着他附身操作,后腰肌肤掀起一片灼烧般的刺痛感,忍不住龇牙咧嘴:“好疼好疼好疼!不纹了不纹了不纹了!”

    “安分点,你一动我枪都拿不稳了,万一把你腰给戳了个洞怎么办?”

    江半瞬时噤声。

    “这样才对嘛。”陈凌也一双眼睛偷着笑,颌首亲了亲她腰窝,连哄带骗的:“乖一点。”

    “......”

    江半彻底被降服了。

    可这王八蛋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一只手老是摩挲来摩挲去,混着被针扎的刺痛感,无端带起一阵电流,激地她四肢险些发软,终于忍不住想批评,却听得他先问:“知道腰窝么?”

    “干什么?”

    男人慢悠悠且含着磁性的低沉嗓音响起:“在医学上被称作‘麦凯斯菱’,在美术界又称‘圣涡’,是理想的人体模特的标志之一。腰窝还有个名字叫‘维纳斯的酒窝’,被视作人体的性感之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凑得近,吐息酝酿在了她所谓的“圣涡”处,一分痒变成三分痒,逐步充斥她的身心。

    “姐姐,以后给我当模特吧?”

    “你不是闭着眼睛都能画我么?”

    “靠幻想画和亲眼描摹是有区别的,更真实,许多细节处理地会更生动。就像你和看电影,有发挥的空间,但电影会呈现出细节感,往往能带动人的情愫,引起共鸣。”

    江半突然发现,这小子认真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啊。

    果然是术业有专攻,平时多能扯皮的她,听着他这番关于艺术的理论,白痴似的接不上话茬了。

    她感到一阵挫败。

    他在身后继续询问:“好不好啊。”

    “你不是已经画了很多我的么?”

    “画不腻。再者达芬奇还画了几年鸡蛋才成为如今举世闻名的艺术家呢,我多画画你,练笔。”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那臭鸡蛋了?”

    陈凌也略微停顿,空闲的手脱了黑胶手套,顺势而上,含笑道:“不是,是缪斯女神。”

    江半被他几乎没有温度的手心冰地寒毛竖立,眼一横:“好好纹你的身,不然我告你*骚扰了啊。”

    “男朋友算骚扰么?”

    “没经过我的同意,统统都是*骚扰。”

    陈凌也眉毛一扬,十分不屑:“我今儿个还就要扰你了。”说着一只手就扒拉她牛仔裤的皮带。

    江半再一次被他的厚颜无耻、下流卑鄙给刷新了底线和认知。

    ......

    刺青店老板刚开了一局吃鸡就落地成盒,别提有多懊恼了,瞄了眼手表,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就大剌剌地推开门,于是就看见——

    青年附身凑在女人耳边,唇边勾起抹邪肆的弧度,没带手套的那只手绕过腰线。而女人脸埋在臂弯里,肩胛骨细微地轻颤,墨发松散下来,掩不住耳尖的泛红。

    老板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没多惊讶,只抬手掩着唇虚咳了几声,以示警戒。

    陈凌也施施然地退了出来,又施施然地抽了纸巾擦拭手指,云淡风轻,临危不乱。

    江半平复了会儿浑身的悸动,一撩长发,也是云淡风轻,临危不乱。

    只不过耳垂的绯意出卖了她。

    “纹好了。”陈凌也施施然地说。

    江半微微一笑:“我要是得病了,就怪你。”

    “我手干净着呢。”

    “天天摸颜料,各种色素各种化学物品,能干净到哪里去?”

    听了她的话,陈凌也捧着手仔细瞧了起来,一幅“你说的有点道理”的模样,点点头:“那我以后换只手。”

    江半当即晕倒。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生平第几次有想砍人的冲动,不过这种冲动没持续多久,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一通夺命连环CALL给吸引了过去——

    “江江江江江江半!气死老娘啦!”

    她下意识以为是蝴蝶飞飞,看了眼备注的名字,恍然大悟:噢,原来是陈娇娇这只尖叫鸡。

    尖叫鸡继续尖叫:“你他他他他妈的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好一个没心没肝的小王八!亏老娘还为你准备了劲爆舞男狂欢之夜,你丫的就这样走啦?!为啥啊?莫远宁为啥要把你开了啊?为啥啊——”

    江半耳朵都快聋了。

第109章: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二十分钟后,四人落座于海底捞。

    为什么说是四人呢?因为好一段时间不见的姐妹——贺尧,得到陈娇娇放话说能震惊联合国的惊天秘闻之后,便冷落了被褥里的小俏男,拔足狂奔,奔逸绝尘地火速赶来。

    结果这惊天秘闻只是——

    “对啊,我是被开除了。”江半坦然自若道。

    贺尧简直要晕倒。

    自从上次被这俩人拉去观赏了场美男热舞之后,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跟刚进城的打工仔似的,世界认知被刷新了个遍。

    这不能怪他,虽说他如今已是三十左右的成年男人了,毕竟经常走马行船的各个国家到处跑,但那只是工作。他工作起来是绝对的十二分专注,除却应酬,还真不曾见识过那般香艳的场景。

    小心肝被彻底颠覆,他似乎也走上了重色轻友的道路。这会儿连连看表,指望着小俏男还在,待会儿赶回去还能有时间。

    相比之下,近期专注于事业上升阶段的陈娇娇就仗义了许多,挥着纸巾洒泪:“为什么啊老天爷!全办公室就她跟我合得来啊,没了她我可怎么活啊,你为什么要夺走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江半:“......”

    陈凌也:“......”

    江半面无表情道:“戏演过了。”

    陈娇娇一秒停顿,眨了眨巴水灵灵的大眼:“有吗?挺好的吧?过两天我前任的婚礼,我去砸场子。我刚才哭得怎么样?能不能秒杀全场?”

    江半汗颜,竖起大拇指:“顶呱呱,绝对行。”

    洒了一阵泪水,陈娇娇眼睛酸地不行,想起正事儿来:“我听办公室人说了,是...”瞄了眼陈凌也,决定揭过这部分,直接问:“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怎么所有人都在问她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她就不能歇歇么?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于是她直截了当地答:“没有下一步,不打工了,混吃等死。”

    “不错,不愧是当代的窃·格瓦拉,我向你致敬。”陈娇娇朝陈凌也挤眉弄眼:“反正你男人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养着你嘛,感觉铁定比打工强。”

    陈凌也估计没通网,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窃·格瓦拉是谁?”

    江半和陈娇娇都笑了,说:“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者,朋克青年们的精神领袖,资本主义们此生唯一的强敌。”

    陈凌也还真就被这一通夸赞给糊弄住了,呆头鹅似的一愣一愣。

    俩女人笑得更欢了。

    笑了一会儿,留意到频频看表的贺尧,江半好心问:“咋啦?急着回去?”

    “...有点事。”

    陈娇娇一瞥,察觉出猫腻:“肯定不是工作的事。”

    “......”

    江半问:“吃完火锅再走吧?”

    总不能拂了老友的面子,贺尧极其艰难地点头:“也行。”

    “哎,你那儿最近有没有啥翻译工作?我闲得很,做做兼职还是可以的。”

    “有的话我发你邮件。”

    “谢谢你啦。”

    江半说完,忽然想起旁边自己这小男朋友打了人家两回,还没好好道过歉,于是曲肘耸了耸他,眼神朝他示意对面明显心不在焉的贺尧。

    陈凌也被她教化地还算乖巧,明白她的意思,倒了两杯酒,认认真真地说:“对不起,上次是我的错,我不该打你,害你受伤。”

    “小事,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贺尧心底对这人是没什么好感的,但人家都跟自己老朋友好上了,再没好感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大大方方地接过,大大方方地一饮而尽,大大方方地尽释前嫌。

    陈凌也得了便宜还卖乖,冲她眉梢一扬:“我表现地不错吧?”

    “嗯,奖励你一朵小红花。”

    陈凌也美滋滋的,替在座的每人斟茶倒水过滤碗筷,细致的工作做完,然后又望向她。

    江半:“......”

    她起先还纳闷:这虎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都在寻思些啥呢?而后恍然大悟,哄幼儿园小学生似的:“两朵小红花。”

    得了小红花的小学生更加起劲,涮肉涮虾滑、煮菜煮毛肚,几乎每做完一件,就两眼亮晶晶地望向她,等待着她的褒奖。

    江半觉得这人是真的有点搞笑,是没听过别人夸他还是不懂待客之道咋的,咋就这么幼稚呢?

    后来她总结出了结论——小孩傻里傻气老不好,多半是脑回路不正常。

    但她也发现了丢丢不对劲,他情绪上的不对劲,过于...亢奋了。

    双向情感障碍是极端的狂躁和抑郁,所以她有些担忧,悄声询问:“你...没事吧?”

    陈凌也一愣,然后笑了:“我知道姐姐在想什么,不用担心,我很好。”顿了顿又解释道:“和你在一起,和你的朋友在一起,喝酒聊天,我只是从所未有的开心而已。”

    仿佛所有重担都卸下了心防,无以言喻的轻松。

    “那就好。”江半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确定他只是纯粹的开心后,将兜里摸药瓶的手抽了出来。

    其实江半也挺开心的,一个不留神就多吹了几瓶,一伙人最后只有少沾酒的贺尧和陈凌也是清醒的。

    俩男人分工合作,贺尧送陈娇娇,他送自己女朋友。

    季节一天一天地转凉,吃火锅的人一波一波地涌进来,因此街区的热闹没有消失,路灯明黄的光亮将过往行人的身影拉得斜长。

    江半难得喝醉一次,踉踉跄跄地从旋转门出来,伸手拦出租却没一辆停泊,糊里糊涂地朝车尾大喊:“王八蛋!停车!老娘羊水都破了——”

    陈凌也被逗笑了,搂住她不让她跌倒,眼里沁着笑意看她。

    这女人就算喝醉了也还是那么可爱。

    夜灯笼罩,她鬓角发丝凌乱掩了半眯着的水眸,双颊酡红,艳艳的唇瓣点缀了靡丽的辉泽。

    但凡他能稍微注意一点,但凡他能克制克制不被她这幅醉后娇媚的面容蛊惑,但凡他眼力见再凌厉些,就可以察觉到她眉宇微蹙,两手捂着腹部,喉咙上下翻滚,一幅即将——

    “呕——”

    陈凌也当即石化。

    这个极具爆发力的象声词,彻底成了他新的心理阴影。

第110章:好像是不开心了(求收藏~)

    沈七一张脸黑地比锅底还黑。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9点多钟了,整整过去了三小时,可左前方围成圈组队玩游戏的青年男女,厮杀地正激烈,丝毫没有game

    over的打算。

    谢衍是FK电子竞技俱乐部的成员,也是JOKER战队的队长。

    冬季晋级赛马上就要来临,身为队长的他本该为了在冬季赛上夺得桂冠,窝在俱乐部和队员们一起疯狂操练,但因为得照顾住院的沈七,队员们操练的战场也由俱乐部搬到了这小小的病房一角。

    起先他还挺不好意思的,难为他尽心尽力照料卧病在床的自己了,可这人一玩起游戏来就两耳不闻窗外事,把卧病在床的他忽略地彻彻底底。

    围成圈的七八个精神小伙握着鼠标,游戏界面闪过一阵又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七彩的光,配合着激烈形象的拟声和精神小伙们时不时飙出的脏话,简直听得沈七脑仁疼。

    一开始他还通过各种小动作明里暗里表达自己的不满,比如狠狠地咳嗽几声,再比如哎呦哎呦地叫唤,再比如把台桌边的书本摔得震天响,一系列强有力的明示做下来,谢衍连屁都没放一个,更别说回头看他了。

    沈七头顶笼罩了一层乌云。

    在这样烦闷的状态里,唯有一点可以欣赏——谢衍打游戏时的模样。

    他是侧身对着他的,所以他看到的是他的侧脸,眉宇积攒地很深,瞳孔被游戏界面五彩斑斓的流光染照,时而深邃时而明朗。

    他的手生得极好,十指又长又直,清瘦的手背崩起分明的骨线,十分灵活地在黑魆魆的键盘间跳跃,有种位于城墙之上、弹奏一曲长啸以退千军万马的肃杀的冷感。

    沈七偷偷摸出垫在屁股下方的手机,找准了角度,放大了界面,“咔擦”一声,一人的镜头被完美保存。

    他心满意足地微微勾了勾唇角。

    不知是不是被这一幕给影响的,沈七大起胆子,第5次叫他:“衍哥,我想上厕所。”

    谢衍还未搭腔,旁边的一队友皱了皱眉调侃:“你确定你只是摔折腿了吗?要不去隔壁男科检查检查前列腺?仨小时上6次厕所,你膀胱得是存了多少积液啊。”

    其余几名队友笑出了声,包括谢衍。

    沈七:“......”

    谢衍专注着游戏进程没有看他,笑也只是笑了几秒,可他打着打着意识到不大对劲,那小子怎么不吭声了?怪安静的。

    于是抽空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漠然,捧着书本,也不知道有没有在看,但...好像是不开心了。

    刚才那玩笑话惹到他了?不至于吧,不就上个厕所吗?

    他眼皮动了动,想起身无奈游戏进展到最激烈的时刻,只好吩咐旁边已经光荣阵亡的队友:“去,帮他一下。”

    那名光荣阵亡的队友名为陆之怀,也是方才调侃他的。

    陆之怀不大乐意,不为别的,就为自家队长因为照顾他而浪费了多少操练的时间,所以是怎么看他都看不顺眼,哼哼唧唧的屁股没挪半步。

    谢衍眼风掠过他:“还等什么?他撒床上了你给他洗裤子?”

    “我...”

    谢衍仍旧看着他。

    陆之怀败阵,心不甘情不愿地去了。

    沈七对眼前这谢衍打发来帮自己忙的男人也没什么好感,不为别的,就为他刚才拿自己开玩笑,还老是一幅心高气傲谁都不服的目中无人的模样。

    他要不是这会儿行动不便,准把他揍地满地找牙,在他面前狂妄个什么劲?

    其实他不放水,主要是想...前五次谢衍那家伙还算有良心,会主动来帮自己,这回虽然换了别人,但好歹得尊重一下自己找的借口。

    于是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变变扭扭地去了。

    谢衍又趁着松缓的空挡瞄了他一眼,见他绷着一张看谁都像是杀父仇人的臭脸,闷笑出声。

    ......

    当东方初吐鱼肚白,晨曦的第一抹曙光掀起帘幔的一角,偷偷钻了进来,氤氲了一方天光。

    江半略微睁眼,看到的是挂了自己落体画像的石灰色的墙壁。

    而后鼻尖萦绕了一股浓郁香水遣散后的尾调,不陌生,还相当熟悉。

    最终她坐起身,环视了一圈,有些不敢置信。

    虽然她知道这是陈凌也的房间,702的房间,但房间内焕然一新、一尘不染、几净明亮的模样,还是让她十足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维度。

    陈凌也一个邋遢小画家怎么可能会把房间收拾地这么干干净净?!

    许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说曹操曹操到——陈凌也顶着一幅便秘的表情进来了。

    见对方挂着俩黑眼圈、头发乱成鸡窝、身上只裹了条厨房围裙,形容枯槁,煞气冲天,哪里还有丁点儿翩翩绝世佳公子的风仪?

    她惊了惊:“咋了这是?”

    “你说呢?”陈凌也幽怨地瞪着她。

    江半用力地回想,再用力,徒劳无功,只知道自己是喝断片了,之后发生了啥统统记不起来,于是讪讪一笑:“怎么啦?”

    “你吐了我一身。”

    “......”

    江半有点尴尬,顿了顿道:“芝麻小事嘛,谁喝醉了不吐?用得着这么看着我么?搞得好像我出轨了似得。”

    芝麻小事?!

    她不仅仅是吐了自己一身,回家之后还狂吐,活像个失控的强力水龙头,一阵疯狂扫射,从玄关到客厅,再从客厅到厨房、到卧室...好在自己身手敏捷,及时关好了小作坊的门,自己精美的画作才没有毁于一旦。

    一整晚,他听到最多的就是——

    “呕——”

    于是这成为了他有生以来最痛恨的象声词。

    吃了火锅之后吐出来的味道堪比化粪池,整个公寓堪比化粪车爆炸了似的。

    陈凌也一宿没睡,伺候她洗完澡换了干净的衣裳睡着了之后,扛着扫把撮箕,提着水盆抹布,活像凌晨五点在岗的环卫工人,仔仔细细地将公寓里里外外都给收拾了一遍,一个角落都没放过,狂洒了几瓶香水,才把那噩梦般的味道驱散了。

    往事不堪回首,一回首,陈凌也就猛男落泪。

第111章:温柔(求收藏~)

    江半被他这一通愤慨的控诉弄得怪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哂笑:“那你下次记得提醒我啊。”

    “提醒你什么?”

    “不要喝醉。”

    “我就不该让你喝酒!”

    陈凌也忿忿地说完,解开了围裙,钻进被窝,两腿一蹬,被褥一盖,狗皇帝就寝似的:“我要睡觉!”

    “...好好好,你睡吧睡吧,辛苦你了。”

    “你陪着我!”

    “我都睡踏实了还陪你躺一天?那四肢不得退化了么?”

    “我不管!”

    江半:“......”

    她两眼定定地望着天花板,看了看箍着自己腰身的胳膊,正思忖是该溜之大吉还是陪这狗皇帝睡几个小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叮铃咣啷响。

    其实楼层与楼层之间的隔音算好的,但这声音既然能传上来,说明威力足够大,说明大事不妙。

    “我下去看看。”江半甩开狗皇帝,一溜烟儿没了人影。

    陈凌也懵里懵懂地望着空荡荡的臂弯,似乎不敢置信:我刚刚是抱了团空气吗?这女人消失的速度怎么比龙卷风还快?

    江半的第六感向来准确,确实是大事不妙,相当的不妙,因为她“噔噔噔”几步跑下楼,就见到一小丫头片子叉着腰泼妇骂街似的——

    “我妈还没死呢你就在这跟别的老女人好上了?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花我妈的钱住我妈的房子泡除了我妈以外的女人?希望你们这对狗男女出门被车撞死喝水被水呛死吃饭被饭噎死下雨被雷劈死总之就是不得不好死!”

    她登时惊呆了,冲进家门又看到房东和蝴蝶飞飞俩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垂着脑袋不敢吱声,任由小丫头片子粗声训斥。

    秦兰是坐着的,眼圈泛了层红,不停拿手抹泪。

    江半急忙拽过那小丫头,把她揪着提出了门外,冷静自若道:“我是她的女儿,大体意思我听明白了,给我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给你个满意的答案。”

    小丫头一愣,她的动作太迅速,语调太沉静平淡,倒显得自己骂街的模样太丑陋,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江半没管她,关紧了房门,正打算好好盘可盘可俩人具体情况,可全都被秦兰的突发病给打扰了。

    秦兰本就是自傲自尊要面子的刚强性格,被对方一小丫头指着鼻子侮辱了半天,又气又急,偏偏无法反驳,这急火攻心,连带着屈辱和自我厌恶,各种情绪万花筒似的齐齐迸发,一下就把她给撂了。

    看她顺着沙发滑落在地,身体开始抽搐,江半忙不迭去搀扶,一边指挥房东叫救护车,一边随手取了毛巾塞进她口中以免咬伤舌头,随后紧紧按压着她人中。

    场面开始变得混乱,她一套动作却行水流水巍然从容,面上未显半分紧张和不安,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跳地有多快,冷汗贴着背脊爬上来的感觉有多冰凉。

    约莫是见过了五分钟了,那小丫头踹开门闯了进来,见到屋内情况,一时又慌住了手脚。

    江半如今压根来不及搭理他们父女俩,只内心一个劲地默默祈祷。

    陈凌也在暖和的被窝里躺地懒洋洋的,睡意朦胧,可楼下突兀的嘈杂在一瞬间内赶跑了所有瞌睡虫。

    他穿戴好衣服,“噔噔噔”往楼下跑。

    刚出拐角,就看到几名医护人士抬着担架走了出来,随着视野的宽阔,他看清了担架上的人脸,惊了惊,潜意识去寻找某人。

    因为楼道狭促,江半只能紧随其后,到了门口,他才看见她,眉宇凝重,说不出的担忧和恐慌。

    陈凌也拨开挡路的无关人员,上前抱紧了她,贴在她耳边温柔道:“会没事的。”

    ......

    小丫头紧张不安地盯着“手术中”三个字,手指头都快咬秃噜皮了,她又回眸望了望相拥的俩人,眼瞳一亮,突然发现那年轻男人有些眼熟。

    在大脑的记忆中猛地一阵搜寻,对了!就是那日在电梯碰到的帅哥!

    他当时说了句什么来着?来...来捉奸?没错,就是来捉奸!

    想及此,望向女人的眸光无形中又带了几分厌恶和唾弃,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内心对造成如今局面的不安歉意都消散了许多。

    她暗自思量几番,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到他们面前,貌似真诚道:“对不起。”

    江半转过脸,神情淡漠地看她,过了大概三分钟,才挥手赏了对方一记耳光。

    “啪!”掌风凌厉,声音清脆。

    小丫头惊呆了:“你竟然敢打我?”

    “对你这样的泼妇,我为什么不敢?”

    江半平时挺随和一人,但儒雅随和不代表没有脾性,她要真生起气来,祖安文科状元不是盖的。

    小丫头正欲开口,被她抢先冷声道:“我妈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如果不是你爹欺她、骗她、瞒她,她绝对不会跟你爹多说一句屁话。是你自己的亲爹管不住下半身,家里养了个老婆还要出来找食儿,你不去教训你亲爹,反而不分青红皂白就上门来骂她、辱她、毁她。要我说,你和你爹都一个德行,恶心人的。”

    “你——”

    那丫头脸一阵红一阵白,意欲反唇相讥,可介意年轻男人在旁边不好发作,有损自己形象,斟酌了一番道:“我怎么恶心了?我说的不都是事实吗?你妈会和我爸搞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贪图我们家的房子吗?!”

    “啪!”又一巴掌落下。

    江半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是自己打的啊...再转眼看了看陈凌也,哦...原来是这好兄弟。

    陈凌也揉着手腕,半垂着眼皮慢条斯理道:“小心点说话,不然别人都以为我们欺负你。”

    小丫头彻底被打懵了,单手捂着脸,两只眼睛冒出熊熊怒火,既是难堪又是愤慨。

    本来一旁的房东正隔岸观火,见自己闺女吃了对方俩嘴巴子,吓了老大跳!想去又不敢去。

    想去是因为肯定见不得自己亲生闺女吃亏,不敢去是因为万一自己上前了也被俩人当做沙包似的啪啪打脸咋办?他心情矛盾极了。

第112章:你可以当小孩子的

    房东这厢内心天人交战,在上前营救闺女和纹风不动顺其自然之间犹豫徘徊,始终下不了决策。

    可能老天爷也被他缩头龟似的窝囊本质给惹地不耐烦了,他脚跟扎在墙角,忽觉眼前闪过一阵狂啸的飓风,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随着清脆的嘴巴子声音,那身影消失在了视野范围。

    房东不明所以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艹!老子被人扇耳光了!

    可他又后知后觉地纳闷:我艹!是哪个小王八蛋扇老子的?!

    也怪那身影太过凌厉,叫人看不清。他望了望几米开外未挪近一步的俩人,用最简单的排除法解决了这道难题——原来是自己闺女扇的。

    江半以前和房东打交道,都没察觉出他竟然是这般一位爱好拈花惹草的男人,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是越看他越觉得猥琐,越看越令人生气。

    不管他此时异彩纷呈的神色变化,她三步并作两步行至他跟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房东本能地想后退,却发现后背是墙壁已然躲无可躲,只好双手作投降状:“饶了我饶了我!我真没想瞒着她的,只是...只是...”

    江半沉声问:“只是什么?”

    “哎呀...”房东一幅有苦难言的模样,道:“我那个婆娘瘫床上十几年了的嘛,老不见好,我一正常男人...总不能守活寡吧...?”

    “这不是你瞒着她的理由。”

    “那那那那是因为我喜欢她的嘛...我当然知道我要跟她说了,她铁定不乐意跟我处了。”

    “现在好了,拜你的宝贝女儿所赐,全小区的人都知道我妈是个不要脸的小三,插足房东的婚姻还他妈贪图你们家的房子了。”

    难怪江半之前都没有见过房东太太,原来那原配是瘫痪的。其实全小区的人对房东名存实亡的婚姻不知情,因为这狗逼房东逢人就说自己是单身的!

    秦兰在小区人缘挺好的,怕膈应着那些租客们,和房东谈恋爱都是偷偷摸摸的,被这一搅屎棍搅和了,大部分中老年们又闲的只剩一张嘴,回去后不被嚼舌根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房东眼睁睁看着她呼吸越来越急促,表情越来越狰狞,心里“咯噔”一声,只想到两个字:完了。

    尽管他反应快,仍然快不过她的巴掌,于是就这样结结实实地挨了第二个嘴巴子。

    房东着实悲催,可怜哈哈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该死!你们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好不好?”

    江半指着“手术中”三个字,斩钉截铁道:“这话等她醒过来了,你自己跪在她膝前说。”

    “我——”

    陈凌也的铁砂掌跃跃欲试。

    房东咽了口唾沫,碍于那铁砂掌的威严,勉强地点了点头。

    等这搅屎棍彻底滚出视野范围后,江半无力地瘫坐在长廊外的木椅上。

    陈凌也握着她的肩,心疼不已,可他发现自己除却说些宽慰的话,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了想,莞尔道:“姐姐,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什么年代了?哄人没有点新颖的招式吗?”

    “你先听我说完嘛。”

    江半笑了,手心托着腮,安静地看他。

    陈凌也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道:“有一个人的名字叫王根基,有一天他女朋友带他第一次回家去见家长。未来的岳父见到他第一句话说:‘你是小王吧!’说完之后觉得不太对,可能有歧义,赶紧改口说:‘你就是小基吧!?’然后——”

    “然后他未来的岳母走过来要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赶紧打圆场说:‘你就是根基吧?!’”江半象征性地假笑了几声,不以为意道:“早就看过了。”

    “......”

    陈凌也讪讪的,搜肠刮肚、绞尽了脑汁想再弄个她没听过又够劲爆有料的笑话出来。

    江半见他皱着眉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样,没忍住笑了,点了点他鼻尖:“好啦,我没事的,不用想方设法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姐姐,在我这里,你可以当小孩子的,我也能保护你的。”

    陈凌也想起那日自己躁郁症发作后,她靠坐在自己身侧,眼眉积攒着比春光还媚还软的温柔,是那种以至于让人心神都恍惚的温柔,仿佛浸在三千江水里,而外界的纷杂丝毫伤害不了他。

    她说:“开心地笑吧,当没有烦恼的小孩,姐姐保护你。”

    解药真的起到了痊愈的作用,毒性也在一分分转化为良性的,他不再是饮鸠止渴、剜肉补疮了。

    江半抬指刮了刮他的鼻尖,轻笑说:“我知道。”

    俩人靠着坐了一会儿,手术室没有动静,后方倒是传来一声惊呼:“凌哥!嫂子——”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

    江半扭头瞧了他一眼,见他换了自己的休闲服,问:“你要出院了?”

    沈七一瘸一拐的,一手撑着墙壁,脸色极其变扭,哼哼道:“是啊。”

    江半道:“谢衍呢?他怎么没来陪你?”

    沈七嘁了声,瘪瘪嘴:“谁知道啊,管他呢...反正我也用不着他陪,我自己能行。”

    这话听起来怨气挺大的啊。

    陈凌也微微蹙眉,上下扫了他几眼,却没吭声。

    恰逢“手术中”三个字儿转为了绿灯,江半俩人和他简单打过招呼后,迎上前去询问情况。

    “我妈怎么样?没问题吧?”

    医生摘下口罩,摇摇头,礼貌道:“不太乐观,先住几天ICU吧,方便时时跟进,她也能得到最好的护理。”

    “ICU?”

    医生延长了耐心,微笑:“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所以...家属也不要太担心,保持良心的心态才是最重要的。”

    “哦...”

    江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听到“不太乐观”那四个字后,仿佛心中有根弦崩断了,恐慌宛若潮水将她淹没。

    陈凌也急忙搀扶稳她,抱得紧紧的,紧到没有一丝缝隙,紧到似乎天地间只剩彼此。

    江半脸埋在他颈窝处,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哭了。

第113章:也会放肆喊疼了

    谢衍接到医院电话后,抛下了一块儿作战的队友,火急火燎地赶往医院。

    从昨天起他就觉得沈七这小子不大对劲,至于是哪里不大对劲他也说不出来,就好像闷闷不乐的,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谁招惹了这小子。

    他仔细回想了下这段时间住院的情形——

    他把他当二大爷似的好吃好喝伺候着,冷了添被、热了脱衣,每天清晨和晌午固定时间练习康复体操,吃喝拉撒样样俱到,他都快被自己给感动哭了,亲生父母都不一定能做到如此细致和耐性吧?

    就这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住院条件,他还闷闷不乐?为啥啊?他是真的搞不懂了。

    好在医院那小护士电话打得及时,沈七强行要提前出院时他就接到了通知,所以一路火花带闪电地飞奔过去,刚巧赶在沈七一瘸一拐地出了门诊大楼之前截住了他。

    谢衍看着对方左腿的石膏,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腿都还没好,逞什么能?”

    沈七原本见他赶过来还挺开心的,被他一骂又不开心了,冷声说:“要你管啊,老子就想出院!”

    谢衍拧眉:“别天天老子老子的,多大年纪?难不成你去上了大学跟老师同学都这么称呼?”

    “我又没去上大学,我他妈还就是个街头混混,我乐意了怎么着?”

    谢衍是越来越不明所以,不明白他这股火气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同时又觉得这期间有一丝丝的诡异的微妙感。

    俩人都无比烦闷焦躁,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瞪了一会儿,似乎谁也不想事先示弱。

    “你乐意那你就继续当你的街头混混去,以后别再在我面前说你想上大学之类的鬼话。”

    沈七给逼急了,阴阳怪气道:“放您的一百个宽心,我这就消失在你面前,省得你眼见心烦,满意了吧?”说完气冲冲地就要拐个弯儿走掉。

    他左腿行动不便,踉踉跄跄地没走几步,有即将跌倒的趋势。

    谢衍在身后看着,刚想伸手去扶稳,却见他自个儿打了几个趔趄,摇摇晃晃地勉强站住了脚跟,活脱脱一只企鹅。

    放在平时他铁定得乐呵个半天,但如今他正在气头上,所以只抿了抿唇,问出了那个存于心底的问题:“谁惹你了?你到底在恼些什么?”

    本来要一瘸一拐地扬长而去的沈七听了他的问话,原地定住,头也不回道:“谁说我恼了?我出个院不行么?我回我自己家歇着不行么?这样一来你潇洒我清净,你也用不着扶我上厕所了。”

    谢衍一愣,听明白了他这话里的深层含义。

    可他转念一想又不明白了,难不成就因为自己没扶他去上厕所,所以他就恼了?还是因为陆之怀那玩笑话?但他们兄弟哥们间经常互相调侃的啊,也没见他一股子火气。

    过了几分钟,似乎恍然大悟,他思忖了一番,道:“你清楚冬季联赛对我有多重要的,我再不抓紧练就没时间了。”

    话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变扭,因为向他解释这件事情就...怪怪的,还很莫名其妙。

    “哦。”

    沈七神色平淡地吱了声,语调没什么起伏,好像无关紧要已然忘却了似的。

    他这么表现倒让谢衍更觉变扭了,潜意识告诉他他现在应该随着他去,可没办法,他脚步已经走上前了,说:“别闹了,回医院躺着去,到了该出院的时候谁都不拦你。”

    沈七想了想道:“你不用天天呆着医院...”他差点把“陪我”二字说出口,好在定力够强咽了回去,继续道:“我腿好很多了,日常能自理。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谢衍点点头:“嗯,回去吧。”

    沈七这才瘸着腿,一拐一拐地朝着住院部前进。

    小企鹅...

    谢衍盯着他背影暗自窃笑,收敛了心绪上前扶着他:“小心点,看着台阶。”

    沈七大爷勉强露出了今日以来的第一抹笑容。

    ......

    江半把秦兰住ICU的消息通知了江俞,对方询问了几句大体情况后,表示择日便赶来淮城陪同。

    自从上次在舟宁老家知道俩夫妇因为身体体质不大好怀孕的几率很低这一事情后,期间她也曾在微信简短地打听过,俩人似乎对怀孕一事已经慢慢地放下执念了,稍微透露出想要领养的念头。

    秦兰是知情的,住淮城这段时间,时不时给自己的小女儿去几个电话关心慰问,虽然对领养很介怀,但也无可奈何。

    江半处理完住院看护等一切繁杂的手续后,身心俱疲,靠坐在病床边缘,呆呆地望着罩着呼吸机、浑身插满输液管、面容一夕之间似乎苍老惨白许多的秦兰,心脏沉甸甸的疼。

    想想其实也没过多长时间吧,几天前她还是生龙活虎、插科打诨的蝴蝶飞飞,一转眼就变成了病榻上昏迷不醒、形容枯槁的糟老婆子了,好像她的快乐不过是浮生若梦、过眼云烟,仔细看,就全都飘散化为虚无了。

    江半是真的很怕,ICU本身就是鬼门关,进去一遭要么走出来要么走不出来。她无法将那种极差的可能性撇弃,反而时时刻刻为之惶惶难安。

    “姐姐。”

    陈凌也一进来,便看到她枯坐着,两眼呆滞,闻声后迅速抬手抹了把眼泪,抬脸对他强颜欢笑:“你要不回去吧,昨晚你都没怎么睡,回去休息,这儿有我自己守着。”

    “不,我在这儿陪你,跟你一起守着。”

    一见她的眼泪、她的憔悴,陈凌也别提有多心疼了,可他无法劝说她躺着闭眼休憩,只好将她拥进怀抱,吻了吻她额头:“我陪着你,无论刮风下雨,我都陪着你,共渡难关。”

    江半原本是竭力强撑着的,被他这么一抱、言语一哄,好像筑起的坚硬的围墙轰然倒塌,显露出最原始的脆弱,令她只想缩在他所提供的一方港湾里,停一停,歇一歇。

    可能是因为年龄大的关系吧,她不像陈凌也,极端难受时通过伤害自己亦或者伤害别的什么东西体现深处的脆弱,她的崩溃大多是无声、隐忍的,不易被人察觉的,即便身中数刀,面上也依旧笑意吟吟的那种。

    但突然有个人扒开了那层伪面,一遍又一遍地温柔舔舐她的伤口,她也会嚎啕大哭了,也会变得小孩子气了,也会放肆喊疼了。

    陈凌也就是那个人。

第114章:藏不住

    深夜的医院凉飕飕的,配合着一股独有的深幽静谧,无端激起人一阵鸡皮疙瘩。

    陈凌也去买夜宵了,江半窝在沙发床里,独自玩着他带过来的字谜游戏,聊以打发漫漫的、难眠的长夜。

    “嫂子?”很轻的一声呼唤。

    “沈七?你不是出院了么?”

    他拄着拐杖在她旁边坐下来,笑着道:“医生说我这情况还得多住几天,硬是不让我出院。”

    “那你今儿个大清早急哄哄走人干什么?护士没通知你自身的病况?”

    “我...我那不是有点要紧事嘛,所以就...”

    “哦,我以为是你和谢衍闹什么别扭了,赶着躲冤家呢。”

    沈七心中一惊,暗叹她的火眼金睛竟如此明亮,几秒过后将那种讶异和尴尬掩饰了,说:“我俩好哥们能有啥别扭啊,好着呢好着呢。”

    江半轻笑,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延伸下去,问:“那你这么晚了不去睡觉跑来做什么?”

    “睡不着,再就是...凌哥怕你一个人无聊,让我过来陪你说说话。”

    “他都给我弄了这么多字谜了,我怎么可能还会无聊?”

    “字谜是字谜,有人聊天不一样的嘛。”

    江半颌首,兀自转动着铅笔,往那一个个小方块涂鸦。她本来一个人呆的好好的,可确实如他所说,有人陪在旁边,聊天解闷的欲望也上来了。

    她漫不经心地问:“知道图灵么?”

    “图灵?什么图灵?”

    “图灵机,电脑的前身。”

    “它怎么了?”

    江半是填着字谜突然联想到这茬的,所以就随口问出来了,但她再往深处想想,又觉得这个话题不太适合他,只敷衍地潦草结束话题:“没什么,当我没说。”

    “说说嘛,我倒是想听听,这电脑的前身到底怎么了?”

    江半看了他一眼,失笑道:

    “图灵是计算机科学之父,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协助军方破解了德国的著名密码系统恩尼格玛。他为了征集密码专家,在报纸上刊登了一组字谜,解开了的人便可以参与破译计划。历经一两年,他们终于破解了恩尼格玛,帮助盟军打败了**,取得了二战胜利,挽救了数以万计的人的性命。”

    “其实这是电影模仿游戏的情节,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在报纸上刊登字谜招收人才...我们也不知道。”

    沈七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被带进了故事中,追问:“然后呢?”

    “没然后了。”

    “肯定有的!我刚看你的表情就是典型的欲言又止,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嘛。”

    江半放下了笔,看着他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个故事来吗?”

    “为什么?”

    “因为从某些方面来说,他跟你一样。”

    “什么跟我一样啊,人家脑子那么机灵聪明,还是一代——”沈七顿住了,转过脸瞄了她几眼,神色怪不自在的,眼睫忽闪:“哦...”

    他沉默了几秒,不甘心地依旧追问:“然后呢?”

    江半是真的欲言又止了,可他那般热切的目光,她只好娓娓道来:“然后英国政府对图灵定罪,图灵不堪折磨自杀了。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和你说出这结局了吧?不过旧时代和新社会不一样了,很包容的,你大可宽心。”

    “我...我也不一定就是啊...”

    听他细若蚊呐的呢喃,江半突然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问:“你不会是双子吧?”

    “啊?”沈七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这么说啊?”

    “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么?你还试图调戏我来着,那就说明...你有可能...”

    “这样啊...”沈七自己都被她给说糊涂了,耷拉着脑袋若有所思。

    江半揶揄道:“挺好的啊,范围多广...多少人想猎奇都没这个资本呢。”

    沈七闷闷地说:“我不想猎奇。”

    江半重新拾起了铅笔,往字谜块涂涂画画,状似无意道:“你对谢衍有意思啊。”

    “嫂子!”他噌的一声站起身来,两只眼睛既是愤慨又是别扭地瞪着她。

    “喏,你现在就是典型的恼羞成怒。”她不由失笑:“说中心事了?怕什么?反正这儿就你我俩人,我也不是什么大嘴巴,一定替你保管好这个秘密。”

    “衍哥是我哥们!好哥们!我才没有像你说的...什么什么有什么什么...”说到后来嗓音是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到了末尾几近未闻。

    江半低着头琢磨数列,不以为意道:“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你的表现都出卖你了。人有三种东西是藏不住的,贫穷、咳嗽和爱,你越想掩藏,就越欲盖弥彰。”

    “我——”

    沈七气愤难当,想反驳又反驳不过,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能选择横冲冲地跑路:“我不陪你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拜拜,晚安。”

    江半看着这小屁孩拄着拐杖雄赳赳、气昂昂地消失在视野范围里,闷声笑了好一阵。

    她几组字谜做得差不多了,某人却依旧没有回来。

    兴许是精疲力尽,她发了几条询问的短信后,在等待中靠着抱枕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女人第六感的敏锐度,一直以来都是全人类所敬佩、惊叹的,透过正常感官之外的管道接收讯息,预知将要发生的事情,想必,这就是大多数男人畏惧却又渴望得到的。

    江半在昨晚迷迷糊糊昏睡之际还看了眼手机,没回复短信,人也没赶回来。

    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人又消失在她眼前了。

    第三次无缘无故的消失,彻底在她翌日清晨醒来、环顾了一圈病房发现无踪影、打了几个电话发现没人接、短信停留在昨日自己发送的画面等等一系列事实之后,得到了最充足、最有力的证实。

    说实在的,江半心底不可能没有怨气,相反,这回的怨气远比前一次还要深、还要浓,他什么时候消失不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不见人影?

    她不关心他是否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亦或者是躁郁发作了,因为她如今压根分不出心神来搭理,她总不可能抛却躺在ICU的生母,转而去寻找他安慰他什么的。

    她现在就像艘超载的船,已然堆积了两座重量级的大山,堪堪有沉船溺毙的危险,可老天爷似乎就想眼睁睁看着她溺毙,落井下石的又送来了一座大山。

第115章:报应

    江半27岁的生日早过了,所以她现在可以说是28岁?活了28年,父亲远走高飞了20年还是25年?她已经记不清了,就像当下这自称是她父亲的男人站到她面前,她看着对方那张沟壑纵横、两鬓斑白的脸,她已经记不清和深埋在记忆中的面容是否是一样的了。

    他们拍的唯一一张全家福,唯一一张有父亲身影的相框,自他走后早早被秦兰锁进了抽屉里,所有有关他的东西都被焚烧亦或者扔进了垃圾堆,仿佛自此活生生的将这个男人从她们的回忆还有生活中一并抹去了,不留任何痕迹。

    这种感觉很奇怪,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她的认知是陌生的,兴许是血缘作怪,潜意识又告诉她这个老男人不仅仅是陌生人亦或者江俞的朋友那般简单。

    就像电视剧里经常出演的情节,女主角失忆后记不起她的恋人,但俩人四目相对时,是既陌生又熟悉,特别矛盾且不循常规的一种情愫。

    不过他走了几十年,她骨髓里的父女情已经被岁月冲刷地了剩无几,所以她除却那种矛盾,更多的是惊讶和疑惑——

    江俞到底是怎么和他重逢的?是他自己找回来的吗?他这么些年都去了哪里?已经组建自己的新家庭了吧?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呢?

    如此多的问题,就是没有一种类似于父女重逢后的喜悦、激动和不敢置信的兴高采烈。

    当然了,也没有怨恨,恨也已经被冲刷走了,所有呈现出来的只不过是如水的平静,一种近乎冷漠薄凉的平静。

    对方却不如她那般淡定了,局促不安地望着她,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你...你妈好点了没?”

    这自诩是她父亲的男人名叫江凯,曾经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拥有什么样的事迹,她都不知道,一方面是因为他远走高飞的时候她年龄太小,很多印象都是模糊不清的,记不起来了;另一方面是不好奇了。

    可能小时候好奇,但秦兰缄默不言,因此也无从得知。

    江半泰然自若道:“ICU躺着呢,你说她好不好?”

    “......”江凯哑舌了,愈发局促。

    江俞走了过来,拉着她说:“昨天电话里我就想跟你说的,他前两天回来了舟宁,被我认出来了,然后就一直待在我家。”

    “然后的然后呢?他跟你交代了这么些年的经历吗?”

    “随口说了几句吧,反正看起来混得不是很好。”

    江半听她这么形容,抬眸掠了那男人一眼——体格瘦削、身量矮小、面黄肌瘦、眼窝深的仿佛可以盛汤,要不是被江俞领到她面前,她都会误以为是什么流浪汉——不知是讥讽还是悲悯地扯了扯嘴角:“这幅落魄相,能看起来混得好才怪。”

    江俞:“是啊,不过好歹父女一场,我就没赶他走。昨天得到你的消息后我跟他提了一嘴,其实我是不想带他来的,怕咱妈病好后一看见他这负心汉又...但他死缠着我,我也没办法了...”

    “那你有没有问他什么时候走?”

    “什么什么时候走?”

    江半愣了愣,道:“他打哪来的回哪里去啊?难不成你供着他啊?反正我是不会,而且,这回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没这义务。”

    她觉得这种事如此处理应该是很正常的,生而不养断指可还,生而育养断头可还,从生理角度上来说,他只是提供了一颗精子,并没有养她们,更没有养这个家。

    既然如此,她又何来的赡养义务呢?

    江俞和她的性格差距在此时又显露出来了,她定定地瞧了她一阵,说:“我大概就是永远也做不到像你这么薄情寡缘。他好歹是我们亲爹,难道你要看他流落街头?是,没错,他抛弃我们了,抛弃了咱妈,可这都过去了,过去的就不可以纯粹的成为过去么?”

    “能不能成为过去等妈醒来了你自己问她去吧,反正在我这儿是过不去。还有,不管他是亲爹也好后爹也罢,对我而言都无所谓,因为我现在看到他想起的不是我自己缺失父爱的童年,而是咱妈缺失丈夫的婚姻生活,所以尽释前嫌什么的都交给她吧,我不审判任何东西。”

    “你是什么?瑞士吗?恐怕它都没有你现在这么中立。”

    江半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面无表情:“难道你又要在这儿吵架?”

    “相信我,我比你还不想,我就是觉得,咱妈如今都——”

    江俞话说一半,适可而止,抿了抿唇沉默下去。

    江半冷笑:“你就是觉得,她躺ICU十有八九会不行,你承受不了失去亲妈后又失去亲爹的打击,是吗?”

    江俞撇开脸:“我就是想一家人能够重新团聚,有错吗?”

    “大错特错,因为他早就不是我们的家人了。”

    “......”

    江半看着她淡漠从容的神色,一时无言以对。

    江凯在几米开外打量二人好一阵了,光是看他那大女儿的表情,也心知二人交谈地相当不顺利,迟凝了几分钟,走上前怯怯道:“要不...我先走吧?你妈出ICU了...到时知会我一声就行。”

    江半本来就烦,被他这句插话扰得更烦,没控制住情绪,讥讽道:“现在知道关心她了?当年怎么不见你这么热心肠?”

    “我...”江凯嗫嚅着,最后说了声:“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

    “对不起要是有用的话,要条条框框的法律约束干嘛呢?”

    “......”

    或许是因为秦兰还昏迷不醒吧,也是因为某人再度消失,她的怒火拉不住关闸:“你知道她一个人都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那些水电费煤气费日杂费我们的学费都是怎么赚的吗?你知道半夜三更当她抱着发高烧的江俞冒雨赶去诊所,却不小心摔了一跤的时候有多绝望吗?!”

    江凯被她训斥地不敢吱一声,流露出悔恨又自责的表情。

    江半眼里是止不住的厌恶,接着沉声道:“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他妈的早就消失了!但凡你当时有点良心,都不会抛弃她一个人!你是混不下去了吧?然后你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有两个女儿在舟宁等着你呢,所以你就指望着过来讨点剩饭吃,对不对?”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得这种下场吗?这就是报应。”

第116章:尾调的香(求收藏)

    江凯被叱责的是彻底抬不起头来。

    因为情绪的暴怒,她嗓音也愈发高昂,走廊许多病房探出来一颗颗脑袋,有看戏般的热闹。

    家丑不可外扬,这条她还是铭记在心的,所以痛痛快快地发泄了一通后,极其迅速地收敛了心绪,不管不顾地离开了医院。

    江俞是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很显然,在江半冷声痛骂的过程中,她自己的情绪也被带起来了,幼时艰苦的生活条件和繁重的回忆,突如一场暴风雨席卷而来,令她看男人的眼神,都不自觉多夹杂了几分怨和恨。

    可当男人掉转身,拖着脚步一步又一步,极其缓慢和拖沓地渐行渐远,那瘦削不堪的背影又叫她心酸了。

    ......

    最近的天气是真冷啊。

    江半被迎面的一阵寒风给吹迷了眼,把外套裹紧了紧,垂眸看着墙角的晚香玉。

    她这人向来不大喜欢花花草草,家里也不弄什么盆栽绿植,因为她的审美好像就没包括这些娇嫩的自然物品。

    但如今这么定睛细看,花瓣花蕊皙白如盈,花枝纤细,中间盛放一点蛋黄,幽幽地飘散出些微浅淡的冷香。

    她突然感觉这股冷香很熟悉,熟悉到似乎是鼻尖习惯了这味道,才会促使本不喜爱花草的她驻足观赏。她兀自琢磨了一阵,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原来是陈凌也身上的味道。

    她不知道他用的是哪款香水,前调中调冷冽肃杀,宛若萧萧松木,靠近点儿尾调,才隐约能闻见丝缕缥缈、柔和的花果香。

    思来想去间,江半又看这株晚香玉不顺眼了,趁着旁边无人的机会,使劲择了好几朵,揉烂了之后扔了。

    真是个王八蛋。

    江半自己都不知道是在骂身为采花贼的自己还是骂不知身在何方的某人。

    她陪同的期间,衣食住行都是在医院解决,刚才骂骂咧咧骂了苏凯一通愤怒跑出来后,眺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一时心生茫然,竟不知该去何处。

    金钱和美食是最能治愈人心的,鉴于金钱这方面她当下是做不到的,只好转战为美食,用甜品和各种高热量高卡路里的东西来麻痹自己浑浑噩噩的神经。

    江半靠在不二咖啡馆临窗的位置,自我麻痹了没多久,就被此时最最最不想见到的人给打扰了。

    江俞拉着江凯坐在了对面。

    见她起身就要走,江俞拽住了她手腕,温婉道:“好歹听一听。”

    “听什么?我对他‘抛妻弃女’的故事不感兴趣。”

    “他是来道歉的。”

    “那就更不用了,我都说过了,对不起要是有用的话这世上就不需要警察了。”

    江俞拦不住她,只好冲江凯使劲甩眼色,得了眼色的江凯这才唯唯诺诺地叫她:“小半...你、你先坐下来好不好?”

    江半环着胳膊,侧眸瞥了他一眼,转念想想,左右自己这会儿闲来无事,倒不妨就听听这男人狗嘴里要吐出什么象牙来。

    于是她施施然归了原位。

    江凯不断搅着手指头,眼睛看都不敢看她,隔了几十年没见,自己这大女儿架势和气场都铆足了,生生让他望而却步,加之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因此一颗小心肝都颤三颤,虚的没边。

    江半见他这幅鬼样子,真就以为他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苦衷,亦或者什么不得了的经历,但事实告诉她,还是她想的太多了。

    这负心汉压根没什么苦衷,说来说去简单归咎为两字——窝囊。

    江凯那会儿在舟宁的钢厂上班,逢了第一波裁员计划被刷下来了,自己没多大本事,除了打打零工做做苦力活也没个一技之长傍身,文化水平就更不用说了。

    被遣散后象征性地找了一两个工作,没捞着什么油水,都是潦草应付几天就喝花酒去了,也不管家里辛辛苦苦的老婆和两个嗷嗷待哺育的女娃娃。

    日子一旦过得艰苦,人心也就涣散了。

    他忍受不了家徒四壁,忍受不了一贫如洗,更忍受不了娃娃整天烦人的啼哭,他无法携带着家人一起去创造更美好的将来,便只剩一条路可走——逃避。

    他轻轻松松、无挂无碍地走了,逃避掉了属于他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摒弃掉了他的爱侣和骨肉至亲,自个儿潇潇洒洒地开始远洋的新生活了。

    对于他的长篇大论,江半实在听不下去,只问:“那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呢?你到底想要从我们这儿得到什么?父女情?钱?安身之所?”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当时太年轻,做事太冲动、不过头脑,但我现在——”

    江半沉声打断他:“父女情和安身之所我都给不了你,然而我也不想被人说成是薄凉忘本的白眼狼,好歹你生了我。我给你30万,就当是给你准备的棺材本吧。”

    “江半!”江俞眉宇蹙起,喝住了她。

    “怎么了?按照他这岁数30万还不够他养老吗?”她真的就是忍不住冷嘲热讽,打量了他一通:“哦...除非你吃喝嫖赌...看你现在一幅吸了毒的鬼样子,不会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恶习吧?”

    江凯耷拉着眼皮,沉默不语。

    江俞蹙着的眉毛都可以夹死苍蝇了:“你能不能冷静一点说话?”

    “我已经够冷静了,糊涂的是你啊。他一走就是二十余年,但凡这期间他回过头来看看我们,哪怕就只有一次,一次!我也不至于现在这个态度!他就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无依无靠了才想着从我们这儿捞点好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你为什么老是要把人想得这么坏呢?为什么老是要用这种心态看待他呢?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是为了钱呢?”

    “好啊,那你告诉我,他是为了什么?道歉?笑死人了!”

    “他想弥补,想忏悔!想对我们好,把以前缺失的东西都给偿还回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难道你连个机会都不肯给他么?”

    双方争执地脸一阵红一阵白,嗓音一茬高昂过一茬,咖啡馆不少客人频频朝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江半胸腔剧烈起伏,辩驳到最激烈处,不打算留一分情面,正欲反唇相讥,余光里倏尔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不,不是一道,还有巧笑嫣然相伴着的另一道。

    她立时呆住,大脑卡壳,忘了言语。

第117章:金童玉女(求票~)

    江半这几天一直在认真想一个问题——她真的熟悉陈凌也吗?

    应该是不熟悉吧?

    尽管她和他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相识,尽管她和他谈情说爱了这么一段时间,尽管他告诉了她有关他的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尽管他说他爱自己,可这些看似铁证如山的条例,在他消失不见的好几回间隙里,都有被推翻从而摇摇欲坠的趋势。

    她是属于干脆明了的性格,喜欢任何东西摸得见看得着。

    就算在恋爱关系中闹了矛盾,吵架也好,打架也罢,怎么样能解决问题那就怎么样来,因为每个人都很忙,没空玩冷战和欲擒故纵的心理游戏。

    但陈凌也却一次次地踩着了这根雷管。

    一次次的来无影去无踪,他到底去做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回电话和短信?为什么一声都不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摸不见看不着,得不到回应和答案,这才是最让她憎厌且伤神的。

    或许她对他并不是真正的熟悉,无法揣测到他那些消失的日子里,都是因为什么理由。

    可倘若不熟悉,她又怎么能在看到那抹身影后的0.0001秒之内,就辨别出来背影的主人呢?

    瘦削单薄、身量颀长,墨黑的发羽打着微卷儿,侧耳一枚黑金的耳钉,妖冶阴鸷。

    还有他的胳膊肘,搭了只着泡泡袖的皓腕,白金色的波浪长发与冷白的肌肤相衬,年轻靓丽,朝气蓬勃,俨然一对金童玉女。

    玉女眉飞色舞笑容欢脱,而那笑容,生生地刺痛了江半的眼睛。

    江半觉得自己还是挺有自信一人的,可在看到那一幕时,竟陡升了一种高不可攀的仰望感。

    而后下一秒,蹦进脑海里的不是冲上前质问,反而是一道魔音绕梁——

    27岁,27岁,27岁...

    年龄大了年龄大了年龄大了...

    等她从年龄大了的阴影里醒过神来,金童玉女早已远离了视野范围,再如何捕捉也找不到了。

    江半平时和陈娇娇互相调侃吐槽自己的年龄,什么奔三啊黄花菜凉了啊大龄剩女啊...调侃的是津津有味,且自在乐呵,没什么心理负担。

    可当那魔音绕梁绕了一阵后,她发觉自己是真的有一丢丢的难过了,很难过。

    ......

    陈娇娇这女人是相当牛逼了,来探望病人不带花束不带果篮,反而是——

    “酒质上等的白兰地!庆功宴我给特意提出来给买的!牛叉吧?”

    “牛。”江半竖起了大拇指,几秒之后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你你你你当上经理了?!”

    陈娇娇一撩波浪长发,叉着腰摆了个妖娆的pose,用鼻孔看人:“那是自然了,老娘明儿个就要走马上任了!开不开心?!”

    江半拍着巴掌吆喝了几声,啧啧称奇:“没想到啊没想到啊...莫远宁居然会让你——”

    陈娇娇横眉冷对千夫指:“我怎么?”

    “他居然会让你这种美丽善良聪明伶俐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性感尤物当个区区的小经理?太没眼光了!在我看来,您更应该当总裁!”

    陈娇娇下巴一抬,保持着用鼻孔看人的胜利者姿态:“慢慢来啦,等老娘闯出一片天地,创造出一片辉煌,总裁这职位也离得不远了。”

    “哎...万恶的资本主义把你纯粹的灵魂给腐蚀了。”

    “这话我可不认同噢,我是资本主义的皮,无产阶级的魂。皮向钱看齐,魂向马克思看齐。”

    “好好好!为了庆祝你升官,干了这杯!”江半端着酒杯不等她回应便一饮而尽。

    陈娇娇没她那么猴急,四周巡视了一圈,决定还是要对来这遭的目的表示表示尊重:“你妈呢?好点了没?”

    “医生说各项指标都正常,就是一直昏迷不醒,得多观望观望。”

    陈娇娇这社会主义姐妹情发挥起来还是挺感人肺腑的,牵着她的手安慰道:“医生既然都说指标正常啦,苏醒是迟早的事情,不要太担心。”

    江半勉强扯起一抹笑容,盯着她的嘴唇,第六感预料到她张嘴即将要问的是什么,急忙把酒杯塞过去堵住了,义正言辞道:“今晚是姐妹趴,不提男人。”

    “得得得,一声姐妹大过天,不提就不提。”陈娇娇也愈发义薄云天,举杯敬向半空中不存在的神明,振振有词道:“谁若折我姐妹翅膀,我定毁他整个天堂!”

    “神经病。”

    江半确实不想扫她的兴,毕竟她刚升职,也不想再给自己添堵,秦兰的病情已经够让她伤神的了,她实在不想把心间仅留的那点儿完好无损的缝隙,用来塞满因为某人才造成的垃圾情绪。

    说好了不提男人就不提,可俩人越喝越高,也就越来越管不住嘴。

    特别是江半,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半清醒半疯魔的状态,吃吃地笑:“我觉得我他妈现在就是李米...”

    陈娇娇也好不到哪里去,摇摇晃晃地脱了高跟鞋和外套,只剩了内衣内裤,趴在地上摆成了香槟美人,迷糊问:“为什么啊...”

    “因为整天猜想着我男朋友他妈的去哪里了啊。708天...告诉你一件事儿...李米,几乎就变成了事实,今天、今天早上我去了机场...我站在大厅里,那一刻...思念、思念像一条在草上爬行的蛇...”

    “你他妈电影台词还记这么清楚...看来没喝醉嘛。”

    “你没搞明白我的重点!”

    “噢...那你的重点是什么?你、你的小男朋友又消失啦?”

    “是啊,他他妈的还跟别的女人逛街喝咖啡...那女人还比我年轻比我漂亮...你说...他消失不见是不是就是去约别的女人了啊...”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到了最后变成一阵呢喃,再变成一阵呜咽,终于,变成低低的啜泣。

    听到这里,原本迷糊的陈娇娇立时酒醒了大半,“噌”的一声弹起身来,神情无比严肃地问:“你的意思是他出轨了?!”

    江半脸埋在沙发里,眯着眼睛神志不清,自顾自地抽鼻子:“我爸...陈凌也...负心汉,窝囊废,渣男,没一个好东西...没一个好东西...”

    陈娇娇的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第118章:叫的这么亲密(求收藏~)

    江半翌日醒转是头痛欲裂。

    她睁开眼后的第一反应是去摸床头的手机,点开那个满屏绿色的对话框,看了看自己化身键盘侠发射出去后的激烈言辞,再往下滑,没有任何回复,于是把手机一扔,继续蒙头大睡。

    蒙了大概有四五分钟吧,江半坐直腰板,揉了揉鸡窝头,还是决定先去洗个热水澡。

    很奇怪,上次喝断片后她记不起来陈凌也所说的那一桩桩令人发指的恶行,可这次喝醉,昨晚的场景却历历在目。

    她想她是真成了没了方文的李米了,要么就是何书桓走后的陆依萍,虽然每天面上云淡风轻,心底却好像存了个小人儿似的,一遍又一遍地神神叨叨:XX走的第几天,想他,想他,想他...

    江半只恨自己不是剪刀手爱德华,不能一剪子把那小人儿给钳出来碎尸万段。

    这么恨恨地想着,她用毛巾搓澡的力度都加强了几分,一个不小心搓到后腰,刮起一阵尖锐的疼。

    “嘶——”

    江半咬紧牙关,倒吸了口凉气,对着镜子探眸望去——不大不小的纹身面积已经结痂了,处于疤痕脱落的阶段,但可以看得出图形的精致与唯美。

    她看着看着,那股怨气和愤怒齐刷刷蹿上来了,扯了毛巾狠狠地揉搓了几下,却被疼得龇牙咧嘴,跟被剥了层皮似的。

    于是她停下来,在心理痛苦和肉体痛苦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前者。

    心理已经这么痛苦了,就没必要再多添加股肉体的痛苦了吧。

    抹开了雾腾腾的化妆镜,露出张稍显憔悴的清冷脸庞,她顾影自怜,悲哀叹息:

    “江半啊江半,你说你怎么就怎么想不开呢?赚钱不快乐么?单身不快乐么?打工不快乐么?为什么就要去谈恋爱呢?谈恋爱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和陈凌也那个小批崽子呢?陈凌也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心都给搭进去了呢?”

    ......

    沈七闲来无事,恰逢精神倍爽腿脚便利,决定往自己嫂子那儿走一遭,聊聊家常,侃侃大山。

    家属看护房在西区,隔得不远,房间设施完善,干净整洁,除却空间小点和四处弥漫着股消毒水的味道以外,总体来说是相当不错的。

    他打着石膏的左腿刚推开门踏进去,就听得靠近玄关的卫生间内传来一个类似于神棍做法事时的念叨——

    “江半啊江半,我看你是没药救了...你给我清醒一点!他都和别人搞一起了!”

    这念叨时而唉声叹息,时而义愤填膺,时而低沉,时而激昂,听得沈七内心一阵一阵的澎湃。

    但鉴于自家嫂子是在卫生间这种颇为私人的地方内,他不便于打搅,于是大剌剌地往沙发那一靠,准备做个安静等待的美少年。

    约莫过了十分钟。

    江半刚拉开卫生间的玻璃门就被吓了大跳:“你、你怎么突然就跑过来了?!”

    这小子该不会在门外偷听吧?不会吧?那他来了多久了?偷听又听到了多少?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江半,眼珠子滴溜转了好几圈,扶着门框愣是没敢靠近一步。

    “闷得慌,来找嫂子聊聊天。凌哥呢?”

    看来是没有偷听到什么关键性的东西,她心里大石头落了地,被他提起某人,她便顺势道:“不知道啊,你联系过他么?”

    “我好端端地联系他干啥啊?他又不开张做生意,我也在医院躺着不能动。哎不对啊...你俩该不会是又吵架了吧?”

    江半不悦,挑起一边眉毛:“为什么要说又?”

    “呃...”沈七怪不自在的哂笑,道:“我看你俩经常掐架的嘛...我第一次碰见你你俩不就是在吵架么?然后、然后在衍哥家里的...”

    留意到对方越来越黑、越来越沉的脸色,沈七抿紧嘴巴,没敢往下说了。

    “你衍哥呢?跑哪儿去了?”

    “我哥他最近忙着秋季联赛,在俱乐部和队员们操练呢,哪有空天天在这儿...”还好还好,“陪我”二字还好没说出口,又成功给咽回去了。

    沈七心有戚戚地拍了拍小心脏。

    “哟,我哥我哥叫的这么亲密,还说你对人家没意思啊?”

    “那...我对他没意思就不能叫他哥了啊,反正我比他小的嘛。”

    过来找她聊天打发时间注定是个错误的选择,沈七肠子悔地有些发青了。

    江半仍旧扶着门框,鉴于有事相求,就暂且揭过了这个令他感到尴尬别扭的话题,转而问:“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问问陈凌也都跑去哪里了?”

    “你联系不上啊?”

    “......”

    江半面对着他那双水汪汪、盛慢了好奇的焰火的双瞳,突然后悔不迭,在心里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

    为什么又要自己主动去找他?凭什么?!没天理啊!

    这回她这只舔狗再怎么卑微,发功再怎么厉害,都敌不过她的自尊心和傲气了。

    事不过三,她也是要面子的,于是她拿定了主意,不会再去理睬关于陈凌也的任何东西。

    说不理睬就不理睬。

    江半很快恢复了心绪,慢悠悠地扯开了话题:“你衍哥打职业联赛的啊?我还以为他纯粹就是个沉迷游戏荒废度日的不良青年呢。”

    “谁说的?”

    沈七有点生气,摊开在膝盖的书本“啪”的一声用力一盖,过了几秒似乎又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顿了顿,佯装不甚关心道:“他这人挺优秀的,打游戏很厉害。”

    “哎呀,听你这么说确实是蛮不错的一精神小伙,也不知道这以后会便宜了哪家黄花闺女呢。”

    “......”

    沈七重新翻开了书,却觉得纸页的字儿一个一个都飘了起来,看不进眼底去。

    他回想起昨晚,谢衍在他病房里打游戏打累了,趴在电脑桌面上就呼呼地睡着了。

    白炽灯笼了层明晰的光芒,冷白冷白的,落在他周身仿佛裹了圈圣衣。

    他偷偷摸摸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凑近,距离他十几公分的位置站定,静悄悄地端量着已经入睡的人。

第119章:我喜欢的人很好

    他脸埋在臂弯里看不见,可能是忙着联赛几天没洗头了吧,茂密的发丝沾了些微头皮屑,后颈白净,正中央有颗乌黑的痣,宛若上等白玉的一点翰墨。

    他的手近距离看似乎更好看了,骨节分明,遒劲的青筋脉络曲成优美的弧度,叫人移不开眼。

    沈七不知道自己那会儿在寻思些什么,等他醒过神来时,他的一只手已然偷偷抬起,食指指尖轻轻地碰了下他的,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胆子愈发大了,指腹沿着那青筋脉络,一寸又一寸的,像片羽扇划过。

    可能他是体热的人吧,11月中旬的寒冷季节,虽说房间内开了暖气,但他肌肤仍旧滚烫的不大平常,肤质倒是很好,稍微有些粗粝,大概是打游戏打的。

    时间在那会儿静谧无声地流逝,沈七在这种独自欣赏且无人打扰的状态下,变得贪婪了,手指不停划着他的手背,嘴角亦扬起了抹浅淡的弧度。

    谁料,谢衍在这时醒转了。

    他懵里懵懂地抬起头,懵里懵懂地看着他,又懵里懵懂地看了看他停留在自己手背的那两根手指,眉心微蹙,却不是问他在搞些什么东西,而是道:“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

    沈七讪讪地收回手,背在身后,脑筋一转,很快为自己找到了个合理合情的借口:“我刚上厕所呢,然后见衍哥你自个儿趴桌上睡着了,最近天气又比较冷,所以想着过来给你盖件衣服,别冻着。”

    但谎言是盖不住的,有时太过着急反而漏洞百出。

    谢衍瞄了几眼他的手,空荡荡的,耸了耸肩,也是空荡荡的,没察觉到盖了什么东西,问:“那你盖的衣服呢?”

    “......”

    沈七脑筋再次急转弯,忙不迭道:“我给忘了,你看我,害!我这就给你拿来啊。”

    “......”

    谢衍盯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顿感莫名其妙,又觉得有些无语,自己都醒过来了还拿什么衣服?难不成他今晚就趴桌上睡了?

    这小子咋突然降智了呢?

    他沉声叫住了他:“不用拿了,我回家去了。”

    “哦。”沈七稍稍失落,转脸却是笑吟吟:“那衍哥你注意安全啊,天挺晚了的。”

    “难不成我还能给抢劫了?”

    “我这不是关心关心你嘛。”

    谢衍失笑,扫了他几眼,道:“走了,早点休息,晚安。”说完便提着外套潇洒走人。

    “晚安。”他近乎是喃喃呓语般的吐出这两个字。

    思绪回笼,纸页的字儿还飘着,比方才还放浪形骸,叫他无法全神贯注。

    江半见他一脸丢了魂似的,曲肘耸了耸他:“哎哎哎,问你话呢。”

    “什么啊。”

    江半甚是稀奇,敢情他这么一会儿神游太空了?她摇头失笑:“问你看的什么书啊?好端端的咋看起来书来啦?”

    “我之前不老说要上学来着嘛,所以就叫衍哥给我弄了几本复习复习,出院了能准备考试去...”

    江半愈发稀奇了,跟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的,使劲琢磨着他:“不是...咋突然变这么勤奋上进了?你的仙人跳不玩了?你的街头小霸王也不当了?”

    约莫是几分钟之前的那幕回忆影响的吧,沈七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说:“我这人是挺差劲的,可我喜欢的人很好,所以...我也想要变好一点。”

    话说完,他自个儿先愣住了。

    江半这回不稀奇了,也跟他一起被点了穴似的愣住了。

    意识到自己都瞎比比了些什么的沈七见她一脸惊呆模样,又尴尬又变扭,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于是揣着书本,抡起拐杖,撒丫子跑得飞快。

    江半只感觉这小子应该没骨折,要不然就是好全了,否则咋能跟旋风似一溜烟儿就不见了人影呢?

    ......

    秦兰住了这么些天的ICU,江半有点为自己的存款发愁。

    其实烧的不算特别多,依旧在她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可能是因为没了工作,也没兼职翻译,总之很多乱七八糟的事件齐刷刷爆发,令她烦躁又焦虑。

    她捏着眉心,懒洋洋地在看一部喜剧电影,余光瞥见病房门外,江俞和江凯二人不知偷偷摸摸的在商量些什么东西,视线来回在二人脸上逡巡,眼瞳一亮,突然定格于江凯的后脑勺。

    这桩悲剧归根结底还是房东造成的。

    要不是房东欺骗她,瞒着自己已婚的事实和她交往,那么后来也就不会有房东女儿上门辱骂、导致她急火攻心突发脑梗、躺在ICU昏迷不醒一脚还踏在鬼门关内的狗血情节了。

    这一老一少当真是害人不浅。

    冤有头债有主,如今这社会过马路撞到了老太太都得赔偿个百儿八千的,更别提秦兰这危急的病况了。

    她自认为自己没这讨债的本事,江凯就不一样了,前夫的身份、恶棍般的面容、装一装也十分阴骘的眼神,一定能震慑住那胆小如鼠的狗房东。

    可为什么她现在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他那十分阴骘、令人胆寒的眼神呢?

    江凯被她直勾勾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两手垂在身侧,局促问:“你、你...”

    哦...原来是怕挨她的骂啊...她弄明白了,于是也更有了底气。

    江半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你不是想要忏悔么?那我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

    “我说,我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弥补我们母女的机会。如果这事儿你做成了,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当然了,是我不计较,至于我妈...另当别论。”

    江凯眼底冒出点希冀的火花:“那你说,需要我做什么?”

    江半微微一笑。

    不远处的江俞狐疑地打量着俩人,见江凯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变为放松,再由放松变为凝重,最后是胸有成竹的自信十足。

    她满头雾水,等江凯走远了才凑近前问:“你跟他都说了些什么?”

    “放心,总之不是在控诉他抛妻弃女的恶行。”

    “......”

    江半莞尔:“我是在照你说的做啊,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江俞越发搞不懂了。

第120章:假象和谎言

    陈凌也可能、也许、大概是真的死了。

    在这种等待秦兰从ICU苏醒、寸步不离的煎熬的日子里,江半忍不住这么想。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这厮彻底跟她划清界限玩完了。

    如果他是躁郁症发作把自己扔家里闭关,那她还能够有一丢丢的理解,但他没有,他在和别的女人生龙活虎地逛街逍遥,他和别的女人手拉手了。

    他只是厌烦了,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都是谎言。

    想她之前还感慨秦兰和房东的幸福生活是过眼云烟,她自己的又何尝不是呢?

    母女俩同步到这份上,悲催都一起悲催,全世界还有谁呢?

    江半照例在询问完主治医生一些数据情况后,没精打采地往回走,余光不经意往窗外一瞥,枯树寒桠,冷风一吹,叶片簌簌掉落,各种自然草木都在告诉她,凛冬将至。

    冬天可真难熬啊。

    她耷拉着脑袋,耳边倏尔传来一阵高跟鞋打击地面的强有力的“哒哒”响声。

    直到那响声越传越近,闪亮镶钻的高跟鞋尖儿走进了她的视野范围,光凭借这一股浓郁灼烈的香水味,以及这风风火火的脚步,她也知道来者何人了。

    江半勉强撑起脸,调侃了一句:“哟,今儿个不是穿普拉达的性感尤物,改换埃及艳后啦?”

    埃及艳后一脸严肃,急冲冲地拽起她的手要拉着她离开。

    “你你你你干啥呢?我得在这陪我——”

    “稍后跟你解释。”

    向来叽叽喳喳话多的性感尤物竟然破天荒的只吐了六个字,江半不由得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可俩人还没穿过走廊,重症护理区就闹哄哄的一片,好几道白大褂的身影不停奔走,推着药理车和各种器械,风风火火地穿梭于某一间病房。

    江半瞄了眼他们奔走的方向,心里“咯噔”一声,像是有颗雷炸开了湖面。

    她甩开了陈娇娇,急忙冲了过去。

    “怎么了?发生什么情况了?”

    江俞红了圈眼眶,低声道:“医生说她各项指标急转而下,有病危的...风险。”

    江半脑袋嗡嗡的,下意识就想跑进病房,被几名护士拦住:“小姐,请您在门外等候。”说完便带上了门。

    在那两扇门紧闭的前一秒,她视线游弋之余,见到的是面无生机的、直挺挺躺着的秦兰,是她旁侧那堆冷冰冰的机械表面,曲线在以她看不懂的方式波澜起伏,音流像是轰鸣,杂乱聒噪。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她会没事的...”

    江半呆滞地念叨,抱紧了江俞,是在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这种情况远比刚送秦兰来医院时还要令人恐慌、叫人无措,因为这么些天,她身体各项指标都在渐渐恢复如常,像希望一点一点地燃烧冒起火光,可这突如其来的一出,就如一盆水,浇地她们透心凉。

    抱紧江俞时,她好像比前几天还要更想念陈凌也那个王八蛋了,想他拥自己入怀,想他笨拙又幼稚地哄自己,想他陪在自己身边,哪怕刮风下雨。

    她察觉到陈娇娇也凑了过来,用手捏了捏她肩膀,沉默不语。

    江半揩了揩眼角,问她:“你刚刚那么着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啊。”

    “我...”陈娇娇收敛了凝重的神色,露出以往的轻佻笑容:“没什么没什么。”

    似乎也是被这突发情况吓呆了,她连连敷衍地说了好几个没什么之后,却忘了找点准确的理由搪塞。

    在此时,江半只十分痛恨自己的第六感,总是能预料到更糟糕的事情,偏偏好奇心被吊着,战胜了理智,令她的竭尽忽略都变成了无用功。

    陈娇娇被她盯的毛骨悚然,明白瞒是瞒不过她的,转念一想,或许此时说出来了却了她的心思,对她还能有所帮助,于是稳了稳心神,勉勉强强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

    她说:“陈凌也和谢家的人订婚了。”

    江半大脑“嘭”的一片空白。

    那些轰鸣的音流、聒噪的冷冰冰的机械响声都骤然消失不见,时间仿佛定格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天地间有倾斜的趋势,四周昏昏然的,只剩下一阵苍白的忙音,和自己深深的、缓慢的喘息。

    江半睁着眼,尽力去分辨陈娇娇一翕一合的嘴型,都吐露了些什么字眼,可她好像在此刻失聪了,听不见,也看不懂。

    过了多久才醒神呢?过了多久才消化完这条喜讯呢?又过了多久才重新站起身来呢?

    江半的时间概念模糊了。

    彻底拉回她所有心念的,无非是紧闭的手术室的门,再度自内推了开来,一片雪白的衣角飘荡到了她跟前。

    江半几乎是屏息凝神,竖直了耳朵去听医生的言语,神情由忐忑不安化为万分欣喜,憔悴不堪的面容迸发了似乎新生般的焕彩,眉宇缓缓地松展开来,布满血丝的眼底有了光。

    ......

    经过十万火急的抢救,秦兰不但苏醒了,还脱离了病危的状态,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好像做了场冗长冗长的梦,梦醒时分,眼皮微微打开,印入眼帘的便是自己伏在床前焦急等待、面容消瘦、饱受煎熬的俩女儿,一时动容地眼泪簌簌掉落。

    率先察觉的是江半,她推了推旁边昏昏欲睡的江俞,惊呼出声:“妈!您醒啦!”

    “哎。”

    历经两回手术、一回生死,秦兰比任何时候都要虚弱,只浅淡地应了声。

    只这轻若未闻的一声,就令江半的眼泪哗哗地滚落下来,想猛地扑上去抱住她,鉴于她身体的创伤和插着的输液管不太方便,于是只能紧紧握住她得手,语无伦次:“您醒来就好,您醒来就好...我就知道您能行的...您肯定能熬过这关的...”

    江俞递给她纸巾,自己也哭得稀里哗啦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秦兰勉强扯起笑容,气若游丝:“好啦好啦,别哭了,搞得跟我怎么样了似的,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俩姐妹“噗嗤”笑出声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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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486/ 第一时间欣赏他病得不轻最新章节! 作者:红旗手33所写的《他病得不轻》为转载作品,他病得不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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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病得不轻介绍:
新文《亲爱的律师小姐》已开,欢迎跳坑~
——“你是解药,病了就舔舔。”
陈凌也:上市集团的太子,绝世翩翩的病娇美少年,情绪时好时坏、偏执又狂躁,总结来说就是病得不轻。
江半无数次想踹了他,无奈他叫姐姐叫得太动听。
“姐姐,我好冷,你抱抱我。”
“.....”
“姐姐,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的吧。”
“......”
听着耳边的吐息,江半脸红了,内心千万只老鹿乱撞,神智被迷地七荤八素找不着方向。
后来俩人一同身陷囫囵,焉有将散之势,江半问他:“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他笑答:“你是解药,病了就舔舔。”
她调侃:“听起来和工具没什么区别。”
陈凌也将她搂过了怀,脸埋在她颈窝处轻声说:“有区别。没了解药,我会死。”
腹黑病娇的舌钉专业户VS假正经的闷S大龄女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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