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她是疯了吧?
江半心头掠过一丝复杂,喉咙紧了紧,把那张照片缩小放大仔仔细细地勘辨:
陈凌也居然穿了西装,黑白相间的纯色简约经典,显得他风度翩翩,斯文儒雅;而谢允则是一席摇曳的吊带长裙,漆黑如墨,唯有白金色的波浪长发披肩,张扬夺目。
佳人才子两相宜,仅仅是立在中央,周围一切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更何况是情意浓浓的亲吻,电影取景都比不上如此的绝色风采。
这照片好像是压垮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江半这头骡子蒙着枕头,关了手机,又解锁,屏幕忽明忽暗,反反复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心烦意乱些什么。
她看了眼时间,10点不到,翻出相册里今天拍的照片,有几张和江俞他们一起吃饭时候的合影。
千挑万选选出来一张——贺尧坐在她身侧,为了上镜,距离凑地比较近,眉眼亲和,笑意温柔。
指尖敲着键盘,编辑了条简短又意味深长的文案——一家人吃饭。然后发送出去。
手机一扔,她脸埋在枕头里,不断反思方才的举止。
她是疯了吧?干嘛跟他较这个劲?他们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呗,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撇清关系,从此互不相扰。
可她莫名的、简直毫无道理可言地就想起许多片段。
两人躺在衮烫的han氺里,呼吸胶着,濒死的体验过后,他埋向自己的颈窝,用暗哑的、眷恋的嗓音一声又一声地叫她姐姐,以及他捧着自己的脸,柔声诉的衷肠。
这些片段犹如一道道顽固的银丝,狡猾地钻进脑海里,牵扯攀附着神经,甩也甩不掉。
她突然想起,当时陈凌也问她——你现在就告诉我一句,你当时说的人生三大错觉,我到底有没有犯最后一条?
当时她肯定了,可放到如今...
她一向觉得,情和欲是能够独自分开各行其道的,最起码在他们二人的迷局里,她是这样认为的,可现实却啪啪打脸,心念交缠着,说不清也道不明。
可以肯定的是,十年前的相识并没有为这些情愫添陈些许别的复杂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今焕然一新的他造就的。
江半烦闷之余还是烦闷,裹着被子辗转反侧,最终猛地坐起!
她都干了些什么蠢事?就算他看到了又怎么样?她还想他吃飞醋吗?他既然都和谢允官宣了,那么她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何必自作多情呢?
引以为傲的自知自持怎么到了他身上就变得这么莽撞?她的理智呢?她的端庄呢?!发什么朋友圈,简直可笑无聊到了极点!
她忙不迭抓起手机,觉得又懊悔又难堪,两颊微不可察地染上层躁红,点开那条朋友一看,贺尧和陈凌也都点赞了。
!!!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以此来调控砰砰跳的心脏,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平稳,可惜失败了。
现在该怎么办?删也不是,不删也不是,进退维谷。
她双膝跪坐在床上,咬着指尖看向跟前的手机,内心天人交战,狭路相逢斗智斗勇,各显神通难分胜负。
她希望他看到,又不希望他看到,希望是因为想着这样做或许能激起别样的浪花;不希望纯粹是觉得自己愚蠢,事情超出了控制,而她不喜欢信马由缰。
最终“不删”的一方大获全胜,他都点赞了,说明他已经看到了,那么删了也挽救不回来了,既然如此,顺其自然,一切随缘吧。
江半念了段经试图安抚潜意识里的躁动,伸手捻熄了壁灯,蒙头大睡。
有心事,是怎么也睡不着的,脑袋里哐啷哐啷响,实在难熬。
来舟宁十分匆忙,安定没有随身携带,她只能强迫自己闭着眼,在黑暗里胡思乱想,到了后半夜,不知怎的,她没来由地嗤笑了一阵。
这种暗戳戳的小心思,真像回到了年轻一点的时候,情窦初开,不敢主动,只能耍各种手段来试探。
侦察员一样分析他字句背后的主旨,然后暗自揣摩和幻想,对方还没动静呢,就已经脑补了一出狗血大戏。
用王尔德的名言来概括,那就是浪漫的本质在于不确定性。
正因为这种不确定性,未知的千变万化,神秘而危险,当然,危险也是一种浪漫。
彻夜难眠的不止是她,还有另一座城市里,如她所意刷到了那条朋友圈的人。
陈凌也的情绪要比她更暴躁,更难以抑制,盯着“一家人吃饭”这五个字,额头青筋都在突突跳动。
照片里的男女,笑靥灿烂,模样亲昵,俨然就像两对年轻夫妇共进晚餐。尽管他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可她的文案,什么一家人吃饭?这不就是挑明了关系么?
江俞他是知道的,婚后居住在舟宁,那他们一伙人吃饭,还是专门回了老家?他们还在一起吗?今晚又住哪里?会一起睡吗?
有些事情真是深挖不得,瞥见一点坏的苗头,思绪就不可控地想入非非。
他越看就越冒火,越冒火就越愤恨,越愤恨就越想看,最终握着手机的指骨,关节泛起青白,径直摔向墙壁。
深夜里“啪”的一声响又点醒了他,急忙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手机屏幕有道道裂痕,奇怪的是他妈的竟然没黑屏,屏幕里依旧是那张照片,端端正正,像素偏蓝调了些。
在他眼里,却成了一种无声的嘲讽。
撡。
她之所以不来参加晚会,之所以拒绝他,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她他妈的不是惦记卫满,惦记到眼里容不下别人的程度吗?怎么又会跟着他厮混?
思绪纷纷扰扰,不断交缠,最可行的解释就是——她骗自己,她喜欢别人了。
他突然想起,这个男人是和他们相处了几年的同窗!
所以这是不是说明他俩有感情基础?王八蛋!她喜欢别人都可以,为什么喜欢自己就不行!明明他认识她远比这两个男人都早,就算是排队都该排到自己了!
不甘和强烈的嫉妒一股脑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双瞳在墨染的夜色里,泛起阵阵冰冷的寒光,阴沉至极。
第62章:舌尖抵着上颚
他抓了车钥匙,大步流星地出门。
手机摔坏了不能用,意味着没法导航去舟宁。这个点商铺陆陆续续都关门了,他驱车在电子城附近转了好几圈,才在街边找到一个独立的小摊,重新买了部手机,导航开启,一路飞驰赶往舟宁。
已是半夜,夏天昼长夜短,不出意外的话抵达舟宁也得清晨七八点了。
期间他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未接,微信一连串的轰炸宛若石沉大海,丁点儿回应也没有。
他拼命克制住自己不要往坏的方面想。
或许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只是吃顿普通的家常便饭,而她也只是睡着了,身边并没有躺着任何人。
可要做到六根清净何其难?
他只要一想到可能性的另一面——她被别的男人染指。他就恨不得插上翅膀冲过去棒打鸳鸯,就恨不得将她ya着狠狠蹂躏,直到她再也不敢爬别人的chuang为止。
其实她有一点说错了,他并不是天生的控制狂,他的无理取闹和占有欲都仅仅是对她而已。
12岁那年,他第一次遇见她,在昏暗的楼梯拐角,她给了他一颗糖,柔柔地叫他小孩。
他后知后觉的是,她给他的不是糖,是抚平伤痛的灵丹,是治愈顽疾的妙药。
她老是小孩小孩地叫他,有时候为了哄他,再多加个乖字,乖小孩。
从她嘴里说出来,先是唇瓣缓缓往两侧绽放,而后口腔轻轻张开,滑腻的舌微卷,抵着上颚,带点北方人的儿化音,扬长了尾调,温柔与明媚都尽数施展于那清澈的声中——乖小孩。
一开始他心底里还不大乐意,毕竟她也就大自己5岁,叫他小孩实在有点作威作福。
可她每次叫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携带着千万种芳菲,唇瓣的一翕一合都像是无形的蛊惑,每每令他感觉心脏似乎都骤停了几秒。
于是他恋上了这种迷蒙的感觉,也恋上了那颗西瓜糖的甜蜜。
放学后,有时候接送的车晚点,她就会带自己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上一袋,顺走三袋。
起先他还很震惊,见她趁着人多老板没留意,偷偷往他兜里塞糖,呆呆地都不知作何反应。
她动作相当熟稔,如果她穿了宽松的校服,能顺势把糖往袖管里塞,就不太用得着他,顶多借着他胖胖的身躯挡一挡周围的视线。
最后结账,他紧张地不行,她却坦然自若,笑容甜美又乖巧,她不叫小卖部的老板叫老板,她只叫叔叔,总能哄得那发福的中年老男人和颜悦色。
每次作案成功,她都会对半分,塞给他两包,眉毛一挑,吐着舌头,得意洋洋道:“小孩,两包吃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只能顺一次,所以悠着点,别那么快吃完了,明白吗?”
他几乎快要被她的绚烂笑意醉倒,点了点头,吱吱唔唔说:“为...为什么...要偷?”
她就笑得更加放肆,稍后收敛些许,义正言辞道:“我们这不叫偷,只是没给钱罢了,记住,以后不能用偷这个字眼。”
“而且,我们是曲线救国,你看看小卖部地方那么大,来来往往顾客那么多,也不装个监控什么的,被人顺那不是活该吗?只有尝到教训了才会学着谨慎防范。我们是给他上了一课,你也是老师,懂吧?”
他眼里尽是她,无论她说些什么歪理,做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他都只会点头,顺着她心意。
后来他们被当场抓获,她不着痕迹地把袖管里的糖塞进他口袋里,云淡风轻地指着他,甚至装模作样地劝诫:“我不是告诉过你,以后不能再偷东西了吗?”
那样狡猾的神色,又是他没见过的。
老板对她印象一向不错,偷窃的罪名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他头上。
她还猫哭耗子假惺惺地求老板别告状,并保证下不为例,俩人这才得以通行。
他头一次尝到被冤枉的滋味,还是被她栽赃陷害,委屈得不行,回家的一路都强压着眼泪,不让它迸发出来。
“哎哟小祖宗,别伤心了好不好?是姐姐的错,要不你打姐姐一下?嗯?”
她嘴里虽然是说着些哄人的话,但唇角窃窃的笑意就没停下来过,奸诈地像只笑面狐狸。
他知道她喜欢逗他,因为他不开口说话的原因,总是时不时地学着电影里怪物的声音,张牙舞爪地捏一把他的脸,或者单纯吓吓他。
有时见到他被逗笑,她就会很开心,然后说一句老话:“笑一笑,十年少。”
可那次他实在委屈,又生气,无论她怎么哄都还是撅着一张嘴,爱搭不理。
她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收起了笑容,用余光瞟他,欲言又止的,像在琢磨如何开口,可到了家,她都没有再说什么。
几天后,他收到了一个哆啦A梦的公仔,外形很平常,并没有什么独特。
后来她告诉他,只要按一下公仔胸前的铃铛,就可以录音,他有什么想说的却不能说的悄悄话,都可以对着公仔宣泄,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
说实话,他心底里无甚波澜,可对上她那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眼神,还是咧嘴笑了笑。
让他慌张激动的是,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后,她兴奋地手舞足蹈,竟然冲过来抱住了他。
她说:“小孩,我们还是好朋友吧?”
那是他们第一次比较亲密的接触。
他仿佛被潮水淹没,呼吸都愈发浓重起来,四肢僵硬不能动弹。
迄今为止,他都记得她乌黑发丝里飘散出来的幽香、皮肤表面的温度、肢体的柔软、以及颈窝处酥酥麻麻的痒。
竟然硬生生令他魂牵梦萦了那么多年。
少时他牵她的手,异想天开想牵一辈子,尽管那时候一辈子对他来说还很遥远,可他对那公仔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姐。
有些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在别人心目中,到底是怎样亮眼的存在。
从离开舟宁,到一路颠簸,最后辗转着再度回到有她所在的地方,他一路跟着她,就像跟着光。
开夜车十分耗费心神,陈凌也从口袋里搜罗出没吃完的药,就水吞了下去,深吸了几口气,继续向前。
第63章:偏执的
“我们走了。”
江半收拾好提包,冲江俞二人挥了挥手,充电器没带,昨天夜里手机没电忘记充了,想到舟宁距淮城路途不远,干脆就等回到了家再开机。
“系好安全带。”贺尧瞄了她几眼,笑问:“昨晚没睡好?黑眼圈长下巴去了。”
江半手心搓了把脸,唉声叹气:“是啊,回去得好好补觉。”
“怎么会睡不着?”
“失眠而已啦,经常都这样。”
“要开始养生了,瑜伽普拉提花茶心经学起来,保你夜夜安眠。”
贺尧发动引擎,拐入主干道,几乎是在转角的那刻,一辆黑色奔驰从副驾驶这边的方向交错而过,虽然只有几秒钟,快如闪电,但车内主人的侧脸俊朗无双,还有些熟悉。
贺尧见她止不住地回头打量,问:“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循迹而去,早已不见车辆踪影,江半混混沌沌,两指捏着眉心,继续方才的话题:“要是学那些有用的话,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失眠的人了。”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下次带你一起去上课。”
“你不是才回国不久么?就报上健身课了啊...不打算回缅甸了?”
“近期那边没有安排,怎么?你不想我留在国内?”
“那倒不是,有老朋友陪着,怎么会不想?我倒希望你永远留在淮城呢。”
“我尽力争取。”
聊着聊着,江半来精神了,明知山有腐,偏向腐山行:“我经常看网上说,健身房很多猛1猛0啊?是不是真的?你有遇到过么?”
她一直都好奇他处于什么样的角色,按照他身材容貌上来说,偏1的可能性较大,但也说不准,毕竟金刚芭比也是实际存在的。
“是啊,不过也没什么用。”贺尧心情很好,愉悦答道。
“噢...我知道了,去山城嘛,出名的遍地飘零。”
话说完,她有一丢丢的后悔,抬眼去打量他神色,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仍旧如沐春风:“我还是喜欢呆在淮城。”
江半抿了抿唇,微笑着点头。
......
陈凌也找到江俞家的位置,抬手敲了敲门,出来的是位穿居家睡衣的男人,嘴里衔了半只包子,眉头轻皱:“你是?”
他没功夫解释,只冷声道:“我找江半。”
“她刚走。”许魏单手扶着门框,上下打量他:“有什么事么?”
“回淮城了?”
“嗯。”
听到这个回答,陈凌也简直怒火冒起三丈高,走了?他妈的走那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许魏嚼着包子皮,正要关上门又被他拦住,对上的是一双攻击性极强的飞眸,愠怒之余盛了丝许忐忑不安:“她昨晚和贺尧一起睡的?”
虽然他去参加了婚礼,但宾客众多,他记不清他,光看他如今的神色,阴阴沉沉,冷冷冽冽,莫名激地人一颤。
许魏清了清嗓子,两条眉毛拧巴:“你到底是谁啊?打听那么清楚做什么?”
“你就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江俞提早去了书店开门,他也没人可问,当下只咽了口唾沫,含糊点了点头:“是啊。”
陈凌也垂在身侧的五指骤然收紧,心口一阵起伏,拎着钥匙又火急火燎驱车往回赶。
等钻进了车内,却是再也忍不住,双拳狠狠锤着方向盘,伴随喉咙间压抑沉闷的低吼,声声入耳,暴虐乖戾。
她竟然真和他睡了!她他妈的竟然真和他睡了!!!
电话依旧打不通,微信也不回,所以她这是在干嘛?彻底跟他划清界限,彻底不搭理他了?!
绝对不可能的,有他在就绝对不可能。
陈凌也咬着牙猛踩油门,险些撞倒过路的老大爷,油门加到底,几乎是不要命的追逐。
可能性的轮盘果然指向了他最不愿意、最恼怒愤恨的那面,强烈的、偏执的、疯魔的占有欲在这一刻无限膨胀,充斥着他的大脑身心,引他不可控地狂躁。
他倏尔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加上天性的猜忌和多疑,一联想到她在别人怀里娇嗔涕怜,痛苦和不甘就有如蜂群,黑云压城般席卷而来。
就算她不喜欢自己,就算她喜欢上的是那个男人,他也不会善罢甘休,她喜欢一个他就要弄死一个,得不到心,身体勉为其难。
他倒是要看看,她能受得住谁的攻势。
在这样心境逐渐变态的情况下,他一直超速,油门踩得震天响,导航声音不断提醒,他却置若罔闻,眼眶几近呲裂。
......
江半二人抵达淮城的时候,天外降起了瓢泼大雨,乌云密布,难露日光。
她所住的旧式小区没有专用的停车场,两旁街道塞了个满满当当,没有停车位,贺尧只好拐去附近酒店,泊好车,又没带伞,倾盆大雨将俩人浇地浑身湿透。
“把衣服换了吧。”
江半扔给他卫满的衬衫,觉得家里有男人的衣服真是万幸,最起码能应付各种尴尬的情况。
贺尧点点头,也没见外:“你先去洗澡,等会儿我用。”
“嗯。”
夏日里的雨来得总是莫名其妙又不讲道理,她早已难受地不行,头发衣服黏答答贴着肌肤,还在往下滴淌着水,止不住地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贺尧体贴心细,柔声道:“你抵抗能力不太强啊,待会儿我给你煮碗姜汤。”
“谢谢了。”
江半揉了揉鼻子,抱着干净的毛巾和睡衣钻进了洗浴室。
贺尧等她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后,才捧起她扔给自己的衬衫,洁白绵柔,一尘不染,细嗅的话,似乎还能闻见旧人的味道。
他喜欢用蔚蓝男士淡香水,同住宿舍四年,对于他,他最直观的感受便是这款香调。
前调是飘忽不定的柑橘果香,慢慢地,薄荷和肉豆蔻巧妙地勾出一丝苦味,随着木香的加入,温暖而干燥,令人陶醉。
他犹不自知地用脸颊摩挲着衬衫,半阖着眼,感受心脏紊乱的悸动。
和江半不同之处就在于,她能够重新再爱上别的什么人,而他呢?自他之后,再无旁人。
有时候他觉得上苍真的很不公平,明明自己比她还要更爱他,可他却选择了她,只是因为...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眉眼敛垂下来,钻进卧房换衣服。
第64章:来捉奸
陈凌也一脚刹车踩到底,不管有没有泊车位,随性将它撇在漫天飞雨里,扭头蹭蹭上了电梯。
铝合门即将关闭,伸来一只皱纹丛生的手扒拉住,手的主人还在往外叫喊:“你俩快点儿的!电梯等着呢!”
陈凌也眉峰紧蹙,三下五除二揣了那男人一脚,径直将他踹倒在地,那男人忙不迭爬起来想要上前唾骂,恰逢门紧闭,于是电梯里的几人都落了个清静。
只不过他方才的表现太过蛮横,人又阴鸷,震慑得原本挨近他的乘客都悄悄远离了些许。
角落里一名女子偷偷打量他,脸蛋长得漂亮,什么不端举止带来的厌恶都转换为窃窃的好感。
女子犹豫几番,心里小鹿乱撞,终于鼓起勇气搭讪:“你也住这里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陈凌也紧盯着红色的数字键,视线就不曾移开过,没什么情绪道:“不是。”
“噢...那你来找朋友玩吗?”女孩眼瞳亮晶晶的,一口白牙,妆容素净,人也乖顺可爱。
闻言,陈凌也睫羽颤了颤,眼风掠过她,犹如三尺寒冰:“来捉奸。”
电梯里顿时鸦雀无声,看向他的目光纷纷含了点同情和可怜。
那目光仿佛在说:小伙子长这么俊俏,怎么还会有人想着去采野花呢。
“叮——”楼层到了。
陈凌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熟悉的门前,不知是忘记关了还是别的原因,房门居然虚掩着。他一颌首,便瞧见玄关处那双刺眼的男士皮鞋。
薄唇抿紧了又紧,眼帘缓缓抬起,视线正好和换好衣服从卧房里走出来、双手还在扣扣子的贺尧撞了个正着,耳边又传来洗浴室里哗哗的冲水声,不停往他冒火的头顶浇油。
种种暧昧的事后迹象结合到一处,就算他不愿意也得面对。
昨晚睡了,回了家还他妈的睡?
他颌线绷地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浓重,握成拳的指甲几近嵌进肉里。
贺尧见到他,立时呆了呆,扣好扣子,刚想问他怎么回事,下一秒人就已经冲了过来,往自己脸上狠狠揍了一拳。
“卧槽——”
“你干什么?!”他承受不住,唇角立刻渗透出鲜血,舌尖转动,感觉牙齿都被他这一拳打得有些松动。
贺尧总不可能任由他打,双手开始反击,俩人从沙发滚落到地板上,杂物哐啷,动静不小。
“世界上女人这么多,你他妈偏偏要搞她?!”陈凌也一下比一下狠,膝盖骨用力往他腰腹下方顶,嗓音冷冽得不像话。
江半拧上水龙头,缺乏水流声声的掩盖,客厅里的争吵厮打犹为清晰。
她心一惊,手忙脚乱套好睡衣,冲出去看到的,果然又是陈凌也。
“贺尧!”她想也没想,从背后锁着他的喉咙拼尽了全力把他从贺尧身上拉开,得了稍微的间隙,慌张大喊:“你赶紧走!”
这一句可真是像被捉奸后指示出逃的话语。陈凌也急火攻心,怒不可遏,挣脱了束缚上前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这厮又跟赛亚人变身似的变成暴徒了,江半火急火燎地拦在他跟前,柔声相劝:“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陈凌也眼一横:“解释什么?嗯?”
江半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腰,扭脸冲贺尧喊:“你快跑!”
“那你怎么办?”他擦了把脸上的鲜血,气喘不匀,连起身都相当困难。
“没事,你赶紧走,快走啊!”
自知不是他对手,贺尧没多想,捏着手机踉跄离开。
陈凌也愤恨难当,把她摁在墙壁上,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问道:“你和他睡了?”
“没有。”她如实回答。
说实在的,看到他来,她是又惊又喜,对他打人时表现出来的暴虐都没有往日里那般嫌恶。
“那他怎么会跟你回舟宁?怎么会在这里?”
江半被他压制地有些透不过气,心口微喘,抬起眼皮淡淡答:“他刚好在舟宁出差,就一起吃了顿饭,然后他送我回来,下了雨,被淋湿了,就这样。”
话毕,她暗自懊悔,干嘛被他一逼问就乖乖地把什么都给抖搂出来了?!
真没骨气!撡!
陈凌也对她的温顺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可置信,可光听她一面之词是不够的,还需得物证。
他敛了敛眸心里厚积的愠怒,两指放肆又蛮横,还四壁刮蹭了一圈。
“唔...”
突如其来的侵犯让她踩在光凉地板上的脚趾都缩了缩,下巴不自禁地往后仰,露出段雪白幽甜的香颈。
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陈凌也挑了挑眉,眼梢跃上些许笑意,力道加重,贪婪地吻舐着她颈间的肌肤,轻声问:“你回舟宁做什么?”
江半清醒几分,她不能老是沦陷在这种迷雾一样的棋局里,更何况他和谢允已然确定了关系,当小三得有多不要脸。
思及此,果断地推搡开他:“和你没关系。”
“怎么就和我没关系?我辛辛苦苦等你,你一句话不说就跑去舟宁了?”
陈凌也手指抽出来,唇嗦了下指尖,冷笑道:“什么他妈的一家人吃饭,他现在没睡你,差不多也快了吧。”
江半看到他这样不避讳的举止,耳根子几不可察地泛红,随后转过脸勉强道:“麻烦你搞清楚重点,被打的人是他!要是他伤了残了怎么办?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你应该庆幸你和他什么都没发生,不然我自己都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你那么在意做什么?不管你的小女朋友了?”
陈凌也愣了愣,眉头皱起:“你在说什么?”
见他这幅浑然不知的天真无辜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装?我都看到了,你不是不缺舞伴吗?那你还叫我参加个屁啊?故意耍我?”
陈凌也满头雾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神闪动,欣喜又被淡淡然掩盖,可语气却是控制不住的上扬:“你来了?”
“来了怎么样?没来又怎么样?什么你喜欢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是不是对每个女人都这么讲的?如果我是矫情,那你纯粹的就是骗子,说一套做一套鬼才会信你。”
“毕业晚会玩地很开心吧?...算了,我干嘛要跟你长篇大论?你他妈的都和谢允在一起了,还来管我干什么?三心二意的狗男人!”
第65章:一泡泯恩仇
江半情绪涌上心头,嘴巴拉不住闸,活像机关枪突突突念叨了一大堆,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神色波动,起先疑惑不已,而后是喜不自胜,眉眼噙了盈盈笑意。
陈凌也一边听她发牢骚,一边低低地笑,那笑容十分耐人寻味。
“你吃醋了。”
听到这轻飘飘的一句,江半身形顿僵,突然卡壳了似的,背对着他倔强说:“没有!”
身后传来轻轻的嗤笑,气息越笼越近,直到颈间落下冰冰凉凉的触感,惊地她抱紧了胳膊。
她这样的反应,是真让他开心的,先前的勃然大怒都消失地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除了喜悦还是喜悦。
“别不承认了,你喜欢我。”
陈凌也从身后搂着她的腰,眸光瞟见她眼睫滚动,唇瓣抿了抿,模样心虚又不自在,于是笑意更愈发长,将她翻了个身面对面,好整以暇地打量她:“说出来吧...姐姐。”
命令的口吻,让本就别扭的江半更是恼羞成怒,奋力推开他:“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自己的破事儿都还没理清楚呢!”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啊...哪里来的破事一说?”
“小白菜都被你拱了还什么都没有?”
陈凌也一幅“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的迷茫表情。
江半暗自道还跟我装?老娘这就抛出证据锤死你个三心二意的渣男!
她掏出手机把那条朋友圈点开了递到他面前,微微一笑:无话可说了吧?
她以为陈凌也会挫败、会惊恐,结果只是锁着眉头,似乎是...愠怒、不悦?
陈凌也二话不说掏出自己的手机,然后点开,递到她面前:“谢衍发的动态,仅你一人可见。我俩没亲嘴,他拍照角度找的刁钻。”
“......”江半当即晕倒在地。
谢衍这家伙欠不欠啊?好端端地干嘛仅她可见?使离间计?
应该是了,毕竟他是谢允哥哥。
说实在的,闹了这么一出自作多情的乌龙,她现在的全部心情不是愤怒,而是尴尬、难堪、囧,只希望陈凌也不要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可——
“哦...我明白了。你是看到这条动态,以为我和她在一起了,然后你又喜欢我,所以吃醋了,所以发了贺尧的那张照片也想让我吃醋啊。”
陈凌也云淡风轻的一番话彻底粉碎了她的幻想,如今她是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结果相克的天魔星调侃她还不够,变本加厉地揶揄:“姐姐,我说的对吗?”
“......”江半沉默。
“姐姐,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的吧?”
“......”依旧沉默。
“姐姐,看来不是错觉啊。”
江半内心鬼哭狼嚎:别再姐姐姐姐了!姐姐真的要丢死人了!
陈凌也笑开了花,中几百万的六合彩都不一定有这高兴。他拉了她靠近怀里:“我想听姐姐说喜欢我。”
“......”啊这...
“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呢?我让你拿不出手了?”
“没有...”按他的皮相应该是自己高攀了...
“那你说,我要听。”
江半嘀嘀咕咕:“别幼稚了行不行...”
陈凌也就是不放过她:“我就是幼稚,快说。”
江半无可奈何地扶额:“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满意了吧?”
陈凌也心满意足,嘿嘿笑了两声,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恨那个死人,恨不得拉他出来鞭尸,因为他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恨陈景阳他把我扔去日本,如果不是离开了舟宁,你早就是我的了;我也恨你,恨你忽视我,恨你把我当做什么无关紧要的泡友。”
“但大部分时候,我都控制不住的喜欢你。小时候喜欢,现在很喜欢,以后也会更喜欢。”
江半怔怔地看他,他眼里仿佛有万千星辰在其中荡漾流转,浩瀚无垠。
“你知道怎么喜欢人吗?”
陈凌也鼻尖轻点她的,柔声道:“或许我不会,因为不是我擅长的领域,但只要你教我,我可以学,就像小时候那样。”
网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的?男朋友要从小养成,江半倒是没想过这种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你是该学学,省得整天...”发疯。
“好的呢。”
江半看他歪着脑袋,眸子清亮透澈,犹如两滴圣泉,薄唇莞尔,简直乖巧甜美到家了。
“!!!”
“停停停停,别用你那双哈奇士一样懵懂无辜的狗眼看着我。”她别开脸,呼吸忽然急促。
她最受不了他那副样子,天真烂漫地好像不懂世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人放下防备。
她已经上过很多次当了,每每都会被他无邪的美丽皮囊蛊惑,从而忘了他内心的邪恣桀骜。
陈凌也轻笑出声,变本加厉,温温柔柔地唤她:“姐姐...”
“滚你妈的。”
陈凌也起身,拦腰抱起她,痞里痞气道:“姐姐,别滚我妈了,来滚chuang单吧。”
“......”你不对劲。
虽然...虽然心底里可能有那么点想法,但女生古怪就古怪在心理防线上,更何况江半气是还没消的,几番的推搡算是作为证明自己还是有骨气的安抚,可在他眼里只是扭捏的前戏。
“别乱动。”陈凌也摁住她挥舞的手腕,咬了咬她下唇,含笑道:“一泡泯恩仇。”
“......”江半对他的油滑不正经十分不悦,翻身当家做主,沉声问:“你和谢允睡过吗?”
“没有...”
“别人呢?”
陈凌也眼梢处含了星光灿烂,拖腔带调的,散漫又妖孽:“什么别人啊...”
“别的女人!”
“当然没有,为你守身如玉呢,心和身都是你一个人的。”陈凌也险些ca枪走火,她正要往后挪开点安全距离,腰肢却被他钳住:“你还没有告诉我...贺尧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他。”
“什么意思?”
江半想到贺尧被打,愧疚难当,看见身下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嫉妒地恼火,拿枕头蒙了他的脸,恨恨道:“他可能会更喜欢你。”
“真的?”他倒不是问他喜不喜欢他,而是确认他的爱好对于他没有构成威胁。
“是。”
陈凌也笑意浓浓,被枕头蒙着,音调含糊不清:“你挡着我,我就看不到你了,还怎么*你?”
“现在不是你*我,是我*你。”江半字正腔圆地强调。
“那也行,我挺乐意被姐姐上的。”
第66章:不是喜欢这样么?
一直以来都是他处于主导地位,如今她真的喜欢自己,开始有所回应了,甚至在这方面变得主动,怎能不叫他心花怒放?
梦想成真的感觉,粗暴点来形容,那就一个字儿——爽。
江半见他突然伸手取了床头柜上摆着的抽纸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十指,皱眉问:“你做什么?”
“擦干净手啊。”
“然后呢?”
枕头蒙着,她看不到他此时具体的神色,只从他话语间听出流里流气的戏谑:“然后我要塞进你嘴里,你不是喜欢这样么?”
江半脸一红,十分窘迫,吱吱唔唔地辩解:“我...我哪有?!”
陈凌也扯开了枕头,翻了个身,指腹在她唇角周围一圈又一圈地磨碾,挑眉道:“我可是比你还要更了解你的...身体。”
每次她渐入佳境后,总是下意识地想咬着什么东西,仿佛这样才能隐忍住喷薄而出的音符。
江半别开脸,嘟哝说:“那还不是因为你太过火...”
“我就当你变相地夸我厉害了。”
“......”
陈凌也吻住她的唇角,轻柔缱绻,第一次正经的、得到她真心回应的、积极配合的,这种感觉,远比强取豪夺还要来得美滋滋。
俩人难舍难分,却被突兀的门铃声打断。
“有人来了?”江半侧耳细听,铃声一遍又一遍地放大,扰人心神。
陈凌也忙着耕耘,暗哑着嗓音道:“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等着。”
“还是去看看吧?”
“不。”
“那我去?”
“......”
陈凌也盯着她,僵持了半晌,明白她的倔强后只能恨恨地咬了成熟的果实一口,极其不愿意地从温柔乡起身,顺手取了烟盒,光着上半身大剌剌地去开门。
门一拉开,他点烟的动作一顿:“你他妈是来逗我的吧?”
见到门外站着的除了脸上光荣挂彩的贺尧,还有一制服民警,他嗤笑几声,颌首点了烟,白雾弥漫,为他慵懒散漫的气质平添了股讳莫如深。
“就是他打你的?”民警指着他问。
贺尧迟疑了下,并不是不想教训他,而是看到他上半身什么都没穿,胸膛肌理似乎还有道道未褪的抓痕,还有那啥...小帐篷...
这样明显的痕迹,是个人都能猜得出来他们在干什么。
他本来还想着,陈凌也莫名其妙地闯进来打人,来势汹汹,自己都招架不住,更何况江半一个女人。虽然说他俩藕断丝连,可能有些情感的保障,但他还是怕她控制不住他,所以才叫了附近巡逻的民警。
“她呢?”抓痕太过扎眼,倒像是撕扯后的景象,贺尧理智地偏向为是他强迫了她,如此来,照样不可饶恕。
陈凌也薄唇衔着烟,单手抄兜,慢悠悠地叫她:“江半,过来。”
随性的口吻又带了点不容置疑的命令,仿佛被叫到名字的只是条宠物,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怎么——”
江半跑出来,看到门口几道身影,呆了呆,而后裹严实了身上的睡裙,走近一看,贺尧脸上的伤真是不得了,绷带包扎地只剩眼鼻嘴,新鲜的血液渗透出来,门牙都掉了一颗。
她心暗道贺尧啊贺尧真是对不住你了老朋友。
她满怀愧疚:“不好意思啊...去医院了吗?医院费我给你——”
贺尧打断她的话,眼神来来回回在她身上度量:“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看了看那民警,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缄默不语。
毕竟打人的确实是陈凌也,而且下手那么重,都可以被判刑事责任了,贺尧报警想要惩罚他也是应该的。
“到底什么情况啊?说说清楚。”民警不耐烦了。
贺尧幽幽瞥了陈凌也一眼,平和与桀骜相交,温润如玉与深藏不露碰撞,空气里火花带闪电,似乎下一秒就要激烈交战。
沉默了良久,连一旁的江半都忐忑不安,心提到嗓子眼。
虽然以陈凌也的家世背景,是有能力摆脱官司的,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闹僵了大家伙都不好看。
更何况俩人一个是她的老朋友,一个是她...小男朋友?她也不知道了,暂且定为弟弟吧。
陈凌也两指慢条斯理地弹着烟灰,微阖了眼皮,幽幽吐了个烟圈,不屑一顾的神情乖张又欠扁。
最终,贺尧还是冲民警塞了几把钞票,恭恭敬敬笑道:“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辛苦。”
“你们——”民警气地要呕血,可得了钱,一秒之内就变成哈巴狗,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你们聊你们聊。”
民警哼着曲儿大摇大摆地走后,江半诚挚地道歉:“对不起,多少钱?我还给你。”
贺尧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陈凌也。
见状,江半扯了扯他胳膊,他纹丝不动,又扯了扯,这才看到他弯腰鞠了个正90度的躬,而后一本正经道:“我很抱歉。”
前面是不是该加个生而为人?
呆头呆脑的一句,她险些笑出声,掩唇忍住了。
憨批。
贺尧却没她那份调侃的心情,从回国后,平白无故挨了他两顿打了,谁能告诉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他受如此折磨?难道身为男配就该落得如此对待吗?狗屁红旗也太不公平了!
他越想神色就越僵,脸都绿了,说话音调也渐沉下来:“记住,我是看在小半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计较,要不然...管你爹是陈景阳还是黄景阳?你早进局子里了。”
看对方鼻青脸肿,陈凌也本来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若是真如她所说,他爱好不同的话,那么自己不就误伤人了?
可听到他提起陈景阳,薄唇紧抿,额线皱成密集的一条条沟壑,嘴巴动了动,想开口适值被她打断——“谢谢谢谢!改天我让他请你吃顿饭,正式向你谢罪!”
贺尧的闷气松缓了些许,淡淡嘲讽:“我看他也不像是有礼貌——”
“砰——”的一声响,房门紧闭。
贺尧:???
陈凌也经不起别人的挑拨,特别涉及到关键人物,就算他没构成威胁,他也还是看他不爽,十分不爽。
“喂,你能不能有点耐心啊?是你有错在先的。”
江半自认为好脾性地相劝,她知道只要一说起陈景阳,他情绪就会不对劲,所以那时才打断了他,要不然她真觉得,他还会冲上去再揍他一顿。
“没有,我已经等地不耐烦了。”
第67章:死皮不要脸!
“没有,我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陈凌也话说完,劲瘦有力的臂弯抱起了她离地,埋首亲吻。
江半压根没有反抗的余地,贴墙站了一会儿后,最终陷进沙发里。
他稍稍往后靠,眸光深沉地看着她。
流畅的颌线勾勒出精致的下巴轮廓,逐渐往下,是一段雪腻酥白的颈脖,她指若削葱,撩拨松散下来的发丝,视线随之逡巡,腰肢盈盈可握,勾走他全部心念。
他如痴如醉地观赏着她,宛若观赏人世间形态最妖娆毒性最强烈的罂粟花,在他面前盛放。他将她所有的风情都尽收眼底,铭刻进心。
而他心满意足的同时,是永无止尽的柔情。
十年了,她已经从青春少女长成了妩媚的女人。
想起在婚礼上的第一次,他本来没想着一定要偶遇她什么的,可好巧不巧地,她竟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发丝凌乱、神志不清,抱着瓶红酒糊里糊涂地喝,然后傻乎乎地笑。
回国后的三年来,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她,红唇轻巧,媚眼如丝,一颦一笑皆是珠缨旋转星宿摇。
添了些许因醉酒而生的娇,远比平日里的清冷寡淡要魅惑。
他竭力忍住了想要把她拥入怀的冲动,却没忍住她无意识的邀欢。
对此,他曾经幻想过很多场景,大部分都是美妙的,却唯独落了酒后这一条。
她神思基本都是模糊的,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无论他重复了多少遍,她依旧说不清楚。
后来他回想,或许这样也好,能够给他单独的空间,不至于陷入重逢后相处的慌乱。
梦寐以求的亲密近在眼前,他当时真是要有多紧张就有多紧张,浑身都是汗、紧张的汗。
他不是不知,只不过对于她,一切都是冒险的第一次。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温柔,还要更让他沉醉。当他彻底拥有她后,梦境变成现实,是无法言喻的欣喜与欢腾。
只不过就算有了那次的接触,他也不算是真正的拥有她。
他渴望她,更渴望她身体那颗跳动的心脏里,能够让他占地为王,无人可犯。
直到今天,虽然她没有流露出多少,可还是足够令他欢喜的,而因为欢喜的情绪,此刻他又是别样的感受。
她娇艳的唇会搜寻,藕臂皓腕会圈住他,唇间也没传来别人名字的呼唤。
不知是度过了多久,江半隐约听见他咬着自己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的,我的,我的...”
她也逐渐在这一声声沙哑的呢喃中迷失,找不着方向。
......
醒来时,天幕黑沉,夜雨还在不停地敲窗。
她抬头看了眼时间,竟然都晚上11点多了。
昨晚在江俞家没怎么睡好,加上这一出,她睡地沉,陈凌也比她更累,到现在还没醒。
她想探身去摸床头的手机时,察觉到不太对劲的地方,愣了愣,一掀被子,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这混蛋!死皮不要脸!
江半气地两耳冒烟,刚想离开,身后的腰又再度黏上来,随之而来的是慵懒的浅浅笑意:“醒了?”
“你出去。”她尽量和颜悦色道。
“房间里空调太凉了,让我暖暖。”
江半捂着脸欲哭无泪,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慢慢的,越发...她心惊,撇过头问:“你吃yao了?”
陈凌也轻哼一声,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wei饱你不好么?别人都巴不得呢。”
“别人是谁?”
“...没谁。”
江半累极也饿极,分不出多余的心神来拌嘴,只闷闷道:“我饿了,我要点外卖。”
“点什么外卖?我面给你吃,嗯?”
“滚犊子,这种无聊的一语双关早就过时了。”
陈凌也哈哈大笑,长臂一伸,取了她的手机到面前:“密码。”
“......”她想抢过来用指纹解锁,却被他夺走,重复问道:“密码,别告诉我是卫满生日之类的。”
“1201。”
“是卫满的生日么?”
江半随口敷衍:“是世界AIDS日,提醒你我注意个人卫生,不要得病。”
“我才不信。”陈凌也不买她胡说八道的账,哼唧了几声,直接在设置栏目里换了新密码,“以后就用这个,不许换。”
“0425?难不成是你生日?”
“不是。”
“那是什么?”
陈凌也找着角度打算拍张照片作屏保,听到她问,停下动作,认认真真道:“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日期。”
江半惊讶:“十年前的事情你记那么清楚?”
“是啊,就你记性不好。还有...你男朋友的生日是0609,记着。”
“那你也不知道我生日啊。”
“0817。”
“......”第一次相遇的日期他都记着,更何况是生日呢?问这个问题有点傻气,江半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尖:“69?那倒挺好记的。”
“怎么?这个ti位你想来一次?”
陈凌也看她翻白眼,笑了一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捧着她的脸猛亲了一口:“这么说...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她装糊涂。
“做我女朋友。”
“哦...”
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还有必要问那么清楚吗?真是的。
陈凌也笑嘻嘻:“今天是个好日子,纪念一下。”
“......”幼不幼稚?幼稚,但她没逆反他。
他点开相机找准了角度,一条胳膊圈着她肩颈,屏幕里青年靡颜腻理,琪树瑶花;女人傅粉施朱,星眸微嗔。
仔细观摩的话,眉眼竟然还有几分的相似。
她等半天不见他按快门,有点不耐烦了,无奈人又被他抱地紧紧的,动弹不得。
“姐姐。”
“嗯?”
莫名其妙的一声低唤,她下意识侧眸去看他,嘴唇刚好碰上他的,凉凉的温度传来,快门连续闪了好几下,她被亲地迷迷糊糊,晕头转向。
陈凌也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直点头:“不错。”
随后不仅仅把屏保换了,聊天背景,封面背景,总之能换的都给换了,还发了条朋友圈。
江半白眼翻上天,扶额道:“你幼不幼稚啊?还当几年前玩QQ空间呢?快拿来,我真的要饿死了。”
时间都将近12点了,除却清晨在舟宁啃了两只包子外,滴水未进,饥肠辘辘。
第68章:治我
“等等,马上就好。”陈凌也稍稍侧身背对着她,通讯录滑下来,找到霍明泽的名字就是一顿拉黑删除,随后又偷偷把自己的备注改了,对话框置顶,这才乖巧问:“想吃什么?”
江半余光瞥见他改成“老公”两个字眼,还加了个红红的爱心,真是哭笑不得。
到底是他太年轻还是自己已经脱轨了?她有时候觉得他是极端分化成两类,一个是没长大的小孩,一个是油滑的老妖精,自由切换的速度让她都傻眼。
江半静悄悄地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掀开被子,找到了后腰那一处的刺青。
是个女孩的身影没错。
只不过...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呢?
陈凌也见她愣神,轻笑着说:“是你啊。”
“......”啊...还真是,是高中时代在天台看落日的画面。
江半心田滋生出一股奇异复杂的滋味。
从没有人把她纹在身上,和卫满在一起时,俩人有动过刺青的念头,不过怕疼,所以中道而止。
“纹多久了?”
“好几年了,在奈良的时候纹的。”
江半指尖轻轻抚摸上去,面积虽然不大,但图形设计地很巧妙,色彩瑰丽,少女翩跹,仿佛下一秒就要呼之欲出,振翅而飞。
陈凌也扣着她的五指,笑道:“姐姐也纹一个吧,纹个我。”
“...还是不要了,我怕疼。”
“又不是让你纹满身,小面积的就行了,纹我的名字。”
“你名字笔画太多了。”
“字母缩写?”
“......”
陈凌也不乐意了,噘着嘴,作出一幅伤心委屈的可怜模样。
“......”江半有些招架不住他的萌相,动了动嘴巴说:“我想想,想个更好的。”随后多补充了句:“想个更好的关于你的图案。”
他瞬时眉开眼笑:“嘿嘿,姐姐最好了。”
“姐姐都快要饿死了。”
陈凌也在她脸上啄了口,喜笑颜开,熟门熟路地点开外卖软件,在搜索框里敲下店铺名字,然后又熟门熟路地找到她最常吃的菜品,选了中辣,打包,结算。
一系列操作下来,江半目瞪口呆:“你怎么又知道的?”
等等,她为什么要说又?哦对了,他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我知道的可多了呢。”陈凌也放下手机,撑起手肘笑望她:“你最喜欢去老街的不二咖啡,最喜欢点冰美式;走路有强迫症喜欢踩着空格,每到礼拜天就会去中央公园喂流浪猫...”
江半越听越觉得惊悚:“你跟踪我?”
是了,他三年前就从奈良回来了,如果他真那么喜欢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找她呢?难道一直躲在暗处,偷偷摸摸地窥伺她的生活?
...他不会是什么变态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变态?”
“......”还真是。
陈凌也拨着她额间的碎发,从上往下,一路亲吻:“知道我为什么不敢来找你么?”
“请讲。”
“那段时间...我躁郁症发作地很厉害,药物上瘾,整个人一团糟,隔三差五就进精神病院。”他卷翘的眼帘微垂,掩饰了深处的落寞,复又抬起,笑意浅浅:“所以...我还没有做好和你重逢的准备,更不想你看到我...”
回国虽然意味着距离离她近些,但压力也随之而来,因为她依旧是胜人间的美妙奇景,她有幸福的家庭,造就了她向善的发光点;
而自己早已污秽不堪,学识品性、生活阅历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让他可望而不可即。
他那时候每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面容,苍白如鬼魅,瘦削似骨头,稍不注意就会发抖,离了药物根本活不下去.
拖着这样一幅病体,就算他站到了她面前,也会把她吓跑吧?
深爱一个人,便希望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完美的、耀眼的。
何况他还和她隔了十年没见,他更想带给她焕然一新的感觉,想她见到自己的第一眼,是惊讶连连,是欢喜不尽,想她用力给自己一个拥抱,想她还能叫他乖小孩...
江半掌心缓缓抚摸上他的脸,犹豫了片刻:“但是...三年啊,三年才稳定成现在这样吗?”
那他三年前该是什么样的状态?疯子?
“本来还要花费更多时间的。”
“那为什么又...”
“因为你。”
“我?”
陈凌也吻了吻她指尖,眸光忽闪:“对,就是因为你,你能治我。”
三年来,他终于和她踩在了同一方土地,呼吸同一片空气,可他却只能躲在角落里,关注她的一颦一笑,跟随她的一举一动,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
他经常穿件连帽衫,冒兜遮住大半张脸,活生生的尾行痴汉。
有时候她下班路上戴着耳机听歌,听到动情处就会情不自禁地跟着摇头晃脑,几秒钟后尴尬地停顿下来,左顾右盼似乎是希望没有人看到她这滑稽的一幕。
又或者在咖啡馆玩手机打发时间,可能是刷到些好玩的博文,笑得前仰后合。
他偶然不经意地凑近前看,她刷的大部分都是些猫猫狗狗的沙雕视频,又萌又有趣。
她笑起来时,眼眸半弯藏琥珀,朱唇莞起一道好看的弧度,露出来的贝齿整齐洁白,他永远都看不腻,甚至还会不自觉跟着扬唇。
他经常被她无意识的滑稽举止逗笑,窥伺的念头也就愈发顽固。
在那样阴郁的日子里,她就是唯一的快乐。像游鱼对海水,像草木对氧气,是生存危机的趋利避害,也是多年的心之所向。
其实三年时间远远不够他康复,他本来也打算充当隐形人的角色,默默地守护她就好,直到他可以完美地呈现在她面前。
可无奈的是,他破戒了。
从占有了她,心底里强压着的情愫忽然就爆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陪在她身边。
都说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毫无疑问的,他对她绝对不仅仅是喜欢,甚至爱她胜过一切。
可有些东西,一旦越界,就会如同潮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控制不住,就会越来越放肆。
不断地幻想,想她笑靥绽放如花,想她清澈的眼瞳渐渐水遮雾缭、媚意荡漾,想她唇温软,想她声线渐渐发生变化,从寡淡转为含情的呢喃,宛若初醒的猫撒娇。
这是他可以和她共享的唯一不朽的事物。
第69章:地主家的傻儿子
江半看着他问:“如果我没有像你喜欢我一样那么喜欢你,怎么办?”
“只要你不喜欢别人,就算对我只有一丢丢喜欢,我也心满意足。”
他哪里有话说的这么大度?他巴不得她全身心都是他,可是没办法,感情只能一步步慢慢培养。
江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听见门铃响,催促他:“外卖来了。”
躺了一天,两人都是有气无力,陈凌也套好衣服,抱着她出了卧室。
雨声趋于平缓,从窗外往下看去,夜晚小区树静风息,安宁祥和。
“老是吃这个,吃不腻吗?”
陈凌也甚是贴心地将包装盒打开,拿了层纸巾垫着,入鼻皆是手撕鸡的酒香,引得她口水直流,他见了又不忘递了个鄙夷的眼神。
江半道:“你*我会*腻吗?”
他一愣,抓着后脑勺满脸贱兮兮的笑容:“当然不会。”
“那不就是了。”
“两者能相提并论么?”
“食欲食欲,就是食和欲,都一样。”
“歪理一堆。”陈凌也挑起她的下巴,歪着脑袋笑道:“你看着倒是很有食欲。”
“谢谢你夸我好看。”江半埋头扒拉了几口米饭,看他一动不动:“你不吃?”
“我不饿。”
“是不饿还是吃不下?”
陈凌也盘腿坐着,眼皮懒懒地耷拉下来,闷闷道:“我对香菜和八角过敏。”
“那你刚刚怎么不点一些没有香菜和八角的菜?”这别不是个傻子吧?
“想你下面条给我吃嘛...”
又来了又来了,他戴着天真无邪的面具又来了。
江半拿筷子抵着他凑近来的嘴,严肃道:“别来这套。”随后边摇头边叹了口气,还是起身从冰箱里取了面条鸡蛋,走向厨房。
“我不要蒜。”陈凌也像个二大爷似的,叉着腰在旁边趾高气扬地吩咐。
“我也没打算放啊。”
“再多加个鸡蛋。”
“没了,冰箱里就剩俩。”
“水倒多了,我不喜欢喝汤。”
“......”
江半忍无可忍,握着汤勺面对他,一幅“你丫要是再哔哔我就剁了你做人肉叉沙包”的表情。
陈凌也识相地退后。
江半露出满意的微笑,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客客气气问:“大少爷,还有什么禁忌吗?”
“有。”
“嗯?”江半眼里火光四射,掐架的前兆。
陈凌也假装没看到,修长的两指不轻不重地捏着她腮帮,逗小孩儿似的,眉眼皆是温柔笑意:“你。”
“......”算你嘴甜。
江半白了他一眼,拿勺往外舀了点汤汁,暗自腹诽:地主家的傻儿子是真难伺候。
陈凌也脑袋轻搭在她薄肩上,甜甜地问:“姐姐对我这么好,我要怎么补偿你啊。”
“滚远点就行了。”
“不要。”他果断拒绝,双手开始不老实,坏笑道:“厨房play吧?”
江半无动于衷,专心致志地拿筷子搅着锅里的面条:“还想不想吃面了?”
“想。”
“那就别打扰我。”
陈大少爷很不高兴地冷哼了几声,不停蹭着她耳朵。他知道她耳朵是除之外最敏感的地方,几乎只要呵上几口气,她肢体就异样的柔软。
果然,她连连撤退,没好气地瞪着他。
不得不说,江半还是很佩服他的精力的,揶揄说:“你知道有句老话吧?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悠着点,省得以后不行了。”
“还有句老话,女人三十吃人不吐骨头,我以后要是不行那肯定也是被你zha干净的。”
“你说什么?谁三十?”提年龄是忌讳不懂么?
陈凌也急忙高举白旗:“...我,我三十,姐姐永远十八。”
江半瞪了他几眼,突然想到一点,自己这么能贫一人,怎么和他对阵就老是节节败退呢?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天魔星果然是她的克星。
江半做好面后,想撒点葱花,顿了顿又体贴地问:“葱要吧?”
“要要要。”
陈凌也咧嘴嬉笑,手舞足蹈,就差没当场表演个跳大绳了。
江半:憨批。
她想问他是不是没吃药?绝对不是骂人的话,而是他现在的情绪...就挺亢奋的,亢奋的...不正常。
躁郁症不就两个极端么?一边是抑郁一边是狂躁,他这会儿该不是触发到了什么点所以才如此...吧?
不过她怕她问了,万一惹得他更不开心了呢?
江半犹豫几番,最终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腹诽他之余,她心底里还滋生出一种老母亲的感觉,看着他埋头呼呼吃面,年轻如玉的脸庞因热气蒸腾浮了片飞鸿,鬓角渗下津津的汗珠,目光和蔼又慈祥。
等等!慈祥???
江半赶忙拍了拍脸,自己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吧?只不过在他这个岁数面前,真是立竿见影,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响,嗡嗡震动。
陈凌也余光瞄了两眼,眉头几不可擦地皱了皱,没理睬,继续吃面。
“你不接?”
还在震动,江半看清楚来电显示,是沈七。
陈凌也拿筷子搅着面团,一手滑过接听,抢在对方前先开口:“你这么晚找我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不然...”语气森冷下来,像万年不化的冰山。
沈七后脖颈窜起一股凉气,汗毛集体倒竖,犹豫着要不要说,心一横,想他电话打都打了,该请示的地方还是要向他请示,于是道:“妙妙又犯病了。”
“那就让她卷铺盖滚。”
沈七表示很为难,看了眼蹲在角落里哭天喊地的女孩:“她说要见你。”
听筒那头传来短暂的寂静,继而听得一道清润的声线问怎么了,认出这个嗓音,沈七眉毛扬了扬,谄媚笑道:“原来是和嫂子在一块呢,嫂子晚上好。”
江半:“......”
这也能听见?耳朵是有多灵敏?
陈凌也原本紧蹙的眉峰听到这句恭维后舒缓开来,朝她递了个欢喜的眼神:“和你打招呼呢。”
江半勉强回了句晚上好。
沈七继续拍马屁道:“哥你现在要是和嫂子有事儿,那我也不打搅你了,回头我让她——”
陈凌也被他这一声“嫂子”称呼地心里乐开花,抽了纸巾揩了揩嘴角,恢复了点冷淡,问:“你们在哪儿?”
沈七迅速报上地址。
第70章:打工赚钱讨老婆!
陈凌也挂掉电话后,一扔筷子,道:“我得出去一趟。”
“很晚了。”已经凌晨1点多了。
“舍不得我?”
江半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走吧走吧。”
“你也跟我一起。”
“我去做什么?不感兴趣。”上次被拘留还没闹够呢?
似乎是察觉出她心中所想,陈凌也搂过她,幼稚又狂妄:“不怕,我罩着你。”
江半觉得他这幅样子十分滑稽,没忍住笑出声:“你们做干这个干多久了?”
“一两年。”
“为了什么?”
“存钱。”
“然后呢?”
陈凌也目视前方,中气十足地答:“打工存钱讨老婆!”
继而往她脸上猛啄了口,笑得嘴角都快要裂开了,道:“娶你。”
江半含嗔带笑地瞪他:“那你现在存多少了?”
“还不够。”
“你就不怕哪天真把自己搭进去了?违法的勾当少干,哦不,是不要做。”
陈凌也收敛了痞气,双眸赤诚:“我知道了,我一定尽早脱身。”
“乖。”她习惯性地揉了揉他脑袋。
其实他给出为什么存钱的理由,还不足以让她信服。陈家钱财万贯、堆金积玉,要什么没有?陈景阳把他当做下一任继承人培养,吃穿住行肯定面面俱到。
他自己换来换去的豪车不下三辆,价值过百万,仙人跳纵然再暴利,一两年的时间,也不可能牟取到这么多吧?如今不是在奈良了,陈景阳既然愿意给他钱花,那他干嘛还要通过这种手段赚钱呢?
一定是找乐子,闲的。
可看他那幅指挥起别人来的神情,认真苛刻,像对待正经工作,像努力存钱。俨然领袖风采,不大有纨绔癖性。
江半压在心底的疑问始终是,他和陈景阳之间,到底存在什么过节?导致一提起陈景阳,他就像变了个人。
他是由很多谜题组成的谜团,头顶浓雾,惹人遐想。
身世、家境、过往三大项里面,她只解开了过往,亦或者说只窥觑到了过往的小部分,剩余很大一截空白,好奇心引导她想打开那扇门,不断深入、再深入。
雨后,夜里溜达的人少,寂静萧萧,徒留车辆碾压过明镜似的水坑,溅起花朵,复又零落成泥。
江半甩了甩脑袋,妄想把纷扰的思绪暂时撇开,一抬眼,已然抵达目的地。
陈凌也拧开门把手,酒店房间空落落的,什么人也没有。
“你在这等我,要困了的话先睡吧。”
江半疑惑不解:“不是要去找沈七他们吗?”
“他们在隔壁。”
“哦。”
所以这是不让她掺和的意思了?挺好,省得惹一身骚。江半径直在被窝里躺下来玩手机。
陈凌也捕捉到她眼底掠过的一丝丝落寞,失笑了下,挨着她床头坐下来:“你要是想过去打个招呼也行。”
“不用了。”江半婉拒道:“你赶紧去吧,都凌晨一两点了。”
“嗯,困了就先睡。”
江半鼻间懒懒哼出一个音调,算是回应。
按照往常他都巴不得折腾,这次为什么让她先睡?自己睡着了他好去胡作非为吗?
等他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后,又垂头丧气的,连八卦新闻都刷不进去。
她刚刚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们这伙人里,到底有多少个女孩?又有多少个是和他熟识的呢?
上次的妙妙酒后胡乱叫着“七七”,大抵是心有所属,却能去做那样的事情,那么其他的女孩呢?
说好听点是仙人跳,说难听点就是拉匹条,当然,是没有拉成的皮条。
纨绔子弟为什么叫纨绔是有原因的,放荡不羁游戏人间,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和那些女孩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关系。
她不是不相信陈凌也的品行,只是对于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深情有些诚惶诚恐。
就像荒芜了几十年的沙漠,突然迎来了甘霖,下意识就会以为这是海市蜃楼,而不是上天的馈赠。
人类的情感总是难以捉摸,她自诩看得通透。
她并非是那种冰山,需要一把热烈熊熊的大火燃烧融化,恰恰相反,自从卫满死后,她的内心已然是一潭死水,得把死水排解,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缓缓注入新鲜的血液,方能重获新生。
江半有轻微的神经衰弱,若非累到极点,亦或者醉意微醺,便很难入睡。
她叫了客房服务,拿了瓶白兰地,宝石红的液体沿着玻璃杯壁一点点淌底,荡漾成几圈瑰丽的涟漪,在柔和的灯光里,在皙白的指间,缕缕醇香送进鼻息。
房间隔音效果极佳,鸦默鹊静。
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了。
白天睡了一天,这会儿睡意无影无踪,江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捏着酒杯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耳朵贴在隔壁房门上,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
妙妙环抱着胳膊缩在角落,两眼呆滞地盯着地毯花纹,暴露出来的皮肤四处都是乌青的、紫红的痕迹,历经了一番相当痛苦的折磨。
沈七拿了外套想给她遮一遮,却被她无情推搡开,高声尖叫:“滚——”
陈凌也跷着二郎腿,两指使劲揉搓眉心,耐性即将告罄。
妙妙是被先前那个男人虐地落下了心理阴影,从那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别人不小心碰到了她,都能被她戳鼻子臭骂一顿。
沈七本想让她休息一阵子,她又不干,趁清醒时力争来了个单,妙妙险些把那男的给当场掐死。
钱没弄到手,为了保险起见,还倒贴了一把,可不让人恼火么?
可沈七心中是有愧的,若他当初劝着点不让她和那个男人来真的,兴许就不会有如今的一幕了。
陈凌也本来没多少心思花在这事上,毕竟隔壁女朋友在等呢,可触及妙妙那副浑身冷颤、凄厉发狂的模样,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自己。
过去几年里的大部分时刻,他和她如出一辙,神志不清,濒临分离边缘。
他眉头稍稍舒展开来,蹲在她面前,轻轻柔柔的嗓音自带蛊惑:“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我们都在这陪你呢。”
第71章:下半夜没你睡的了
妙妙是这群人里最早认识他的,也是最早开始做生意的,后来多结交了些女孩,陈凌也要忙学业,时不时还得跟着陈景阳参加公司里的事务,腾不出时间和心力,索性放权交给沈七来管。
“他还在,他还在这里...他想掐死我,你知道吗?他想掐死我!”
当初那男人很变态,各种工具齐上,又掐又打,不是她意料中的趣,更不是她所能够承受的范围。
到一半时她就退却了,拼命求饶,可那男人丝毫不把她的泪水和害怕放在眼里,反而下手更重了。
此前她从没有经历过,唯一的一次却成了她接连不断的噩梦。
妙妙咬着下唇,鲜艳的血珠从齿缝间溢出来,染红了雪白。
陈凌也迟凝了一会儿,边抬手触碰她肩膀,边循循善诱:“你一定是看错了,这里除了我和你,没有别人了,听话,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她没有推开,只剧烈颤了颤,泪眼汪汪地看他:“回家?”
“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吗?你说你想在淮城扎根,想买房,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你都做到了。”
“我、我没有!你骗我——”
妙妙想挣扎,却被他紧紧箍住,耳畔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柔语安抚。
温暖的怀抱如同一汪润泉,清浅的、酥麻的从四肢传来,逐渐潜入鬼火与荆棘包围的心脏,以纳百川的声势扑灭所有彷徨与不安。
沈七立在一旁默默看着,她泪如泉涌,面颊一片晶莹,哭腔凄凉,像受伤的小兽。
他垂了眼睑,视线黯黯然地盯向自己的鞋尖。
“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我只要一想到他对我做的...”妙妙哽咽着断断续续道:“睡觉做梦都是他...我真的快要疯了...凌也...”
“没事了,你先好好休息一阵子,其他的都不要担心,好吗?”
“休息也没有用,我赶不走他。”妙妙胡乱擦了把泪水,泪眼朦胧地哀求:“你不是有药吗?你给我几颗,几颗就行,好不好?我求你...”
陈凌也眉宇凝重:“你知道我不能。”
“我不会上瘾的,真的,我只想睡个好觉,像你说的过去这阵子就好了,凌也你相信我。”
“明天让沈七带你去医院开点安定。”
妙妙登时脸色大变,咆哮狂嚎:“我不要安定!我不要——”
安定除了让她睡地沉点还能有什么用?她白天呢?工作的时候呢?她需要的是镇静,是放松。
门外的江半小腿都站麻了,酒也喝得差不多,刚想回房就隐约听得里头声嘶力竭的尖叫。
她心下一惊,八卦之心熊熊燃起,耳朵欲再度贴上去,房门倏尔拉开。
她登时就和走出来的人来了个脸对脸,面面相觑,简直就是张飞穿针——大眼瞪小眼,气氛古怪诡秘。
陈凌也:“???”
江半:“......”
“呃...”江半尴尬地脚趾抓地,哑巴似的呃了好久才吐出一句:“我在隔壁听你们吵地挺厉害的,就过来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又不失分寸,真是绝妙至极!江半内心如此宽慰自己。
陈凌也一看见她就笑了,细长的眉眼弯成漂亮的弧度:“是想我了吧?”继而抬手瞄了眼时间,戏谑道:“一个小时也等不了?”
“...我是失眠睡不着,和你没关系。”
因身后还有人在,陈凌也相对来说没有那么放肆,只单手搂过她纤细的腰肢,悄声道了句:“让你先睡一觉缓缓,你不听,下半夜没你睡的了。”
江半不过脑子地说:“为什么?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啊。”反应神经转了个弯,几秒之后就破解了他话语里表达的深层含义,脸一燥,噔噔噔想跑。
陈凌也及时抓住她手腕,含笑看她:“去哪儿?”
江半勉强答道:“回家。”
旁边的沈七牌电灯泡无语地看着打情骂俏的俩人,出于礼貌,毕恭毕敬地打了声招呼:“嫂子。”
江半往里觑了眼,被墙挡着,只看到露出来的床角,洁白被单上女孩笔直的小腿曲起,脚趾沾了碎钻的美甲亮晶晶的,刺眼夺目。
她问:“她没事吧?”
沈七迟疑了下,随后摇摇头。
听刚才的声音可不像没事的,只不过别人的私事,还是少掺和的好,江半收回了视线。
“时间不早了,睡觉睡觉。”陈凌也打横抱起她,径直走向隔壁房间。
生活不易,沈七叹气: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妙妙怎么了?”
“没怎么。”
江半眼见着他要饿虎扑食似的扑上来,急急地转移注意力:“我刚才都听到了,你们吵架了?”
“你听见什么了?”
“她是不是跟你有一腿?”
陈凌也眉毛一扬,笑着反问:“你就是担心这个?”
江半摸了摸鼻尖,脑袋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一双澄澈透亮的猫眼:“你知道吗?你真的很狡猾,总是用问题回答问题。”
“我也可以如实告诉你...但我相信,我应该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陈凌也扒拉开薄薄的一层被羽,指腹摩挲着她脸颊,借着墙角一盏弱光,女人皮肤滑腻的触感,犹如无瑕白璧,不禁让他沉迷。
他唇一点点触碰,克制了造次的冲动,缓声接上话茬:“我心里只有你。”
江半看进他眼眸深处,是情意也是宠溺,她握住他的手:“向我证明这点。”
“我会的。”
陈凌也刚单手褪了衬衫,口袋里的药瓶却不经意掉落出来。江半余光一瞥,赶在他之前眼疾手快地抓过,看清楚药瓶外的注释,骇然锁眉:“Varatril?”
他极为勉强地扯出一丝笑容:“用来治疗躁郁症的,给我吧。”
“你撒谎也该换个对象,这不是医院开给你的。”
江半一时有些庆幸自己神经衰弱,为了得到有效缓解,她常常关注这类药物,见得多知道的也就多。
Varatril属于抗癫痫药物,用于躁郁症患者,确定有镇定的效果,但成瘾性很强,一般来说正规的医院或者诊所,不会推荐常服具有读品性质的处方药物。
“不说这个了,我们早点睡觉吧,好不好?”
陈凌也想钻进被窝,被她拦住,两两相望,静静对峙。
第72章:偷偷
陈凌也直挺挺的脊梁骨在她固执的注视下颓然佝偻,叹息了声,无奈地笑道:“我只买了这么一瓶,但我没有用过。”
“那你为什么不扔了?”
“还值点钱。”
“所以你要转手?”
陈凌也耸耸肩,俊娇的脸庞摆明了写着“有钱不赚王八蛋”的态度:“我要存钱讨老婆。”
江半将信将疑:“真没用过?瓶盖都是开的。”
“...我闻闻味道。”
“......”什么狗屁理由?
江半坐起身面对着他,老母亲上线,满目温柔慈爱:“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以前药物上瘾的,你想重蹈覆辙吗?”
陈凌也默默地耷拉下脑袋。
良久才开口:“我就是觉得...太难熬了...在我和你掏心掏肺说了那么多之后,你没来晚会,我还以为你选择和贺尧在一起了。我知道你想说我什么,病态也好,愚蠢也罢,我就是接受不了。”
他可以忍受她对卫满的念念不忘,可他无法忍受她的新欢不是他。如果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那么陪在她身边也算是一种委曲求全的自我慰藉。
江半一点点把他拉近怀里,柔声道:“我选择和你在一起。我们有的是时间,答应我,把药扔了,规规矩矩地按照医生的治疗方案来,好吗?”
陈凌也闻着她发间的幽香,深深吸了一口,拖长了音调,轻软的,暗哑的:“姐姐...”
落进江半耳里,挟着一阵静谧无声的电流,她脸颊微微发热,酥麻的痒意从耳尖蔓延至心田,心脏的跳动分明慢了好几拍。
江半眼神一滞,咽了口唾沫,勉强开腔:“睡觉吧。”
“嗯...”陈凌也察觉出她声音里的异常,好看的桃花眼里水波流转,噙了笑意,低声问:“睡得着吗?”
“睡不着也该休息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那就zuo点对身体好的。”
“离天亮只剩几个小时,还得上班。”
“也够了。”
“......”够什么够?!
陈凌也似有还无地触着她唇角,每次她以为要亲将下来,想稍微抬起点下巴配合时,他却又撤退些许,而当她缩着脑袋不想搭理他时,他又撩拨性地啄一啄她的唇。
调情的手段十分高明,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来来回回故意逗弄,惹地她难耐。
他好整以暇地睥睨着她:“还睡不睡?”
江半嗫嚅着不想回答,偏过头去,他跟着偏过来,再偏向右边,他又跟着偏向右边,恶作剧般一脸得意的神情。
陈凌也嘴角莞尔,温凉的吐息氤氲在她侧脸,嗓音低沉:“还睡么?”
“......”
终于,江半忍不住,咬着牙骂他:“你这个王八蛋,要zuo就快点!”
陈凌也开怀笑了一阵,两眼弯成新月,细碎的光芒照耀下来,美撼凡尘,江半不自觉眯了眯眼。
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
纯粹、孩子气、不含锋芒,就像一汪未经人涉足的天然湖泊,不沾染任何杂质。
她在他俯身而来的亲吻间,心田里偷偷种下了个念头。
......
晨曦微露,万籁俱寂,东方的地平线泛起的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半空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新的画卷从远方移了过来。
陈凌也洗完澡,她还在沉睡。
窗帘厚重,房间内灯盏明晰,往她身上笼了层橙色的柔晕。
空调开得很足,不冷不热,她睡觉不大安分,老是踢被子,他醒来去洗澡前还给她盖好了的,一转眼又蹬床下去了,于是洁白的被羽铺陈里,一具秀色可餐的娇媚风骨尽显于前。
陈凌也看红了眼,使劲掐手心才把那被她迷得七荤八素行将溃散的理智收敛回了些许,捡起被子重新给她遮一遮。
触及到垃圾桶里白色的小瓶药罐,目光一暗。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了,一旦沾染上,全部都会前功尽弃,可就在前不久,他还...
血液里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他指尖微颤,闭了闭眼,想起昨晚她说的话——答应我,把药扔了。
半晌,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拉开窗帘将药瓶一鼓作气扔了出去。
江半睁开眼,看见他立在窗前,背着光,周身朦胧而模糊,萧萧如晨间松木,颀长挺峻。
“嘿。”
听到声音,陈凌也转过脸,眼角眉梢携了清新的朝露,笑开一道温柔的弧度,他什么也没说,只在她额角亲了亲。
江半还不大习惯他的温柔沉稳,清了清嗓子问:“几点了?”
“8点不到。”
“那我去上班了。”
江半拖着酸痛至极的身体起来,踉踉跄跄地险些站不稳,单手扶着墙壁定定地站了会儿,回眸果然看到陈凌也一脸洋洋得意的放肆笑容。
“姐姐,都下不了床了,休息一天吧?”
“离我远点。”江半见他要趋步凑近,连忙摆手示意他停下:“休息一天?好让你趁机再...么?你真的...得消停。”
太能磨人了,到最后她都受不住晕了一小会儿,模模糊糊之际,他竟然还在...她简直怀疑他的肾是不是铁打的。
不过她仔细想想,躁郁症表现是有一条——性谷欠激进。
真不知道是该说便宜了她呢?还是折磨她呢?
整宿没怎么睡,陈凌也苍白的面颊消瘦了点,唇色的红依旧鲜艳夺目,活脱脱一幅玩世不恭的病娇狐狸相。
一觉醒来能看到如此翩翩贵人,腰再怎么酸,腿再怎么软,也还是值得的,江半内心暗暗地想。
思绪堪堪回笼,想到今天的工作,便正正经经地对着梳妆镜洗漱。
江半从卫生间出来,见他懒懒地倚在床头摆弄她的手机,脸上挂了略带邪气的笑意,皱了皱眉问:“你又在干什么?”
他不答,两指敲键盘敲地噼里啪啦响。
江半夺过手机,看见对话框的名字是陈娇娇,两人一来一回聊得还挺起劲,聊天记录往上翻,是陈娇娇率先找的她,给她发送了一张从她朋友圈里截来的照片。
正是昨晚陈凌也发的那条幼稚又无聊的朋友圈。
好在这个微信是私人号,工作号的联系人全是客户同事,内容也全是与工作相关的,要是发那去了,丢脸可就丢大了。
她又有些懊恼这是私人号,她不爱分享什么动态,极少发圈,上一条还是去年12月1日时的一张照片。
也不怎么跟列表的老朋友或者别的什么人联系,点赞都很少,安静地躺尸,可昨晚那条无文案的动态,活像个深水炸弹,瞬间就炸出来一波僵尸粉。
第73章:养成游戏
江半略微扫了几眼,总结来说,在那一堆红红的小点里,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一部分是惊讶她这个号还在用的,一部分是夸陈凌也好看俩人郎才女貌巴拉巴拉拍马屁之类的,剩下一部分直接了当的很多,两个字,就是借钱,礼貌一点的前面多加句在吗?然后借点钱。
相比之下,陈娇娇的问候真是通俗易懂。
照片后一行赤裸裸的几个字——泡打完了吗?
江半:“......”
泡打完了吗泡打完了吗泡打完了吗?
陈娇娇也是个人精,聊了几句就猜测出对面的不是她,稍微收敛了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她在哪,陈凌也语出惊人,四个字逼得陈娇娇这个三流段子手都语结,只能发出一连串的省略号。
江半盯着绿色对话框里的“在我胯下”,脸都绿了。
这臭小子是要逆天了。
“以后别碰我手机,注意隐私懂不懂?”
陈凌也见她视线顿在那行答复,很无辜地摊手:“我没说错啊...3点多的时候你确实在...就是晕过去了。”
江半急忙觑了眼聊天界面的时间,别提有多恨陈娇娇的夜猫作息!
“那你也不能——”
“你人都是我的,还有什么不能碰?”
江半这才留意到联系人栏里的小红点,好友申请多冒出了个贺尧,底下带了串问号,心中气结。
发朋友圈聊天也就算了,还删好友?
江半突然觉得他的孩子气有时候说白了就是傻气。
“我虽然答应做你女朋友,但不代表我就是你的东西。你是你,我是我,各自都有各自的生活圈子,是很分明独立的两个人,明白吗?”
陈凌也还真不明白,眨了眨眼,只是察觉到她现在有些生气。
江半头大,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想了想道:“我的意思是,我比较注重个人空间和隐私,就算在交往过程中,有些东西也是不能彻底分享的。”
“你不喜欢我?”
“......”江半欲哭无泪,寺庙里抛却红尘的和尚都没他这么不开窍。
果然教书育人是世间顶难的,更何况还是教人控制自身情感。
“这和喜不喜欢你没有关系。”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江半捧起他的脸,认真道:“我喜欢,但我想要你明白,两个人相处,最好的状态是自洽。在一起的时候,像黏土一样,可以塑造出两个样子以外的相貌,分开的时候,像磁铁一样,即相互吸引,又相互独立,给彼此发挥的空间。”
“可能刚开始,你觉得高兴、热情,说实话我也挺高兴的,可你不必把全部心思都花在我身上,你还很年轻,你刚毕业,也有自己的未来要规划奋斗,不是吗?”
江半回想起他用的Varatril,至今还后怕。
会导致上瘾的药物本质和读品没什么区别,她不想看到一个大好青年为了她毁掉自己,除了对他的关爱,还有随之而来的压力。
这种近乎偏执的情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像是道德绑架,容易让人喘不过气。
年龄大的好处就在于心境的成熟,包括行为的理智。
她自认为她的理智放在他身上已然破了很多次的戒律,可不能完全消散。
陈凌也不清楚她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但好歹话是认认真真听进去了,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双眸澄澈:“你教我,我会学的。”
江半霎时间觉得自己在玩什么养成游戏,偏偏对象还病得不轻。
她想了想道:“那就先立几条规矩。”
说着便往后退了几步,环着胳膊摆起一幅恋爱导师的架势。
陈凌也这神经病突然贱兮兮地冒出一句:“小葵花妈妈课堂开课啦。”
江半当即挥手就扇了他一巴掌。
他使劲把笑意闷在胸腔内,肩膀一颤一颤的。
“......”江半拉下脸,扭头要暴走。
“等等。”陈同学拉住她手腕,十分诚恳地看着她:“你说,我听。”
“那你听好了。第一,不许打人。”她义正言辞道:“这是极其极其至关重要的一点。”
“好的。”陈同学神情严肃,有板有眼地记着小抄。
“第二,不许偷窥我隐私。”
“什么算是你的隐私?”
“我没有主动分享给你的东西都算是我的隐私。”
陈同学似懂非懂:“哦...这样啊...”
“第三,不许干涉我的人脉社交,特别是正常的男性朋友的联络。”
陈同学举起手,一本正经道:“报告老师,这条我做不到。”
“......”
江半敲了敲不存在的黑板:“做不到也得做。”
陈凌也垂头丧气,闷闷地问:“还有呢?”
“还有...”她眯起眼睛认真思考了一下,很严肃的得出结论:“第四,一个星期内只允许过三次性生活。”
听到她谈起这方面,陈凌也的表情顿时就邪恶了,有种类似于“哎你要跟我唠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的意思。
他起身慢慢地欺近她,指腹在她脸侧划过,眼底噙着玩味:“就怕其余四天你会忍不住主动来找我...”
江半挺直了腰杆打包票:“绝对不会。”
“真的吗?不会想念我的舌钉?”
“......”她死撑着和他对视,“只要你别故意勾引我。”
陈凌也笑了,薄唇轻点着她鼻尖:“怎么才算勾引你?”
“......”
此时此刻,江半只想捂着脸遁地走,稳了稳心神,从他的包围圈溜了出来,转移话题道:“那就从距离产生美开始,我现在上班去了,你也忙你自己的。”
“姐姐...”
闻言,江半喉咙一紧。平平常常的两个字,经由他呼唤出来,无形中总是带着股撩拨的意味。
“怎么?”
“你忘了件事。”
她疑惑地转过身,便看见他一步步走近,掌心扣着她后脑勺,热吻铺天盖地而来。
陈凌也正儿八经地笑说:“事前一吻,事后一吻。”
小样,整的还挺有仪式感。
江半潇洒地拎着包扬长而去。
......
陈娇娇可谓是她27岁年华来遇到过最无耻最下流最老色批的女人了。
昨晚微信闹一出,江半心知注定会迎来一场狂风暴雨的问候,可她实在低估了娇娇的八卦精神——
“话说现在完美男人的标准配置是180厘米、180毫米、180平米、厘米和平米他都有了,剩下的毫米...达到标准线了吗?”
江半无奈扶额。
第74章:你俩挺上相啊
陈娇娇继续发功:“你不是说他原籍日本来的吗?听说日本人那方面...”
“既然你这么懂,难道你给你的老男人量过?”
“用得着量?老娘只要一瞥就能说出精确数字。”
江半似笑非笑:“见多识广了吧?”
“可以这么说吧,pronhub我翻墙都翻腻了。”提到这茬,陈娇娇的话题引申了下去:“为什么有些日本男人那么...还要拍那啥呢?”
“非洲本土人强悍地跟俄罗斯熏肠似的,也没见部落酋长去拍那啥啊?”
陈娇娇被噎住了。
江半翻着手机,想起一回事来,眼珠子转了转,谄媚叫她:“娇娇姐姐~”
听她突然冒出如此油腻的一声,陈娇娇打了个寒颤。
“你作为本市最牛皮的交际花,一定神通广大手眼通天无所不能吧?”
“有事说。”
陈娇娇顶着掉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弄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后,目光里分明是往事不堪回首、尔等小斯休要再提的无声拒绝——
“我现在见到猛1猛0都想绕道走,你还让我帮你找啥脱衣舞男?”
“这不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好基友吗?他被打了一顿我正愁着该怎么跟他赔礼道歉呢。”
“谁说是我们共同的好基友了?”想起尴尬的那幕,陈娇娇至今未从阴影里走出来。
“我总是你的好基友了吧?难不成你要枉顾姐妹情深见死不救?”
陈娇娇认真想了想:“我还真就要枉顾了!”
“一个礼拜喜茶。”
“......”
“一套情趣内衣外加那啥。”
“......”
“王氏集团计划案的后期。我最后的底线,我数三秒钟,成不成全看你。1...”
“......”
“2...”
“......”陈娇娇在绞尽脑汁地琢磨是自己的尊严重要还是面前的诱惑更重要。
这死女人怎么还不吭声?!
江半咬咬牙:“2.5!”
正当她要念出那表示计划落空的数字3的前一秒钟,陈娇娇果断应下:“deal!”
江半徐徐松了口气。
“不过我告诉你啊,我答应你是看在咱俩社会主义姐妹情的份上,你可别胡乱念叨之前那事...”
“绝对不会!我要往外吐出一个字儿,天打雷劈!”
“所以,你提出的道歉就是找几个脱衣舞男?”
“不好吗?我觉得挺中肯的啊...你要是灰心丧气了我给你找几个,你铁定心里乐开花、泛滥成灾了吧?”
陈娇娇沉浸在她提出的美好幻想里,渐渐露出变态的笑容。
......
于是这一天晚上,江半死缠烂打拖着贺尧出了门,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往某处。
陈娇娇不愧是本市最浪的玩咖,找的场所堪比酒池肉林,钦点的男模看起来一个比一个身材好,一个比一个更有料。
贺尧万万没想到她所说的surprise是此等香艳无比的场面,一时间都没缓过神来。
他的鼻青脸肿只消退了一点点,但作为成熟又精致的姐妹,出门前江半好好给他拾掇了一番。
所以现在出现在遍地飘着两个号码的声色犬马中间的他,是油光发亮眉宇如剑、西装革履精神饱满、但...门牙掉了一颗的翩翩绅士。
整体来说还是很迷人的。
江半笑眯眯地看着他,心里如是想。
贺尧终于缓过神来,刚想开口说话,就被一阵狼嚎给打断了。
循声而去,只见陈娇娇被几位身材健硕的舞男热狗夹香肠似的夹在了中间,目光所行皆是魁梧的肌肉和漂亮分明的肌理线条,男se当道,无比刺激。
她活像个倒在后宫三千佳丽里的昏君,脸上挂着****地不行的笑容,一阵又一阵的尖叫从她那张嘴里蹦出来。
江半:“......”
贺尧:“......”
江半捂住自己的耳朵,竭力想忽略掉这堪比踩到一万只尖叫鸡还要刺耳的声音。
终于,那昏君掐着手心、几乎是咬着牙,才能从三千佳丽构成的温柔乡挣扎着爬起来,气喘吁吁地问贺尧:“你咋不玩呢?”
“......”我玩啥?
今日的主角是这位男同志,两位女同胞很给面子地没有抢风头。
贺尧似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更没有经历过脱衣舞男翘着ass在他眼前晃悠、几乎要坐到他脸上的情形,万年不变、沉稳从容的脸是一阵红又一阵白,表情变换可谓是异彩纷呈。
倒是江半俩人在一旁哈哈哈哈笑得花枝乱颤。
贺尧:“......”
本着不好拂老友面子的态度,一场热舞贺尧勉为其难地坚持了下去。
可坚持到后来,他就发现,哎你还别说,还挺有意思的啊。
于是江半就看着掉了颗门牙的绅士财大气粗地掏出一沓又一沓的钞票,往舞男那少得可怜堪堪一遮、勉强可以算得上是裤子的东西的边缘塞,两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别提有多渴望那正中央被赛钱的是自己。
不过贺尧能开心一回,能把先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她十分心满意足。
陈娇娇酒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我也好想变1啊,这么多极品男人,你说我能不能成功把他们收为己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有对象了吧?”
“对象这种东西还嫌少啊?我要三妻四妾雨露均沾!一三五李敏镐,二四六——”
“郭德纲!”江半这一声无缝衔接地巧妙。
陈娇娇酒意瞬间被吓清醒了。
......
谢衍在看到他阴沉着脸走进来的那一秒,手滑,游戏机掉落在地,刚开局的游戏瞬时被秒。
游戏界面开了麦,还能听见名队友屠妈的叫唤——“你个菜鸡不能玩就卸载了行不行!”
不过他没空理,毕竟现实世界的威胁要严重地多。
陈凌也把那条朋友圈打开,冷着脸:“你想干嘛?”
谢衍眨了眨眼,斟酌词句。
朋友圈他发出去后也觉得不妥,犹犹豫豫几番今早起来才删,谁知今早又看见了江半发的那张照片——俩人十分明显的床照,陈凌也还点了赞。
所以他们这是明里暗里的在一起了?那他还......
直觉告诉他天将降大祸于他头顶,这不,预言立马就实现了。
谢衍脑筋急转弯,想到了制胜之法——拍马屁,于是他眨着双大眼睛问:“嫂子告诉你的吗?说实在的你俩挺上相啊,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顿了顿,决定先把自己是谢允哥哥的身边抛到脑后,无情地补了一刀——“跟江半小姐姐比谢允那臭丫头算个球!”
你还别说,拍马屁还真就起到了效果。
第75章:快乐的同居生活~
陈凌也脸色缓和了几分,眼底犹有笑意。
其实他应该谢谢他的,多亏了他,要不是他拍那照片发出去,江半也不会吃醋,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思及此,陈凌也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无形中被当了丘比特的谢衍:“???”
“对了,跟你说个事,我退出了。”
谢衍云里雾里,一幅“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的表情,反应了几分钟,皱眉问:“你是说——”
“嗯。”
“啊?为啥啊?不搞钱了?”
“不。”陈凌也依旧言简意赅,垂眸看向自己的鞋面,看了有一会儿,随后钻进画室。
对于仙人跳,谢衍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一个官二代,不缺钱用,找乐子嘛,也有很多种途径。但圣人曰世事得有始有终,更何况沈七那小子还在呢。
想到沈七,谢衍眉宇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喂。”他敲了敲画室的门框。
陈凌也低着头调颜料盘,散漫的神态看着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鼻间哼出个调调:“嗯?”
“那他们怎么办?”
“我只是说我退出,至于你们散不散伙...那是你们的事。”
“话也不能这么说嘛,都是你开的头,那伙女孩也信任你啊。”
陈凌也执笔的手微微停顿。
谢衍问:“真打算不干了是吧?”
“是。”
“行吧,我跟沈七说说。你自个儿也挑个时间露面吧,跟大伙儿好好说清楚。”
关于他退出,谢衍心底无甚波澜,倒是刚开始发现他自己在做这种行当时,吃惊不小。
冲这家世背景,在他眼里他俩其实是一样的,所以当听到他给出的理由为“存钱”后,只感到不可置信。不过持续也好,退出也罢,他真正想做什么他也搞不懂,索性跟着他图个乐呵。
沈七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在网上和目标男人聊得热火朝天,被他这么一嘴惊得打字都不利索了,“宝贝”二字敲成了“爸爸”发送了出去。
谢衍趁机瞄了眼,对面的“爸爸”似乎很开心,发了条语音,故作深沉的喘息——“爸爸今晚就要gan死你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沈七:“......”
谢衍笑了半天:“要不今晚你自个儿赴约去吧?看他能不能把给你gan死?”
“我gan死他还差不多。”沈七听到消息本来就气,被这一句语音逼得更气,直接拉黑了对方,没好气问:“为什么这么突然啊。”
“不知道,转性了吧,人家想从良了。”
沈七歪着脑袋想了一阵:“没关系,他不做了我做。”
“你就这么缺钱?”
“我又不是你们,当然缺了。”
谢衍怔松几秒,沉默着没有搭腔。良久良久之后,才试探性地道:“找个正经工作,不一样的赚钱?”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谢衍:“......”
沈七叼了根烟,看着他问:“他在哪儿?我向他取取经。”
其实取经什么的也不用,毕竟他放权给他有一段时间了,该懂的都懂,不该懂的也懂。他主要是想让他跟那些信任他的女孩儿们说说,重任落到他头上,自然得有个衔接的仪式。
谢衍没有拒绝。
俩人一道出门,沈七走在前面,谢衍落后他几步,双手抄兜,慢悠悠地信步踱在其间。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半绿半霭黄的落叶堪堪铺了路面,被风吹着,洋洋洒洒。
有几片叶子方从枝桠间滚落,扫过额前,沈七被迷了下眼,原地顿了几秒,忽然就想回头看看他。
于是他也真就这么做了。
繁茂的树桠笼了层间杂的阴影,谢衍不疾不徐地走着,一片枯叶打了个转轻飘飘落到他肩头,他抬了手,骨节清瘦纤长,两指尖捏了那落叶,轻轻揉碎成粉末给洒了。
他垂眸望着指腹残留的粉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秒,他抬起眼皮,就看到沈七一脸怔松地望着他。
谢衍重新将手抄回兜里,隔着几步距离不咸不淡地问他:“我脸上有钱啊你这么盯着我?”
“......”
沈七收回视线,加紧了脚步,似乎势要把人甩地远远的。
......
江半觉得,自从遇到陈凌也后,她人生中很多的第一次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
第一次一夜情,第一次车镇,第一次蹲局子...但这些第一次的震撼程度远比不上如今的第一次——她第一次在画布上看到自己的...落体。
江半盯着他递过来的画卷,一时不知是该感慨他画功好把自己从麻雀画成了凤凰,还是该羞躁这下笔的尺度,真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细致。
这种心情比看到他在身上纹了个自己的刺青还要复杂许多。
陈凌也托着腮,等待老师褒奖的三好学生似的,乖巧甜美:“姐姐,你看我画地是不是很漂亮?”
“嗯...还...行...吧...”
“挂起来好不好?”
“疯了吧?谁往家里挂幅自己的...肖像啊?别人看到怎么想?”
“家里还会有别的男人来么?”
“...总之就是不行。”
“我画地这么好,为什么不行?”陈凌也说着,支起画板来来回回在客厅墙壁找合衬的空白,“我觉得挂这就挺好,我还能欣赏欣赏。”
“你要欣赏干嘛不自己留着?”
“我有很多。”
江半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你说什么?”这小屁孩画了一堆自己的那啥?这不变态嘛。
“这叫艺术。”陈凌也跟她肚子里蛔虫似的,一言反驳她的内心所想。
“行行行,艺术就艺术,艺术也不能挂那里,改天我妈上来了不得吓得背过气去?”
陈凌也动作一顿:“秦阿姨要来?”
“是啊。”
江半眯眼思忖着,照他俩现在的关系,秦兰肯定是喜闻乐见的。但秦兰来淮城是疗养来的,要跟她住一块,陈凌也又黏人精似的整天黏在她身边,难不成同住屋檐下?
不行不行,她光想想就觉得到时肯定会鸡飞狗跳,活脱脱的大型灾难现场。
更何况...这曾是她和另一个人的家。
陈凌也自然是想开启快乐的同居生活的,但多横插了个未来丈母娘进来就不一定快乐了,所以当下也是一番左思右想,最后迸出来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法。